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原本那个世界里了。强撑着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丝毕卡讷讷地说着,说话时像是在扼杀自己的情感。
周遭的夜色已经开始泛白。
至于那个迦流罗,她早就在一旁流着口水睡着了,还睡得很香甜。
「弑神之恶」口中说出的往事有点脱离常轨,资讯也都没有经过太多的整理。按照一般人的感性来衡量,会很难相信那些是真的吧。
可是我不觉得丝毕卡在说谎。
因为她那对宛如星星的双眸一直带着光芒。
「那帮人对现世的魔核许愿,打造出一套循环系统,要让常世的能量通通转送到现世去。并封印『门扉』,还拿来当成媒介,将魔力传送过去,打造出人们就算被杀也不会死去的无限再生社会。而魔核的效果范围之所以会因种族不同出现差异,理由就在于要避免人们胡乱开战。一旦进攻其他国家,就会面临对自己超级不利的情况,因为『敌人可以复活,我军却不行』,这样一来,就无人能做侵略性的战争。」
「咦?可是盖拉•阿尔卡的马特哈德好像有做过这档事……?」
「偶尔也是会出现这样的笨蛋,但一般人不会那么做。还有核领域算是缓冲地带。因为现世的人几乎都是无可救药的战斗狂,所以预留一些缓冲余地也是很重要的吧。」
「所以我们才会一直打那种娱乐性战争啊……真是没救了……」
「一旦魔核毁坏,这样的秩序也会崩解,于是那帮人就让魔核转变成别的样貌,交给各国守护。甚至开始有人把魔核当成神来崇拜。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神,而是让常世衰退的邪恶装置罢了。因此我一直在寻找魔核──想要打破所有的秩序,让自己得以回归常世。」
「可是你还是如愿来到常世了吧?这样就不用毁坏那边的魔核啦?」
薇儿说得没错。
然而丝毕卡却在那时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开口回了句:「不是那样。」
「必须把魔核全都破坏掉。那不是人类该使用的东西。一旦出现像愚者那种滥用魔核的人,就算靠我的力量也无法跟他们抗衡。」
我懂了。若是有人许愿「将整个世界做成蛋包饭」,到时整个世界真的会变成蛋包饭吧?
「总而言之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我的目标。只不过当我察觉自己有这个目标,我都已经多花三十年了。那些愚者许下的心愿既巧妙又复杂,想要看出魔核是如何运作的,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啦,不过被赶出常世后,我曾受到打击丧失一些记忆,这部分也让我吃尽苦头呢。我曾经沦为奴隶,被盗贼四处追赶……但那些想要伤害我的人,我已经把他们全都杀了。」
「……你刚才那么理所当然地提到三十年,为什么有办法活那么久啊?」
「因为我是神仙种和吸血种的混血儿,但我原本寿命大概就只有两百年左右吧?可是如此一来,若是要把常世夺回来,时间根本就不够用。再说那西利亚也说过──『当季节跨转六二二度,我们会再度重逢』。因此我才会获得能够活很长一段岁月的烈核解放。正确说来,那是一种能够干涉『流动』的能力。」
烈核解放是来自于心灵的力量。以本人的意志力或心愿、信念和生存态度为基础,为世界带来变革。
这家伙以前好像说过「是靠魄力才活那么久」之类的,或许那说法并非完全是错误的。
「我一定要跟那西利亚再度重逢。然后把常世打造成属于那些家里蹲的乐园──听完我说的这些话,我想你大概很后悔跟我合作吧?」
「为、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破坏所有的现世魔核啊。一直处于被人夺走魔力的状态,实在很不爽,那样就很像在阻碍另一个世界的文明发展。可是一旦来自常世的魔力供给停止,现世很有可能再度落入战国时代──你应该无法容许那种事情发生吧?」
「…………」
丝毕卡说的话也满有道理的。
她和我所向往的目标或许很相似也说不定。
而且还跟芙亚欧梦想中的「所有人都能死得其所的世界」具备共通点。
可是这之中依然存在着根本的差异,那就是为了实现目标而走的路。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冷酷了,若是有人胆敢阻碍自己前行,那她下手将不留任何情面。至于那些不具备「家里蹲」素质的人,也就是她看不顺眼的那些人,对于丝毕卡而言就跟路边的石头没两样。
「……你真的很邪恶耶。」
「对啊,所以我才会被人叫成『弑神之恶』。」
「可是你很努力呢,没想到你意外的是个很棒的人。」
「…………」
只是因为她太过纯真才会那样吧。
之所以会那么冷酷,是因为她拥有相对强大的心愿。不管要使出何种手段,她都希望让常世恢复如初,把那西利亚找回来。即便手段很邪恶,她本身的思想也绝不该被人否定,我倒觉得更该加以尊重。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跟丝毕卡友好相处。
我想应该能够找到跟这家伙共存的方法才对。
「我还不是很瞭解你,可是我觉得我们有机会相处融洽喔。」
「你──」
那时丝毕卡的神情出现奇妙的扭曲感,而且她还大喊出声。
那种表情就很像遇到外星人一样。
「你简直是愚蠢到家了!愚蠢到可怕的地步──只不过稍微听人说了一点点往事,就将自己的感情代入,而且是到不正常的地步。所以你才会一天到晚受那些邪恶的杀人魔威胁性命。」
「这种事情,我自己也很清楚。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我就是觉得即便碰到你这种人,也还是有机会跟你交心啊。」
「…………」
「我觉得不该毁坏魔核。当然随随便便杀人也不行。应该能够找到方法才对,让你不再需要那么做。所以我觉得应该针对这点好好的想一想。」
「……………………」
「但起码可以确定愚者的做法是错的。不能够对那家伙置之不理。丝毕卡你也这么觉得吧?所以你再也不用一个人作战。我也会努力扳倒那个卢克修米欧的。」
这时丝毕卡低下头去。
脚尖跟脚尖互相摩擦,变得扭扭捏捏的。
