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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日(星期一·假日)浅村悠太

    从新宿车站搭快速列车往西约四十分钟。

    走出车站南口,眼前是个只有一条车道的小圆环。朝左右望去,高楼不多,天空比想像中还要宽广。步道与车道之间种了整排的绿色行道树,能够让眼睛休息。

    绕过这一段,来到车站往南延伸的四线道。我走在步道上,体会着右手边杂木林的压迫感与草地的气息。

    前方稍远处突然没了树木,似乎是通往校内的入口。我看向手机,上面同样写着那是通往一之濑大学国立校区的门。也就是说大学校园近在咫尺。仔细一看,的确摆出了校园开放日的导览看板。

    在柜台办好手续后,我领了小册子和校内导览图,踏入一之濑大学。

    其实我有点焦虑。

    前天、昨天,我分别去了庆陵和早稻穗的校园开放日。

    但总觉得不太对劲,我没办法想像自己进那两所大学就读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三天连假的最后一天,我来到这所一之濑大学。如果参观过这里后同样心无所感,就表示列入候选的三所大学都无法让我动心。这样会令人很不安。

    这个嘛,如果有人要用「两、三个小时的校园参观,根本不能了解什么」来质疑我,倒也没说错。何况对于整个学校、社团介绍的气氛等,参观者往往只会有觉得「好厉害」、「好成熟」之类的感想。即使如此,参观依然有其意义。「大学」这个教学之处,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具体了。

    然而,却少了「就是这里!」的临门一脚──虽然对于各一流大学来说,这种想法未免太过狂妄。

    有点偏题了。我参加校园开放日,目的不止在于决定志愿校,更在于想摆脱不知自己要做什么的状态。我来这里,是想要得到对于将来的提示。

    自己想花费四年学些什么?

    在上课中将自身思绪言语化时我也想过,我看书的理由,虽然有部分是为了模拟体验,不过接触新思维似乎更加重要。

    透过阅读,了解只靠自己达不到的新观点、思考方式,能够带给我快乐。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看待世界的方式,我认为每一种都很重要。知道多重观点的重要性之后,便会害怕偏见与视野狭隘。

    就结果来说,我得到了一个结论──我的生母认为「能够让小孩子进好学校的就是好父母」,既然她的人生观如此,那也无可奈何。我想自己应该比较释怀了,虽然这种观念与我不合。

    不过,这同时也证明了每个人对于事物的观点、想法,差异有时会大到就算是父母也难以接受,让我体会到自己与他人之间的隔阂有多深。

    这不是很可怕吗?

    眼前这人采取行动,或许是受到了自己无法想像的动机、情感左右。

    之所以想要接触与自己不同的思考方式,部分原因也在于害怕未知。

    人采取行动的理由,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我边想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一栋砖红色大楼前。

    根据在入口领到的导览图,眼前这栋建筑叫做「授课楼」。我想就和字面上一样,是专门用来授课的设施吧。

    环顾周围后,我发现别处还有几栋差不多高的建筑。不愧是国立综合大学,按照小册子的说法,校园内不止授课楼,还有研究馆、研究所、图书馆等各式各样的设施……研究馆和研究所有什么不一样啊?

    好啦,该从哪里看起呢?

    就在我抬起头,目光从校内导览图上挪开的那一瞬间,看见两个人从授课栋走了出来──一名年老的男性和一名身穿西装的年轻女性,女性好像有点眼熟。

    西装女性突然看向我这里。

    「唉呀,这不是浅村悠太吗?」

    咦,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

    轻快地凑上前来的女性身着紫藤色的西装……啊,这个人是……

    「居然会对这里感兴趣,你的眼光不错呢。现在加入能当一期生喔。」

    「啊?」

    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耶。

    「……呃,记得您是读卖前辈在大学的……」

    「我叫工藤英叶。」

    对方迅速伸出手来,我于是反射性地回握。

    工藤英叶……记得是副教授。她应该是在读卖前辈就读的月之宫女子大学教伦理学才对。我见过这位老师两次,第一次只是碰巧看到她和读卖前辈们讨论,严格说来不太能算「见面」。

