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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自卑感✦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暮林

    1

    当残留些许凉意的冷风吹来,不再鲜艳的樱色尘埃就会缓缓落下。

    我握著扫帚,将春天的残渣收集起来。

    扫除时间令人喘不过气。每次呼吸都是一阵胸闷,好像快要窒息。落在地面的褪色花瓣距离耀眼的春天已十分遥远,彷佛不值钱的废品。让空气也随之震动的附近女孩谈笑声直冲耳膜。大家早已扔开扫帚和垃圾袋,在中庭释放活力十足的光芒。我能做的只有低头默默挥舞扫帚,每当花瓣落下,双手便机械式地将樱花碎片集中起来。那枯萎后呈现茶色、丑陋的残渣。

    「柴山。」

    突然听到有人这样叫我。我吓一了跳肩膀抖了一下,握紧扫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谁啊?虽然是同班的男同学,却无法马上想起他的名字。班上同学的名字我几乎不记得,更别说现在刚升高二换了班。被突然这样搭话,我一时无法呼吸。不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头脑一片空白。因为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话了,脸颊也渐渐发烫,心跳加速。

    「柴山你是那个……摄影社的吧?」

    特殊的讲话腔调。看起来虽然纤瘦,但感觉是会运动的柔软体格。我记起他是坐我右前方的同学,下课时总是在男同学的中心吵吵闹闹的,也常看到他自然地融入女同学的圈子。应该是叫做高梨。

    「那个……」我困惑地发出难听的声音,这可能是升上高二后对同班同学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没有加入社团。」

    「咦,是这样吗?但你放学后不是常在奇怪的地方晃来晃去吗?」

    「那、那个是……」

    我放学后在校园晃来晃去是因为茉莉小姐的命令,调查怪谈所需。但是她嘱咐我,不能告诉别人她的事情,所以很难解释。别无他法,我只能说:「那个……调查怪谈什么的是我的兴趣。」一般人听到后恐怕会觉得,这家伙没问题吧?头脑是不是停留在小学啊?

    「咦,真假?」高梨同学突然探头向前,我慌忙退后。他睁大双眼继续说下去,我甚至能分辨他眼睛的颜色。「咦~真的啊?好厉害!这里的传言的确很多吧。我国中时完全没听过怪谈,所以感觉很新鲜。调查之后要干嘛?发布到网路上?这种网站不是很多吗?都市传说汇整网站之类的!」

    出乎意料的反应。

    「那『一年级的梨香子同学』,你一定也调查过吧?」

    「梨香子、同学?」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在调查怪谈吗?」

    我摇摇头回应他。

    「不行不行,你这样有负怪谈猎人之名。」

    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称号,高梨同学这才向我解释:

    「据说,梨香子是在这间学校过世的人,好像是跳楼死亡。」

    我用沙哑的声音问:「自杀?」这两个字让我感到胸口一紧。

    「过世的原因我不清楚,这部分没有听到传言。但听说这位同学放不下学校,她的幽灵不时出现。」

    「在哪里出现?」

    「这谁也不知道。」

    高梨同学抬头看往校舍方向。

    「自从她死后,只要到特定的某一年春天,刚入学的一年级生之间就会发生奇妙的现象。老师准备的讲义少一张啦、放学后的教室明明没人却有动静等……」

    最夸张的是,大家一起聊天时出现谁也不认识的女孩。那是在大家刚入学,对彼此的名字和长相还不熟悉的时候,女生们在教室里聊天,发现有个没见过的同学加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人影。觉得奇怪的女生问大家,有没有人认识刚刚的女生?她是哪一班啊?结果大家都摇头,面面相觑。

    可能是因为独特的方言腔调,高梨同学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一种奇妙的风情。

    「她就是『一年级的梨香子同学』……?」

    「据说是。特定某一年的春天指的是三年一次、新生领带是胭脂色的时候。梨香子高一时就过世了,所以也是以当时的姿态出现。如果领带颜色和大家不一样就无法融入,所以她三年才会出现一次。只在春天过后,高一生还没有记住彼此的长相和名字、非常短暂的那段时间。」

    不应该在这里的某一个人。

    虽然说是常见的怪谈……

    突然,灵光一闪。

    「新生领带是胭脂色的时候……不就是今年吗?」

    「对对,没错!不正是最好的调查题材吗?这可是学校最有名的怪谈呢。」

    「这样啊。」

    我背对高梨同学,又低头看著扫帚。这间学校最有名的怪谈?但我好像从来没听茉莉小姐提起过。

    「对了,柴山和摄影社是什么关系啊?」

    「咦?没有关系啊。」

    「虽然这样说,但你不是有时候会背著脚架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吗?叫什么名字啊?我们班的女生,那、那个,红框眼镜的。」

    「小西同学?」

    「对对,那家伙那家伙。」

    高梨同学笑著频频点头。

    「那个……我们认识,有时候帮帮忙而已。」

    「嗯~」高梨同学看起来有些讶异。「是这样喔?我还以为你是摄影社的呢。」

    高梨同学的这番话让我内心浮现出奇妙的疑问。

    我与摄影社的关系?完全无关。只不过我与小西同学刚好认识,我常常放学后在校园里晃来晃去,小西同学似乎也很喜欢拍学校,所以偶尔会巧遇,不过如此。我也不是摄影社社员,虽然跟在拿著相机的小西同学身后,有时能消除我忧郁的心情。

    事到如今,升上高二也不可能入社了。

    「我在想要不要加入摄影社。」听到这句话,我低声惊呼抬起头。高梨同学正看著校舍,樱花花瓣在空中飞舞。「如果你是社员,应该知道要怎么加入,我连社团教室在哪都不晓得。」

