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明明枪声尚未停歇,但传到我耳里的却只有心脏狂乱不已怦怦跳的声音。
「小花!」
不管我叫多少次,倒在地上的小花依旧纹丝不动。
不知不觉问从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已然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得救小花。就在我不顾一切地冲向她,伸出手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
「放弃吧。」
古寺抓住了我。
放弃?他在说什么?
即使我想回嘴,但古寺的手用力扣着我的手腕,我的骨头嘎吱作响。
这么说来,当初还在牢笼里的时候,也有饲育员用力抓住我的手害我瘀青了。早已受伤的地方被抓住而感到痛苦的我,被古寺不由分说地拖着不断后退。
「放开我!」
即使我试图挥开他的手,他仍不为所动。
雷射光划过我们身旁,其中一束还擦过古寺的右臂,导致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然而他随即大喊出声:
「稻泽已经死了!」
「骗人,那是不可能的!」
「你看见了吧,她中弹的那一瞬间!」
我看见了,我是看见了,但我怎么可能相信那种事。
「不是、不是、不是。」我拨乱自己的头发,不断地摇头。
「因为,小花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她长得漂亮脑袋又好,人很风趣又温柔,是这个学院的楷模。是完美女孩。」
「……够了。」
像是在表示对话的时间已结束,古寺忽然一把扛起我,直接冲向餐厅外头。纵然想抵抗,但我就像米袋那样被一屑扛起,完全奈何不了他。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跟小花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不要!」哪怕我一面呐喊一面使尽全力拢古寺的背,他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地持续默默在走廊上奔跑。
「放我下来啦,我叫你放我下来!」
枪声就像是与我们同行一般不断穿梭而过。古寺已经汗流浃背,体温高到彷佛立刻就会冒出蒸气。
我抬起头望向餐厅的方向,恰巧看见Patch跳过小花朝我们这边来。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也许是手觉得酸吧,她握枪的手在晃动,枪口指向完全错误的方向。由于她向四面八方开枪的缘故,走廊的灯光和布告栏接二连三遭到破坏。
古寺为了躲避枪击,一边左闪右躲一边前进。
Patch因为无法锁定目标而咋舌,脸上的神情跟久保贺一模一样,令我背脊发凉。
「欸,你在推特上所写的Patch……是在说我吧?」
Patch狞笑着对我说道:
「小香香是Bitch,小叶叶是Rich……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啊。」
我为自己过去所写的恶毒推文强烈地感到羞愧。
我也同样是会被发掘笨蛋机检测出来的人。
「原来你一直像那样瞧不起我们。」
「不对……不,虽然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
「我是真心想跟Moon Wish晶朋友!」
「事到如今才说这个有什么用。」Patch嗤笑道。
「或许真的是事到如今,但我每次收到回覆时都觉得,跟Moon Wish之间的互动是我每天的救赎。如果班上有这样的人,我一定每天都会很开心吧!」
我拚了命地一直讲,然而Patch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拿枪乱射并开口说:
「其实我也不是讨厌市位同学你啊,但算我求求你,你去死吧。不这么做大家就会知道我跟大治的事了。」
「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久保贺的事,你就忘了吧?」
「我办不到。只要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大治的事。」
没救了。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我已经想不出该对她说什么,于是闭上嘴,这时古寺突然喊了一声。
「……有了!」
古寺突然加快速度,接着像是用肩膀冲顶般撞了墙壁。
咚!
传来的震动令我的身体受到强烈冲击,同时间走廊上的灯光也全都熄灭了。
直到片刻之后我才会意过来,原来古寺是要关掉走廊上的开关。
因为抱着我,所以空不出手来。
「哦~还有这招啊。」
在一片黑暗之中,伴随着PPatch的声音,雷射光有如流星光芒般闪耀着。
但我们可没有闲情逸致觉得那漂亮。趁黑暗混淆视线,古寺改换方向转了弯,而且在过弯时还来了个漂亮的甩尾,不过速度完全没减缓。在狂奔了一阵子后,他站在一扇门前,然后冲进里边。
氯刺鼻的气味掺杂在微温的空气中。
房间很狭窄而且还排放着置物柜,看来这里是游泳池的更衣室。
古寺宛如在处理易碎品般,缓缓将我放在了地面上。
先前压下的怒气骤然上涌,我原本打算撞开他然后逃走,但他旋即把我的身体压上置物柜。
「你现在出去就死定了。」
「我怎么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我连再见都还没对她说。」
古寺跟我两人对话时持续大声咆哮。
就在我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大大的手遮住了我的嘴。我拚命抵抗,对着他的手掌不断发出不成声的咒骂。
「我了解你失去朋友的打击。」
就在我要咬上他手掌以前,他直接抱住了我。
「不过现在你别出声,算我拜托你。」
他紧紧地抱住我,让我几乎无法喘气。
我听见古寺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我从来没想过,我也会有像这样被男人抱住的一天到来。跟女生完全不同的气味、身体的触感,不管碰到古寺身上哪个地方,都是硬梆梆的。
无可奈何,我只好不再抵抗,暂时任他拥抱。
古寺状似恳求般对我说话的表情实在太过悲伤,感觉像是现在立刻就会落泪。看见他那样的神色,原本涌上的怒气也都消退了。
而且从方才开始,我的心就一直怦怦跳个不停。
一想到他可能也有听到我的心跳声,我便因为太过害羞而着急慌乱。
现在的我,从脸到脖子都变得一片红通通。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低下头,小花甜美的气味似乎一瞬间在我的鼻腔复苏。
其实我都知道。
我已经无法再为她做任何事了。假使我留在那里,也只是死路一条。这些我全都清楚明白。
但居然会是那样子迎来道别的时刻。
我们不是命运共同体,不是休感与共的关系吗?