后来她又微微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一声「咕啊──」。
她大力擦拭停留在眼睛里的泪水,脸上露出平常会有的轻浮笑容。
「──我又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有很多逆月的伙伴在喔!」
「说得也对。有特利瓦跟科尼沃斯──甚至还有芙亚欧呢。」
「就是说啊!但是我也会利用你。光靠逆月对付那些愚者,感觉有点累呢。」
「对啊,请多指教。」
我脸上浮现笑容,对丝毕卡如此回应。
丝毕卡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认真神色。接着她忽然将目光转开,过了一下子,她用好像能听见又好像听不见的微妙音量做出回应,嘴里回了声:「……嗯。多多指教。」
这下子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有机会跟丝毕卡好好相处。
「……可玛莉大小姐,我很不满。」
刚才沉默了一阵子都没有说话的薇儿开口了,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很不满。
「可玛莉大小姐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增加新的女主角吧。可以跟我相处的时间越变越少,这我不能容许,让我更想把杰米尼大人拿去培养蕈类。」
「你在说什么啊。」
「毕竟──最贴近可玛莉大小姐的人,就该是我才对……」
那个女仆嘟起嘴,眼里一直盯着地面看。
她似乎在闹别扭。这让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我想要跟谁交朋友,那都是我的自由吧。」
「那假如我把可玛莉大小姐晾在一边,每天都跟柯蕾特你侬我侬,这样可玛莉大小姐也无所谓吗?」
「…………」
「看吧。」
「那、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原来的世界,这点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所以我们才需要跟丝毕卡合作……」
「那么杰米尼大人就是用来让我们回家的道具对吧?她不是后宫成员对不对?」
「我是很想跟她好好相处……嗯?后宫成员是什么?」
「若是把可玛莉大小姐扔着不管,那您就会跟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具体而言就是翎子大人)结婚,变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必须好好看紧您。」
「我才该把你看好吧,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做出变态行径。」
「这么说就对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守着可玛莉大小姐。所以也请可玛莉大小姐要一直看着我喔。」
「唔、唔嗯……」
那时忽然传来一记「啪铿!!」声,是有人在踢铁制牢笼的声音。
吓一跳的我转头张望。结果发现丝毕卡一脸烦躁的样子,嘴里「啧」了一声。
「不要在那里秀恩爱啦!!我的耳朵会烂掉。那样很像看到从前的我们,会很火大耶!!」
「是在说你和那西利亚吗?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完全不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了!你和薇儿海丝比翼双飞肝胆相照。我在想──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若是失去薇儿海丝,八成会变得像我这样。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恐怖分子,还是彻头彻尾的那种。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那女孩。」
「可玛莉大小姐,那个恐怖分子有的时候也会说些人话呢。照那样听来就像在说我和可玛莉大小姐是很相配的伴侣。」
薇儿的耳语,我就当没听见。
总觉得丝毕卡看着我们的眼神好像隐约透露着憧憬和羡慕。
我会变得跟这家伙一样?是在说笑吧──虽然这么想,却无法断然否认。多亏有薇儿在,我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若是这个女仆消失,我就会被打回原形变回家里蹲。
不对。
搞不好会变得跟丝毕卡一样,不顾一切试图找回薇儿。
我觉得我好像稍微能够理解丝毕卡这家伙的心情了。
「总而言之!现在该做的就是先从这里逃出去!若是动作不快一点,在跟那西利亚重逢之前,我就会先下地狱!」
「但是我和可玛莉大小姐会上天堂。」
「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想!可恶,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为了找到突破口,我朝四周张望。目前手脚都被绑住了。就算把枷锁去除,也会因为有铁笼的关系无法逃脱。再说负责看守我们的士兵应该也不少。这下完了。什么都想不出来。唯独要被人处刑的瞬间是越来越接近──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那时我忽然听见很大的声响。
吓了一跳的我看了看隔壁的监牢。
那个监牢位在薇儿和迦流罗所在区块的后方。
一个银白色的美少女──佐久奈•梅墨瓦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
她全身都是汗水。脸上的表情像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就好比是刚刚才苦修完成的修道僧。
咦?为什么她会站着?
佐久奈不是被人绑得严严实实吗?