    我握著扫帚,彷佛静止画面般一动也不动。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起来,要是没什么事,怎么会来找我这种家伙搭话。

    但就连这点小事我都帮不上忙,虽然我知道社团教室在哪里。

    不知为何,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强风吹来,冬天的脚步尚未离开,带来了些许冰凉空气。

    2

    进入五月,空气的气味似乎也变得温暖,是新鲜又充满朝气的大自然香气。从校舍看见的樱花树,现在已不再灿烂,只看到枝丫上的青绿嫩叶。

    我望著黄昏晚霞,走在通往旧校舍的走廊上,因为茉莉小姐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个怪谈。

    「据说在旧校舍的走廊上出现了吃面包的奇怪女孩。」

    意义不明。

    旧校舍一如往常地吵杂。刚招收新生的管乐队正在认真练习,说不定将要参加什么大赛。到处都可听到乐器声,似乎是以曲段分组,占据了好几间教室和走廊。我在充满杂音的走廊上前进,路上与搬运椅子和布幕的男生们擦身而过,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么吵闹的地点,吃面包的奇怪女孩真的会出现吗?

    「等一下~~面包小偷!」

    瞬间,有个女孩从走廊上冲出来。让人印象深刻的短发和红框眼镜,看起来很男孩风的装扮。我认识这张脸。

    「啊,柴山!」小西同学彷佛踩煞车般停下,慌张地环顾四周。「你有跟一个女生擦身而过吗?」

    「女生?」

    「你没看到?」

    我直直地走在走廊上,没看到女生。啊、不……

    「我有看到女生走上楼。」

    我指著旁边的楼梯,她便两步并一步地跑上去,短短的百褶裙裙襬活泼地舞动。「啊啊,等等!」紧追别人时,声音倒是非常恳切。

    面包小偷?

    右手边是排列整齐的鞋柜,虽然是校舍入口,但现在已经没有在用了。左手边就是楼梯,旁边是小西同学出现的走廊。沿著走廊前进就是新闻社隔壁的摄影社教室,她恐怕是从社团教室跑出来追某个人。

    谁?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小西同学不久就下楼,歪著头一脸惊讶的样子。

    「我说,柴山。我再问你一次,没有女生经过吧?」

    「没有。」

    「可不能故意不说喔。」

    「你在追谁啊?面包小偷?」

    「面包小偷只是开玩笑。」小西同学平静地说著,边转过身来,拨弄著乌黑秀发,露出白皙的颈项。「那……是这边吗?松本同学?」她走向鞋柜环顾四周。「你已经完全被包围了,趁现在快现身,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快出来~~」

    在鞋柜之间来回徘徊的小西同学,终于把手伸向校舍入口的玻璃窗,但平常就锁著的窗户似乎打不开。

    走回来的小西同学再次用严肃的表情环顾四周。

    「珍贵的新社员……啊、柴山,你在这里监视,看有谁经过喔。」

    接著,小西同学跑去问在走廊深处练习萨克斯风的女同学,刚好是洗手间附近。结束短暂的对话后,她很快地折返回来。

    「也没经过这里,这样的话……咦,到底消失到哪去了?柴山,没有女生经过这里吧?」

    走进旧校舍后,我记忆中没有和任何女同学擦肩而过。

    「那个,怎么了吗?你是在追谁啊?」

    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吧。

    「喔,这不是柴山吗?」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后我望过去,看见高梨同学站在往社团教室的走廊上。

    「刚刚的女生怎么了?这个,社长叫我拿过来。」

    他挥动著手上的讲义。

    「跑了。」小西同学歪著头,「咦,真奇怪,消失去哪了?」

    「那个……怎么了?」

    我忍不住小声再问一次。

    「珍贵的新社员跑了,所以我才出来追。」

    「居然能把小西甩掉,那孩子简直是飞毛腿。」

    「不过再怎么快,应该都有和柴山擦肩而过才对。」

    两人不断说著我不知道的话题。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我内心莫名感到疙瘩。

    「嗯,可不可以讲得让我听得懂……」

    小西同学沉思一会儿后开始说明:

    「刚刚一个高一生才刚进到教室,突然就说临时有事转身离开。」

    高梨同学接著说:

    「体验入社活动到今天告一段落,社长希望至少要拿到她正式入社的签名,因为摄影社今年的新生只有刚刚那一位。」

    「所以我飞快地追出来!」小西同学看起来似乎无法释怀。「柴山是从那边来的吧?」

    两人所说的整理成重点大致是这样──

    就在刚刚,体验入社中的新生来到社团教室,名字似乎叫做松本真梨香。她上一次过来是在三天前,但今天一来却说:「我想起有事先回去了。」然后掉头就走。小西同学追上去,却遇到我。

    「要回到新校舍就只能走那条路吧?柴山没看到也太奇怪了。」

    她指向通往新校舍的门口,一楼的户外走廊只有那一个,所以走出旧校舍必须经过我来的走廊,但是……

    「我是有看到女生走上楼。」

    小西同学摇摇头。

    「管乐队的人正在楼梯间练习,大家都说没人经过。」

    我抬头望著旁边的楼梯,这里也无法通行吗?但是我的确有看到女生走上楼。

    「我确实……」

    「校舍入口呢?」

    高梨同学大声盖过我的话。因为管乐队的杂音,我们的对话自然变得很大声。

    「那里平常上锁打不开。」

    「那么,那边的洗手间呢?」

    高梨同学指向女同学练习萨克斯风的位置。

    「她们也说没有人经过。」

    小西同学说完,高梨同学陷入沉默。他用食指按住太阳穴,过了一会儿说:

    「那剩下的只有这里啦?」他回头望著自己走过的走廊,「走廊上的教室吧,小西你不是直接略过了吗?」

    「啊?」小西很意外似地说:「躲在教室?笨蛋吗?干嘛要躲起来?」

    「我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对人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他们俩一起走回走廊,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杵在原地,因为我分明看到女生走上楼梯……

    但他们似乎完全不相信我的证词。小西同学边走边喊:「松本同学快出来~~」高梨同学转头笑著看她。「一年级生居然逃走,小西你做了什么啊?虐待新生吗?」「啊?你说什么?高梨你才是对松本同学伸出狼爪吧?」两个人互相指责笑闹著。明明只隔几公尺,两人的背影却好像在遥远的彼方。高梨同学是什么时候加入摄影社的呢?为什么可以和小西同学这么亲密地对话呢?真是不可思议。因为不久之前,高梨同学连小西同学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摄影社的教室在哪里。

    我连自己教室里的容身之处都还找不到。

    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习惯那种苦闷。

    我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无法普通地笑、普通地融入、普通地亲近。瞬间地、无意识地、自然地。

    「柴山。」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西同学走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啊?柴山也一起来,反正你很闲吧。」

    「那个……」

    「事情有点不寻常。」

    小西同学说完,拉住我的袖子,害我差点往前栽。

    「奇怪?」

    「到处都有上锁。」

    走廊走到一半呈现右转的L字形,左手边是备品管理室和资料室并列。

    「不管哪里都有上锁。」高梨同学补充说明。他到备品管理室、资料室和校刊社教室走了一圈,每一间的门都是上锁的。「今天校刊社休息没有开,备品管理室和资料室平常就是上锁的,那边的多媒体室也因为今天没有电脑社的活动打不开。」

    「说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我有对她做什么吗?」

    「应该是那个吧,推理小说中密室的一种。」

    「啊?哪里像?没有人死啊?」

    「即使没有死者,如果没有脱逃的路就是密室。每个教室都有上锁进不去,洗手间、楼梯都有人,可是大家都说没有人经过──这样走廊就是所谓的密室状态。」

    「嗯……但这应该是因为柴山放空走路没注意才错过的吧?只有这个可能。」

    小西同学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我。的确,如果每间教室都上锁,那要躲在教室里是不可能的。要经过洗手间就必须经过练习萨克斯风的同学面前,离开校舍就必须经过我走来的走廊,不过……

    我有看到女生走上楼。假如到处都找不到松本同学,只有她上去二楼这个可能。

    「那个……我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和女同学擦肩而过。」

    「真的确定吗?你敢向神明发誓?赌上你的命?」

    小学生吗?

    觉得自己好像被责骂了,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柴山常常都好像心不在焉的嘛,心思乱飘,就好比镜头没有对焦。」

    这番话彷佛冬天的静电。

    我的心跳差点停止,双颊涨红。我转过头去怕他们发现,假装自己在看走廊的公布栏。我很擅长假装。假装忙碌、假装睡著、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假装不感到孤单。

    与小西同学他们的对话好像隔著一面墙,声音从远处传来。

    两人正要沿著走廊往摄影社走去。

    似乎忘了我的存在。

    「啊,对了。摄影会的器材就拜托高梨啰。两个脚架加上装著社员共用替换镜头的背包,包含望远镜头差不多有好几公斤。把这当作新进男社员的磨练吧。」

    「啊?真假?」

    「当然,你不是男生吗?」

    「不不,这点你自己拿不就好了。」

    「下次要去的是废墟,如果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话你要挺身而战。」

    「什么东西是什么啊?」

    「熊之类的?」

    对啊,我内心想著。

    帮小西同学扛脚架的已经不是我了。

    摄影会,听起来好奇妙的辞汇。会做些什么呢?会拍出什么样的照片呢?

    虽然不是没兴趣,但是离我的世界实在太过遥远。

    「柴山。」

    远处的小西同学回过头来。

    「待会儿大家要一起去唱歌,你要一起来吗?」

    小西同学笑得很开心,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耀眼夺目的光景。

    「不了,我有事。」

    我摇摇头往回走。

    3

    再继续待在那里也只会更加悲惨。

    虽然茉莉小姐可能会生气,但我实在没有追怪人的心情。赶紧道个歉就回家吧。

    我走上光线照射不进来的楼梯,没有喘气却发出叹息。当小西同学他们摄影社的大家在开心的时候,我比较适合一个人盖棉被睡大觉。再说我本来就没去唱过歌,会唱的也都是会吓到大家的歌。

    到了五楼,她的房间门一如往常开著。辛辛苦苦用电钻装上的锁链看起来完全没在用。

    茉莉小姐是自称住在这栋废墟大楼、魔女般的怪人。虽然穿著我们高中的制服,但是没有去上学,而是用望远镜观察校舍。年龄不详。这个春天留级无法毕业,推估是十八岁。外表像是把所有孩子气都夺走的十几岁少女。沉稳的眼神、慵懒的神情、不时浮现的妖艳唇形。

    今天的茉莉小姐躺在床上。上衣搭配深蓝色的针织背心。她趴在床上摆动著被深蓝色袜子包覆的双脚。床上散落许多奇妙的物品。微风就能吹走的薄薄纸钞堆成好几座小山,中间有个大板子,上面有几个长得像汽车、看起来很廉价的棋子。板子上最引人注意的是写有数字的圆盘。

    「这是『生命之旅』吧……」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她看都不看走进房间的我,缓缓地转动转盘。塑胶的转轴发出奇妙的细微声响。她左手拿著棒棒糖,沾满唾液而发亮、魅惑闪耀的加倍佳。

    「对啊,你这家伙不知道吗?」

    茉莉小姐依照转盘指向的数字,边移动旗子边说。

    「嗯,我知道。」

    这是很多人一起玩的桌游吧?