都是我害的,所以小花死了。这样的现实太过残酷,我无法忍受。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太过分了。
此刻我只能任由眼泪有如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滴滴答答,像要把体内所有水分都榨干那般不断落下。
「你能安静下来吧?」
我点点头,古寺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你搬那边。」
古寺在做出指示后,就从置物柜的一侧用双手抱住。
我按他所说,站到置物柜另一侧同样将它抱起。置物柜似乎是中空的,没有外观看起来那么重。
「这边。」
即使手因为汗水感觉快滑掉,我还是跟古寺一起搬运置物柜堵住出入口。虽然或许真能稍稍阻止入侵,但还是没办法完全堵住吧。
这种重量只要从外面用力一推,挡门的置物柜很容易就会被推动了。
从外头传来的枪声未曾停歇,而且还越来越靠近。Patch似乎是一间一间地把房门打开,然后对内一阵扫射。令人难以联想平时那么稳重的她,竟然会有这样的举止。
恋爱这种东西,居然会使人癫狂到这种地步吗?
即使得知田筱老师的真面目感到很震惊,但我也不可能变成那样子。
应该说,我连之前曾对他有点动心这件事也已经忘了。
「其他的也要搬过来吗?」
「不用,话说剩下多少时间?」
古寺背向门口说道。
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发出「咦」的一声又问了一次。
「我说的是到第三次面试为止的集合时间。」
一开始就讲清楚点啊。我脑中一面浮现这种想法,一面把智慧型手机的萤幕对着他。
「还有大约五十分钟。」
「才十分钟啊。」古寺睁大双眼喃喃自语,向着更衣室深处前进。
他想表达什么,从他的低喃中已能充分传达。
我也有同感。
难以置信从田筱老师的通知之后,才过了十分钟不到。
直到十分钟以前,小花、Bitch和Patch,顺带还有久保贺都还在我的四周活着。
悲剧发生在一瞬间,但悲伤却会持续到永远。
我的心情渐渐变得阴暗沉重。
再这样下去,又会被悲伤吞噬的。
我急忙回到正题上。
「出口都堵起来了,要怎样才能去一楼?」
这个房间的出口只有一个而已。
而房间深处通往游泳池,便再无其他可逃之处了。
要去一楼就必须返回刚才来的那条路,爬上位于餐厅深处的楼梯。
「你也稍微用点脑。」
古寺状似十分傻眼地叹了口气。
「这里是哪里?」
我压下自己不爽的情绪答出「游泳池更衣室」后,他点了点头。
「这个房间的前方与游泳池相连,那其他跟游泳池相连的地方是?」
「其他是指?」
「就叫你用点脑了。难道只有学生能进游泳池吗?」
这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教职员更衣室。」
「没错,教职员更衣室直通到一楼。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教职员更衣室的入口在哪里吧。」
的确如此,我也搞不清更衣室的门究竟通往一楼的哪里。
「就趁味田对每个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时候,我们赶快去一楼吧。」
「那移动置物柜是……」
「若她能稍微有我们躲在房里的错觉就好了。」
是为了争取时间啊。
我在表示理解的同时将智慧型手机收进了口袋中。眼看着这一切的古寺停下动作。
「……对不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上的瘀青瞧。
「啊,不是的。这是我在牢笼里那时候,被饲育员抓的。」
我本想接着说那不是古寺的错,「是我。」他的话声却制止了我。
「咦?」
「当时扣住你手腕的也是我。」
我像个笨蛋般再次发出了「咦?」的一声。
「我担心你如果多管闲事也会被杀掉。」
这样啊。
原来我想让班长瞑目的那时候,用力抓我的手抓到肉都陷下去的那家伙就是古寺啊。
「……你是想保护我吗?」
明明是个饲育员?
