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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带睡意之歌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无名氏

    扫图:凑•凯特流

    录入:kid

    修图:凪のあすから

    等待着。

    等待废除干涉的契机,等待迈向变革的开端。

    为了通往这些可能性,世界在不断被钉上一根根针的同时──一直等待着。

    ※

    飞溅于走廊之中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倒在地板上的,都是已经断气的凄惨尸体。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就是表情充满了义愤与侮蔑,这也证明了他们的死来得是如此突然,甚至没来得及换个表情。

    在鲜血之中,一名少女独自站在那里,环视地上超过十具的尸体。

    才刚过十五岁的她,脸上没有一丝恐惧。此人有着一头乌黑长发与同样颜色的双眸。那犹如艺术品般的美貌是面无表情。

    一瞬间前还遭到刺客包围的年轻女王用手指拭去了溅在脸上的鲜血。

    「你们肯定是希望能靠着使命的高洁感取胜对吧。」

    试图暗杀她的人,将坐于王座上的少女称为「倾国的僭王」,想要用力量排除她。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算是正确的作法。因为要成为统率魔法师的这个国家之王,本身就必须是最为强大的魔法师。

    然而要实现这点,他们的力量压倒性地不足。

    他们想要倚仗数量袭击少女,却连碰都没碰到便全数退场。

    这类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即位一年以来,害怕她、疏远她、想要废黜她的人层出不穷。身为国王候补的王子拉纳克因发疯而死,少女于是登上了王座,但尽管立于这个国家的顶点,她实在是太过异质。

    自初代国王以来,首位能够使役十二精灵的她,以暗色的眼眸睥睨着眼前凄惨的景象。

    最后,她的视线望向现场仅剩的一名男子。

    站在缇娜夏正面的壮年男子,是从先王时代就侍奉宫廷的重臣。在她以史无前例的方式即位后,他仍陪伴在女王身边支持着她,给予她钜细靡遗的建议。

    年轻的女王对眼前的臣下莞尔一笑。

    「你以为只要出其不意,再配合人海战术,就能杀得了我吗?」

    「啊……」

    「你至今费了这么多工夫,装作对我服服贴贴,却因为一时性急,全都白费了呢。不过──想要我就这样信任谁,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不可能的。」

    「唔……这个怪物……!」

    他的叫声化为咏唱,组织攻击构成。

    但在那个构成完成前,男子的头便像果实那样弹飞。

    女王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男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向后方倒了下去。就这样,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尸体,缇娜夏轻轻耸了耸肩。

    「真是的,每个人都不会记取教训呢。」

    她如此嘟囔,打算离开这里,此时一名女官出现在前方的转角处。

    「──陛下……咿!」

    眼见如此鲜血淋漓的惨状,女官不由得发出尖叫,缇娜夏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了?」

    「不,那个,法尔萨斯王家的客人来了……」

    「!我马上过去。」

    不久前法尔萨斯寄来了书信,内容是「国王的直系兄长想要前往铎洱达尔游学」。

    缇娜夏老早就经过调查,得知奥斯卡并不存在于现在的法尔萨斯。但即便如此,那里也是他出生的国家,这不禁让她感到在意。于是她在几天前下达了许可,也想直接和对方聊聊。

    缇娜夏正准备过去时,突然回头望去。

    「森,能帮我收拾一下吗?」

    「没问题。不过,不需要查明背后的协助者吗?反正肯定是有人从中牵线。」

    精灵青年回应她的呼唤现身,但女王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查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反正就算再有刺客找上门也是相同的结果。」

    「明白了。」

    在森回答的同时,堆积如山的尸体便连同飞散的血液一起消失了。缇娜夏没有确认结果,直接走向客人等待的大厅。

    等在大厅里的,是大约缇娜夏父亲年龄的柔和男子。由于是与女王见面,他身上并没有佩剑。但从他的体格来看,可以知道他八成接受过剑士的训练。听说他是法尔萨斯现任国王同父异母的兄长,因为想要把魔法文化引入自国才会前来游学。

    「女王陛下,实在很感谢您欣然接受了我的请求。」

    「请不必多礼,毕竟我们也有需要向贵国学习的地方。」

    缇娜夏面对国内的反对派时非常严厉,但对外时无法总是这样。眼见她露出微笑,男人也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您真是位年轻的女王,我弟弟也很年轻,但您应该比他还要小上十岁吧。」

    「是的,尽管这是本国的特性,但从旁人的眼光看来的确会吃惊。不过法尔萨斯不是也拥有阿卡西亚吗?」

    正如成为铎洱达尔国王的条件是「最强的魔法师」那样,成为法尔萨斯王的条件则是「王剑的剑士」。从纪录上来看,十几岁的法尔萨斯国王也并不稀奇,奥斯卡应该也只有二十来岁。

    听到缇娜夏如此提问,客人露出稳重的微笑。

    「女王陛下对阿卡西亚感兴趣吗?魔法师们好像都是如此?」

    「是会在意呢。毕竟那算是贵国的国宝吧。」

    能够让魔法无效化的剑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虽说缇娜夏曾实际触碰过它,但也完全不清楚它的结构与材料为何。

    眼见女王给出了暧昧的回答,男人点了点头。

    「对铎洱达尔来说,阿卡西亚确实是个麻烦的存在也说不定。毕竟无论张开多么坚固的结界和守备,那把剑都可以将其无效化。」

    缇娜夏脸上挂着笑容,保持沉默。

    ──他这是在牵制还是在挑衅?