    我畏畏缩缩地靠近,确认板子上的游戏。有三只棋子,看起来都是茉莉小姐在移动。白皙的手再度转动轮盘,指针最终指向二,她移动紫色棋子。「不懂得看脸色、工作失败,损失三千元,退后四格。」她遵照指示减少纸钞,让棋子后退。「这个柴犬号至今还没结婚,前进不到十步,不知道为什么。」茉莉小姐看著盘面认真地说。

    「感觉很不吉利又像预言,请不要随便用别人的名字命名。」

    我坐在床边确认她说的那只棋子,紫色车子上的确只有一个人。看到其他棋子都结婚甚至生子,我感到非常沮丧,就连生命之旅都这样预言我的未来。

    我听见吸附什么般淫靡的音色,茉莉小姐的舌头像猫般舔舐糖果的尖端。跑在最前头的棋子似乎很顺遂,和其他棋子不同,车上的小孩一箩筐。她转动轮盘,全家在米其林三星餐厅用餐,支付一千元。茉莉小姐啧了一声。

    「茉莉小姐的棋子是哪一个?」

    「你这家伙。」她终于眯起双眼看向我,语调像平常一样没有高低起伏。「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区区游戏的棋子?这里面没有我的棋子。这是黑猫号,第二名是土佐犬号,可怜的最后一名、人生最低潮的是柴犬号。」

    我的人生似乎比猫狗还糟糕。

    「这是哪里来的啊?」

    「捡来的,但是没有想像中好玩。」

    那倒是,要是一个人玩得很开心才吓人……

    不断前进的黑猫号和土佐犬号都是有好多小孩的有钱人。最后一名的柴犬号只有一个人,看起来非常寂寞。濒临破产、好几次回到起点过著败犬人生。真的是,也不需要如此忠实重现吧。

    一个人很轻松。

    不仅习惯也觉得理所当然。

    明明如此,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呢?

    啾──性感的声响让我的脖子周围感到搔痒难耐。茉莉小姐将含著的棒棒糖从口中取出。我看著她无趣地望著板子的双眼,看著她趴在床上,一个人在这样的废墟玩游戏的身影。

    「那个……」我重新跪坐在积满灰尘、差不多该打扫的床边地板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玩生命之旅?」

    和别人玩绝对比一个人玩更有趣。

    「不要。」但是茉莉小姐看了我一眼。「这游戏几乎是以偶然构成的不是吗?对方是自己还是别人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我玩腻了。」

    茉莉小姐说完,随性地把板子甩开。棋子翻倒,纸钞也散落在地。

    我非常用力地被拒绝了。她转个身仰躺著,舌头在棒棒糖上来来回回,彷佛想起什么似地说:

    「说起来,你这家伙,回来得可真早。」

    没错,今天是准备回家的路上顺便过来。

    「那个……怎么说呢……」

    「好像又跟那个红框眼镜在一起是吧。」

    茉莉小姐含著棒棒糖,像洋娃娃一样面无表情地看著我。我边冒冷汗边调整坐姿。被看到了,旧校舍一楼从角度上来说很难用望远镜看到……但也许对这位魔女而言,根本没有所谓的死角。

    「发生了一点怪事。」

    而这位妖艳的魔女拥有能将怪事轻易还原成合理解释的能力。我当时的确看到女同学走上楼,但小西同学却说没有人经过楼梯。那我看到的难道是幻影吗?小西同学追的松本同学又消失去哪里了?明明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我断断续续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4

    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任谁都讨厌吧。

    填满稿纸的作业迟迟没有进展。每当耳边响起她们的笑声,手就会停下来,忍住呼吸停止活动。

    放学后的教室中,女同学们开心地聊著不重要的话题。主题是绝对不想和他交往的男生,是指谁呢?「像那种弱不禁风的男生绝对不要~~」女同学尖声说著,我感到全身僵硬。「啊~~我懂我懂。」其他女生也纷纷附和。「那家伙好像是美术社喔。美纪有说过,他对自己的评价超低的,动不动就陷入沮丧,听说相处起来很麻烦。」「哇~~可以想像,一定是妈宝。」「每次讲话都好小声。」「生理上不能接受啊~~」「那家伙一个优点都没有吧。」

    她们看起来非常开心。用开朗的表情拍著手,声音充满整间教室。这不是说人坏话或霸凌谁,只是单纯讨论生理上不能接受哪种男生,话题非常理所当然。所以大家没有注意到在教室角落填满稿纸的我,没有注意到一次次停笔、肩膀紧张地发抖,抱著坐立难安的情绪咬牙苦撑的我。

    这不是我愿意的生存方式。

    我们不一样。

    虽然一样是人类,但是不一样。

    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大家在一起。不想被讨厌。但是热闹闪亮的那个空间四周被眼睛所看不见的透明墙壁包围。大家都能随意穿透,我却不行。身分验证、密码、还是神秘的咒语?到底需要什么呢?我到底缺乏什么?到底哪里不一样?