「可玛莉小姐。」
在擦拭额头汗水的同时,佐久奈转头看我。
「总算……总算破坏绳索和锁炼了……还有口枷也是……」
「你是用破坏的?怎么做的啊……?」
「靠蛮力。」
「靠蛮力!?!?」
佐久奈朝我回了一句:「是的!」脸上浮现犹如花朵绽放的笑容。
我从以前就知道这女孩力气很大,但没想到大成这样。我看卢克修米欧肯定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关在隔壁的丝毕卡笑得很开心,嘴里说着:「越来越想要她成为我们的一员呢~!」我都说佐久奈不会交给你了。
「我觉得有点疲惫……可是现在不是说这种丧气话的时候吧。」
「难道说──你一整晚都在跟绳索搏斗?」
「是,因为这样下去会遭到处刑。再来只要掰开这个铁牢就能逃脱……嗯!」
佐久奈伸出双手,抓住两根铁棍,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铁棍朝左右拉开──
但最后那些铁棍依然还是文风不动。
「呼……呼……不行……靠我的力量没办法破坏……!」
「那是当然的吧!若是真的能够破坏掉,佐久奈就不是正常人啦!」
「没能派上用场,很抱歉……」
接着佐久奈就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我是觉得光是能够破坏那些拘束她的东西就已经很厉害了。
「……丝毕卡,你的超强力量还没恢复啊?」
「还远着呢。虽然脚已经恢复了,却没办法发挥像从前那样的力量。」
「那迦流罗……」
「呣呣……花梨小姐……我没睡喔……工作……都有好好在做……」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大觉,简直太强了,我好羡慕。我也想变得那么强。
不对,那个不重要。
眼下情况明显是山穷水尽的状态。
要想的事情太多,脑袋都快出问题了。
不是只有在想要怎么逃脱牢狱。
另外还有最后一个魔核的去向。以及被刺伤的小克莱。在露营地点分开的伙伴们。因为广场骚动而分开的那些伙伴。还有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的普洛海莉亚和莉欧娜。以及人应该在常世某处的妈妈。最后是愚者──那个想要杀了我们的秩序维护者。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到底该从哪边开始着手才好。
「很简单啊,先把愚者打倒就对了。」
丝毕卡在那时用很冷静的语气如此说道。
「那家伙一直在妨碍我们搜集魔核。只要能够把他排除掉,事情就会有转机。八成还能弄到跟那西利亚有关的线索……」
「但是在那之前要先从这里逃脱吧。若是能够使用魔法就好了……」
「嗯?魔法……?」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我们在搜集魔核。
而且丝毕卡那边已经有两个了。
「──可以用魔核!常世的魔核跟另一个世界的魔核不一样,会散发魔力对吧!?」
「对啊,因为这里的魔核被设定成那样。」
「那我们不就能够用魔法了!?只要交给佐久奈,她就能够用冰冻魔法……」
「没办法啦。」
丝毕卡在那时开口接话,附带一声叹息。
「现在还没办法拿出来,还要再花一点时间吧。」
「那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被愚者抢走了……?」
「为了避免被他抢走,我早就藏起来了……所以那样东西形同不在这里。」
感觉她话说得很隐晦。
但既然都藏起来了,没办法取出也在情理之中。
「那是放在哪啊?啊,该不会是之前我们窝在里面的尖塔?」
「谁知道。话说回来──」
当丝毕卡再度开口时,眼睛朝我的胸口瞥了一眼。
「不知道那个愚者为什么会放过你的项炼?」
「放过……?那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无知的人就一直无知下去吧,那样比较幸福!」
「这天底下找不出比我更适合睿智这个字眼的吸血鬼了。」
「对喔!你正好是无知的『知』的相反嘛!」
「无知的知?你在说什么啊?」
「……杰米尼大人。莫非您知晓那个炼坠的真面目?」
这时薇儿换上锐利的目光,开始质问丝毕卡。
丝毕卡毫不客气地大笑,回了句:「对啊。」
「之前发生吸血动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可是我现在不会抢夺那个。因为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伙伴。」
「…………」
「这么担心啊?没事啦,我跟黛拉可玛莉都一起待到现在了,但是我并没有算计她,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吧?」
「……说得也是,那就先暂时相信您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两个人之间好像有微妙的空气在流淌着……?
我开始感到狐疑,就在那瞬间。
「喀铿!」一声──一个诡异的金属声响起。
我在想该不会是佐久奈把铁笼折断了,于是就转头看了一下。
可是事情却跟我想得不一样。
那是通往外头的门开启的声音。
有好几个人慢慢走了过来。那些是雷赫西亚的士兵,还有其他各个国家的士兵。
除此之外──走在那群人最前方的,是身上缠绕奇妙带子的神仙种男子。
「你们已经祈祷完毕了吗?遗书也写好了?」
佐久奈在那时握起拳头。迦流罗则是睁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唔唉?」
看样子决定命运的瞬间已经到来了。
「天文台」的愚者刘•卢克修米欧静静地宣告。
「接下来就是处刑的时刻,群众都等不及要看你们的死状了。」
☆
已经陆陆续续找到证据,证明黛拉可玛莉和丝毕卡就是挑起战乱的幕后黑手。
那些几乎都是卢克修米欧捏造的。
可是常世的人们却信了。
她们才是这一切的元凶!只要她们消失,和平就会到来!──像这种显而易见的希望,一旦被摊在人们眼前,那些已经对战争感到倦怠并精疲力竭的人民就会很容易被人蛊惑心灵。
有某部分的理性国家展现出慎重态度并表示:「就算她们真的是幕后黑手好了,现在拿她们处刑也还太早。」但是他们却敌不过民众的施压。常世开始清一色染上某种色彩,充斥「将那些恐怖分子处刑!」的暴力声浪。
于是神圣雷赫西亚帝国就进入空前绝后的狂热状态。
当然那并不是宗教带来的热度。
从世界各地聚集而来的人们,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广场的处刑台上。
让这个世界陷入混沌的恶人──丝毕卡•雷•杰米尼跟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加上另外那三个人)被击灭的瞬间,人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希望它快点到来。
──处刑!处刑!处刑!处刑!