彷佛是看透我的想法,古寺浮现出有些自虐的笑容。
「你在想『你居然好意思这样胡说八道』对吧?」
准备再次往前走的古寺,这次换我抓住他的手。
「欺,你为什么会参加这个计划……不如说,饲育员究竟是什么?」
古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边向前走一边静静地开了口:
「从以前我的梦想就是当个老师,正确来说是我深信自己一定会成为老师……我从来不曾想像过除此之外的未来。」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闭口不雷保持沉默。
「但是念高中的时候我爸病倒,我就没办法继续去上学了。」
「咦,可是……」
我不禁插嘴。
因为那太奇怪了。实习老师没读过大学是不可能来实习的吧。在我丢出问题前,「没错。」古寺点了点头。
「别说是大学,我连高中都没毕业。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我就出来工作了。」
古寺打开与游泳池连通的门。
不知是不是开关不牢,门一直发出吱吱的声音。换气扇不断铿铿地回转着,并且传来细微的滴水声。高耸的天花板下垂挂着跟制服领带同色的旗帜。
我们在昏暗的游泳池畔前进。
「我不是想说自己很不幸还是什么的。原本描绘出的康庄大道中断,于是我也就这么开始做起了坏事……我毫无疑问地沦落为『臭蛋』。此时久保贺把我找出来,告诉了我关于『黄金蛋的求职活动』的事。」
「久保贺?」
「我们念同一问国中,那家伙当时是游泳社的未来之星。」
「你们是朋友吗?」
「该说是朋友吗……不过在毕业之后还会跟我联络的也就只有久保贺了。」
从我这边看不见他嘴上提到久保贺时的神情。
「我很久没见到久保贺,而当时正值他惹出麻烦,前途化为泡影之际。」
「麻烦?」
「我不清楚详情,但听说是与女性相关的纷争……然后教练就放弃他了。」
咒骂死去的人实在有点不太好,但那家伙果真是人渣。
竟然遭到教练放逐,他究竟是干了多么恶劣的行为啊。
说到底就是因为那家伙病态地沉迷于女色之中,如今才会发生这种事。
不待由于厌恶而表情扭曲的我附和,古寺再次启齿说道:
「断绝选手生命,前途已经一片黑暗的久保贺对我这么说:『对已经完蛋的我们,有个珍藏的好游戏。』」
古寺所说的话,以久保贺的声音再生了:
「『只要能过关人生就能重来喔。感觉好像很危险,但能脱离这种狗屎一样的日常生活。很划算吧?』」
他走到正好是游泳池一半的地方,回头望向了我这边。
「我受他所说的话吸引,参加了这个计划……所谓的饲育员,都是像那样的一群偏离了人生轨道之人的集合体。」
人生重来?集合体?
古寺口中所说的话,令我疑惑不已。
「……抱歉,我还是完全听不懂。」
古寺这次倒是没说「用点脑」这种话。
「饲育员也是『黄金蛋的求职活动』的参加者喔。虽然跟你们玩的游戏内容不尽相同。」
这话实在太没头没脑,让我的思考回路濒临短路。
「对方给我们的课题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监别出金蛋。」
古寺从二十五公尺泳池旁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握住楼梯的扶手。从锈蚀的楼梯缝隙间可以看到下面,感觉有点恐怖。
我们朝着环绕于泳池上方的口字型通道迈进,从通道上能俯瞰泳池,没上体育课的人就从这里旁观体育课。沿着通道的墙走,就能看见教职员更衣室。
「一开始是预测能逃脱牢笼的学生,接着是在花一匁,成为准金蛋的同伴,最后则是让少女们乖乖听话通过最终面试。只有陪伴金蛋到最后的饲育员,自己也才能变成『金蛋』。」
古寺前进时似乎很用力地踩踏着每一阶。
「获选为黄金蛋便能够实现一个愿望,而我的愿望是……」
「想要成为老师。」
我向走在前头的他丢出这句话,他则轻轻点头。
「为了准备『黄金蛋的求职活动』,我跟久保贺先潜入了这间学院里当实习老师。我明明就像是实现了梦想……」
古寺忽然停下脚步,害我的脸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因为实在很痛,我按着自己的鼻子。
更衣室的门分明近在眼前,但古寺却紧握着扶手一动也不动。
「……我的心中涌现汹涌的嫉妒之情,每当我看到学生们的样子,就更加切身感受到这点。感受到我跟前途一片灿烂光明的她们之间的差距。」
古寺的背影直打哆嗦,颤抖个不停。
「只要伸出手什么都唾手可得,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随波逐流,每个人都只是在不断蹉跎虚度光阴……当时我心想这种学生被牵扯进『黄金蛋的求职活动』完全是活该。」
如果对他说「我懂你的心情」,古寺肯定会回说「开什么玩笑」吧。
我打从进入学院就读后,也对自己跟周遭的差距感到相当错愕。
无怪乎他看学生的视线那么冷淡。
「但当我看到学生真的被杀掉的模样,我才察觉自己的过错……」
「……我知道了。」
再听下去我会觉得很难受,我试图阻止他,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无论我是嫉妒或是羡慕她们,我都没有夺走她们未来的权利……但我却和欲薰心,也很怕死,就继续听从田筱的命令……」
「已经够了!」
我放声大吼:
「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自愿参加游戏的这件事。」
古寺终于回过神来,他像是为了补充氧气而静静吐了口气,接着便不再说话。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出贴切表达的话语,所以我把心中所想的事直接说出口:
「不过,谢谢你。跟我讲这些事,还有救了我。」
嗯,现在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在我眼前的背影转过身来,古寺露出双眼睁大的表情。
「好了,我们快点走吧。」古寺看似有话想说,但我直接把他的身体转回去,让他继续向前走。
推着他的背,感觉他身上的热度跟我刚才被拥抱那时一样烫。我想起好像在哪里看过,说是情绪高涨的时候体温会升高。
肯定又是无聊的网路文章吧。
「不过还真是太惨了呢。」
「什么?」
我推着古寺的后背一步步走上楼梯。
「要是其他人或许就能到达最终面试也不一定……但偏偏剩下来的是我。」
「没有那种事!」
古寺迅速地回过身来。
「咦,怎么了?」
他用双手抓住困惑的我的肩膀。
他的眼神相当认真,实在非常直率。
因为不解、害怕,以及夹杂些许害羞的情绪,我扭动身子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却不让我这么做,以十分认真的神情开口道:
「……我觉得你很厉害。」
「哪里厉害了?」
我放弃扭动身子,跟古寺相互对望。
「你把手机给了差点被杀的稻泽吧。」
「那是因为我有二支手机。」
「不只如此。不论是你替班长阖上眼皮的时候,或是在花一匁投自己一票的时候都一样。明明身处那种紧急状况,你却总是为了他人而行动。明明对自己根本没任何好处……很少有人能够像那样行动。明明大家要是都像你那样做,状况就会更加不同了。」
我有些难为情而低下了头。
「从你在牢笼里举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希望你能活到最后。」
古寺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你是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
不是小花、纸祖同学、Rich、Bitch或是Patch,而是我?