    心思乱飘、没有对焦。

    「柴山!」

    有人叫我。

    「在这在这,抓到你啰!」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是高梨同学。「你上次真的真的没有遇到松本同学?」

    「是这样没错……」现在还在讲这个?「怎么了?」

    「有点不可思议,可以说是『世界奇妙物语』的状况,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肩膀被抓住,我不禁坐在椅子上往后倒。

    「可以来一下摄影社吗?」

    「现在?」

    「现在马上。」

    我望向桌上的稿纸。

    「那个……」声音沙哑又很小。我知道自己双颊发热,我讲话的方式是不是不只女生,会不会连男生都生理上无法接受呢?「这个今天一定要交,可以等我一下……」

    「啊啊,这个。」高梨同学笑著,毫不在意地点头。「OK。没关系,已经快完成了吧。」

    接著,作业不到五分钟就写好了。走到社团教室的路上,高梨同学跟我说在那之后的事情。

    「那之后松本同学就再也没来参加摄影社活动了。一般应该会觉得她是不想正式入社,怕尴尬也就不来了吧。但社长还是很希望高一新生加入,所以直接去教室找人,希望她回心转意。结果怪事发生了。」

    「怪事?」

    「就是啊,高一生里面根本没有松本真梨香这个人。」

    「没有……?」

    「社长跑去松本同学的班上,一年A班。但是不管问谁,都没有人认识松本真梨香。很怪吧。结果问了班导师也不知道,让人一头雾水吧。」

    「会不会是搞错班?」

    「一开始社长也是这样想,所以问了一年级每个班,但也是白费工夫。根本没有人知道。」

    谁都不认识的高一生……

    这是有可能的吗?

    「之前像逃走一样离开也很奇怪吧?而且没有碰到柴山就消失,根本是幽灵。我不是跟你说过『一年级的梨香子同学』……」

    进到摄影社教室,三之轮社长和小西同学隔著桌子面对面坐著,看著桌上散落的照片。一如往常没看到其他社员。

    「我把怪谈调查专家带来啰。」

    听到高梨同学的声音,两人一同转头。

    「那个,我不记得我有这个头衔……」

    「这是小西说的。」

    「啊,那当然是开玩笑嘛。」小西同学轻松带过。「不过松本同学不见的时候柴山也在场,所以算是当事人吧?高梨你跟柴山说明了吗?」

    「当然。」

    摄影社的三人一同看向我。

    「很奇怪吧?」小西同学说。

    「很奇怪吧。」社长说。

    「很奇怪啊。」高梨同学说。

    「那个……」

    我畏畏缩缩地举手说:

    「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理由需要用假名……?如果用不同的名字申请体验入社,那一年级生里面没这个人也不奇怪。」

    但是社长摇摇头。

    「这样还是很奇怪。」

    「那位同学有时会穿运动服来。」小西同学抱胸思考著,「运动服上有写松本真梨香。」

    原来如此,我们学校必须在指定运动服的胸口绣上全名。

    「借别人的运动服来穿之类的……」说著说著,我发现这样会跟一年级生里没有「松本真梨香」这个事实有所抵触。我问小西同学:「那个运动服是胭脂色吗?」

    「没错,领带也是。所以一定是高一生,但却不存在于任何一个班级,不怪吗?」

    「那个,会不会被大家排挤之类的……」

    自己说出口又觉得心痛。

    「班导师不知道也太奇怪。」

    「再说,还有更奇怪的。」社长竖起食指看著我说:「我总觉得无法接受,昨天和今天还偷偷翘课去一年级教室侦查,本来想说绝对要让她在入社申请单上签名。」

    这也真是一股强烈的执念,有这么希望有新生加入吗?

    「我从教室窗户偷看,确认每个一年级生的脸。因为选修课会在不同教室上课,要一天看完所有班级虽然很辛苦,但松本同学长得很可爱,我视力也不错,所以以为自己一定认得出来,但却……」

    社长静静地摇头,随意缠绕的马尾无力地摇摆。

    「没有吗?」

    「对,每一班都找不到。」

    「会不会是单纯缺课?」

    「我当然也想到是如此。但是我们学校……你看,教职员办公室外有出席黑板对吧?缺席同学较多的班级也能一眼掌握人数。不过昨天和今天,都没有高一生缺席和早退。而且……」社长继续说,「我刚刚看了菜穗拍的照片。」

    散落在桌上的是樱花开得灿烂的团体照。

    「这是入学时拍的照片吗?」

    「对,我们社团的传统,入学典礼结束后,除了摄影师拍的以外,摄影社的社员要负责拍这个。今年就是我跟菜穗拍的……」

    「到处都找不到。」继续说的是小西同学。「这些照片我全都查了,到处都没有松本同学。」

    室内不知不觉陷入沉默。管乐队的练习声好像是来自远方,透露出悲伤。

    「不怀疑是校外人士吗?」

    沉默的高梨同学举手说。

    「你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奇怪……」小西同学看著高梨同学,皱著脸。「那是哪里的方言?跟我知道的京都腔好像又不一样。」

    「高梨腔。因为常常转学,所以各种腔调混在一起。」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是大阪腔。

    「既然一年级没有这个人,就表示不是学校的人,说不定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应该不是吧。」社长说。她抓著马尾,将发尾压在脸上思考。「制服确实是本校的,校外人士应该很难拿到吧?而且我不懂参加体验入社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推理小说,就是那个啦,我们的摄影社偶然拍到犯罪的决定性证据,所以为了消灭证据打算把底片偷走──」

    「如果是推理小说的话啦。」社长耸耸肩说:「倒是没有什么东西不见。」

    「虽然如此,但依合理的思考来说,不就是校外人士穿著制服混进来吗?」

    「但是运动服也弄得到吗?」

    透过网路,也许可以从毕业生那里拿到。像是色情网站更有可能。我们的高中制服算满可爱的,应该有人想要。但如果是绣名字的运动服,这种东西会流出市面吗?