人们的狂热疾呼已经是止都止不住了。
而那些人都是特地来观赏这场处刑秀的,他们当然会有那种反应了。
「来了!就是那些恐怖分子!」
「这样的小丫头是恐怖分子……!?」
「谁还管那个啊!她们竟敢把我的故乡毁掉!」
这是被人刻意打造出来的憎恨,还有在诱导下引发的恶意。
在士兵的率领下,此次事件的罪人们现身了,就在那瞬间,整个广场上充满了来自人们的「负面意志力」。
──处刑!处刑!处刑!处刑!
来自全世界,让人都快要听不下去的臭骂声不停投向我们。
恐怖分子们持续沐浴在这一切之下。
还有那个深红的吸血姬──
☆
我好想去上厕所。
被关在监牢里的时候,就只能六个小时去上一次。
到了处刑时间,甚至演变成「你也没必要上了吧」,直接被人带走。
只是现在这种氛围让人根本无法说出:「能不能去上厕所?」
迎接我们的都是人、人、人──是一整片的人,就很像在大草原上生长的草一样。而且他们嘴里都在说着:「处刑吧!」,不然就是「去死!」、「纳命来!」沐浴在那样的臭骂声中,让人都想对这些人说:「你们是把为人最真诚的心都忘到哪去啦?」
「可恶……大家都被骗了!不对的人明明就是星砦。」
「居然聚集了那么多群众,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我看在逮捕我们之前,那个夭仙早就已经在动员了吧。」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小春~!兄长~!不管是谁都好,拜托救救我~!」
「迦流罗小姐,就不能靠你的烈核解放想想办法吗……?」
「我没办法啦!」
迦流罗在嘀咕那句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
「那个愚者放出的带子把我的手圈住了!不知道为什么,【逆卷之玉响】会被无效化,没办法发动!我想那个东西应该具备封印意志力的效果吧──但就算真的发动好了,我也没办法倒卷属于自己的时间,这样我就无路可逃了,只能是死路一条,人生会结束啊!啊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耶~~~~~!还想再帮风前亭开第二间、第三间分店啊~~~~~!」
「我也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啊──!具体说起来就是应该先去上个厕所!」
现在不管在这喊叫些什么都没意义了。
暴露在这些恶意之下,我们被带向处刑台。
那时走在前方的丝毕卡突然「呼噜!」地前倾,被两侧的士兵出手支撑住。原本以为是特效药带来的影响,结果却不是──是因为群众那边有人对她丢生鸡蛋才会这样。
她的脸变成黏糊糊的,用「真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那些人。
「丝毕卡!?你还好吗!?」
「…………我没事啦!他们这样浪费食物,未免太愚蠢了吧!」
丝毕卡露出像是在虚张声势的笑容,扯那些话来搪塞。
真是超乎我的想像。
看样子人们对我们的恨意已经超乎想像了。
对丝毕卡而言,常世算是第二故乡,不对,应该是她真正的故乡才对──从前还是乐园。如今这里的居民却很恨她、咒骂她,巴不得现在就把她杀了。丝毕卡明明一直在为常世而战。
「真丑陋啊。」
走在我们前方的卢克修米欧在那时喃喃自语说了些话。
「人是会逃避现实的生物。会将自己不幸的原因归结到某些事物身上,借此获得片刻的安宁。然而这份安宁正是秩序的源头。」
「可是那些罪名都是假的啊!我们明明就没有破坏常世!」
「因为假象层层堆积,这个世界才得以保持均衡状态。而所谓的本质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啦!快点把这个锁解开!还有我想要去上厕所,想要休息!」
「你们都是祭品,要为了秩序而死。」
这下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们就此被迫站上处刑台。
那个广大的祭坛就很像偶像明星会站的舞台一样,我们这些人被带到中央,被迫站成一排。
群众立时蜂拥而上。就很像期待马戏团到来的孩子一样,闹出好大的骚动,嘴里喊着:「去死!去死!」第七部队的成员还比他们更有品一点。不对,应该没有。
「丝毕卡•雷•杰米尼。这下六百年前的往事将会画上休止符。」
那时卢克修米欧淡淡地开口。
就像在跟人通知什么消息似的。
「想必常世将会脱离星砦的影响,回归到适切的状态下。不会发展也不会衰退,重复引发适度的残酷战争,持续对第一世界输出能源。而人民对这一切真相将会无从知晓,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大多数民众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