    假如法尔萨斯有意以阿卡西亚为核心向铎洱达尔挑起事端,那也只能击溃他们了。法尔萨斯是唯一不能手下留情的对手。毕竟在这个黑暗时代,法尔萨斯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武勇之国。即使那是他将来会出生的国家也一样。要是因为个人私情蒙蔽了双眼,国家将无以维持下去。无论是什么手段,她都要无所不用其极。所谓的王,就是要为了人民自己承担这一切。

    在短短的一瞬间,缇娜夏脑中便闪过诸多想法。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那个男人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么,机会难得,就让我讲一个不知真伪的旅行见闻给女王陛下吧。」

    「旅行见闻?」

    「是的,据说,那把阿卡西亚是在约莫七百年前,由后来的法尔萨斯建国国王的王妃交给他的。当时的法尔萨斯,还只是一个遭到其他国家排挤以及被流放出来的人组成的集团。传说当时那名集团头领的妻子,以自己的力量作为交换得到了『不朽之剑』,将阿卡西亚给了他。」

    「以自己的力量……?她是魔法师吗?」

    若是这样,难道阿卡西亚是魔法的产物?眼见女王表现得兴致勃勃,男子露出苦笑说道: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呢。毕竟是很久以前的童话故事,也没有留下纪录。只是个为了哄王家的孩子睡觉的枕边故事。不过根据这个童话故事的叙述,王妃失去力量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了。说不定她是个水妖吧。」

    「怎么可能。」

    听到他开这样的玩笑,缇娜夏不禁微微苦笑。尽管世上流传着诸多水妖和人类的悲恋故事,但阿卡西亚绝非水妖能做得出来的。

    「毕竟就算和其他流传下来的故事相比,那名女性也充满了谜团。啊,唯独名字确实流传了下来,只是官方纪录中没有提及。」

    「纪录里没有?」

    「似乎是建国当时国家与人手都没有余裕,因此无法留下像样的纪录。毕竟那是才刚刚崛起的国家,甚至连建国王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在黑暗时代建立的国家都差不多是这样喔。」

    缇娜夏这句话是事实,铎洱达尔的建国,也是由抱有相同志向的人聚集在一起四处奔波,当初似乎也满是不足之处。

    「能听到铎洱达尔的女王陛下这样说,我感到十分庆幸。在湖泊与建国王相遇的女性名字──据说是叫迪亚朵菈。」

    「迪亚朵菈……」

    只流传于王族子孙之间的童话故事。缇娜夏不断品味着这个彷佛从指间滑过,仅存一点细沙的故事。

    然而,她因为之后发生的纷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那是距离现在十分遥远的,黑暗时代所发生的事。

    ※

    「陛下,是否要考虑削减一些在位时间呢?」

    「呜呀!?」

    坐在办公桌前的缇娜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长及腰间的黑发、同样颜色的眼眸、如同新雪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以及罕见的美貌,长大成熟的她拥有更惊人的完成度。想必光凭这样的美貌就足以让她名留青史。

    实际上,现在的她仍是位于魔法大国铎洱达尔顶点的女王。然而,她目前所坐的王座并不处于那个忙于国内外纷争的黑暗时代。缇娜夏依靠魔法陷入沉睡,来到了奥斯卡所在的四百年后。

    他并没有四百年前与她相遇的记忆,长久以来都在怀疑她,视为需要注意的人物,但后来不知是习惯还是放弃了,现在似乎愿意接受她的存在。但那种距离感也没持续多久时间,缇娜夏于即位典礼上宣布一年之后就会退位后,立刻就被他求婚了。她实在是搞不懂他的想法。尽管搞不懂,但还是很开心。

    所以缇娜夏像个少女般开心地接受了他的求婚──决定在退位后嫁给奥斯卡。只要想到之后的事情,她便会感到浮躁,心痒难耐。

    然而,一码归一码,她自认有确实地完成女王的工作。

    缇娜夏用察言观色的眼神望向站在桌子对面的青年。

    「削减在位期间……我又犯了草率的错误吗?」

    这位青年是铎洱达尔先王的儿子雷吉斯,他拥有浅色金发与标致的五官,理所当然地兼具高贵与柔美的特质。只从他的外表来看,想必会认为他就是会在故事书中出现的「王子」。不过他的个性十分现实,是个优秀的政务家。正因为有他与缇娜夏,铎洱达尔才能果断地推进改革。

    依靠缇娜夏的存在牵制他国的同时,铎洱达尔的体制正在转换为王制与议会制的双支柱体系──如此大胆的改革,是由雷吉斯与她两人共同拟定的,而与权势者及民众代表之间的交涉,则几乎都是由深受大家信赖的雷吉斯一肩扛起。在这点上,缇娜夏毕竟是从四百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人脉与信用都微乎其微,身上唯一管用的只有那与众不同的强大力量。

    基本上,过去她在位期间周围也全都是敌人。与当时相比,现在平稳了许多,缇娜夏自身也基于「只是一时保管王位」的立场慎重地行动。国政方面也因为时代背景不同,自认没有采取过于苛刻的作法。

    身为铎洱达尔下任国王的雷吉斯闻言,不禁露出苦笑。

    「并不是陛下的行为有任何问题喔。只是陛下自即位以来,身边总会发生各式各样的麻烦。」

    「的、的确。」

    仔细想想,明明即位才过了四个月,却遇上了神秘的遗迹、禁咒与绑匪等等,甚至还发生了与魔女及最高阶魔族交战的事,会被这样说也是情有可原。

    为此垂头丧气的缇娜夏头上,传来了雷吉斯温柔的声音。

    「但是,铎洱达尔没有比陛下更强的人,我想如果你早点嫁到法尔萨斯,应该会比现在更安全一些。」

    「唔哇……」

    这个国家确实没有能超越她的魔法师,但法尔萨斯又另当别论。那里有着拥有王剑、身为当代最强剑士的奥斯卡。再怎么说,至今遇到的那些问题也多半是与他一起合力解决的。

    「其实法尔萨斯国王也来询问过,能不能让你早点退位。他似乎很担心你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啊──」