    第二次是万圣夜。当时只是我单方面认得这位老师,但是后来不小心说溜嘴,就让她把名字和长相对上了。

    「啊,抱歉不该装熟。我从读卖同学和绫濑同学口中听到不少次你的事,所以感觉就像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这样啊。」

    我随口回应。初次造访的大学,居然会有人亲热地过来搭话握手,吓我一跳。

    怪了,这里是一之濑大学吧?工藤副教授应该是月之宫女子大学的教师才对。

    「抱歉在你们聊得正开心时打扰,但是站在门口说话不太好喔,工藤同学。」

    站在工藤副教授后面等待的男子开口说道。

    这人看上去有五十来岁,说不定年过六十,头发几乎都白了,还有一副很像耶诞老人的漂亮白胡子,要是再拿根长一点的手杖,恐怕可以直接去演奇幻电影里的魔法师,一身西装反而显得有些不搭。工藤老师身形修长,这位男性个头却不高,比我还要矮一点,不过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一看过来,我就会自然而然地站直。温和的目光里,有种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的氛围,感觉就像面对X光或显微镜之类的仪器一般。

    「唉呀,这么说也对。那么,请带我们去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吧,老师!」

    说着,工藤老师笑咪咪看向男子。

    那位被她称为老师的老年人面露苦笑。

    「哈哈哈,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呢……也好,就请你们喝杯茶吧。」

    「太棒了!」

    面露喜色的工藤老师,数分钟后便哭丧着脸。

    「太过分了。这是背叛喔,森老师。」

    「说到喝茶就是谈话室吧?」

    「我还期待能久违地喝到老师亲手泡的咖啡耶。」

    「很遗憾,豆子用完了。啊,呃……把你带过来还问这种话也有点怪,不过时间上没问题吗?有没有安排行程?」

    「啊,不──」

    我看着小册子里的导览回答。

    「──不要紧。一来我到得很早,二来……呃,我还没决定要参观哪里……」

    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

    被工藤老师拖下水的我,跟着他们来到一栋建筑里的休息用空间。尽管周围有墙,像是个房间,但除了自动贩卖机和茶饮机之外,就只有几张桌椅。感觉有点像我们学校的「休息室」。

    工藤老师、我,以及领我们过来那位像是老贤者的矮个男子,此刻围着一张圆桌而坐。这么说来,我连对方是谁都还不晓得。

    「原来如此。既然拿着那本小册子,那你应该是想进我们大学的高中生。呃,浅村悠太同学,是吗?水星高中三年级对吧?」

    「啊,是。」

    我非常惊讶。对方不但记得工藤老师只提过一次的名字,还从身上制服猜到我就读的高中。

    「敝姓森。」

    「森……老师?」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森老师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研究社会学。」

    「社会学……」

    我连忙看向小册子。呃……一之濑大学的学部有商学部、经济学部、法学部……社会学部。是这个吗?

    虽说事前有大致调查过,但是大学的学部实在太多,无法全部弄清楚。而且就算名称相同,每一所大学的研究内容也不一样。不过,能自然说出「研究」而非「学习」、「教授」,也让人有「果然是大学呢」的感觉。代表这里不是单纯的教学场地,而是让尖端知识进一步往前发展的地方。从这些细微之处,就能感受到与高中的不同。

    「浅村同学,『森茂道』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听到工藤老师这么问,我绞尽脑汁,但是连「社会学部」这个名称都不太熟的我实在毫无头绪。尽管很尴尬,不过坦诚总比假装自己知道来得好,所以我老实招认。

    「呃……啊,抱歉,我不太清楚……」

    「嗯~森老师,你得再加把劲才行。」

    「哈哈哈,别强人所难啦,工藤同学。你以为世上究竟有多少研究人员?我不是常说吗?对于自己不清楚的领域,人类顶多记得住三个人。」

    004

    「未免太少了吧?」

    「那么,工藤同学能讲出几位物理学者的名字?」

    「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

    「这样是三人。那么,其他的呢?」

    「…………没、没兴趣。」

    「看吧,三人。」

    「呜……」

    「浅村同学,你呢?」

    森老师转头把话题抛过来。我不由想起工藤老师和读卖前辈她们在咖啡厅讨论时的场面。大学教授都是这样吗?

