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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的邂逅

    晚上十点过后,夜已深沉。

    西边的天空,一轮略显残缺的月亮散发着朦胧的光辉,仿佛就要沉入山后。

    多数人早已归家,孩子们也应该已经进入梦乡了。

    尽管这个时间段外出很容易被巡逻的警察教育,佑真却骑着自行车,朝着远离车站、平时常去的超市和便利店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的目的地是住宅区边缘,与县道交汇处的一家便利店。

    此行的目的是买安全套。他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和地点,为的是尽量避免与人碰面,降低与熟人偶遇的概率。当然,这家店也远离佑真平时的生活圈,虽然他知道这家店的存在,却从未光顾过。

    白天交通还算繁忙,但到了这个时间,街道就变得异常安静。

    最终,只与几辆汽车擦肩而过,就到达了目的地的便利店。

    佑真停好自行车,扣上夹克最上面的扣子,重新把针织帽深深戴上,再次抬头望向便利店。

    由于这家便利店与平时去的不是同一家连锁店,那入口看起来就像是通往异世界的门扉。

    带着一种像是在做坏事的内疚感,又或者是兴奋,心跳异常急促。

    佑真确认了钱包在裤子口袋里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店内。他环顾四周,像是在窥探周围的情况。

    「…………」

    收银台附近站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店员,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还有一个穿着运动服,像是附近居民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翻阅漫画杂志。不出所料,店里人很少。

    那么,需要的安全套放在哪里呢?

    毕竟是第一次买这东西,完全摸不着头脑。

    如果真有的话,大概会放在平时不太会光顾的角落吧。

    佑真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尽量装作平静地在店内走动,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货架。

    然而,走到店铺深处也没找到。佑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东西毕竟特殊,肯定放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吧。

    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店员在收银台后面忙着什么,顾客依然在看漫画,确认自己没被注意后,佑真再次仔细地搜索货架上的商品。

    他首先直奔自己认定的“本命”——男士用品区。发蜡、洗面奶、止汗剂、剃须啫喱等等,种类之多竟让他有些意外。然而,他要找的东西却不在其中。

    接着,他挪步到女性用品区。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保健品,还有长筒袜、生理用品等等,全是男人不沾边的玩意儿。他涨红了脸,难掩尴尬地搜寻着,依旧一无所获。

    然后,他又去看了看摆放着钢笔、笔记本、信封之类的文具区,不出所料,那里也没有。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道这里根本不卖那东西吗?可是,凉香明明说是从便利店买的。这东西应该不像烟酒那样需要销售许可,所以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最后,他来到放着牙刷、卫生纸、洗涤剂、创可贴的货架前,在最底层,盒装纸巾和冰凉贴之间,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居然跟日用品放在一起啊)

    确认到它有在那里,他不禁松了口气。是啊,这的确是日常所需,是用来避免各种麻烦的东西。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分类感到释然,佑真不禁轻轻地噗嗤一笑。

    然后,就在他伸手要拿的时候,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羞耻感,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在这里买避孕套这件事,让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抵触情绪。

    仿佛是要去触碰某种禁忌之物。

    心脏怦怦乱跳,吵得厉害。

    此时不买,是不可能的。为了凉香,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直到不久之前,这东西还与自己毫无瓜葛。

    总感觉买这东西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仿佛在说“你这种人居然需要这东西?”,佑真不禁紧张地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店员和正在看书的男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那里。

    他感到有必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像要重新开始一样,轻轻呼出一口气,决定等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再买,然后暂且朝饮料区走去。

    他茫然地眺望着,视线上下左右移动了好几次,最后不出所料地拿起了一直喝的那个牌子的茶。

    然后在面包和点心区随意地东张西望。

    并不是特别饿,也没打算买什么。

    只是突然看到一盒巧克力,大小正好和安全套的盒子差不多,心想也许能用来伪装,便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

    又去杂志区看了看,那个男的仍在站着阅读。

    心里正念叨着“给我快回去”的时候,一本杂志映入眼帘。『今夏流行发型推荐!』几个大字跃然于封面之上,是晃成房间里也看到过的那本知名男性时尚杂志。

    目光移向玻璃窗,映照出任由头发肆意生长的自己。

    他不禁皱了皱脸。

    虽然自己一直注意保持清洁,但这副模样和时尚二字实在相去甚远。

    事实上,佑真从未在意过发型,觉得只要不碍事就行,一直以来都只图便宜,随便找个地方就剪了。

    这样看来,自己的容貌实在平凡无奇,在教室里也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他不禁想象了一下,现在的凉香站在这样的自己身旁。

    「…………」

    怎么想,都觉得很不般配吧。

    就算和晃成还有莉子一起比较也是一样。只有佑真土里土气,格格不入。

    像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要去买安全套,真是滑稽可笑。

    佑真不由自主地走向放杂志的地方,手里拿着茶和巧克力,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虽然杂志里充斥着佑真不认识的术语,但即便对他这种时尚小白来说,上面的服饰和小物件也无一不显得时髦。

    他不禁低声哼了一声,琢磨着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灵感。这时,他注意到旁边正站着阅读的男人走向了洗手间。