    缇娜夏避开茶杯,以双肘撑着桌子双手抱头。尽管很想叫他不用担心,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实在很难说出这种话。虽说已经订婚,但他始终都没有跨越最后那条线,想必也是因为她是一旦失去纯洁就会弱化的精灵术士。如果远离他身边的缇娜夏力量有所减弱,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时就会很危险,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判断。

    缇娜夏抬起头,把浏海往上拨。

    「该怎么说呢……为什么各种事情总是会跑来找我啊?」

    「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肯定会遭到瞬杀,葬送在黑暗中,事件本身根本不会浮出水面。」

    「那也是挺可怕的……」

    面对接连出现的强敌,她依然能勉强战胜对手,这样的她本身也十分另类。雷吉斯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你希望,不须等到一年,早些退位也没问题。我们已经得到了你的诸多帮助,也请你偶尔说些任性话吧。」

    为了设立议会的会议与法案制定过程都十分顺利。尽管她现在只负责这些工作的三分之一以及日常的政务,但若要交接,工作量也是相当庞大。

    然而,雷吉斯却说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关于政务方面,请你不必在意。目前为止能得到你的帮助就已经是一种幸运,稍微早点退位也无所谓。假如你可以更加安全,还能与法尔萨斯建立良好关系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

    听到他以略带诙谐的口气如此说道,缇娜夏环起双臂,皱了皱眉头。

    雷吉斯说的是事实。他的能力的确足以在今后作为国王继续执政。

    而且缇娜夏留在这里对铎洱达尔来说既有利处,也有危险。

    「说得也是。要是我留在这里,就会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敌人……那我等到婚纱完成后就开始准备退位,这样可以吗?」

    「当然。」

    从上个月开始制作的新娘婚纱,听说就算动员所有工匠,也要三个月左右才能完成。如果顺利的话,就会在即位半年多后退位吧。虽说时间很短,但也并非没有先例。五百年前甚至有个国王仅仅在位两个月就退位了。

    两人继续协商了几件事,几乎都在瞬间取得一致,最后雷吉斯皱起眉头说道:

    「那颗魔法球该怎么处理?要移到法尔萨斯吗?」

    ──能够让使用者回溯时间的魔法球。可以改变世界的神秘咒具。

    尽管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但也不清楚怎样才是正确答案。至少名为瓦尔托的魔法师比她瞭解得更多,也正在盘算着得到那两颗球──艾尔特利亚。

    「要怎么处理才好呢……铎洱达尔和法尔萨斯各自持有一颗的事情,已经被瓦尔托发现了。这边的已经封印,另一颗也得封印一下才行。还是说最好直接放在我身边呢……真教人烦恼。」

    虽说所在之处已经被知道,但两者都放在城堡的宝物库,瓦尔托无法直接出手。

    但只要他盯着缇娜夏,无论把球藏在哪里,若缇娜夏知道地点,他早晚都会找到。话虽如此,那颗球过于危险,没办法轻易地破坏,也想不到其他的保管场所。

    缇娜夏为此皱起了眉头,此时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位于法尔萨斯城堡地下的无言湖。

    「那座湖就是传说中非人者取出阿卡西亚的地方吧……」

    这么一说,四百年前她好像也从法尔萨斯的王家直系成员处听过阿卡西亚的由来。记得那个故事与法尔萨斯建国王的妻子有关,但想不起详细的内容。找一下日记的话,大概会有写到吧。缇娜夏把这列为「有空时要去做」的事项记入脑海。不过话说回来,缇娜夏不禁思考起那片不可思议的地底湖。

    ──很有意思的方案。但要付诸实行的话需要决心。

    最终,她没有得出结论。决定先拿起雷吉斯现场草拟的文件,挺起身子。

    ※

    铎洱达尔的邻国法尔萨斯是以武力闻名遐迩的大国。

    拉札尔是侍奉国王的侍从官,才刚进入执勤室的他立刻沉默地露出不悦的神情。奥斯卡看到儿时玩伴的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说了有点奇怪的事情,可能的话我不想向您报告,但又被拜托一定要传达给陛下……」

    「说说看吧,是谁交代的?」

    听到奥斯卡如此催促,拉札尔的表情显得愈来愈不悦。

    但对于拉札尔而言,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选择。对方希望禀报给国王的事情是透过机密管道而来,尽管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国王,却也不得不说。

    「是贵族与富商们,据说某家娼馆有人会唱『听了就会死的歌』。实际上客人之中已经出现了将近十名牺牲者,但因为场所特殊,他们不想公开这件事……所以才私底下来委托我们是否能出手调查。」

    「听了就会死的歌?是因为太难听吗?」

    「不,好像并不是那样,应该说他们怀疑那是咒歌。顺带一提,听说在另一个酒馆有人在唱听了会自杀的歌。不过两边的歌手并非同一人,且娼馆的客人几乎无一幸免地牺牲,但酒馆的听众只是零星出现了几个自杀者。」