    不,凭直觉想的话──

    「毕业生呢?」我怯怯地开口。「去年的毕业生,领带和运动服都是胭脂色。穿起来也跟一年级生一样。」

    「这也不可能。」社长摇摇头。「我曾经看到她带著学生手册。你们知道吗?我们的学生手册从你们这一届开始换新设计,你们看。」

    社长从外套内袋掏出蓝色的学生手册。

    「啊,真的。有些许不同。」

    小西同学发出惊讶的声音。

    学姊拿的学生手册颜色的确比我们浅,校徽也较不明显。我们的学生手册校徽采用浮雕设计,而且是华丽的金色装饰。差异很明显。

    「松本同学拿的和你们的设计一样,所以应该不是毕业生。」

    「那校外人士要拿到也不容易。」看来无法找出大家都接受的答案。「制服、运动服、学生手册都是真的……一年级却没有这个人。」

    「怎么说呢,就好比……」小西同学低著头说:「一年级的梨香子同学。」

    室内再度陷入寂静。高梨同学摆摆手说:「怎么可能嘛。」社长也跟著附和:「对对,不管怎么想,那都不是幽灵,是普通人。对了,菜穗你不是有帮松本拍照吗?如果是幽灵怎么拍得出来?那个洗好了吗?」

    大家的目光同时集中在小西同学身上,她低著头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说到这……」

    大家一起探头看著桌上的照片,同时发出声音。

    「呃……」

    「哇……」

    「啊……」

    我也不禁发出呢喃。

    这应该是在社团教室拍的,穿著制服的女学生特写。但好像有强烈光线照射一般,她的脸部周围都被雪白光线覆盖。

    「漏光啊……」

    被眩目光线覆盖的学生照──好比灵异照片。不过,她穿的制服外套确实是我们学校的,校徽也很清楚。

    「巧、巧合吧。偶尔也会发生的,那台相机也很旧了。」

    「关于一年级的梨香子同学的传言……」小西同学低著头喃喃地说:「梨香子的姓好像就是松本,松本梨香子。」

    松本梨香子,松本真梨香。这两个名字像咒语般相似。

    「不不不,不是的。你看那个女生有手机耶!幽灵不会用吧!」

    「虽然如此,但现代人的幽灵穿著现代服装、拿著现代用品也不奇怪吧?」

    高梨同学开玩笑地安抚慌张的社长。

    「果然真的是梨香子同学的幽灵吗?」

    我看著小西同学低语的表情。

    她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明明是别人的事却为之悲伤、哀怜……她就是如此温柔的女孩。

    为什么呢?这时看著小西同学沮丧垂下的双肩,肚子深处总是感到搔痒难耐。

    「随著春天的结束而消失了吗?」社长甩甩马尾。「真是的,菜穗别再说了。」

    「为什么她只能待到春天呢?」

    小西同学低著头,很不可思议又很寂寞似地低语。

    「有种说不上来的孤独感,时间一到就要消失……」

    三年出现一次,随春天结束而消失的少女幽灵。

    虚无缥缈、淡淡地、透明地……消逝的时间。

    虽然她说这是孤独,但我却彷佛能理解。不知怎么地可以理解。

    过了春天,大家会记住彼此的长相,这样一来就没有自己加入的空间了。所以才消失?一定不是这样。

    如果这世上有幽灵,「一年级的梨香子」随著春天结束而从教室离开的理由──

    一定是因为活著的人都太耀眼了。

    让人睁不开眼睛、身体彷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所以无法待在那里。

    我们与他人实在过于不同。

    「这时就该抓鬼猎人‧小柴上场啦!」

    身体一阵摇晃,原来是高梨同学拍打我的肩膀。

    「小西说柴山对怪谈比较熟,说不定有办法,所以才把你带来的喔。她说你曾经驱除恶灵。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害怕,说也许碰到了幽灵。」

    「啊?」发出失去理智声音的是小西同学。「才、才不是呢!我从来没说过那种话!要柴山来是因为……怎么说……松本同学消失的时候他也在场!幽灵什么的才不可怕呢!又不是小学生!」

    就算不用这么认真否定,女生害怕幽灵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那个……」我小心地举手对高梨同学说:「那个……很可惜,驱除恶灵之类的,我不会。」

    特地叫我来,我却没有帮到忙真不好意思。

    「哎呀,我越来越不想去什么废墟探索或是废村参观了……」

    社长双手捧脸大叫。

    「废墟探索?」

    「摄影会啦。今天没有来的学长是废墟专家,大家要一起去冒险。」

    「下个月要去的村子,不是还说要走那边的隧道吗?真不想去啊,还不如去拍钢弹。」社长双手抱著头。

    「对了!」小西同学睁大眼镜后的双眼。「柴山,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在募集帮忙搬行李的人。」

    「嗯……」

    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因为可以想像自己一定只是去丢人现眼。

    因为我没有任何长处。

    所以感到自己的不足。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和大家待在一起吗?

