被厚重装甲包覆的铠甲靴(Sabaton)走过遭破坏殆尽的街道。
踏着彷佛依然会发出地鸣的脚步前进的查尔多,停在凄惨倒地的野猪人面前。
接着低头鄙视。
「就这点斤两吗……看来太过期待了。」
他扔出的是名符其实的「失望」。
明明听见微弱且间断,彷佛包着一层膜的声音传进耳中,奥它却动弹不得。即使意识在清醒与黑暗的境界上晃动,被完完全全击溃的肉体却不听使唤。不管是受怒火折磨,还是含愤而死,甚至想动一下指尖都办不到。
看着后辈(奥它)这种模样,查尔多依然没有丝毫同情或怜悯。
只是想让事情告一段落似地,单手举起大剑。
「既然站不起来,就到此为止了──了结吧。」
有如断头台的黑块巨刃逼近奥它的脖子。
「啧──!!」
「!」
说时迟那时快。
头颅滚下的前一秒,化为一道斜线的黑影抢走了野猪人的身体。
抛下武器银枪所做出的最快加速。
令查尔多微微惊讶睁眼的疾驰。
艾伦强硬地抱起奥它庞大的躯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他。
「该死!」
不过也非毫发无伤。仍然付出了代价。
代替奥它被劈砍的左臂无力下垂,沿途鲜血狂喷的艾伦就这样化为一阵风,逃离了现场。
对凄惨的奥它、对只能撤退的自己感到愤怒,但也总算逃离了「霸者」。
「……逃走了吗。也罢。」
被独自留下来的查尔多没有追赶。
尽管大可追上去从背后把两人刺成肉串,他依然放过了艾伦他们。
「好好品尝屈辱的辛酸吧,臭小鬼。」
甩动暗红色斗篷,他抛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咕──!!」
同一时刻。
如同艾伦拼命救出奥它,亚丝菲也挺身而出。
仍处于试制阶段的「飞天鞋(凉鞋)」。
利用尚未完成的鞋子进行「虚空加速」,而非飞翔。
一面喷洒炸药,产生爆风的气墙,从寂静魔女眼前夺回里维莉雅和格瑞斯。
「没差,反正没人逃得掉。」
然后阿尔霏亚也不动声色。
不再对抱起两人的身体跃上空中的亚丝菲感兴趣,朝其他方向转身。
「绝对逃不出那尊神的『剧本』。」
走向即将上演「恶剧」的舞台。
「报、报告!都市西南方的我军!冒险者全军覆没!」
哭喊的难民与受伤的冒险者陆续聚集的中央广场。
此时一名【洛基眷族】的团员冲进来报告,芬恩惊讶大喊︰
「全军覆没!?所有的冒险者!?」
「是、是的!虽然有人成功撤退……但目前西南区内没有任何还站着的冒险者!」
然而不只这则报告,又有新的团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洛基、团长!据传里维莉雅小姐、和格瑞斯先生……败下阵来……」
「什么!?他们两个没事吧!」
「好像已被【万能者】救出……但身受重伤,尚未清醒……!」
脸色苍白的团员的绝望不只令洛基脸色大变,也传染给周遭其他年轻团员。
「怎么会……里维莉雅小姐和格瑞斯先生…………输了?」
劳尔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
继猛者战败的消息后,换成自家派系的干部败北。
被誉为都市最强魔导士的里维莉雅,以及受到任何攻击都屹立不倒的大战士格瑞斯。这两人被打倒的消息足以重挫【洛基眷族】的士气。
以年轻团员为中心,眼看斗志将如脆弱沙堡崩塌──不过。
有人不允许。
正是芬恩。
「敌人的情报呢!!」
让劳尔等人肩头一颤的大分贝,吹散了侵蚀心灵的绝望。
勇者这股形同激励的呼声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也让周遭的人遗忘悲观。
「是、是一名灰发的妙龄女魔导士!擅用超短文咏唱,不只攻击威力强大,魔法炮击似乎不管用!」
正面接收芬恩声音的团员立正回答。
勇者(芬恩)还没放弃。而指挥者不屈服于困境的模样,让险些丧失斗志的下属们不再动摇下去。恢复冷静的团员们总算勉强振作,继续动起脚来。
阻止自己沦为绝望的雕像,开始东奔西跑,去帮忙引导难民或增设障碍物这些自己能做的工作。
(灰发的魔导士,而且会让魔法「无效化」……阿尔霏亚吗!不只男神(宙斯)的查尔多,连女神(赫拉)眷族都出现了!)
相对地,阻止士气继续低落下去的芬恩心中也不平静。
不让自身的担忧流露出来,驱使脑袋全力运转。
(就算能力从八年前就没变,两个人都是Lv.7!是派目前所有的第一级冒险者合力对抗都不见得赢得过的对手!!)