    「咒歌啊……」

    奥斯卡歪了歪头,不久前他也曾听缇娜夏唱过咒歌。那种歌拥有改变他人认知的效果,确实令人瞠目结舌。

    ──虽说很麻烦,但既然出现死者,自然就不能置之不理。

    而且,这件事听起来很有意思。国王从中感觉到怪异的味道,不禁笑了笑。

    「好,那我们去听看看吧。」

    「您是认真的吗!?」

    「不听一下怎么知道呢。反正就在城里,立刻就到了吧。」

    「请等一下……还是让其他人去吧。」

    「要是那个人因此而死会害我睡不好觉的。我去就行了,没问题的。先去娼馆那边看看吧。」

    「请您放下那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啦!而且您都快要结婚了还跑去娼馆,在各方面都有问题啊!」

    「只要没穿帮就好了吧?」

    听到国王不以为意的回答,拉札尔准备开口反驳。

    但就在这时,房间入口处的门发出异样的声音扭曲了。两人同时看向那扇门。

    木质的厚重门扉发出了让人想要塞住耳朵的声音,像是被卷起来的纸片般缩成一团落在地板上。短短几秒钟它就变成了丝毫看不出原先模样的残骸,这样的事态实在太过异常。而在那扇门的另一边,一脸苦恼的将军亚尔斯以及满脸笑容的缇娜夏正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偷听的,但因为好像很有意思,不小心听到了。」

    尽管她露出了惹人怜爱的笑容,房间温度却好像在不断下降。拉札尔与亚尔斯都露出了恨不得立刻逃走的表情看着地板。

    奥斯卡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按了按太阳穴,下意识地确认了身旁的阿卡西亚。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来帮忙吧?把刚才提到的那座娼馆直接蒸发掉如何?如果只是要让对象物体沸腾,可是比泡茶还要容易的,请千万不要客气。」

    「等一下,缇娜夏。」

    「还是把你蒸发掉比较好呢?奥斯卡?」

    女王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得到那眼神之中闪烁着能让人冻结的怒气。奥斯卡身后的玻璃窗也开始出现裂痕。他立刻站起身,伸出双手安抚缇娜夏。

    「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

    「听起来根本不像啊!」

    「冷静冷静,别破坏东西。」

    奥斯卡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银色的手环,打开后抛给缇娜夏。她一脸苦涩地接过手环戴在手腕上,席卷房间的魔力便骤然消失。这是用与阿卡西亚相同材质制成的封饰具。在旁吓得提心吊胆的两人深深吁了口气。

    缇娜夏那美丽的脸庞充满愤怒,她踹了下地板。

    「如果不是雷吉斯有事拜托我过来,我早就回去了,真是的!」

    「别闹别扭啦,是我不对。」

    眼见她像小孩子般鼓起脸颊,奥斯卡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一脸不情愿地绕过桌子走来后,奥斯卡便把未婚妻抱到膝盖上,接过了她手上拿的文件,快速地过目一遍。

    「你要提前退位吗?」

    「我马上就后悔这个决定了。」

    「别这么说啦,我很高兴。」

    奥斯卡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但即使如此,缇娜夏依旧鼓着脸转向另一边。

    「要是立场相反,你明明就会把我的脸捏到肿起来的……」

    「那当然啦,我会去杀了那个男人。」

    「那也让我把娼馆蒸发掉吧。」

    「我是未遂啦,不要把事情闹大。话说回来,咒歌能杀人吗?」

    听到男人试图转移话题,缇娜夏轻轻挑起眉毛,但最终可能是放弃似地耸了耸肩。她坐在男人的膝盖上跷起腿。

    「不能,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顶多只能让人感到忧郁,而且这也需要听歌的人本来就有那类的倾向,否则是不可能的。所以姑且不论酒馆,娼馆那边倒是十分可疑。」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原因?」

    「应该只是用普通的手法把人杀了吧?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

    「原来如此……」

    「你要去听的话,我也要跟去。今天我已经跟雷吉斯请假了。啊,相对地请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名。」

    缇娜夏递出的文件并非刚才那份关于她退位事宜的通知,内容是关于两国边境的警备,奥斯卡立刻进行确认。

    法尔萨斯与铎洱达尔的国境线上并没有要塞或是防壁,只有普通的街道延伸在草原之上。尽管上面设置了几个瞭望台和哨所,也固定有人会加以巡逻警备,但文件上写着他们希望变更调查用的结界范围。奥斯卡确认这样变更是为了派更少的人员建立更有效果的体制,便点了点头。

    男人保持着把缇娜夏抱在膝盖上的姿势,就这样在文件上签名。缇娜夏见状,以不悦的表情吐出舌头。

    「如果你还想迎娶其他侧室,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喔?这种事很普通吧。」

    「你不会把对方蒸发掉吗?」

    「我会对她施加必须抱着兔子才能入睡的诅咒。」

    「…………」

    光是想像也很可怕。奥斯卡没有把内心的战栗表现在脸上,将文件还给了缇娜夏。

    「那我们就一起去听听吧。要是趁你不在的时候过去,可能整个城堡都会被你蒸发掉。」

    「请放心,到时会被蒸发的只有你。」

    美丽的女王以平静的语气说道,露出了优美的微笑。

    为缇娜夏摘下封住了魔力的手环后,她说了句「我先去把文件放好」,便暂时从法尔萨斯消失而去,随即留在执勤室中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拉札尔望向杵在门口的亚尔斯说道:

    「亚尔斯将军,缇娜夏大人在的话,请事先说一声啊。」

    「我也是刚刚才遇到她的……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我正打算开门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有问题的其实是那番对话的内容。拉札尔与亚尔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君。眼见他们混杂着斥责的冰冷视线,奥斯卡不以为意地说道:

    「她吃醋的反应不是挺有趣的吗?」

    「哪里有趣了!她可是说要蒸发耶!」

    「一点都不有趣,我还以为会死。」

    「得把门和窗户修好呢。」

    看到国王对这番抱怨视若无睹,两人各自转过头去。将来会成为国王新娘的女性非常容易嫉妒这点,重臣们几乎都晓得,但自从订婚以来就再没遇上这样的状况,让他们不禁大意了。亚尔斯开始收拾大门的残骸,拉札尔则背对着他望向龟裂的玻璃窗。

    「这样看来真的没办法迎娶侧室了呢。」

    「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有那家伙就足够了。」

    「若是您真的这么想,不论做什么事都请先三思一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人家讨厌的喔!」

    「不可能。」

    眼见奥斯卡轻笑回应,他们两人露出傻眼的表情,咽下了其他要说的话,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

    天空逐渐染上淡紫色。

    正当暮色逐渐潜入这条小巷时,身为娼馆之主的男子为了打开店门口而来到门外。

    这间娼馆位于城都的西侧后街,尽管不大,却经常有上流客人光顾,以此闻名。甚至连贵族和大商人也会隐藏身分前来。而且现在由于某个传闻的缘故,客流更是增加了五成。

    只要环顾四周,便能发现附近的店家也渐渐亮起了灯,男子被这种可说是带有幻想氛围的景象所吸引,随后将视线转回自家店门口时,赫然发现那里站着一名女性。

    她那及腰的黑发拥有比丝绸更艳丽的光泽。雪白的侧脸宛如艺术品般精致无瑕,同时显得相当神秘。

    女子注意到他,回头望去。男子只是直直盯着她那令人屏息的美貌。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吗?」

    「是、是这样没错……你有什么事?」

    她明显不是娼妇,一看就是上流阶层的人。难道说是来捉奸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感觉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此时女子红唇微动,正准备说明来意时,后方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缇娜夏,不要先走啊。你打算把这里蒸发吗?」

    「才不会啦!」

    听到那个清爽的声音,娼馆的主人不禁回头,随即哑然失声。

    走到女子身边抚摸着她头发的男子,就是统治着这个国家的那位。

    匆匆地被叫出来的克菈菈与西蒙看见等在那里的一对男女后,不寒而栗。

    两人都知道那名男子的身分。他是统治这个法尔萨斯的年轻国王。他指着身边那位略显不快的女子,介绍她是「我的未婚妻」。这意思代表她就是邻国魔法大国的女王。这两人除了权力之外,也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克菈菈最起码有一件头绪──就是那首带来死亡的歌。

    然而,就算那首歌的消息传到了城里,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她只是在唱歌而已。就算听了那首歌的人在后来死去,应该也无法成为定罪她的证据。

    但是,如此确信的克菈菈却没有注意到──

    站在她身后的西蒙,正用万念俱灰的眼神看着缇娜夏。

    女王直接接下了西蒙的视线。

    奥斯卡与娼馆的主人说了些什么,或许是结束了交涉,他重新看向三人。

    「那就麻烦你唱唱看吧。」

    「没有那个必要。」

    缇娜夏斩钉截铁地说,随即用白皙的手指指向西蒙。

    「有魔力的是这个男人,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听听看吧。」

    她指摘得十分随性。奥斯卡与克菈菈闻言,将视线集中在西蒙身上。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咦……西蒙,不是吧?你快解释一下。」

    「真的吗,缇娜夏?」

    「真的,这位女性身上只有微弱的魔力。假如有人能办到什么,应该就是他……要召唤精灵吗?高阶魔族可以分辨出对方是否杀过人。」

    缇娜夏按着太阳穴如此说道,视线一直没从西蒙身上移开。

    他依然低着头,就这样拒绝了缇娜夏的提议。

    「不,没必要劳烦了,女王陛下。如您所说,一切都是我干的。」

    「西蒙!?」

    「克菈菈,抱歉,能麻烦你先回房间吗?」

    男人温柔地笑了笑,他的笑容一如往常,但双眼中没有映出任何东西,现在甚至没有看向她。

    相遇之后过了三年,克菈菈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这才察觉自己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两三下就解决了呢。」

    「你怎么讲得好像很遗憾啊!要是想去玩就去啊?」

    「不,那倒是无所谓。」

    奥斯卡从背后抱住了生气的缇娜夏,将脸贴在她柔软的脸颊上。

    「毕竟身体都快生锈了,回去后我陪你练一下剑吧。」

    「感觉会久违地瘀青!」

    「你老是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啊?」

    见两人在眼前斗嘴,娼馆主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他吁了口气,回头看向西蒙。西蒙安慰着混乱的克菈菈让她回去房间后,静静地一笑,以稳重的视线望向缇娜夏。缇娜夏察觉后挑起眉毛,西蒙随即以平淡的语气询问:

    「我听说铎洱达尔的现任女王陛下是出类拔萃的魔法师,不知您是否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有可能透过咒歌一次性地残杀大量人类吗?」

    之前奥斯卡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缇娜夏皱起形状姣好的眉毛。

    「这要根据作法而定,但要直接杀害大量人类是不可能的。虽说可以让内心彼此存有敌意的人互相残杀,但要发展到大量杀人,以一般的歌手来说应该很困难。」

    「这样啊。」

    见西蒙很干脆地不再追问,从身后抱着缇娜夏的奥斯卡不禁问道: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没什么,只是因为我一直很在意……毕竟难得有机会见到女王陛下,而且我八成很快就会被处刑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应该永远不会晓得答案,所以才提出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呢?」