    我就像一个幽灵。

    和大家太过不同。

    不可以在一起。

    但是,待在这里也需要一个好理由。

    我想帮上忙。

    「那个……」我开口说:「至少我可以解释上次松本同学是怎么从走廊消失的。」小西同学和高梨同学似乎很惊讶。「欸?」一声看著我。

    「你不是没有和松本同学擦身而过吗?又没有其他藏身之处,她到底是从哪里消失的?」

    「嗯。」我点点头,掌心冒出奇怪的汗。「是这样没错。但总之先确认几个事实,不然要是说错很丢脸。」我回头看著出入口,打开社团教室的门。「松本同学一进来就马上离开了……没错吧?」

    我回头看看小西同学和社长。

    「对,突然说我有事先走就出去了,应该是往右转。」

    「为什么是小西同学去追?」

    「啊啊……」回答的是社长。「我因为正在冲洗相片走不开,菜穗脚程又快。所以叫她快追,别让她跑了。是有点过头。」

    「小西同学就马上追出去了吗?」

    「嗯,是啊,松本同学一出去,十秒内我也跟著出去。」

    原来如此。

    我走出教室。正面是多媒体教室的门,左手边是逃生出口。

    「松本同学不可能往多媒体教室或逃生口去对吗?」

    社长回答我的疑问。

    「对啊,我坐在这里,看到她往右边去。」

    「高梨同学为什么比较晚过来?」

    「我本来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她是体验入社。」

    「这样啊……」

    我走到走廊。继续往右走,三人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

    「到走廊时有看到松本同学吗?」

    「嗯……因为还是有些时间差,已经看不到了。」

    右手边是校刊社教室。

    「那天校刊社休息,所以大门上锁……」

    「不过即使有开也不会跑去隔壁吧,又不是自己知道的地方。」

    我对社长的话点点头,经过资料室与备品管理室前方。

    「这两间平常也有上锁。」社长说。

    「就算是开锁师傅,也不会刻意跑到明知有上锁的地方吧。」

    走廊到备品管理室大门就要左转,往前走是一个小出口,直走是校舍入口,右手边有几间教室和连通走廊。

    「是在这里遇到柴山的吧。」

    「嗯。」

    走廊往右弯。直走是连通走廊的大门,右侧有楼梯。我是在这里看到女生上楼的。

    「小西同学跑到这里时,我已经在这里了。所以不管松本同学的脚程再怎么快,都不可能躲在走廊这边的教室。」

    「洗手间那边的管乐队也说没有看到人。」

    小西同学调查校舍出入口附近时,我一直站在这里,因为小西同学要我好好看著。

    「这样的话,还是去二楼了吗?」

    「总之,我们先去二楼看看吧。我想确认一下。」

    一行人走上楼,管乐队的演奏音量一口气变大了。楼梯间有五位女同学,不知道吹的是不是长号,我对乐器不熟也不是很清楚,但如果有人通过这里的确很困扰。

    「上次也是这样吗?」

    我问小西同学。管乐队的女生们让出一条路给我们,但是依然不好过。

    「对。」小西同学点头,「我问过,都说没有女生经过。」

    管乐队的成员没有要停止演奏的迹象,发出呜~~呜~~的巨大声响,我们也提高音量对话。她们边演奏,边以一脸奇怪的表情看著没有要上楼的我们。

    「当时问的人现在在吗?」

    小西同学点头,毫不犹豫地指向其中一位女生。她吓了一跳放开乐器,领带是胭脂色,似乎是高一生。

    「是这一位。」

    「那个……」我清了几次喉咙,我还没有灵巧到可以马上和初次见面的人对话。「那个……我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很紧张,感到自己脸颊涨红。

    「你们在这里练习的时候……记得这位同学有来问你有没有人经过吗?」

    高一生看著小西同学一会儿,「啊」一声点点头。

    「嗯,我记得。」

    「没有人经过吧?」

    「是这样没错……」

    「那应该是那个同学。」我望向另一位看著我们的高一年,「当时那位同学正好离开位子回来的时候吧?」

    一年级生看了看彼此。

    「对,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

    「这样啊,谢谢。」

    我点点头,非常有礼貌地鞠躬。这里实在太吵,我决定下楼。她们以很可疑的眼光目送我们。

    「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回到出口。

    「那时,我应该有说……有女生上楼。」

    「啊……原来如此。」小西同学点头,握拳敲了敲手掌。「没有人经过楼梯,但是有女同学去洗手间回来,柴山看到的就是她啊。」

    「没错。」

    「什么?结果这都跟松本同学无关吗?」

    「嗯,只是确认。那个……因为说错的话很丢脸。」

    「但是,这样说来……」社长有些害怕地环顾四周,「感觉不是越来越诡异了吗?因为这样根本没有松本可能经过的地方啊?」

    「虽说如此,还是有一个方法,有一个可行的方法……」

    我回头望著延伸至连通走廊的大门。

    「我进入旧校舍,走在这条走廊上时,虽然没有与女生擦身而过,但有碰到两个男生。」

    「什么?你不是要说松本几秒钟就能换穿男装吧。」

    怎么可能,又不是鲁邦三世。

    我摇摇头回应高梨同学。

    「很明显是男学生。但他们正在搬运布幕还是椅子之类的东西,应该是经过连通走廊往新校舍方向去了……」

    「会用到布幕的地方是哪里呢?戏剧社吗?」

    社长歪著头思考。

    「那又怎么样?」

    我让自己说话尽量不要打结。要是说错怎么办?不是这样怎么办?脸就丢大了!我用舌头湿润嘴唇继续说:

    「我在想的是布幕和椅子从哪里搬过来的……」

    「啊!」很快发现问题的小西同学提高音量说:「备品管理室!」

    「没错。」我点头。小西同学睁大双眼直直盯著我,她的眼睛意外地可爱,她这样看著我,我实在无法与她对视。

    「如果东西一次搬不完,不就得来来回回好几次吗?这样一来,即使门开著也不奇怪。」

    「门开著的时候,她躲进去里面吗?」

    社长讶异地说。

    「是的。一定是有某种理由。也许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不存在于高一生中,所以必须先跑再说……但听到社长和小西同学追出来的骚动声,我想她应该觉得不想被抓到的话就得找地方躲起来,便跑到刚好开著的备品管理室把门关上。」