比照情报与现况,引导出的是「最糟」二字。
过去的最强──谁都无法望其项背,居高不下的君临者们,化作无比的威胁回到了欧拉丽。
「战场被掌握住了……!这就是『王牌』吗,黑暗派系!瓦蕾塔!」
致命的隐藏王牌让芬恩忍不住抱怨。
这意味着奥它、里维莉雅和格瑞斯的败北,确确实实让芬恩于盘面上筑起的阵形出现致命裂痕。一旦第一级冒险者失守,或多或少会给其他战场带来影响。
不管是象征我军的后退,或是「邪恶」的增长。
「【猛者】们的败北让各【眷族】的士气低落!以南方为中心的防线无法抗衡敌方的肆虐!」
「团、团长!请至少派出援军去里维莉雅小姐她们那边……!」
劳尔站在传来回报的团员身旁,又一次提出诉求。
才刚来欧拉丽一年的冒险者不同于其他团员,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又因过度担心里维莉雅等人而要求增援。
「不行!我们要死守住中央广场和『巴别塔』!」
然而,芬恩并不答应。
尽管担心两位战友,仍以钢铁般坚强的意志回绝诉求。
「这场战争当中,敌方的目标肯定是……!」
跟众神同样看穿敌方「目的」的芬恩为了断绝同伴的迷惘,铿锵有力地下令。
「快去传令,防卫线以南弃守!剩余战力统统集结到都市中央!也要和北边的【芙蕾雅】眷族联手!动起来!!」
「「遵、遵命!」」
这声号令让劳尔等冒险者形同被强推出去执行传令任务。
在这之后,小人族不间断地下达指示与激励。
在明显居于劣势,被逼入绝境之际,做好「勇者」的榜样以成为冒险者支柱的芬恩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连已经糟到不能再糟的这种状况──拇指还是犯疼。难道到这一步都还只是「前菜」?)
所谓的第六感对芬恩敲响警钟。
整张脸连同一对蓝眼都扭曲了,他喃喃自语起来。
「会有什么……?还有什么……?」
尚未平息的猛烈火势。
环顾这座将黑夜染红的都市,芬恩对虚空质问。
「在那里的到底是──」
「──是谁?」
荷米斯喃喃自语。
来自四面八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的街道──巡视着都市惨状的同时,简直像承接了勇者的质问,带着锐利眼神如此独白。
「到底是谁?写下这『剧本』的神?」
荷米斯抱持确信。
肯定存在着绘制出这场「大抗争」景色的「幕后黑手」。
「黑暗派系构思的都市破坏计画?开什么玩笑?顺利过头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
既是反感,更是厌恶,也是恐惧。
对于非人者理所当然的评价。
「时机、情况、运势,一切都超出人智所能安排的范围。背后肯定有策划着一切的神。」
「没错。而且神如今依然在嘲笑我们,想推我们掉进更深的『绝望』深渊。」
在一旁点头的是阿斯特莉亚。
切身感受到的不祥预感让她手捂着胸。
「骇人的邪恶胎动传来……还有某种东西还没出现!」
似乎在肯定女神这句话般,窜上天空的黑烟晃动,活像一抹恶魔的邪笑。
「!!」
就在这时。
亚莉榭抬起头来。
「亚莉榭!怎么了!?」
正在迎击攻势越来越猛烈的黑暗派系的莱拉出声大喊。
「……阿斯特莉亚女神有危险。」
「什么!?」
「理由我不清楚,可是直觉!有危险正在逼近阿斯特莉亚女神!得快找到她!」
不晓得如何解释的亚莉榭顺从内心的警钟喊道。
眼见根本不属于冒险者,更该说接近动物本能的她流露焦虑,莱拉先是惊愕,接着直盯着她的侧脸。
「等、等等,亚莉榭!就算说要找,但我们根本无暇离开这里……!」
「对啊!虽然勉强帮助街上的居民逃走了,可是敌人的攻击从刚才起越来越不妙了!同胞(伊尔塔)们也忙不过来了喔!」
一面擦拭脸上血迹,提出质疑的是兽人妮兹和亚马逊人依丝卡。
【阿斯特莉亚眷族】目前待在敌方攻势最剧烈的都市南方,直通中央广场的一条街道上。尽管总指挥官(芬恩)放弃了中央广场以南的防线,但万一这里被突破,形同让大量敌军长驱直入都市中央。为了减轻在中央广场建构最终防线的【洛基眷族】的负担,说什么都得死守这里。
周围还有与依丝卡同样一头红发,身上沾满敌人鲜血的女战士如同罗刹死命奋斗,率领着【迦尼萨眷族】。而虽然从这里看不到,但隔着建筑物更深处的南大街上,辉夜、琉和夏克蒂正一起奋斗才对。
目前只是跟【迦尼萨眷族】联手才勉强阻挡住敌人,绝非战力上有丝毫余裕。
「……不,算了。妮兹、依丝卡,跟亚莉榭一起走吧。」
「莱拉!?」
然而,莱拉竟支持亚莉榭的行动。
也不管妮兹震惊的反应,她瞥向中央广场的方向。
「我们的团长(傻瓜)跟勇者一样,拥有能感受不祥预兆的性质。假如阿斯特莉亚女神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也会当场完蛋。」