    「物理学者吗……伽利略同年代还有克卜勒。其他我知道的像是拉普拉斯、马克士威、劳伦兹、薛丁格、海森堡……」

    「啊,海森堡,测不准原理那个!我知道、我知道喔,森老师!」

    「你是小孩子啊?」

    理所当然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工藤老师沮丧的模样。原来这位老师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我还以为她总是自信满满,不可一世……不不不。

    「嗯,如果是问『运动相关领域的物理学者』,回答工藤同学举出的三人,物理老师应该会很高兴吧。浅村同学对物理很熟吗?」

    「不,算不上熟……」

    物理学者的名字是看科幻小说记住的──这种话我说不出口。拉普拉斯妖、马克士威妖、薛丁格的猫……全都是科幻小说常见的哏。

    「那么,浅村同学,社会学者的名字你举得出来吗?」

    我一时无法回答。

    说穿了,我对「社会学」这个词语一点也不熟。

    「哼哼哼,森老师,我说得出来喔。别说三人,三十人都轻轻松松。」

    看见工藤老师得意的模样,森老师再度露出无奈的表情。

    「要是做不到,我花的那两年算什么呀?」

    「那个……」

    如果不在这时候打岔,恐怕话题就会这样继续下去,所以我拼了命地插话。

    「两位的关系是……」

    「唉呀抱歉,刚刚忘了讲。其实啊,这所学校是我的母校喔。然后呢,这位森茂道森教授是我的恩师。」

    原来是教授啊。

    呃,话说回来……恩师?

    「咦,工藤老师念的不是伦理学吗?」

    「那是之后才转换方向的。嗯,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你对于升学感到迷惘,对吧?」

    人家直指核心,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啊,呃……对。」

    「嗯,大学并不是终点,选择时可以放轻松一点。」

    大学并不是终点。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令我吃了一惊。

    「就这点来说,我这个例子或许能提供你参考,和你分享一下吧。啊,不过在这之前……森老师,我又渴了,可以再请我一杯吧?」

    「知道啦知道啦,我也正想再来一杯。我看看……」

    「啊,我去倒。」

    「你们还有话要聊吧?没关系,坐着聊就好,我来泡。浅村同学,你要吗?」

    我看向眼前的杯子。

    茶色液体还剩下一半以上。老实说,突然就要我坐在远比自己年长的副教授和教授面前,即使身为一个咖啡爱好者,也只敢润润喉而已。话说回来,这样让人家请客真的好吗?

    「不、不用了。」

    我这么回答后,森教授站起身来,走向自动贩卖机。

    工藤老师看着恩师的背影,表情有些尴尬。

    「糟糕,我是不是撒娇过头啦?」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恶作剧被抓而挨骂的小孩。

    然而工藤老师脸上的尴尬转瞬间消失无踪。她转向我这边。

    「那么,关于刚刚的话题……」

    这人切换得还真快。

    「虽然不晓得能不能让你参考──」

    工藤老师开始讲起她的经验。

    一之濑大学综合人类科学部社会学科。

    满满汉字,看起来很难的学部,就是工藤英叶的出身。

    说起来──所谓的社会学,究竟是什么?