「不可原谅……就是你们……把我们的乐园弄得一团乱……」
「『我们的?』说这种话不对吧。」
卢克修米欧发出嗤笑声。
群众丢出的石头直接砸在丝毕卡的额头上。
鲜血流淌下来。愚者用手指替她擦拭,继续冷酷地放话。
「常世原本就是属于我们的。是用来终结战国时代的道具,而且还是应该被当成六国食粮的饵食。你们竟敢肆无忌惮地扰乱这里……就算被赶出常世,还是那么执着,简直万死不足惜。」
「我那是在为常世而战……为了那些心地善良的家里蹲……!」
「这是在说什么啊?害许多人陷入不幸的,不就是你吗?不仅帮助常世发展起来,还传授人们魔法,让那些人获得开战所需的一切。因此才会发生如此残酷的战乱。」
丝毕卡的肩膀在那时震了一下。
「难道你是想要赎罪?太悲哀了──在那段过程中,不是会伤害更多的人吗?」
「我会杀的……这只有心地不够善良的人……」
「若你以为能够这样恣意妄为下去,那就太可笑了。试着从客观角度来思考吧,你本身就是邪恶的存在。一生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邪恶。根据杰米尼家的纪录来看,你似乎从小就被幽禁起来。若是你都没有去到外头,一直被关在家中,明明就能拯救更多的人。」
「我……只不过是想跟那西利亚一起创建出和平的世界罢了……」
「那西利亚•拉米耶鲁会很悲伤吧。如果看到现在的你。」
「……唔!」
「时间也差不多了。」
卢克修米欧在那时拿出怀表,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时间都打发完了,看来为处刑做的准备也都就绪了。」
「等等!那西利亚……那西利亚她……!」
「都说她已经死了啊,接下来你就会去陪那个小丫头了。」
「这不可能!她明明就待在『弑神之塔』的最上层!我已经跟魔核这样许愿了,肯定不会错的!」
「魔核是扭曲的神器。像那种临时性的祈祷,并不会用正确的方式替人实现愿望。在你被赶出常世之后,我们就发现被关在塔里,人早已死去的那西利亚•拉米耶鲁。」
「…………………………………………………………………………」
丝毕卡的身体彷佛瞬间冻结一般。
卢克修米欧说完就走了,那模样像是「事情都办完了」。
我现在觉得上厕所的事情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那西利亚•拉米耶鲁是丝毕卡的心灵支柱。
六百年以来,说丝毕卡是为她而战也不为过。
「丝毕卡……」
「呵呵……呵呵……怎么会这样……」
广场上回荡着永无止境的谩骂声。
承受来自整个世界的苛责,丝毕卡却笑了出来。
「……天不随人意。真的是天不随人意呀。无论我用尽多少手段,天上的神依然在嘲笑我,嘲笑到骨子里了。让我都想把神杀了呢。」
「你、你振作一点,丝毕卡!还不确定那西利亚是不是死了啊!?」
「这我知道。可是我也注意到一件事了。那就是神要玩弄我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我杀了很多人才会那样吧。这都是报应吧。」
直到现在一直都用很复杂的表情听着这些话的佐久奈,那时忽然面露讶异神色,并屏住了呼吸。
像是要粉饰太平一样,丝毕卡变得面无表情。
「也许我先前就该拣选手段才对。就是因为不择手段,结果才会变成这样……」
我听见旁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叽叽声。
佐久奈正用很骇人的表情瞪视丝毕卡。
「弑……弑神之恶!现在才在那边后悔……!」
「太迟了。这些我都明白。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受到惩罚。」
「唔……」
就在那个时候,我似乎听见车轮在旋转的哐隆哐隆声。
广场上的人正发出盛大的欢呼声。
被士兵们搬运过来的东西──是巨大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城堡的大炮。
这个粗壮又危险的炮门正直直地对向我们这边。
我全身都在发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要用长枪刺死我们。
「这、这下糟了!他们是想要用那个东西把我们炸个粉身碎骨!可是比起被火烧,这做法更能够在一瞬间死去,会比较轻松吧……」
「你这是在说什么啦,迦流罗!可恶……」
我在这时转眼看向丝毕卡。
她早就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沉默了。
你还在干么啊……!