假如主神被遣返天界,身为眷族的莱拉她们【能力值】将暂时被封印,无法继续战斗。因此这是在与此地被突破的风险权衡之下所做出的判断。
莱拉相信了亚莉榭的直觉。
「这里还有迦尼萨的家伙在,我们会一起想办法。」
「对不起喔,莱拉!交给你了!」
「如果挂掉的话,我会从天界不停对你吐口水的。」
当莱拉跟亚莉榭眼神相交,硬是挤出笑容后。
「不行!怎么可以死!连弄得满身伤痕累累我都不准!」
亚莉榭可说完全不看场合,开朗地笑着回覆。
「这是团长命令!撑住!然后,活下去!!」
这抹微笑不只莱拉,莲妮兹等其他团员都目瞪口呆。
小人族少女彷佛仰望太阳似地眯起眼,并且吊起嘴角。
「……快去吧,笨蛋。」
对继续投身战场的莱拉背影点头后,亚莉榭拔腿冲刺。
「阿斯特莉亚女神来到前线下达指示!我们去问曾见过她的冒险者,一定要找到她!」
「知道了!」
边对紧跟在后的妮兹和依丝卡下达指示,边受涌上心头的不安影响的亚莉榭,呼喊起敬爱的主神之名。
「阿斯特莉亚女神……!」
星空逐渐变得黯淡。
大量火粉、庞大的黑烟加上乌云遮住了天空,完全掩盖住照亮都市的零星光辉。
在丧失明星指引的都市内,冒险者们被逼入了绝境。
赫定也不例外。
「──────」
站在大精堂塔上的他视野所见。
西北「第七区」的战况崩坏。
「赫格尼,你要去哪里!那副开了洞的身体马上会没命喔!」
「别逃!过来这里!在我们的拥抱中丧命吧!」
「咕、嘎……!?」
被迪斯姊妹用拯救骑士之安乐剑(Stiletto)出其不意偷袭,赫格尼受了致命伤。
如同高亢刺耳的笑声所说,尽管被短剑刺穿的黑精灵拼命闪躲追击、进行抵抗,然而被刺穿的两个洞流出的血量非同小可。其他剽悍勇士虽然努力想救出他,却被妹妹维娜用「魔剑」炮击掩护,妨害他们靠近。这段期间,姊姊迪娜则对赫格尼穷追不舍。
灵巧活用两把拯救骑士之安乐剑进行近身战的姊姊,以及驱使魔法和魔剑,负责中远距离战的妹妹。
那正是【阿莱克托眷族】首领迪斯姊妹擅长的联手杀戮,也是「妖魔」们的真本事。
「咕啊啊啊!?」
「格尔!?」
然而,真正危险的不是那边。
被逼上死亡断崖的不是身体被刺出洞的赫格尼,而是被总计十二名Lv.5包围的阿尔弗利克他们。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杀、杀……!杀!!」
【阿帕忒眷族】所投入的那群疑似冒险者的集团,正在蹂躏小人族四胞胎。这副难以置信的景象让凝神观察火焰战场的赫定发现了一件事。
「那些穿戴枷锁的凶徒……!难道是【欧西里斯眷族】!?」
尽管嘴里塞着拘束器而难以辨别,但不会错的。
为了拟定对抗黑暗派系的战术,在公会调查过去的冒险者交战纪录时,赫定及阿尔弗利克曾碰巧看过。在尚未进入「黑暗期」的二十几年前,在与男神和女神的抗争中败阵的【欧西里斯眷族】的成员长相。
为了正面强攻【宙斯眷族】,刻意将数名Lv.6,甚至抵达Lv.7的眷族隐瞒不报,可谓是昔日的强豪们。
「很不幸地,以Lv.7的团长(美禄蒂•扎拉)为首,第一级冒险者级的战力在抗争中败北,不是死亡就是失去音信……但依然有『第二级冒险者』矢言复仇雪恨。他们正是欧西里斯的二军战力。」
眺望着遭受已经算得上私刑凌迟的贾里巴四兄弟,【阿帕忒眷族】的神官巴斯勒姆微笑道。
「他们与当时还是地下组织的我们接触,从被都市放逐的主神(欧西里斯)改宗阿帕忒女神。接着不停自我锻炼,摩拳擦掌,等待着能向男神与女神雪耻的一天……但他们永远等不到了。」
三大冒险者委托的失败。
败给「黑龙」的男神和女神没等到复仇者的再战,就已先消失无踪了。
巴斯勒姆他们【阿帕忒眷族】当然没有放过失去奋战目的,魂不守舍的前【欧西里斯眷族】的成员们。
既然丧失战斗的动机,那只要灌输「疯狂」来替代就行了。
用他们高揭的欺骗「教理」,将这些人堕化为凶恶的「野兽」。
「一直以来都是利用药物和诅咒打造出狂化兵的我们……这次在他们身上尝试了新的做法──灌入捕捉到的『仙精』。」
巴斯勒姆的视线看向的目标,从嘴巴到后脑勺戴着拘束器的战士们延髓的部位,深深插着「短剑」。
那正是被巴斯勒姆捕捉到的「仙精」的末路。
「灌入『仙精』……!?你在说什么!?」
「在童话故事中不是很常见吗?在众神还不存在的遥远『古代』,陪伴在英雄身旁的强力『仙精』们。我们便是打算重现授予往日的英雄们胜利祝福的『仙精加护』喔。」
当头盔裂开、额头鲜血直流的阿尔弗利克听到这些词汇,开口反问后,巴斯勒姆很细心地解释。
短剑的真面目,竟是被邪神的教义强制「武器化」的仙精们。
【阿帕忒眷族】利用战士和仙精进行蛮横的实验,打造出了所谓的「仙精兵」。然而,这无庸置疑是「外法」。
不聆听仙精的哭喊惨叫,强押住激动抵抗的战士,打造出这种违背人道的战力。
「虽说跟往日的英雄无法相比,但也发现了『魔力』爆发性提升,或者在某些特定个体上拥有自然治愈能力。尽管没有『大仙精』,只能靠低阶仙精做实验,实属遗憾……不过我们『教理』的成果正如你们所见。」