    「话虽如此,但等一下。」高梨同学举起手说:「我和小西不是一起查了资料室和备品管理室吗?门有上锁喔,难道是从里面锁的吗?」

    「不是这样的喔。」我摇头走向走廊。「即使想从里面上锁,学校门的构造并不能从里面上锁。我想是为了防止学生霸占教室,把教室私有化……」我在备品管理室前停下脚步,单手指著门。「我们的高中……应该说大部分学校都是这种拉门,用看的无法得知有无上锁,所以……」

    我以单手用力压住拉门。

    「如果像这样用身体的重量从内侧压住,任谁都会以为有上锁而放弃吧。」

    人只要判断这扇门有上锁,便不会施加不必要的力气。

    其实根本没有上锁,却产生上锁的错觉。

    因为有股比想像中强大的力量在里头撑著。

    「这附近有管乐队的演奏比较吵,我们当时讲话应该很大声。如果松本同学听到讲话的声音,觉得门可能会被打开,那么即使她故意从里头施力让门打不开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的确就如你所说。你居然想得到,真厉害。」

    「这样啊。」社长看起来也接受这个说法,「这样的确就解释得通了,你头脑意外地好耶。」

    小西同学表情严肃地盯著备品管理室的门看。眼镜后方的双眸眯起,小小的嘴唇喃喃自语:「不是幽灵啊。」

    「什么嘛,你还真像推理小说中的侦探呢。」

    「可以画成《用道理解释奇怪现象!》的漫画耶。」高梨同学开了个玩笑,社长也笑著继续说:「不如成立神秘事件研究会什么的?因为我们学校有很多类似的传说,调查后做成报告在校庆时贩售,说不定会大受欢迎?」

    很厉害耶、好聪明。好像侦探一样!发现你意外的才能耶。这都是柴山想出来的吗?

    是的。

    这些话让我的脸颊慢慢涨红。高梨同学、社长也对我笑,开心地看著我、调侃我。虽不应该但却带来奇妙的快感,被这样一说就无法回头了。没错,我很厉害、我很聪明,我比大家想像得还要更思路清晰,可以胜任侦探的工作。所以更加依赖我吧。

    当然,全都是谎言。

    这些都是茉莉小姐的推理。

    我感觉到视线。小西同学正看著我。不知为何,我无法与她对视,我低下头来。她的疑问刺激著我的耳垂。

    「但是到底为什么高一生中找不到松本同学呢?」

    我是不是很差劲?无可救药地卑鄙?像这样把功劳当作自己的,利用茉莉小姐的推理博取大家的好感。

    『那家伙一个优点都没有吧。』

    ──我不想被这样嘲笑。

    我想成为对大家有用的人。

    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与大家在一起的理由。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再调查一下……明天告诉你们。」

    「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可以听到这句台词!」

    「欸~~现在跟我们说不就好了~~」

    我刻意忽略他们的话转过身去。不行,待在这里太久是不行的。

    「那个……有些事我得去调查,明天见啰。」

    我当然不知道要调查什么,说我想到了也是天大的谎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我快跑穿过走廊,突然感觉身边有人,转头一看,心脏因为恐惧感而狂跳不已。

    「柴山。」跟过来的是小西同学,她微微低头小声说:「对不起喔。」

    「咦?」

    「我没有把你说女生上楼的事情听进去,对不起,我不是认为柴山在说谎。只是这样很矛盾,觉得很奇怪……所以,对不起。」

    「没关系啦,小事。」

    我甩开小西同学在走廊上奔跑,一直跑到连通走廊。

    现在才说这个我也很困扰。

    因为我才刚成为无药可救的大骗子。

    5

    开门的瞬间差点停止呼吸。

    「你在做什么?」

    颠倒的白皙脸庞望向我。茉莉小姐仰躺在床上,身体像弓一样弯曲,后脑落在床边,指尖撑在地上。

    她似乎是住在妖怪世界的生物。她眯起双眼,彷佛要看到尖牙般露出雪白牙齿,说了句残酷的现实:「肩膀酸痛。」她使用腹肌的力气,动作灵敏地撑起上半身。难道这是伸展运动?她单手拨开肩上的秀发,侧脸对著我说: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柴犬号?」

    「啊?」

    我关上身后的房门歪著头,差点回答「要找柴犬的话在这里」……但突然想到,难道她说的是上次玩生命之旅的棋子?

    「弄丢了吗?」

    她白皙的侧脸对著我,彷佛强调那柔和的鼻梁线条般,冷冷地抬起下巴。

    「不是弄丢,只是哪里都找不到。」

    这就叫做弄丢。

    我走近她的床,放下肩上的书包。茉莉小姐的房间塞满各种怪异的物品,穿著各式各样服装的假人和躯干东倒西歪的模样,好比是战场或刑场。现在很少见的古早电视和录放影机等破铜烂铁散落在地上。

    「别说了,快点找。」茉莉小姐趴著,长发散落在床单上,手里抱著抱枕。「你这家伙今天好像没有调查吃面包之女的事,找到柴犬号的话就一笔勾销。」

    说实话,希望吃面包之女的调查可以就此打住。我跪在地上环顾四周,棋子……是不是之前翻倒的时候掉到哪里去了?

    我趴在地上探头到床底找。灰尘非常多。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今天好像也跟摄影社的人混在一起?」

    这句话让我觉得好像心脏被舔过一遍,用她湿润、冶艳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粉红色舌尖与双唇。

    被看到了。某一天黄昏,茉莉小姐在这里淡淡地述说以想像为名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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