    它是一门研究社会的学问。

    这个回答很像在打禅机,然而追根究柢之后便是如此。这门学问的主要研究对象是「社会本身」及「社会现象」。社会是怎么建立的、如何变化、社会现象的真实情况、现象与成因之间的因果关系……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正是社会学的使命──这是工藤老师的开场白。

    虽然不晓得这番话是否正确,但我决定暂且接受这个说法。

    「换言之,所谓社会学就是与社会相关的学问,也能说是与人类相关的学问,毕竟社会是由人类聚集而成的。所谓社会现象,说穿了便是个别人类行为累积的结果吧?」

    说到这里,工藤老师停下来喘了口气,一口气喝干剩下的咖啡──但是所剩不多,因此她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她依依不舍地看着杯底,继续说下去:

    「每个人类都是基于自由意志而自由地采取行动。但是在社会里,这些行为会累积为社会现象,叫做『风潮』、『趋势』之类的。」

    「听起来很像艾西莫夫的心理史学。」

    「喔,居然随口就说出科幻小说巨擘,真不愧是爱书人。」

    得到副教授如此称赞,让人不禁想谦虚地回一句「这不算什么啦」。这边提到的心理史学,是科幻作家艾西莫夫提出的一门虚构学问。艾西莫夫认为,可以从气体分子运动类推心理史学──个别气体分子虽然动作纷乱,但从整团气体的角度来看,运动会有特定的倾向。同样地,个别人类的行为虽然无法预测,不过放大到整个社会则会做出特定的行为。

    「社会学虽然是从整个社会的角度去追究现象的机制与成因,我却对它的根源──个别人类的行为与动机更感兴趣。」

    原来如此,所以才……

    「若要追溯源头,则是因为高中时看了有关『不能看的禁忌』的书。」

    「啊……神话的吗?」

    有些神话桥段,无论在哪个文化圈都看得到。而其中有一类,主角因为看见人家说「不可以看」的东西而落得悲惨下场,就叫做「不能看的禁忌」。

    「高中……所以差不多就是浅村同学现在的年纪。虽然是在那个时候看书得到的知识,却在大学时回想起来。就这样,我对于『为什么被禁止还要看』这样的心态涌现了兴趣。」

    听她的口吻,好像这是什么坏事一样。

    「于是工藤同学带着我教给她的知识,去了月之宫的研究所。」

    把咖啡放到工藤老师面前的森教授,以遗憾的语气说道。

    「我很感谢森老师。」

    「实在太可惜了。你在社会学方面可是奇才啊──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这不是夸奖吧?」

    「想要人家夸奖就赶快交出下一篇论文。身为一个研究人员──」

    「Publish or perish.」

    工藤老师以平板的声音回应,森教授则是扬起了嘴角。

    Publish or perish──写论文,否则死。

    还好,在我读过的漫画里出现过这句话。不过我从没想过会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

    工藤老师叹了口气,转头对我说:

    「嗯,于是呢,我毕业后决定进月之宫女子大学的研究所,研究伦理学。」

    不过,工藤老师至今依旧很感谢在一之濑大学参加森教授研讨会带给她的宝贵经验,而且研究陷入瓶颈时,她会跑来找森教授商量。

    这番话说明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工藤副教授也会碰上瓶颈」这件事更令我惊讶。

    「所以说,我是个人生路在大学转了大弯的人,而且远因要追溯到高中。」

    「原来……如此。」

    「虽然事后回想起来,即使高中时就以伦理学为目标也不奇怪,不过那个时候时机大概还没成熟吧。」

    听到工藤老师这么说,我陷入沉思。

    时机成熟吗……

    「话虽如此,但也是因为经过大学的薰陶吧?」

    森老师语气平稳,眼神和蔼。

    这样的师徒关系真不错啊。

    「这么说来……为什么您会知道我是三年级?」

    一瞬间就记住名字、从制服看出是哪所学校,这些都还能明白,然而猜到我是三年级的理由就令人好奇了。这个时期参观校园的应该大多是二年级生,到了九月才来的三年级生恐怕不多……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能猜到我是三年级呢?