「……!?」
「为了不让公会发现,时至今日都在实验场地(地下城)持续战斗……前阵子总算抵达Lv.5了。也才会决定投入传说即将揭页的今天──『大抗争』之日喔。」
我们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巴斯勒姆向错愕的阿尔弗利克投以微笑。
压制住丧失神智和理性的「仙精兵」,更新能力时费了一番苦功。
经历多次融合实验和进入地下城的强化远征,最初共计四十二只仙精和三十四名战士,如今减少到剩下十二名「仙精兵」。
完全不顾人与仙精尊严的「教理」,无疑是「邪教」。
一切都是以巴斯勒姆为首的眷族怀抱的狂信,以及女神阿帕忒的神意。
她所掌管的事物是「欺骗」。
嘲笑行走于正道上的欧拉丽英雄,践踏正义,违背人道的象征。
「没错,我们正是阿帕忒的使徒!以『欺骗』涂改整个世界的神圣邪教信徒!」
「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瞪大混浊泛红的双眸,浮现凶笑的巴斯勒姆握在一边手里的长杖敲地的瞬间,产生出近乎音叉的「光共鸣」,「仙精兵」发出战吼。
他们的双臂发出不透过咒文形成的火焰或电流,也不管焚烧、电焦了自己的肌肤,一心攻击阿尔弗利克他们。毫无统率的十二种暴力撕碎了四兄弟的联合防线,一个个被狠狠轰到墙壁或瓦砾堆上。
「十二名第一级冒险者层级的战力……!?」
包含迪斯姊妹在内的话,总共十四名。
赫定在看到阿尔弗利克他们被轰飞的瞬间,他清楚感受自己竟然受到影响,心脏狼狈地乱跳。
这个「第七区」的战场上,提升到Lv.5的只有赫定和赫格尼。连阿尔弗利克他们都只有Lv.4,其他【芙蕾雅眷族】的团员自然无法抗衡。
在【阿帕忒眷族】那邪恶至极的「教理」影响下,连勇敢不怕死的剽悍勇士都被逼入绝境。
「来,解放灵魂吧!挺过了欺骗仪式的仙精兵们!」
不顾巴斯勒姆的号令,赫定在一瞬间做出决定。
「【永恒斗争,不灭雷兵】!」
从塔上用力一跃。
「白、【白精魔杖】!?」留下错愕惊呼的奥尔瓦,跃身至半空中,确保弹道无阻。
紧接着。
「【英勇可悲之不死士兵】!」
「「「!!」」」
展开魔法阵,置身于半空中,改采激烈的连续轰炸。
从遥远上空轰下怒涛般的雷弹,迪斯姊妹和巴斯勒姆瞬间反应过来。
打算了结赫格尼的迪娜往后跳开,焚烧剽悍勇士的维娜中断攻击。原本就待在安全区的巴斯勒姆看准撤退时机,十二名「仙精兵」也以媲美野兽的动作闪躲疯狂劈下的雷光。
在受重力拉扯下坠的期间,赫定的猛射依然不间断。
「潘恩!诺卡!快救回赫格尼他们!!」
「「是、是!」」
听闻精灵那不输给炮声的大嗓门,【芙蕾雅眷族】的团员同时动了起来。
闪躲雷雨,冲向敌军挡住的赫格尼等干部们身边,迅速尝试脱离战场。
「【永恒讨伐,不灭雷将】──【英勇可悲之不死将士】!!」
在被密布雷霆占满的视野角落确认救援成功,从一百M以上的高度降落在十字路口中央的赫定马上使出大火力招呼。
不同于雷霆弹幕,名符其实占满整条街的特大雷炮。
看上去甚至能吞噬「迷宫孤王(Monster rex)」上半身的轰雷闪光,逼得迪斯姊妹和「仙精兵」不得不离开原地。至于来不及逃离的黑暗派系士兵,下场自不待言。
「啧……!」
顺利逼退敌人的赫定,表情仍懊悔地扭曲。
他清楚明白,指挥官(自己)被迫行动了。
为了救出赫格尼而离开本营。至少在赫定离开的期间,布署于「第七区」的我军势力将会陷入混乱吧。包含收容难民的大精堂在内的设施,将给黑暗派系可乘之机。
然而,即便明白这点,赫定还是做出了选择。
抛弃失去统率的友军,以及暴露在危机当中的难民,选择营救战力核心(赫格尼等人)。
不错估优先顺序,为了策划接下来的逆袭,优先确保战力。
这种判断正是他身为一流指挥官的佐证。
能在一瞬间抛除对民众的义务、人情与纠葛,作为现实主义者的证据。
无论谁再怎么置喙,赫定迅速的决断都值得称赞。
然后,「妖异」们也嘲笑起他的决断。
「抛弃友军和民众,选择了赫格尼他们呢,赫定!」
「真够残酷呢!不过我喜欢喔!爱你喔!!」
站在被轰成雷炮的形状,依然飘散残余电流的街道远处,迪斯姊妹带着纯真的笑容如此鄙视。
闭嘴!!──赫定不会如此愚蠢地怒吼。
连搭理她们都嫌浪费时间。赫定完全不理这些人渣的噪音,在确认赫格尼等人完全撤退后,马上翻身离去。
他前往的是大精堂的本营。现在赶回去的话,就能克制损害到最低范围。他就是这么冷静无情。
「不行喔,赫定。」
「你已经选择了吧?」
然而。
这两只「妖异」眼睛眯成一条线,丑恶地嘲笑。
「「那么,得好好接受结果才行喔。」」
庞大的魔力。
黑精灵,妹妹维娜散发出的强力「魔法」余波,令赫定当场愣住。
盛开的是巨大的魔法阵。
总共四个。