「──丝毕卡!你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那时她睁开眼睛。
我觉得她眼里的星星光芒好像消失了。
「也无所谓好不好的。反正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了啊?」
「这样太不像你了!你不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行使那夸张到不行的暴力吗!为什么只是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变得这么沮丧啊!」
「我这也不是在沮丧,但我想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吧。」
「我懂啊!刚才在牢里的时候,你不就亲口对我说过了吗!?」
「……」
「不要让相同的事情再度上演!我会帮忙你的!所以我很明白……知道死在这种地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但其实你会觉得我这种人就应该去死吧?因为我的缘故,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那西利亚也是──」
「我才没有那么想!」
丝毕卡在那时眨眨眼睛。
而我则是不顾一切地大喊。
「你是最差劲的那种人!可是却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假如你已经有自觉,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都是坏事……那你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吗!」
「哈!难道你是想要我去赎罪啊?这什么廉价的正义感。十五岁小孩说的话,真的很幼稚呢。实在太让人不快,我看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吧。」
「我十六岁了啦!当然我觉得赎罪也很重要……要说的不是这个!是你要做的事情,还是应该像原本那样啊!既然是你自己起头的,那你就要负起责任做到最后!」
「那我是不是跟所有人说句『抱歉』就好了?可是这样依然无法满足大家吧?毕竟这个世界都已经如此破落了。事到如今还去谈该不该负责简直是──」
「但我很想亲眼见识你和那西利亚所打造出来的和平常世啊!」
丝毕卡忽然在那瞬间陷入沉默。
就连薇儿、迦流罗和佐久奈,她们也都静静地听着。
我喊叫出来的声音甚至有盖过群众谩骂声的趋势。
「你已经努力六百年了!像我这种家里蹲,根本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所以你更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放弃。假如要重新振作起来很困难……那不管到天涯海角,我都可以一直拉着你的手前行!所以你若是要沮丧,就等晚点再说吧!」
听完这家伙所说的话,我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丝毕卡•雷•杰米尼的根本性格和我很雷同──都是无可救药的畏缩家里蹲吸血鬼。在那西利亚牵起她的手之前,她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若是没有薇儿拉着我的手,我也没办法离开房间。
如今这家伙又想再一次把自己封闭起来。
但现在那西利亚已经不在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让我来当那西利亚。
「这样的世界,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要看到你实现梦想。或许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但是跟我一起加油吧。」
「………………………………………………………………」
丝毕卡的目光开始飘来飘去。
她没有在看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在微微抽动,而且还咬紧牙关。
大概是太愤慨的关系吧,不只是脸,甚至连耳朵都逐渐变红了,最后她那张小小的嘴发出巨大的喊叫声。
「你……你要当滥好人也该有个限度啊!你简直是太邪恶了!黑心到就连我看上去都变得没那么坏了!」
「不要突然变那么谦虚啦!?明明是你才更危险啊!?」
「我这不是谦虚!我是在贬损你!贬低你那种太过杂乱无章的言行!你居然这么憨直……该不会真的是个笨蛋吧,真受不了。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攻陷很多女孩子对不对。当然这招对我不管用……」
丝毕卡说那句话的时候,目光向下垂落。
「……嗯。你说的话也是有道理。应该说那才是真理。」
「丝毕卡……!」
「可是这都没有意义。」
像是要让滚烫的脸冷却下来一样,丝毕卡说话时眨了好几次眼睛。
「那些对我不管用。无论你再怎么做心灵喊话,我的心都是不会改变的。」
「为、为什么啊!?不要放弃啦,我们一起努力嘛!」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只是说你没必要用精神喊话来激励我。或许那个愚者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看起来像是很绝望的样子,但那些都是在演戏。听你说了那么多话,我看起来好像动摇了,但这些也是在演戏。」
「啊……?」
「一切都按照计画,我的心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总觉得说这种话有点牵强。
可是听起来会觉得散发出丝毕卡该有的从容。
「我现在没办法使用平常那股力量,你也没有空档能够吸血。佐久奈•梅墨瓦和薇儿海丝都没办法动弹,天津迦流罗从一开始就变得像尊木偶一样──但是……」
丝毕卡接着用宛如星星般发亮的眼神望着我。
「──你的心还是活的。会有一些伙伴被这份光芒吸引过来……不,这部分就不在我的计画范围内了。反正无论如何,最后都一定会变成那样的。」
「你在说什么……」
「而且我也注意到了。刘•卢克修米欧的话都是胡扯。既然能够出现在小克莱的梦里,那就代表那西利亚还活着。」
「啊……对、对喔……!」
广场上的士兵开始在大炮里面填充炮弹。
「这里很危险,请大家快点远离──!」,一群来自雷赫西亚的司祭开始在引导那些群众疏散。
为了让大炮「砰轰」大射一发的准备工作越来越接近完成的那一刻。
「该、该怎么办啊!?若是打中的部位够巧妙,我们是不是就有可能捡回一命……!?」
「那是不可能的,迦流罗小姐!哪还会留什么打中的部位,在那之前就会连骨髓都消灭掉吧……!事情既然演变成这样,我们就只能破坏这身枷锁了……唔咿咿咿咿!」
「那才是不可能实现的吧!不能使用魔法也不能使用烈核解放,我们现在手边只剩下唯一的武器──那就是头脑!我们来用头脑想些聪明的办法解决吧!接下来我要开始祈祷,去跟神明祈愿!麻烦不要跟我讲话,会害我分心!」
无论是迦流罗还是佐久奈,都为了摆脱枷锁闹出很大的动静。
我能体会她们的心情。就连我的心脏都跳得好大声,跳到都痛了。
不安。恐惧。绝望──那些负面的情感形成漩涡,几乎要把我压垮。
「──来吧!!聚集在雷赫西亚的历史见证人们啊!!」
不知不觉间,卢克修米欧已经站上了演讲台。
他拉高音量说话,就像在煽动那些群众。
「如今就在这里,将要引导世界走向灭亡的恐怖分子被抓起来了!只要能够透过神之火将她们烧成灰烬,我们就能避免『天罚日』的到来!到时真正的和平也会造访吧!」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让那些恐怖分子去死!!恐怖分子都去死吧!!让恐怖分子死!!