    「因为我的村庄就是被咒歌毁灭的。」

    听到西蒙的回答,两人不禁瞪大双眼。奥斯卡以严肃的语气追问。

    「什么意思?」

    西蒙听到国王的问题,露出了苦笑。

    「希望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弄脏了您的耳朵──」

    就这样,西蒙开始说起三年前在自己的村子里发生的最后的故事。

    比邻国冈杜那更东边的位置,有一个名为门桑的大国,他的村子就位在门桑的偏远地区。

    这个村庄自古以来就以生产乐器维生,拥有音乐才能的人也不在少数。

    西蒙自己擅长弹琴与作曲,他的妹妹则是村里最出色的歌手。她澄澈的歌声虽然朴实无华,但是既纯粹又惹人怜爱,来求婚的对象也是络绎不绝。

    然而有一天,她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男人。

    妹妹没有详细地解释那个男人的来历,只说那个男人教会了她「可以杀人的歌」。从那之后妹妹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西蒙担心一直没有好好吃饭的妹妹,选择冲进她的房间,但映入眼帘的妹妹却瘦弱得像是另一个人,眼神中寄宿着彷佛被什么东西附身般的光芒。

    于是,他隔天便踏入森林,寻找那个改变了妹妹的男人。

    然而他在森林里走了大半天,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到了晚上,西蒙拖着疲惫的脚步踏上归途……终于看到村子后,却在门口愣住了。

    他出生成长的村子正在熊熊燃烧。

    从远处就能看到许多人倒在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还在动弹。

    在这好似恶梦的景象之中,他只听见从远处微微传来女人的歌声。

    「──当我明白那个歌声是谁发出的时候,我就逃离了村子。因为我害怕得不得了。感觉已经没有任何人活着了。就连唱着那首我从未听过的歌曲的妹妹也……」

    语毕,西蒙闭上了眼睛,蹙着眉头的缇娜夏摇了摇头。

    「这件事……真的是因为你妹妹的咒歌吗?我实在不这么认为。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确认呢?」

    「我也知道自己很胆小。但就算再次回到那个时候,我应该也无法踏进村子吧。因为当时的景象就是那么地诡异。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恶梦也会发生在现实之中。」

    西蒙微微露出苦笑。他的双眼闪烁着难以抹消的畏惧。

    「不过,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后,我也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不敢告诉任何人。谢谢您。」

    「这件事与你杀人又有什么关系?」

    与感到困惑的缇娜夏相反,奥斯卡的嘴角浮现了讽刺的笑容。

    西蒙爽朗地笑了。

    「不,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稍微报答一下帮了我的克菈菈。」

    「杀人算是报答吗?」

    「是的,尽管她被评为唤来死亡的歌手,但客人也会因此而来,好奇心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没道理。自从我开始动手后,为她而来的客人也跟着倍增了。」

    见西蒙像是在嘲笑牺牲者一般,缇娜夏脸上露出了不快的表情。同时她也带着教训的意思,用手肘戳了戳依然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的肚子,但奥斯卡依旧不为所动。

    此时,西蒙挂在脸上的微笑突然扭曲了一下。

    「况且,那些客人根本就不把克菈菈当人看。他们自视甚高,将克菈菈当成虫子一样对待。这些,像您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晓得吧?」

    「……我确实不知道。」

    想像力是有极限的,缇娜夏对这点心知肚明。不论再怎么想像与同情,有时也只能表现出陈腐的意涵。

    『但是对她而言,比起有几个讨厌的人死了,而你要因此被处刑,应该还是能与你一直在一起更开心吧?』

    缇娜夏本想这样说,还是把话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地,她仰望奥斯卡。

    「那,交给你了。」

    「嗯,感谢协助。交给士兵们带走他吧。」

    缇娜夏瞥了西蒙一眼,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和之前相同的微笑。

    看到他的表情,缇娜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痛快,抿紧了嘴唇。

    ※

    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想必黑夜再过不久就会完全降临。

    亚尔斯走在法尔萨斯城的走廊上,忽然发现杜安与希尔薇娅等魔法师们都靠在面朝中庭的窗边不动,于是停下了脚步。仔细一看,他们都在俯视窗外。或许是因为有照明,外面只有这一带显得异常明亮。

    「你们在做什么?」

    「啊,是陛下在和缇娜夏大人玩。」

    「在玩?」

    亚尔斯觉得匪夷所思,便与他们站在一起低头望向外面,随即发现法尔萨斯国王正与自己的未婚妻在魔法的照明下练剑。与汗流浃背地挥着剑的缇娜夏比起来,那个男人看起来游刃有余。

    「就说太贵了!请再调降一点啦!」

    「不行,你就妥协一下吧。」

    现场响起了剑刃互击的金属声响。亚尔斯听到他们说贵还是普通什么的,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

    「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进行关于谷物关税的谈判。」

    「唔哇。」

    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奥斯卡实在是有点过分。缇娜夏因体力与剑术本领上的差距,显得疲惫不堪,但奥斯卡像是要追击般,继续与她进行谈判。

    不过,她依然不打算让步。

    「要是不降价的话我要发飙了喔!」

    「你啊,这可是威胁耶。」

    「好──气──!」

    缇娜夏弯低身子,用力踏向地面,将剑锐利地由下往上向前挥去。

    然而,奥斯卡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开了这一击,紧接着把练习用的剑挥向她的脖颈,并在即将命中前停手。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七成。不过相对的,你们也要降低我们纺织品的关税。」