听到他对我说这么多平常听不惯的话,使得我张口结舌当场定格。古寺看起来颇为傻眼地叹了口气,然后摸上我的下颚。
咦?这难不成是——
再这样下去……就会演变成我被吻的情境了。
无视于内心陷入一阵恐慌的我,古寺抬起我的下颚,然后把我张开的嘴合了起来。因为嘴巴硬是被闭上,我的臼齿还发出喀的一声。
什么嘛,原来只是要帮我合上嘴巴啊。我对于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要被亲的这件事感到羞耻不已。在羞到想满地打滚的我面前……
「好,决定了。」古寺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自言自语。
古寺看着一头雾水的我再次开口道:
「我决定了。我要把特别的你带到最终面试去,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仔细回味所谓的「特别」这个辞汇。
有人认真地看着我,看着平常有如空气般存在的这个我。
「特别这种话,事到如今,随便你要怎么说都行。」
我其实开心到不行,「感觉好假。」但我还是用笑容蒙混了过去。
「若你觉得我在说谎也无所谓……只不过你别太过『藐视』自己了。」
「秒是……啊,是藐视吗?」
「稍微用点脑了呢。」
古寺的手松开我的双肩且眯细了双眼。
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
教职员更衣室的门就在我们眼前被打飞了。
遭到雷射枪乱枪袭击的门凌空飞起,发出声响直直掉进了游泳池中。
「没想到我会这么早出现吗?」
Patch伸出的右手握着雷射枪,直接瞄准了我们两人。
「因为这里是我跟大治幽会的地方。」
她指着教职员更衣室。
仔细想想,曾经参加过国体的久保贺会出现在游泳社是很正常的事。但他还会带女学生进更衣室这件事,似乎就连古寺也没想到。
久保贺是比起我跟古寺所想像的,还要烂上好几倍的人渣。
「居然逃到游泳池,是要挖苦我吗,Flower@超难游戏不玩小姐?」
她用推特的帐号名称(而且连@的后缀都说了)叫我。
「怎么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Patch的枪口瞄准古寺。
「你肯定有跟大治一起嘲笑过我吧!」
「很遗憾,他从未提起过关于你的话题。」
古寺的话语,使她的表情因苦涩而变得狰狞。
根本就不必特别说些会挑衅她的话啊。
「久保贺所做的行为混帐至极……我以他朋友的身分向你道歉。」
「我并没有想要听你道歉。」
Patch举着枪渐渐靠近我们。
「我呀,其实也想跟Flower好好地多说说话呢。但那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们就要道别了呢。」
她摆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将手放在扳机上。
这里是楼梯中段,没有任何地方可逃。
我手上也没有足以反击的武器。
即使逃走也会随即遭到射杀吧。已经走投无路了。
「等一下!」古寺大喊道。
「你要射就只射市位吧。」
一开始我还没清楚理解古寺在说什么。
Patch暂且放下枪,「他这么说呢,Flower。」她的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你是希望只有自己得救?」
一想到他刚刚所说的话全都是谎言,我瞪向他,不过我们的视线并没有交会。他只是直直地注视着Patch。
「如果没有身为同伴的饲育员,是无法接受第三次面试的喔。」
「你说谎。」Patch直截了当地说。
「要是我说谎,你之后再把我解决掉也无妨吧。」
他们二人把我晾在一边继续对话。
她用手指玩弄着眼皮上的环,思索了一阵子。
「嗯,你说得也没错。」
「你要怎么对待市位都悉听尊便,然而我还有利用价值。」
「你不愧是大治的朋友。」
Patch宛如久保贺那般嗤笑着,并且用下巴示意古寺过去她那边。
变成听话小狗的古寺,缓缓地迈出步伐。
就算只有一会儿,但打从心底信任他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所撒的谎吧。我完全被骗惨了,我根本就是个丑角。
「……我收回刚刚说的谢谢。」
我想对他吐口水,但这样做实在太浪费唾液了。
我一直瞪着古寺,然后终于跟他对上了视线。
「这是我身为一名老师,教你的最后一件事。」
「什么?」
「有时间藐视自己还不如前进。」
古寺露出微笑,就这么朝Patch猛冲过去。
Patch大惊失色地扣下扳机,但古寺即使身体中弹,仍然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我被四处乱射的雷射光吓坏了,忍不住当场蹲下来。
映入我眼帘的,是古寺抱住Patch身体的景象。
古寺压制住拚命挣扎的Patch,一路冲向围住通道的扶手。
「不可以!」
在我大叫的同时,他飞越了扶手,就这么跳进泳池当中。
犹如那扇更衣室的门,二人凌空旋转并且坠落。
Patch只是一心一意地继续扣着扳机。
当二人的身体接触到游泳池的那一瞬间——
兹兹兹!