受到卢克修米欧的感召,人们开始大声呼喊。
这变得像是一场盛大的典礼一样,昭告新时代即将揭开序幕。人们散发的憎恨和杀气让我的肌肤感到刺痛,同时也参杂了众人对于未来的期望。
那时士兵高声喊了一句:「都准备好了!」
卢克修米欧接着点点头。看样子缓冲时间已经连一分一秒都不剩了。
「喂,丝毕卡!现在已经知道那西利亚还活着,可是你说的『计画』是什么啊!?那是什么意思啦!?」
「等时机成熟就知道了。」
「咕唔唔……」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是有所隐瞒。
只不过──
「可玛莉大小姐,您不用担心。」
女仆在那时信心十足地开口。
「……薇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对策?」
「没有……虽然不是挺能接受,但是那个恐怖分子没说错。」
我的耳朵在那时擅自抖动了一下。
远方好像有人在呼喊,而且是在叫我的名字。
而且对方用超快的速度靠近。
「啊……」
这些声音我听过。
没错。就像薇儿说的那样。
「看吧,你的运气一直都很好啊。」
丝毕卡在那时哈哈大笑起来。
迦流罗则是激愤地补上一句:「现在不是哈哈大笑的时候吧!?」
看来她的祈祷不管是对神还是对宇宙,全都没有传送过去。
但这也没问题。
就好比丝毕卡身边有那西利亚和逆月。
我也有可靠的部下跟伙伴。
「五。」
要开始倒数了。
卢克修米欧举起双手煽动那些群众。
「四。」
大炮被火点燃。
那些士兵都争先恐后跑到安全地带避难。
「三。」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迦流罗正在流泪,嚎啕大哭地喊着:「小春~小春~!」
那时我突然听见佐久奈身上的锁炼出现「霹叽霹叽」的断裂音。
「二。」
真的弄断了喔──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是太迟了。
就算能够破坏锁炼好了,我们也没时间逃跑。
若是不能阻止那个大炮发射,那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无法得救。
「一。」
我紧紧闭上眼睛。
心中还是存有一份信心在。但这实在太让人害怕了,这样下去是不是会死啊──在这份不安的折磨下,我觉得我的脑袋好像也快自动炸开了。
在我隔壁的丝毕卡悠悠哉哉地仰望天际,还用鼻子哼歌。
搞不好这家伙的心脏有长勇气之毛也说不定。
真希望她能将那种毛分一两根给我。
卢克修米欧准确到跟时钟没两样,在那时毫不留情地宣告。
「零。」
大炮在这一刻引爆了。
是大炮本身炸成碎片飞散开来。
☆
歼灭外装04──《缚》发动了。
刘•卢克修米欧展开带子,让它呈现巨蛋状,将自己的肉体包覆住,抵挡那些如狂风般吹袭过来的爆炸风暴。广场上传来无以计数的悲鸣声。不过他们早就让民众去避难了,从这个爆炸规模来看,应该没有人受到波及。但是引发一场混乱还是免不了的。现在就连卢克修米欧都被炸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居然爆炸了……明明就跟那些人说过,至少要做好相应的整顿……」
一面抱怨,卢克修米欧将带子解除掉。
浓浓的黑烟向上窜升。
在那些被破坏的大炮残骸中,能够看见四道人影。
有长着狗头的兽人、戴着太阳眼镜的怪人、金色头发的纵火狂,还有脸上带着邪门笑容的吸血鬼,看上去就像成功逃狱的罪犯。
「这怎么可能……那些人还活着……?」
照理说应该被活埋的四名恐怖分子,居然四人到齐,排成一列站在那里。
卢克修米欧为此感到战栗。因为他们身上的杀意实在太过凶恶了。而且那帮人还利用魔核行使魔法。卢克修米欧不觉得待在这里的军队有办法应付他们──
「耶──!这就是我尽全力放出的魔法。你这个笨蛋仔细听好了,我会把这次的处刑毁掉。真正的犯人会由我狩猎杀害。」
「不要太乱来喔。若是在常世死掉,人是没办法复活的。」
「这简直是太不可原谅了!常世的野蛮人真是让人受不了……!就让我们第七部队来侵略这里吧!在这个地方建立神圣黛拉可玛莉帝国!」
「不用了,侵略也免了吧……那样会留下祸根。」
「那些都不重要啦!黛拉可玛莉都被抓住困在那里了!若是还有人胆敢去想这些蠢事──看我把他们全都烧死!」
「哎呀,好像有不知来自何方的军队出动了呢。他们似乎打算阻挠我们喔。」
「耶──!──都给我让路吧。」
那些吸血鬼从瓦砾堆上飞翔起来。
在旁边待命的士兵都大吃一惊,出面迎击。明明才四个人,却发挥让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将那些逼近他们的士兵都撕碎扔掉、撕碎扔掉──拥有这样的气魄,简直跟敢死队没什么两样。若是平常没有一直处在生死交关的战斗中,哪有可能办到。
眼里望着士兵们被打飞出去的景象,卢克修米欧口中喃喃自语着。
「怎么会有这种事。」
在「天文台」的根据地中,有个被称为《称极碑》的石碑存在。
只要对那个东西浇上蕴含魔力的水,就会浮现一些「破坏者」的名称,他们有可能让秩序崩解,换言之这些人都是愚者们需要排除的对象。
但目前在《称极碑》上浮现出来的「破坏者」就只有三名。
是丝毕卡、黛拉可玛莉和夕星。
反过来说,除了这三个人,其他人不管再怎么置之不理,也不至于构成问题。虽然也有像丝毕卡这样的人,以前是无害的,过了六百年却被列为「破坏者」,但那算是例外中的例外。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才对。
「那帮人也足以名列破坏者了吧……」
猛一看会觉得他们甚至比星砦还要危险许多。
必须排除掉。想到这边,卢克修米欧原本正打算再度展开《缚》,就在那瞬间却──
广场的入口处突然间变得吵闹起来。
一些群众互相推挤,四处奔逃,就在群众后方,伴随着一阵高喊声,出现一群谜样的军队,正朝这边突击过来。那个不是雷赫西亚所掌控的多国籍军队。全部都是由兽人构成的,看那气势就像是为了生肉蜂拥而来的肉食野兽,他们正朝这边进军。
(插图013)
负责打头阵的白熊应该是将军吧?