    「……我知道了。」

    缇娜夏在脑中进行了简单的计算,发现这样对双方没什么不利。今年铎洱达尔的天气颇佳,谷物十分充足。这样正好。

    她蹲在地上调整呼吸。

    「所以,你是故意趁我筋疲力尽的时候跟我谈判的吗?」

    「那当然,趁对方判断力下滑的时候出手,是基础中的基础。」

    「真想勒住你的脖子……」

    缇娜夏以双手撑着膝盖挺起身子,手臂与腰部都有跌打的痕迹,于是她治疗了那些可能会留下瘀青的地方。奥斯卡从她手中把剑接过。

    「动作比以前好上许多,是因为实战吗?」

    「咦?真的吗?那我倒是有点开心。」

    魔法方面因为反覆经历实战,她能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直觉被磨练了不少,但关于剑术方面就实在没有感觉。听到身为自己老师的男子如此评价,缇娜夏眉开眼笑。奥斯卡像是对待孩子般不断抚摸着她的头。

    「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会让人帮你准备替换的衣服,你先去冲个澡吧。」

    「好──」

    缇娜夏跑步离开后,奥斯卡抬起头看向上方。他回望正在从窗户窥视这边的亚尔斯,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置刚才抓到的那个人?」

    缇娜夏借用奥斯卡私室里的浴室洗完澡,换上了一套白色薄款丝绸礼服。她梳着濡湿的头发,向身后的男人如此询问。

    奥斯卡坐在床上,把手肘靠在膝上,用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柔软的肢体曲线在高级衣料的衬托下更为显眼,带着触动他人心弦的魅惑感。

    由于没听到回答,正在弄干头发的缇娜夏回过了头。

    「奥斯卡?」

    「嗯?啊,等到把事情都问清楚后,应该会处决吧。女人那边就继续多加注意。」

    「这样啊。」

    女王以白皙的十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头发转眼间便干了。她确认头发没有湿气后,再次拿起梳子,在梳着长发的同时来到奥斯卡身边坐下。

    「该怎么说,实在是很奇妙的事呢……最可疑的果然是他妹妹在森林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你还在在意这件事?说不定他是骗人的喔?」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虽然没有肯定这句话,但奥斯卡也有同感。

    西蒙八成没有说谎。而那起事件也确实大大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目睹村子灭亡,又抛下了自己的妹妹,这两件事导致他的精神产生了扭曲吧。就结果来说,他其实也遭到『咒歌』的存在所魅惑──那首会带来死亡的歌,我也听过了,成品相当不错。如果无视咒歌的能力,只是作为一首普通的歌曲,应该可以踏入天才的领域吧。」

    「令人不舒服的故事,加上奇怪的男人啊。」

    他们不晓得过去的事究竟给他留下了多少阴影,但也不能因此而原谅他新犯下的罪行。缇娜夏让梳子消失,随后以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能听过就算了。毕竟有整个村子都被毁灭了。法尔萨斯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就是村子因为不明原因而灭亡的事件。」

    听到未婚妻如此询问,奥斯卡简略地回忆了一下最近十年的事。

    「……有一件,我记得是在两年前,位于国境附近的村子,居民不知不觉间全都死了。」

    「那件事的死因是什么?」

    「有各种原因。发现时已经过了两三天,报告中提到有人被烧死,也有村民彼此争斗的痕迹。但毕竟所有人都死了,没办法取得证词。应该是以原因不明来处理了。」

    「两年前……刚才那人说的是三年前吧。真想看一下各国的纪录呢。」

    「怎么?你有什么头绪吗?」

    奥斯卡把手穿过还有些温热的黑发,抚摸着她的脖颈。缇娜夏或许是觉得有点痒,全身微微抖了一下,但依然不改脸上疑惑的表情。

    「虽然想法还没那么具体,但有件事让我很在意。毕竟咒歌顶多也只能煽动潜意识而已。」

    「应该是靠这个能力让他们互相残杀和放火的吧?」

    「嗯──理论上虽然是办得到,但如果不是我这种程度的术者,是没办法让规模扩大到整个村庄,甚至让所有人同时受到影响的。」

    听到她这番话,奥斯卡皱了皱眉头。这个意思代表除了她以外,几乎不可能有人办得到这件事。也就是说──事件的真正原因恐怕并非咒歌。

    缇娜夏屈起单脚,抱着膝盖。

    「不过,如果不是用咒歌,而是普通的诅咒的话,我想能办到这种事的人会多出不少。话虽如此,也要本领相当杰出的魔法师才能办到。若是这种水准的魔法师,除非他是只擅长诅咒的那种特殊人士……正常来说直接攻击村庄还比较快。」

    「你认为是魔法师毁灭了那座村子?」

    「我相当怀疑,虽说不晓得直接下手的程度如何,但应该和那个在森林遇到的男人有关吧。」

    她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微微歪着头仰望身旁的男人。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想稍微调查一下。」

    「……你真的很喜欢主动栽进这种奇怪的事。」

    「呜──是个性使然。」

    「算了,反正法尔萨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万一犯人是同一个的话也是件问题。要是需要帮忙就随时告诉我。」

    「谢谢你。」

    缇娜夏露出了犹如孩子般的笑容。

    这女人给人的印象真的是变来变去。既有理所当然的冷彻感,也有少女般纯真的一面。奥斯卡眯起眼睛,看着未婚妻稚气未脱的模样。

    「你啊,真的是要一直盯着才行。」

    「唔──你好像跟雷吉斯说希望我早点退位对吧?」

    「说了说了。我跟他说因为太危险了,所以快点把你交出来。我把你和魔女及最高阶魔族战斗的事情也告诉他了,效果相当显著。」

    「我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的耶!」

    「不要敷衍啊!」

    奥斯卡训斥着女子,同时把她抱到膝上,在她富有光泽的黑发落下一吻。

    「快点到我这儿来吧。」

    ──这样一来我就能守护你了。不论什么样的敌人我都会一一打倒。

    为了见他,从四百年前来到这里的女人。

    正因为她是女王,自然无法舍弃自己的国家,想要将它捧在手心。

    但是,拥有绝大力量的国王独自支撑国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抱在怀里的女子身体十分柔软,也犹如灯火般温暖。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沉重,似乎沉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没有任何声音。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彼此的体温让他们体认到这是现实。