伴随着激烈的电流声,整个水面泛起一阵白光。
雷射的电流传导到水面上,闪烁出强烈的光芒,古寺跟Patch的身体在游泳池中不断颤动。
这一直持续到雷射枪脱离Patch的手为止。
我不清楚究竟过了几秒或几分钟。
等到游泳池再次笼罩在一片昏暗之际,二人的身体只剩背部露出水面来回漂浮。
「古寺、味田同学!」
无论我喊了多少次都没有半点回应。
不可能有人能够能把脸趴在水面上这么久的。
为了保护我,古寺死了。
而且我还压根没察觉到,在最后我是以怎样的表情望着他的呢?
「……为什么,大家都要为了我这种人……」
要是刚刚我没收回那句谢谢就好了。
为什么我老是这样子。
班长在我的面前被杀掉,完全抹煞纸祖同学的功劳通过面试。
Rich被杀,没能制止Bitch跟久保贺遭到枪杀。
怒骂从Patch手中保护我的古寺,然后好不容易成为我的死党的小花,也为了我挡枪而死。
明明我根本就没有这种价值。
明明大家都是比我更值得活下去的黄金蛋。
为什么偏偏是无能的我,像这样一个人活到现在?
「我也好想死掉……反正我这种人……」
就在我这样咒骂自己的时候……
「有时间藐视自己还不如前进。」
我的脑海中闪过古寺的话语。
为什么他最后要留下那句话?
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就只能前进了吗?
我其实很想就这么解脱算了。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通过最终面试。
我崩溃大哭着蹲下,古寺那句「前进」不断重复地闪现于脑中。
倘若我在这里死去,大家的死会变得毫无意义。
倘若我在这里死去,大家保护了我这件事,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我不能在这里死去。
看向智慧型手机确认时间后,我几乎是用爬的爬上了楼梯。
我的膝盖擦伤破皮,每碰到地面一次就会感受到痛楚。
我一路爬到早已没有门的更衣室前,倚靠着墙壁总算站了起来。
「对不起。再见了,古寺老师。」
我对着游泳池说出一句没人会听见的歉话后,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结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坐在设置于穿堂的长椅上,仰望着挑高的天花板。
教职员更衣室的出口通往福利社的前方。
福利社跟穿堂距离相当近。
仅仅几公尺的路,我却止步不前,蹲在地上频频拭泪,然后再拖着有如僵尸般的身躯前进。
尽管用的是这种走路方式,我还是在剩余时间超过三十分钟以上时抵达了集合地点。我眺望着天花板反覆发出叹息。
因为哭得太激动,我全身都在发烫,从脑袋深处传来「怦怦」的强烈脉搏声。
我的眼皮浮肿又沉重,鼻子不仅塞住还传来阵阵酸楚。
我环顾一片静寂的校内,但却没半个人影。
「……结果大家都不在了呢。」
我耐不住沉默,不知不觉间流泻出自言自语。
明明在学校时应该早已习惯不跟任何人开口说话,但如今只剩我一人,仍觉得实在不安得不得了。
即使猛然拿出智慧型手机,我现在也不想看推特或是情报综合网站。但我却无法不使用手机。
只要一松懈下来,「为什么只有我得救」跟「和大家一起死了还比较好吧」诸如此类的丧气与绝望念头似乎就会占据我的内心。
无论何时,手机都是我的镇定剂。
我无意间想到,于是开启谷歌输入某个词语。
『稻泽花』
我为什么会输入小花的名字呢?