鲜艳黑紫交错的魔法阵出现在「大精堂」和「三座教会」正上方。
赫定做出选择后,没被选中的民众避难所。
「【盛开吧,第五花园!奏响吧,第九乐歌!】」
妹妹高声的咏唱在一瞬间结束。
并非超短文咏唱或俐落的高速咏唱。
而是魔法处于「待机状态」。
打从与赫格尼他们接触交战前就咏唱好咒文,并持续维持即将发动的「魔法」。「妖魔」们早在事先就让即将爆发的炮门对准了赫定坐镇的本营。
妹妹从刚才起就只用「魔剑」来阻挡剽悍勇士的理由正是为此。
从十指交缠的手掌获得姊姊的「魔力」后,妹妹宣告了魔法名。
「【迪亚露布•命运】!!」
共计四个。
天空的魔法阵熊熊燃烧,朝底下的大精堂和教会喷出灼热的地狱业火。
赫定以近乎脊随反射的速度伸出手臂,开始超短文咏唱。
「【英勇可悲之不死将士】!!」
咆哮的轰雷和喷出的地狱火柱互相冲突。
雷与火发出强烈闪光,相互抗衡一会,最终彻底抵消。守下了奥尔瓦等人留下的大精堂。
不过,也只限于一处。
发射出去的雷炮只有一发。其余三柱地狱业火通行无阻,化为红莲瀑布倾注而下──在三座教会炸裂开来。
「────────」
在惊愕瞪大双眼的赫定面前,教会着火,猛烈燃烧,惨叫声四起。
前来投靠精灵(赫定)们的无辜民众放声哭喊、焚烧殆尽,奏响层层叠叠的地狱哀号。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听呢,赫定!太好听了!」
「好好竖起耳朵喔。你听,没有被你选中的人哭喊成那样呢!」
剧烈热气与热浪迎面扑来,大量火粉飘舞,呆立于街道中心的赫定背后,传来迪斯姊妹的笑声。
对着没保护好民众的孤独「王者」的背影,疯狂地、怜爱地,不停笑着。
「我听说了喔!你以前曾经是国王呢!跟赫格尼一样!」
「哦,好吓人呢,迪娜姊姊大人!赫定是个烧死民众的残酷国王耶!」
赫定早就明白了。
并非明白了这两头又脏又笨又卑劣又没品的丑陋母猪的虐待心,而是自己主动行动所代表的意义。
指挥官(自己)被迫行动的那一刻,他已清楚明白。
自己被那对迪斯姐妹强迫进行「二选一」。
选择一边就是对赫格尼等人见死不救;选择另一边就会像眼前的场景这样危害到民众。被敌人搬出对她们有利的两种选项,赫定仍不得不做出选择。
刹那间,迅速行动,短短一瞬间。
原本打算靠着当机立断和迅速行动推翻她们的诡计,却无疾而终。
如今还在咯咯讥笑的「妖魔」们绝不会允许这种可能。
「你满意我们送的礼物吗?我们非常满足喔!」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寂寞的背影呢!好想马上抱住你喔,赫定!」
「「可是不行!时间已经到了!」」
身体凑在一起相拥的姊妹享受着至高的喜悦,同时纵身一跃。
「伟大的邪神之王跟我们说!要我们留着等下一次喔!」
「下一次一定会杀了你们喔,赫定、赫格尼!好好期待吧!」
邪恶又天真的笑声在半空回响,「妖魔」们就这样消失了。
给【芙蕾雅眷族】带来巨大的损伤与「耻辱」的黑暗派系绝不恋栈,挑了堪称最佳的时机从「第七区」撤退。为了不被愤怒狂暴的龙焚烧殆尽。
姊妹俩回荡的笑声,让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赫格尼紧握颤抖的拳头。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不被任何人看见,流下一滴蕴含愤怒与懊悔的泪水。
至于赫定──
「……………………………………………………………………………………………………………………………………………………………………宰了你们。」
因情绪剧烈震动而痉挛的手想要从脸上摘下眼镜,但决定作罢。
任凭怒火宣泄,一把握烂眼镜,凭借钢铁般强韧的意志压抑想放声咆哮的愚蠢本能。相对地,他下了一个绝对的必杀之誓。
「你们,一定会…………由我亲手,杀死。」
将这股疯狂燃烧的耻辱,在这幅熊熊火海前刻进内心深处。
那一天,【芙蕾雅眷族】和【猛者】同样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已经看不见星空了。
唯独燃得通红的天空,俯瞰着受悲愤与屈辱焚烧的冒险者们。
丧失明星引导的都市,开始把手伸向「冥府之门」。
没有任何前兆。
「──阿斯特莉亚,停下。」
然而,睁大眼睛凝视黑暗的荷米斯发出的警告,宣告了「那个」的到来。
「!!」
一条狭窄巷弄,远离铿锵剑戟声的战场一角。
本该什么都没有的昏暗深处,传来微弱,却也确实的脚步声。
一旁的荷米斯目光锐利,阿斯特莉亚则倒抽一口气,凝神看去。
有什么要来了──
荷米斯如此低语的瞬间──黑暗蠢动起来。
即便是这场烧尽都市、引发惨叫的地狱业火仍照不出来的黑暗深渊,有什么正在蠢动。
扭动、歪曲、弯折。
又像紧捆,又像放声大笑。一下捆绑,一下嘲笑似地发出声响。