    「!」

    佑真觉得机会来了,立马抓起那盒安全套,拿着杂志快步走向收银台。

    注意到他的店员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佑真心中焦躁,却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杂志和盒装巧克力的条形码被一一扫过,轮到安全套的时候,佑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店员接着扫了茶,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需要纸袋吗?」

    「……诶,纸袋?呃……」

    然而,店员突然提出的意想不到的问题,让他猛地一哆嗦。

    不明白什么意思。塑料袋倒还说得过去。

    佑真眼神游移之际,店员一脸倦怠地示意他看向安全套。

    霎时间,他的脸涨得通红,反射性地用高亢的嗓音回答。

    「要、要」

    「塑料袋呢──」

    「也要」

    话音刚落,店员就把安全套的盒子装进茶色纸袋,再塞进塑料袋。佑真这才恍然大悟,纸袋是为了遮掩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

    「一千九百七十六元」

    「给、给你两千元」

    「现金支付,请去那边」

    「嗯、嗯」

    店员熟练地将商品装进塑料袋,佑真则涨红了脸,慌乱地在自助收银机上结账。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举止反常。幸好店员并没有怎么在意他。或许,他们经常碰到类似的情况。

    「谢谢光临」

    他一把抓过塑料袋,低着头快步走向出口。

    事情办完了。赶紧回家吧。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咦,河合君?」

    「上田同学……?」

    但就在这时,他与走进便利店的纱雪撞了个正着。

    纱雪上身穿着运动衫,下身是运动裤,一身休闲打扮。感觉像是随手抓起家居服就从家里出来了。和佑真的偶遇想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那双原本就有些下垂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在无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睫毛也扑闪着。然后,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佑真同样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他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把刚买的东西抱在胸前,像要藏起来似的。

    如此明显的举动,简直就像是在昭告天下他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纱雪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落在了那个塑料袋上。

    佑真背脊发凉,冒出一层冷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得想个借口才行。

    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噗嗤」

    「!?」

    这时,纱雪忽然放松了脸颊,露出浅浅的笑容。

    佑真猛地一抖肩膀。

    随后,纱雪的表情变得有些狡黠,身体靠近佑真,在他耳边悄悄地用欢快的声音低语。

    「莫非是受仓本君和他妹妹的影响吗?」

    「呃,啊……」

    「那本时尚杂志,最近我那刚开始注意打扮的初中弟弟也买了同一本哦」

    「哎,哎,这样啊」

    「为了不让班上的人发现,他还会特意去远一点的便利店买呢」

    「唔……」

    纱雪带着温和的笑容注视着佑真。

    看来在她眼里,佑真就像她弟弟一样,被周围的人影响,开始注意打扮了。

    虽然被漂亮地误解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另一方面这误会却也正中靶心。

    纱雪眯着眼睛看着脸越来越红的佑真。

    无论如何,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佑真为了掩饰尴尬,嘴里含糊地「啊~」了一声,然后问纱雪。

    「上田同学家住在这附近吗?」

    「是啊,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你是来买什么的?」

    「沐浴露。准备洗澡的时候发现用完了」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好的,学校见」

    就这样用些无关痛痒的对话来转移注意力后,他走向自行车。

    然后平静地将塑料袋放进车篮,慢慢骑出停车场,但一旦便利店的灯光从视线中消失,立即开始拼命踩踏板。

    脑子里依然一片混乱。

    但是一种奇妙的兴奋感和成就感却包围着他的全身。

    夜风吹拂在因激动而发烫的脸颊上,感觉格外舒适。

    佑真一回到家就直奔自己的房间,立刻给凉香发了条信息,就像是在事后汇报。

    《买到了。超级紧张》

    他长舒一口气,总算平静了一些。

    然后拿出装安全套的小盒子,正琢磨着该把它藏在哪儿,手机响了,是凉香打来的。

    『啊,佑君你买到了啊。是那种带香味儿的吗?』

    「普通的。话说,我哪有时间仔细挑啊,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啊哈哈,也是哦。我当时也是。半天拿不下手,最后还拿盒装巧克力打掩护一起买的』

    「什么,凉香你也这样啊!我也是!我还买了瓶茶,装成是肚子饿了来买东西吃的样子」

    『太懂了!毕竟怪不好意思的嘛——』

    「而且啊,回来的路上还碰上了上田同学,吓死我了!」

    『诶,很不妙啊!没、没事吧!?』

    「算是蒙混过关了吧?虽然确实让她起疑了,不过因为看到我还买了时尚杂志,好像就认为是我冲着杂志来的」

    『诶,佑君买时尚杂志!?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有什么嘛。……话说,凉香和晃成最近都改头换面了,就我一个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原来如此,上田学姐也这么认为了啊』

    「就是啊!」

    聊起刚才的事,两人不禁暗自窃笑。

    紧绷的心仿佛在慢慢放松下来。

    与凉香两人独享的秘密对话,就像小时候一起策划恶作剧时那样,让人感到无比愉快。

    聊得太起劲,这天两人就一直这样聊着无聊的话题,直到双双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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