或许我是想出现图片就能再见到她的身影也不一定,或许只是想打发时间也不一定。总而言之我搜寻了她的名字。
因为不玩社群网站,因此关于她的资讯很少。
譬如念小学时获得钢琴大赛冠军,或参加芭蕾舞比赛等等,虽然能窥见她从小就多么优秀,但却没有关于她最近的消息。
我看完搜寻结果,正打算关闭网页之际,夹杂在大赛冠军的情报中出现了一则过去的新闻报导。
「啊。」我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那是关于她哥哥失踪一事的报导。
开启网页后,在我眼前出现了应该是直接引用新闻报导内容的文章。
「失踪后毫无线索」、「提供有力情报者将予以酬谢」。
但我的脑子根本无法吸收这些词语,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个词语夺走了。
失踪者……
换句话说,在跟小花哥哥相关的情报开头,上头也记载着他的名字。
失踪者的姓名是稻泽珠云。
我曾经听过这个罕见的名字。
我迅速关上网页,打开维基百科的APP,输入了小花父亲的名字。
当我看着稻泽雄三的页面时,全身充满近乎恶寒的战栗感。
我不明白自己目前所知的情报代表着什么。
明明得到了一片重要的拼图,却怎样都无法将其好好连系起来。
如果能汇集更多的情报,或许就能导出什么答案来吧。
「你一个人吗?」
突然有道声音向我搭话,我抬头一看,是个素不相识的女生。
她那头宛如安妮(注:指百老汇音乐剧《安妮(Annie)》女主角)的卷翘头发,我稍微有点印象,总觉得我应该曾经在校园中与她擦身而过。在她的身后还有三个女生和一名饲育员。
似乎是通过了第二次面试的另一组人马。
「你是跟稻泽同学同队的人吧。其他人呢?」
这些人她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能在『黄金蛋的求职活动』中活下来的只有一人。
也不知道Patch失控射杀了学生的事。
该从哪里开始说明才好,应该怎么说明才好,实在是麻烦至极的事,
越是要我冷静地告诉她们,我就越无法客观看待我所遭遇的这些事,
而且我现在希望能聚精会神思考刚刚到手的情报。
跟刚才独自一人会感到不安的想法似乎截然不同。
我所渴求的并非安妮,而是天使的微笑。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就在安妮要触碰到我的肩头之际——
雷射的电光射穿了她的额头,安妮还没明白自己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便整个人朝后方弹飞压倒朋友。
「是陷阱吗!」
饲育员大吼,举起雷射枪对准我。
「不是的!」
当我匆忙举起双手之时,手上拿的智慧型手机被击飞了。
粉身碎骨的智慧型手机散落在地上。即使是最新机种,变成这样子也就不过只是一堆垃圾罢了。
脸色大变的饲育员用枪口顶着我的头。
饲育员像是意图警告射杀了安妮的对手,他东张西望监视着四周并且口水乱喷地大吼大叫。
「给我出来!否则下次就不只是智慧……」
老套的台词都还没说完,饲育员的脸上就挨了三发雷射枪。
他都还没扣下扳机,就当场倒了下去。
究竟是从哪里瞄准的?那个人的射击就像射飞镖时每发都非常精确地射中红心那样,让饲育员的脸庞中央烧焦。
在变成安妮垫子的人们响起尖叫三重奏之时,我听见喀喀的脚步声,那个人影逐渐靠近这边。
伴随着很有节奏感扣下的扳机,三重奏变成了二重奏,然后是独奏,接着归于静寂。
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禁张口结舌,天使的喇叭声灌进了我的鼓膜。
「羽奈,你的嘴巴张开了哟。」
站在那里的无庸置疑就是稻泽花本人。
不过这却全然不是一场感动的重逢。
因为她手上拿的枪正笔直瞄准我。动都不敢动的我,额头上流下了一行汗水。
「不是说过了吗?我跟你休戚与共,是命运共同体。」
「可是,Patch刚才明明……」
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微弱且沙哑。
我明明因为小花还活着而感到高兴,明明因此打从心里松一口气,但如今却止不住颤抖。
「你用不着害怕,我的双脚都还健在哟?」
她笑呵呵地说:「我可不是幽灵喔。」然后放下了枪。
但我身体却仍然保持着紧张状态。
「……你的眼睛浮肿了喔。」
小花在我的身旁坐下。
纵使在这种时候,只要有她在就会觉得空气都变得轻柔温和,并且迸发出有如水嫩果实的香味。
「羽奈你真是温柔呢。」
她脸上挂着微笑,轻轻地摸了我的眼角。
「但是你不用伤心喔,因为谁都没有死。」
搞不懂小花在说什么的我,连一声「咦?」都喊不出来。
我维持着目瞪口呆的定格状态。
在这副样子的我脚边,传来轻微的震动。
地面传来哒、哒的声音晃动着,并且逐渐接近我们。
「你看,大家都齐众一堂了。」
我看见从黑暗中出现的行进队伍后,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
正如她所说的,大家都齐聚在那儿。
Rich、Bitch、Patch。班长、纸祖同学、久保贺跟古寺,以及在面试中失去踪影的学生跟饲育员,所有人都围绕着我跟小花。
「哎呀,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呢?」
她以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紧咬嘴唇的我。
不管是多笨的人都看得出来。
虽说他们的确还活着,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们全部都眼神空洞且面无表情。
在我眼前的是一张张有如量产玩具般的脸庞。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纵然臭蛋有多糟糕,也不会随便把它摔在地上的这么一回事。」