    缇娜夏忽而吐出一口热气。

    「白天说的那件事……」

    「哪件事?」

    奥斯卡回问后,缇娜夏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就是侧室……我不会诅咒她的,随你高兴吧。这是你应有的权利。」

    听到这番话,奥斯卡好不容易才忍住差点喷笑出来的情绪。缇娜夏应该是很认真在说这件事。她说不定还觉得白天发脾气是自己不对。

    但是,她完全没有必要在意这些事。她是奥斯卡生涯中唯一一个,就算要解决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想要牵起她的手的对象。

    她始终对奥斯卡倾注着沉重的爱情,却对自己能得到的爱情从未抱有任何期待。因此,只是感受到他些许的好意,就会让她像少女般雀跃,觉得这样已经足够而得到满足。然而,他对缇娜夏的感情远远超出许多。

    她是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对象,他已经做好与她共度一生的觉悟。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妃子。

    「我不需要侧室,你不用在意。」

    「是吗?」

    「你要再自信点。这种话在其他女人听来,只像是在挖苦喔。」

    「就算你这么说……」

    「就我而言,比起容貌与魔力,你的内在更有意思。不过因为这两点实在太过显眼,自然会招人妒忌。」

    「这什么意思呀……本来就没什么人会在意我的内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确实拥有能与魔女比肩的力量。要人忽略那些好好看着我,这样的讲法也太厚脸皮了。」

    「我可没有忽略那些喔。因为你就是你。」

    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活着,也是构成她存在的重要一部分。但毕竟也只是一部分,所以她不需要在意那种事。

    见缇娜夏垂着头,奥斯卡抓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窥视着她暗色的双眸。

    「比起那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希望你在这房间画一个能通到你房间的转移阵。」

    「咦?是没问题啦,但怎么这么突然?」

    「这是为了每天都能捏你的脸。」

    「我拒绝!」

    缇娜夏大喊一声,从他的膝上滚到了床上。她在宽敞的床中央伸展自己柔软的手脚。奥斯卡重新坐到她旁边,随后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拜托啰?」

    「好痛!这不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吧!」

    缇娜夏手舞足蹈地闹了一阵,随后把手撑在他的膝上,托着脸颊。

    「其实,只要你叫一声我马上就会过来了。请不要为了毫不间断地惩罚我而想这种事。」

    「不一定每次都能随传随到吧。万一有事发生,你能从设在我身上的防护结界察觉到,我却没有这样的手段。」

    奥斯卡身上有缇娜夏施加的魔法无效结界。如果有魔法攻击接触到这个结界,她就能立刻察觉。但相反的,若是她遇上了异常状况,不是魔法师的他没有手段知晓。前阵子与最高阶魔族交战时也是,他只能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当然好,但你的敌人太多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又被卷入什么麻烦。所以我希望每天至少能看一次你的脸。」

    「奥斯卡……」

    缇娜夏的脸上染上了反省的神色。她想必也有总是让他担心的自觉。虽然奥斯卡自己也经常会发生那种「这点小事,凭我自己一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情况,但她经常连甚至攸关性命的局面,也会觉得自己「有办法克服」。尽管这可能是因为生活的时代与个性上的不同,但也不能把这个问题置之不理。毕竟他们即将成为夫妻。

    缇娜夏在他的大腿上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只是不太清楚该怎么倚靠别人。」

    「嗯,其实你的作法也算是在跟我撒娇,所以是没关系啦。但要是死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瞭解。」

    女王挺起身子,将视野落在卧寝室的一隅,不会碍事的地方。

    「要单向通行?还是双向通行?」

    「双向的。否则我回来时会很伤脑筋。」

    「啊,说得也是。允许通行的只有你就好吗?」

    「当然。」

    缇娜夏面露微笑点了头,接着将手举起,用澄澈的声音开始编织咏唱。随着咏唱结束,地板上便显现了转移阵的纹样。缇娜夏踮起脚确认了转移阵后,回头望向奥斯卡。

    「完成了。一旦踏进中央就会发动。」

    「是吗?谢谢你。」

    「要道谢的人应该是我啦。」

    她露出苦笑,再次躺下。在床上滚了一下后,她便趴在床上不断摆动纤瘦的双脚。见她心情很好,奥斯卡随口说出了从刚才就有点在意的事。

    「话说,你今天不用回去吗?」

    「咦?因为明天早上没有工作,所以我打算要住下来。」

    「这样啊。你依然是个毫无防备的小孩啊……」

    虽然在订婚前缇娜夏对待他的方式就一直很随便,但那是因为奥斯卡表现出了「对她没有身为异性的兴趣」的态度。本以为她在订了婚、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后就会改变态度,但她即使会显露出害羞、慌张、与可爱的一面,毫无防备这点上依然是老样子。有时候甚至会晚上突然出现,直接睡在奥斯卡身旁,到了早上叫也叫不醒。

    尽管奥斯卡觉得自己正单方面地被迫忍耐,但毕竟她一旦失去纯洁就会变弱,加上现在他们仍分开生活,所以奥斯卡自己选择了要谨慎行事。既然缇娜夏自己都说「怎么样都可以」,那也只好由他放弃了。相较之下,给她这种从政务中解放、悠哉地自由度过的时间更为重要。

    「算了,既然房间都连在一起了,这样就有办法随机应变了,再想一下吧。」

    「想什么?」

    「就是我的忍耐力能够坚持到什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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