不,不对。白熊上面还坐着一身白的少女。
「──向前进军吧,波瓦波瓦、密特、威凯联军!那些人打着虚伪的正义旗号,想要让世界再度陷入混乱!为了真正的自由,为了平等分配香蕉,我们要战斗!把那些人都砍成碎片!」
「等等啦,普洛海莉亚!?把他们都砍成碎片,人就死了啊!?」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你们可以痛宰他们,但是不能把人弄死!」
哇──哈、哈、哈、哈、哈、哈!!
这实在太扯了。多国籍军队为了阻止那些兽人而出动。可是对手完完全全是出其不意打过来的,于是多国籍军队就被敌人的攻势辗压,根本无力抗衡,陷入节节败退的境地。
那些敌人的目的是要阻止这次处刑。
现在已经没空管什么仪式感了。
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那么他就只能亲手砍掉这些人的脑袋。
「站住。」
「!?」
那时有个人挡在卢克修米欧前方。
这是一位和魂种,一身宽松的和服和黑发是他的特征,此人即是天津觉明。
他手里那把刀的刀尖正指着这里,用锐利的目光瞪视卢克修米欧。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找黛拉可玛莉和公主大人下手。」
卢克修米欧不由得弹舌「啧」了一声。
之前在露营地点对峙的时候,原本还打算把所有人活捉。这是因为必须正确筛选出该杀的人跟不该杀的。然而──
「──看来就应该先把你杀了。」
「回答我,你这个天文台的愚者。」
「这都是为了秩序着想。愚者02曾多次提点我『兵贵神速』……还真是被人说中了。」
卢克修米欧接着展开《缚》。
原本扩散至四面八方的带子一起袭向这里。
天津将刀子灵巧地翻转,轻而易举切断特级神具。可是这样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缚》是会无限伸缩的带子,就算被砍掉一样不痛不痒。
「去死吧──唔!?」
感觉不对劲。
当卢克修米欧向下看,他就发现有带子缠住自己的腹部,封住他的行动。
他的思考随之冻结。为什么《缚》会缠住拥有者?歼灭外装应该是赐予愚者用以维持秩序的神器才对。
「这东西还真厉害呀!不愧是特级神具。」
不知不觉间,天津旁边多了一个人站着。
那是一位身穿白衣的翦刘种──萝妮•科尼沃斯。
她背后伸出跟《缚》很像的带子。
「什么……那个是……歼灭外装……!?」
「这是烈核解放【增幅灵宝】──我拥有触碰神器就能够解析的力量。然后我再根据那些情报试着自行制作出来。简而言之这是仿造品。」
「那怎么可能。这可是『银盘』传授的最强神器,是至高无上的……!」
「至高无上?最强?这种夸大其词的字眼,我不是很喜欢喔。那会成了拒绝进步,让人思考停摆的魔咒吧。」
《缚》的复制品过去捆住卢克修米欧的身体。
他的骨头开始嘎吱作响。感觉这东西的威力跟原始版的并无太大差别。
科尼沃斯那对在眼镜后方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边噙着一抹笑容。
「不过这个神器还真是有趣呀。你好像叫这个东西『歼灭外装04《缚》』对吧?那是不是还有01到03?甚至有05后的?我一定要弄到手──去吧天津!把那些通通抢过来!」
「这次我赞成你的论调,这家伙的武器太危险了。」
「…………………………………………」
这下广场顿时陷入大混乱中。
有一些兽人在暴动,还有多国籍军队出面迎击,以及在这样的场面中慌张来去的观众,他们都是来看公开处刑的。再加上跟神祈祷的神圣教信众。而雷赫西亚的街道也正被人毫不留情地破坏掉。
紧接着卢克修米欧发现有少女在这场纷杂之中快步突围。
糟了。
这下恐怖分子会被放走。
☆
克莱梅索斯五百零四世早就忘了安眠这种概念。
睡眠成了只是用于聆听人们声音的苦行。
梦里的世界充满人声,那都是寻求救赎的悲痛之声。
米夏•蒙特利维西卡亚从小就是听着他们的声音长大,因此不知不觉中受到使命感驱使。
她想要拯救他们。
为了那些在受苦的人,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
或许那是原本就存在于米夏心中的正义感吧。
三年前,米夏因为战乱失去学校的朋友们──在倒塌的校舍中,被压住的朋友们在石头下面喊着「救救我」,但是米夏却无法对他们伸出援手,而是被父母亲牵着,逃到雷赫西亚这边。
在那之后,她就开始能够在梦中听见人们的声音。
而她因此感到懊悔、有罪恶感,希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