那道漆黑的眼神贯穿了众神的身躯。
刹那间,闪烁的是黑银色的光芒。
简直在炫耀劈砍肉块的凶刀,「某种东西」从黑暗中爬出,逼近我(阿斯特莉亚)们这边──
「──阿斯特莉亚女神!」
「!!……亚莉榭?」
就在这时。
亚莉榭从跟阿斯特莉亚凝视的黑暗完全相反的方向,橘红火光摇曳的后方现身。
于此同时,从黑暗爬出的某种存在即刻停下脚步。
「您没事吗!我突然全身发寒,感觉一定要找到阿斯特莉亚女神……!」
跟妮兹等人一同赶来的亚莉榭气喘吁吁。
沿途恐怕在不安驱使之下,数度横跨战场,并强行突围吧。亚莉榭一行人身上穿的防具和战斗服都破破烂烂。
眼见眷族们赶来,阿斯特莉亚难掩惊讶之际──啪、啪。
「「!!」」
甚至让人感到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响起。
阿斯特莉亚、荷米斯、亚莉榭、妮兹、依丝卡。
在场所有人与神都看向黑暗的深处。
「不顾自身安危,持续挺身而出的正义女神。因此耗费了更多时间才找到你。」
传出低语。
深邃的黑暗,以明确的「神之声」诉说。
「原本想最先收拾掌管正义的你,让这块土地彻底染上混沌(黑暗)的──」
不同于说出口的话语。
语气中丝毫没有不甘,甚至带着笑意。
「漂亮完美棒透啰(Congratulations),阿斯特莉亚。要好好感谢你自身的果断和眷族们啊。」
鼓掌声再度响起。
对杵在原地的双神与眷族投以吊诡的,却也确确实实的赞赏。
「然后,既然没被选为【祭品】,就见证到底吧。见证接下来即将展开的邪恶。」
深渊在摇晃。
飘在上空的零星火焰彷佛除去了最后一层薄纱,映照出黑暗的巷弄深处。
「由掌管正义的你,看到最后──」
浮现的是男神的轮廓。
比冥府更加昏暗,比深渊更为鲜明的眼神诡异闪烁。
「你是──」
阿斯特莉亚震惊不已。
「你难道是……!」
荷米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到这两尊神的反应,在背后穿针引线的「邪神」最后勾起嘴角。
接着缓缓转过身去,走进黑暗当中。
「刚、刚刚的是……」
「………………神?」
散发出的异样神威让妮兹整个傻住,亚莉榭的喃喃自语也脱口而出。
这时,原本僵在原地的阿斯特莉亚突然有了动作。
「荷米斯,我们追。得追上去确认才行!」
「不行,阿斯特莉亚!」
荷米斯伸手挡住想揪出恶梦源头的女神。
眨眼间,被火团笼罩的建筑物下起了带火的瓦砾雨。
前方巷弄就在瞠目结舌的阿斯特莉亚面前堵塞,无法继续前进。
「别去,现在别去!超乎想像的某种状况要发生了!」
畏惧真有个万一,以及敌人的首脑是自己认识的那尊神物的担忧。
预测到最糟可能性的男神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求众人撤退。
「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这句话很快便失去意义。
因为整座都市剧烈摇晃了。
「………………咦?」
笼罩一切的强光。
天空发出的低吼。
席卷大地的骇浪。
天与地产生共鸣。
「那是────」
不同于哑口无言的阿斯特莉亚,轻声嘀咕的亚莉榭抬头仰望。
都市东侧立起了高耸入云的「光柱」。
那是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巨大光量。
那是令欧拉丽内所有人神震耳欲聋的临死哀号。
那是,神的惨叫。
庞大能量的出现,让都市内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冒险者、黑暗派系,连众神都不例外,全在目睹此景的瞬间僵住了。
毫无慈悲。
亦无怜悯。
更无正义。
任凭巨恶得意嘲笑。
真正的「邪恶」开幕了。
『一根~』
足以让地面上下晃动的强烈震动。
除此之外的其他力量余波全被淹没的剧烈神光,让人们连吭都吭不出一声,只能对眼前景象抱持恐惧。
「不是吧……」
中央广场。
闪烁白光的视野中,洛基仰望直冲天际的「光柱」,错愕得目瞪口呆。
「那是……」
如同周遭民众的反应,怅然若失的劳尔发出绝望的声音。
「光柱──」
然后芬恩一边握紧就像宣告预言成真,发出痛哭的拇指,一边呼喊其名。
「──『天神遣返』!!」
没有回答的声音。
传回的只有「邪神」留下的那股既天真,又恶毒的笑声。
『两根~』
计算「光柱」的声音。
紧接着,轰隆声。
「什么!?连续──两根!?」
「怎么可能……!!」
都市北部。
在暗夜中现形的「第二根光柱」,令辉夜和夏克蒂战栗不止。
「……!?」
形同瀑布逆流般的强光奔流,也使无言以对的琉表情染上惊愕。
『三根~』
「祭品」没有停止。
从正西方窜升的光柱彷佛紧追在后似地刺进天空。
「骗人……」
「……喂,该不会……」