从众人之中拨开人群而现出身影的是田筱老师。
「市位同学真不愧是幸运女孩呢。」
田筱老师的掌声响透高耸的天花板。
能够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是因为他并没有戴手套。即使伤痕暴露在他人面前,他仍旧继续拍手。
「不用再拍什么手了啦!」
我希望他好好说明因此厉声喊道。「我知道了。」老师耸耸肩,从枪套中取出枪枝。
「这把枪并没有杀伤力。当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不管再怎么射,也只会进入假死状态而已……只要不瞄准头部的话。」
他靠近倒地的安妮,再次用雷射枪射她的头。
那束雷射光不同于其他的,是红色的雷射光。
「你知道『飞越杜鹃窝』(注:一九七五年问世的电影,叙述主角进入疯人院后发生的一连串故事)吗?」
老师抱着安妮如是说。
我则以沉默代替回答。
「那么前额叶脑白质切除术,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够了,赶快开始说明啦。」
「……她这么说喔。」
小花看起来很愉快地接着我说的话。
老师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
「所谓的前额叶脑白质切除术,是以前对精神病患进行的一种疗法,方法就是切断前额叶与大脑之间的联系。」
老师怀中抱着的安妮,身体出现颤动。老师附在耳际对她低语数句后,她便直接起身,加入Patch他们的圈子中跟大家排在一起。
「我们是多亏有前额叶才能拥有独创性的思考与行动。将这可说是人能够身为一个人类活下去所必需的这个部分切离……嗯,用这支枪可以做到跟那种手术类似的效果。」
咦,那也就是说……
「会变成像物品,无法进行思考了的意思吗?」
「答对了。」老师面带微笑说道,小花则在一旁帮腔道:
「是远比前额叶脑白质切除术更加高级的处理方式就是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没必要伤心,他们依然会回归到日常生活,顺应天命而死去,只不过……」
田筱老师直接揍飞了饲育员。
随之响起「喀」一声的沉闷声响,恐怕是鼻梁断了吧,即使如此饲育员仍然面不改色,当场站起来直立不动。
「没能通过面试的臭蛋不需要什么意志,唯独黄金蛋拥有意志就够了……只要你或是稻泽同学其中一人成为他们的头脑就行。替他们决定命运还有生存方式就好。」
「安分地当听从领导者命令来行动的家畜。」
我回想起身在牢笼中时,田筱老师所说过的话。
「这些全部都是你们『兄妹』干的好事吗?」
小花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我刚刚查出来的……你失踪的哥哥名叫稻泽珠云。然后身为入赘夫婿的你的父亲旧姓是田筱。」
「羽奈,真亏你能找出来。你果然很厉害呢。」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然而与过往的笑魇已然不同。
那是跟天使相差甚远,比较像是蛇发女妖之类的……
总而言之,充满一股会让人背脊发凉的疯狂。
「你对我说过的话,全部都是谎言吗……喂,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接下来就准备迎接最终面试吧。」
田筱老师抢过我的话锋,站在我跟小花之间。
「我的话还没说完!」
「需要的物品只有手机而已。」
「喂!」
「面试结束后,你们其中的一位就会受到公认成为金蛋了。」
「我说老师啊!」
「你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喔。」
这次则是小花盖过我的话。
「我们说的话,是无法传递给哥哥的。」
「我们?」
「他只是在尽责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啊……为什么我没有发觉呢。
老师跟小花不论是微笑时的眼角或是站姿分明那么相似,二人站在一起的身影不管从哪里看、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兄妹……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察觉真相呢。
「我已经搞不懂了啦,以为死掉的人还活着,小花跟老师是兄妹,而且小花是我的敌人对吧?」
「我不是敌人喔。」
她用严厉的口吻打断我的话说:
「……因为我跟哥哥都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
「咦?」
受害者是怎么回事?虽然我想继续问出这句话——
「我可以开始说明最终面试的规则吗?」
田筱老师却硬是插进我们的对话。
他望着我们两个,完全没征求半句同意便开始发言:
「最终面试需要的是平常心跟集中力。」
「我所说过关于哥哥的事是真的……直到发现哥哥手机那边。」
小花抓准老师说话的空档时间跟我对话。
「请看墙面上显示的这篇文章。」
在一面墙壁上罗列着平假名。
「留在手机里的话语还有后话。」
「乍看之下会不知道在写什么,但是看这些罗列的平假名。」
「里头写了『不要相信爸爸』……这些全都是爸爸干的好事。」
「其实这是根据某种暗号写成的文章。」
「规划这个『黄金蛋的求职活动』的人是爸爸。」
「我将这称为8、7暗号。最初所写的字是『け』,所以……」
从这边开始,我便完全放弃听老师的说明。
即使耳朵能够两边都听,但是我的脑袋却根本记不住说了什么。因此我将全副精神,都调频到小花的唇上。
「它是根据哥哥实际上想出的教育计划为蓝本。话先说在前头,哥哥所想的才不是这种杀人游戏。他开发的是能从有心理阴影的青少年之中,培育出优秀人才的游戏软体。游戏名称就叫『地狱型人类动物园』。」
「是个很有趣的名称吧。」小花面露浅笑,接着继续说道:
「是一名少女为了成为金蛋而努力奋斗的解谜角色扮演游戏……虽然难度相当高,然而一旦破关就能够确实找回自信心,从名为『地狱型人类动物园』的『心理阴影』中获得解脱,是非常出色的作品。」
原本面露微笑的小花,表情却逐渐蒙上阴影。
「但也许是制作得有点太过优秀了吧。爸爸恶改哥哥的游戏程式,改编成让孩子们实际参加的教育计划。为了淘汰那些被称为臭蛋的孩子们,还有称为饲育员的不幸青年们,让他们化为一具具毫无主见的行尸走肉。」
是因为喘不过气了吗?小花用力深吸一口气。
「自己的计划遭到滥用……在哥哥跟他吵这件事以前,爸爸就出手了。把哥哥当作最初的实验品……让亲生儿子参加这个教育计划。而哥哥遭到饲育员射杀。」
她用充满悲壮感的笑容看向我。
伤脑筋的是,就连那张脸我也依然觉得很美。
「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大意了吧。在爸爸的书房里留下了一大堆关于『黄金蛋的求职活动』的资料,虽然我知道了事实,但一切已经太迟了。哥哥已经沦落为臭蛋,变成爸爸听话的走狗……完成这个计划的应该是哥哥吧。脑容量连黑猩猩都不如的爸爸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小花从背后抱住正在进行最终面试说明的田筱老师。
老师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明着8、7暗号。明明要参加面试的我和小花都没在听他说话,他只是宛如一台录音机那样,继续说着订下的规则。
「哥哥变成了只为『黄金蛋的求职活动』而生的家畜。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那个温柔的稻泽珠云已经早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那就去向别人求救……」
「求救?」
她摆出一副令我心想要如何才能那么看不起他人、那般轻蔑人的表情瞪着我。
「都还不知道谁跟爸爸……跟稻泽集团有所关联,怎么可能贸然去讨救兵。他肯定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整件事压下来。」
怎么会——
难道要说稻泽集团甚至支配着这个国家吗?
她的口吻就像在说八卦杂志也不会感兴趣的内容那样稀松平常,还一边摸着老师的头。也许是说明完毕了,所以他不发一语,任由小花对他摸头。
「哥哥无法回复原样,这个游戏就算公诸于世,哥哥也会被杀掉。想要再次看到像从前那样双眼闪耀光采的哥哥,就只有在他主持这个游戏的时候……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跟哥哥一起活下去,在这宛如地狱般的世界。」
「一起活下去是……」
「稍微用点脑如何?」
我脸上的表情因为她这句话僵住了。
「我尝试模仿了一下古寺老师。」说完小花露出打趣般的笑容。
「我是第七次参加『黄金蛋的求职活动』。每一次我都获选为黄金蛋。」
「咦?」
「你还不懂吗?我为了哥哥炒热这个游戏的气氛,跟哥哥一直一起承担他所背负的罪行喔。因为我跟哥哥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或许是我的脑子跟着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也说不定。
「你至今参加了好几次这个游戏,还都是出于自愿?」
「是啊。因为每次游戏的内容都不同,我可是费尽了心力。」
「所以说你眼睁睁对一大堆人见死不救?」
「是啊。」
「只要能让哥哥活下去,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吗?」
「是啊。」
「……你疯了。」
这就是我导出的结论。
听见我说的话,小花再次响起了天使的喇叭声。
我搞不懂究竟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但她一直呵呵呵地捧腹大笑。
「也许真是如此。不过不管是疯了或是没疯也都没差呀。」她如是说,接着又再次「噗哧」一声开始吹奏。
「反正过了一百年的此刻,大家都已经死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只要依自己高兴活下去就行了吧。」
小花由于笑得太过头,还用手擦起眼角渗出的泪水,并且从口袋中掏出某样东西,漫不经心地扔向了我。
「还给你。」
那是我心爱的一般型手机。
「在面试中会用得到吧……虽然说它有点坏掉了。」
听见她这句话我便掀开手机,继而发觉液晶萤幕有裂痕,且一片漆黑。
「但还是强过没有呢。」
小花这么说着并看了一眼地上粉身碎骨的智慧型手机,接着再度伸手到口袋中摸索。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全新的智慧型手机。
「咦?」
那支智慧型手机的外壳上装饰着色彩缤纷的马卡龙。
「……原来你有手机吗?」
「现在这时代,根本不可能没有手机吧?」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撒谎说没有?」
此时田筱老师啪啪地发出了拍手声。
「可以结束交谈了吗?」
「也是。就开始最终面试吧。」
说完后,小花随即打开智慧型手机的萤幕。
「在花一匁那时就说过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暗号的规则吧……能以越快速度率先完整无误解读那篇文章的人就是赢家……一旦打错任何文字就会遭到淘汰。」
「怎么这样。」
在我手边的,只有一台液晶萤幕裂掉的一般型手机。
这种比赛的结果已是一目了然。
就在我正想反驳时,打拍子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