    「唉呀,因为工藤同学说你能当一期生嘛。」

    听到森教授这么讲,我才想起方才工藤老师说过的话。

    『居然会对这里感兴趣,你的眼光不错呢。现在加入能当一期生喔。』

    ──这个吗?她刚刚好像说过这种话。

    「这也就表示,你是明年有可能进我们学校就读的人才。那么,今年就必须是三年级了吧?嗯,虽然也有身为重考生的可能性。看来我猜对了。」

    森教授顺理成章地解释他推测的根据,我听了却感到纳闷。

    一期生?

    此时工藤老师开口:

    「看你的表情,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这里耶。不过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喔,浅村悠太同学。下个学年度开始,这里要新设立一个你应该会感兴趣的学部。」

    「新学部吗……」

    第一次听说……不,慢着,小册子上好像有写。

    「……该不会是这个?『社会数据科学Social Data Science学部』。」

    继陌生的社会学部之后,又来一个陌生的词语。社会数据科学……?

    这是什么?

    「听到你刚刚的发言,我总算明白你是真的不知道。看样子你并不是为了这个跑来的。」

    对于工藤老师这几句话,我老实地点头。

    「这是个怎样的学部啊?」

    我向工藤老师请教,却发现她眼神飘忽不定。

    「与其问我,不如问即将在新学部任职的森老师比较好。」

    「不不不,工藤同学,务必让我们听听你的说明。」

    工藤老师明显地缩了一下。原来如此,即使是工藤老师,要在恩师盯着的地方高谈阔论一样会紧张。

    「呃……我来?」

    「你待过我的研讨会,很适合吧?这在我教过的范围内喔。」

    明明脸上挂着微笑,眼里却没有笑意。真是恐怖。

    「知道了啦……好,我来就我来吧。呃,那个啊……」

    「嗯。」

    看见我老实地等待,工藤老师先清了清喉咙,这才开始说明。

    「首先必须解释『数据科学』这个词才行。听到这个词的当下,浅村同学会想到些什么?」

    「像是数学……统计之类的。」

    工藤老师露出笑容,似乎松了口气。

    「嗯,不错。数学和统计学当然也包含在内。机器学习、程式设计……唉,换句话说就是分析数据的方法……」

    「我知道。」

    虽然不了解详情,但是概念我懂。

    「你就把它视作『利用以上种种手段,从庞大数据之中找出背后规则或模式的学问』。」

    将工藤老师这番话在脑中咀嚼多次后,我点点头。

    「到这里为止没问题吧?」

    「嗯。」

    「然后呢,新学部就是这个的社会版,所以叫做『社会数据科学学部』。」

    「嗯。」

    我看着工藤老师,但是她不知为何瞥开了目光。

    「呃,所以──」

    「……」

    「就是那个的社会版喽?」

    为什么要加问号?

    「咦?」

    该不会……解释就这样?

    「所以说……」

    「我、我懂了。换言之,就是把数据科学应用到社会学领域的学问……对吧?」

    「没错!」

    即使你对我露出得意的表情也没用啊。

    森教授无奈地耸耸肩,喝了口咖啡。

    「你向我挑起论战的时候明明勇敢果决,为什么面对后辈却这么畏缩啊……」

    「其实并……」

    工藤老师大概是要说「没有」吧。

    不知为什么到最后变得含糊不清。确实,见过工藤老师与学生间的精彩论战之后,看到她如此笨嘴笨舌的,总觉得很稀奇。她还小声嘀咕着:「要不是在老师面前……」之类的话。

    我能体会。

    森教授虽然看起来像个耶诞老人,却有着「别说一公厘了,就算你的瑕疵只有一微米,我也不会放过」的眼神。

    「所谓的社会学呢,浅村同学──」

    看样子他认为交给徒弟,不如自己来。

    「它是一门历史悠久的学问,研究整个社会的存在方式与趋势。我们要将它和重视统计、数据的崭新学问『数据科学』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