好不容易把里维莉雅和格瑞斯运至中央广场的亚丝菲、遍体鳞伤仍持续奋战的莱拉都被恐惧的锁链束缚,呆立原地。
猜到上演的这出「恶剧」结局会怎么样的聪明少女们脸色铁青。
『四根~』
混沌引发了恐慌。
「天神遣返」接连发生的意思──被迫承受这些结局的不是别人,正是冒险者。
「我们的臭主神……被干掉了?」
「要、要是没了『恩惠』……我们就……!」
「────救命啊啊啊!!」
有人面色苍白。
有人放声尖叫。
有人开始求饶。
黑暗派系的士兵们毫不留情,攻击了每一种人,挥下凶刀。
惨遭切割、串刺,千疮百孔,大量勇敢的冒险者们轻而易举沦为无言的尸身。
鲜血喷溅的速度越来越快,失去生命的肉块被火舌舔干抹净。
眷族们哭喊着,追随被遣返天界的主神而去。
黑暗的眷族们则对此景痴迷疯狂。
狠狠瞪大充血的双眼,残忍地舔湿嘴唇,化为野兽蹂躏无力的冒险者。
陶醉在鲜血飨宴中,肆意发出没品的哄笑。
『五根~』
直抵天际的光柱亮光仍未间断。
「邪神」所持的黑银匕首陆续将被逼上绝路的众神化为饵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今前所未见的,「天神遣返」的合唱。
见光柱在天穹上戳出好几个洞,瓦蕾塔兴奋欢呼。
「这下不就真的能杀冒险者杀到手软喔喂!!」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欢呼,一边下手。
将那些失去战斗能力的冒险者,总是碍事,看了就烦的欧拉丽的威胁杀了又杀,杀了又杀,大杀四方。
斩击掠过之处身首分离,手脚飞舞,终结的叫声随之喷洒。
美不胜收,心愿成真,极致巅峰。
毫无疑问的一场「大虐杀」。
【杀帝】一直衷心期盼这一刻到来。
「棒透啦,主神大人!!你果然是最凶狠的啦!!」
她崇拜,赞扬起策划这一切的「邪神」。
瓦蕾塔迎来无可替代的高潮,朝着上空激动嘶吼。
「惨剧的『重头戏』来啦!欧拉丽~~~~~~~~~!!」
『六根~』
混沌侵蚀,秩序颠覆。
群众的脸庞被贯穿天空的残酷神光照亮,却也活像碰上世界末日般毫无生气。
「【贝里努斯眷族】主神,遣返!」
「【仄洛斯眷族】全灭!!」
公会本部。
席卷而来的情报洪水让柜台服务小姐惊慌呼喊。
个个脸色铁青,慌了手脚,只能透过喊叫维持理智。
而听着她们的叫声,公会长洛伊曼的时间完全静止了。
「遣返…………全灭?丧失『神的恩惠』的冒险者,被黑暗派系盯上……?」
呆然漏出的间断声音,其实体现出他闻一知十的聪敏。
不过这种资质,在惨剧面前毫无用处。
就算全猜到内容、伏笔甚至结局,无力的观众只能坐在位置上见证「绝望」。
象征地狱的大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
无论再怎么哭喊,都不允许中途离席。
「停不下来……【眷族】的杀戮停不下来!?」
一名柜台服务小姐似乎情绪溃堤,眼角泛泪地悲痛喊叫。
而就在差点要陷入过度呼吸的她面前,窗外再度窜起神圣光芒。
不知是谁双脚一软跪地,文件散落一地。
接二连三传来撼动世界的强烈冲击与轰隆巨响,听觉也失去了意义。
取而代之在脑里响起的,是「邪恶」讥笑的幻听。
「怎么会……」
洛伊曼发出的无疑是表露绝望的呻吟。
「怎么会这样……!?」
『七根~』
邪恶的进击势如破竹。
并在绝望产生连锁效应的期间,持续累积罪孽。
「嘎、哈……!?」
面对残酷的凶刃,又一名冒险者瘫倒在地。
「……破坏!蹂躏!杀戮!!真不错,实在太棒啦!」
维特比其他人加倍喜悦,全身充斥着狂热。
不管是丧失「神的恩惠」的眷族、没丧失的冒险者、抵抗的人、不抵抗的人,统统被沉进血海。
「多么精彩的鲜血盛宴!我简直回到了小时候呢!」
也不管对方喷出的血沾到脸颊,被称为「无貌」的男子活像一个孩子,眼神充满期待。
眼看脸上笑意不绝的男子逐渐逼近,一名主神被遣返,武器从颤抖不停的手中滑落的冒险者哭喊︰
「我投降!所以住手!求求你住手~~~~~~!!」
维特没有回答。
只宣判了斩首罪。
「喀匡!」一响,冒险者的头颅滚到瓦砾上,被火吞噬,失去力气的身体迸出喷水池般的鲜血。
那有如光雨飞舞的血花是多么美丽。
维特内心感动不已。
「不会停的,也停不下来!因为这里没有『英雄』!没有能阻止邪恶(我们)的存在!」
双臂大张,仰望黑夜,将这条真理狠狠砸向欧拉丽。
「因为伟大的『英雄』已经堕入我们麾下啦!」
男子的呼声直冲云霄,扩散四方。
在半毁的寺院屋顶上眺望熊熊燃烧的都市,「往日的英雄们」内心平淡空洞,低语道︰
「真壮观。」
「是啊,只看景色的话。」
阿尔霏亚回答查尔多的话。
一头灰发静静任风吹拂的她心无波澜,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一闭上双眼──神果然也是噪音。」
又有新的光柱升起。
引发灼烧眼珠的闪光。
『八根~』
那是一种「终末」。
将站在「正义」一方之人的心接连摧毁的邪恶飨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率领着士兵的奥力瓦司在笑。
滴下口水,全身笼罩欢喜的同时,确信邪神期盼的伟大愿望实现了。
「欧拉丽要开始崩坏啦……!咕呼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器的声响永不停歇。
嗓子沙哑的正义依然哭泣。
生命的声音一一减少。
天空被暗云遮掩,星空跟着消失。
逐渐被混沌吞噬的秩序。
珍藏的「邪恶」结束胎动,于这一天呱呱坠地。
『九根~』
共计九尊。
面对高耸入云的光柱数量,以及多到超乎常理的遣返神数,众神与冒险者仍怅然若失之际,一切的「幕后黑手」饱满地吐了一大口气。
「是时候了。」他这么说。
已经没人有办法发现神意的操偶线了。
有如结束演奏的指挥──又像是替这出惨剧做最后收尾──他挥出单臂,宣布道︰
「献祭已经结束。来,我们走吧──」
地动平息,天上光芒也有如被松开似地雾散。
在黑暗恢复寂静的期间,阿斯特莉亚、荷米斯、亚莉榭都挤不出任何一句话。
取而代之的是兽人少女随着「唰!」的一声,双膝跪地。
「……完蛋了。」
「妮兹……!」
「完蛋了啦……欧拉丽……」
面对表情充满绝望的妮兹,亚莉榭却只能呼喊少女的名字。
毕竟,她们被迫见到了震撼无比的景象。
「众神的『同时遣返』……」
在眷族们身旁的阿斯特莉亚愣愣嘀咕。
「黑暗派系至今为止的袭击,是为了掌握众神的『避难路线』……」
承受着沉重战栗的荷米斯回顾起过去几天的记忆。
男神和女神已完全理解了。
敌人以袭击工业区和偷袭慈善供餐为首,进行随机且一再重复的袭击,全是为了排演这一天──「大抗争」的布局。
「伪装成随机行凶,在都市全境引发事件,调查出所有遣返天神的地点……!」
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办到多达九尊神的「同时遣返」。
黑暗派系掌握了所有【眷族】主神避难的路径,再多路派出「邪神」执行暗杀。
既冷酷,也具计画性。
为了呈现珍藏许久的惨剧(Show)。
「能够办到这种大事的……!」
就在阿斯特莉亚颤抖发声的下一秒。
『听好了,欧拉丽。』
在吞噬了明月与繁星的黑夜中,响起那股「邪恶」的声音。
『听好了,创设神(乌拉诺斯)。秉于在这个时代声名大噪的黑暗之名,我前来摘除下界的希望了。』
当阿斯特莉亚与荷米斯瞠目结舌,僵在原地时,那股声音传遍了都市的大小角落。
坐镇于地下祭坛的乌拉诺斯也透过某位魔法师持有的眼晶(Oculus),用力睁开那对令人联想到天空的苍蓝神眼,听着这段「宣言」。
『不守信约,不遵誓言。这块大地于神时代缔结的契约,将由我一手摧毁。』
那股声音极其傲慢。
声音的主人心狠手辣。
高举邪恶的神意。
向屏气吞声的秩序众神。
向遍体鳞伤的冒险者们。
向连对上天祈求都办不到的民众。
就像温柔地掐住颈子似地,倾注染得漆黑的祷词。
『一切均为引导出连神都无法预测的最佳未知──最纯净的混沌。』
杀戮的声响消失了。
独留火焰静静发出啼哭,黑暗派系的士兵们也像聆听圣言般仰望黑天,双眼充满兴奋与期待。
『傲慢?──无妨。』
『暴恶?──无妨。』
『诸位的憎恨和怨言,尽管来吧。』
『那对邪恶正是至高的幸福。尽情愤怒,尽情哭泣,尽情承受我带来的这场惨祸吧。』
听了连珠炮般的这段话──喀匡!
木刀从一名精灵的手中滑落。
记忆彷佛在脑海角落嘲笑她,开始释放痛觉。
那股耳熟的男神的声音,让心跳奏响冲击的旋律。
接着。
『我乃厄瑞玻斯──』
都市西北,拥有悠久历史的大寺院。
声音的主人摘下黑幕,在能够俯瞰众生的屋顶上现身。
跟着两名「霸者」一同登场。
『既为原初幽冥,也为地下世界之神!』
吼声震天。
黑暗军队,以及邪恶眷族,朝着引导自己的「邪神之王」制造出狂喜的漩涡。
另一方面,民众确实感到恐惧。
眼前的神太符合冥府之王的架势。
「……耶伦神?…………邪神、厄瑞玻斯?」
垂头喃喃自语的琉的视野不停闪烁。
隐约蕴含黄昏色彩的幽暗双眸。
彷佛凝聚了黑暗的漆黑头发。
以及一部分浏海呈现的灰烬色。
别说散发的氛围,连神威都不同,但绝不会错。
正是多次出现在琉面前,语带嘲笑地询问正义为何物的那位「耶伦」。
也不管大受冲击的精灵,厄瑞玻斯的「宣告」持续下去。
『冒险者惨遭蹂躏!而且并非凭借其他事物,正是更为强大的「力量」之手!』
站在神右侧的武人手中的武器──
黑块巨剑在血红火光照射下反光发亮。
『众多天神都回归天界了!化为刺耳的噪音!』
站在神左侧的魔女一头长发──
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