    「这个新设立的学部呢,得在活用社会学知见的同时,利用现实社会每一天累积的庞大数据进行解析,如此一来,或许能够解决政治、商业等社会现场所发生的种种问题──我们就是要做这样的研究,并且进行做这种研究所需的教育。为了适应新时代而生的文理融合学部……就是社会数据科学学部啦。」

    尽管说明内容增加了一些,但是森教授讲的比较容易让我理解。

    「不过社会学研究本来就重视数据,也有很多人的研究基于统计。算是将这部分更加明确化吧。」

    「呃,老师您自己也是吗?」

    我鼓起勇气问出口,森教授则是眯起镜片后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的确是社会学者里对于数据、统计比较有所坚持的那一类。这是很自然的单位调动。」

    所以才会划分到新设立的学部啊。

    原先默默在旁边听的工藤老师,此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样,觉得有意思了吧?」

    说中了。稍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不过我还是得慎重地思考一番才行。

    首先,假设能透过在大学的研究,了解所谓的「社会」,在真实社会这些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当然,大学算是研究机关,研究本身很重要,这点我懂。但我的性格恐怕不适合当个研究人员。要是这样仍有学习这个领域的意义……

    虽然说要解决商业上的问题,但真要说起来,「社会数据科学」之所以能有效解决那些问题,又是基于什么道理呢?况且除了商业以外,还能应用到其他领域吗?

    我决定大胆地试着向眼前这位教授提出质疑。

    「那个……」

    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看着我。

    背脊窜过些许寒意。尽管教授脸上挂着笑容,但如果我敢耍些小聪明,他恐怕会立刻吐槽。

    「您刚才提到要解决政治与商业现场的问题……」

    「这个嘛……『首先要──』大概是这种感觉吧。不过我认为将来这门学问,能用来解决社会上各式各样的问题。」

    「各式各样的社会问题……具体来说像是什么呢?」

    「嗯。比方说,对于『离婚』这个现象,该做怎样的社会性探讨。」

    「咦,离婚……?」

    离婚。

    夫妻分开。

    呃,我知道这个词的意义。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词一进脑袋,自己的表情就变得紧绷。呼吸下意识地变浅。额前和腋下冒出汗水。

    森教授好像瞄了工藤老师一眼。

    「嗯。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所以我话先说在前头。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当然不是纯粹出于兴趣。」

    「啊,好。」

    森教授看着我的眼睛,慎重地提问。

    「你认为离婚这个现象,该归类到『个人问题』还是『社会问题』?」

    这个问题的意义,我一时无法理解。

    我想自己大概在脑中把森教授这句话重复了三次。真要说起来,不是说「离婚」,而是说「离婚这个现象」,应该也有他的用意在。

    「容我确认一下。视离婚为现象,也就是说,要把离婚当成社会现象──类似这样的意思没错吧?」

    明明是用问题回应问题,森教授嘴角却浮现些许笑意。

    「这么解读没错喔。」

    可是这么一来……

    「问题本身不就变得很奇怪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认为夫妻分开终究属于个人问题。像是当事者的性格、行为等,应该是这些部分的差异,最后导致离婚。」

    「那么,让我们试着换个说法吧。『离婚率增加』是日本社会在近年数据上看得到的社会问题之一,对吧?」

    「对……咦?啊……」

    听到森教授这么说,我才发现不太对劲。

    我张大了嘴巴。森教授进一步说道:

    「而你刚刚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社会问题』这个说法吧?」

    他并不是在抓我的语病。

    而是借由改变说法切入认知,示范如何让我将「离婚这个现象」当成社会问题看待。

    「如果换成这种说法……就能看成社会问题。」

    工藤老师「嘶」地喝了一口咖啡(这人平常喝咖啡不会出声,这么做大概是要我们听她说话吧),等我看过去之后说道:

    「艾西莫夫啦,艾西莫夫。」

    啊。

    对喔,刚刚好像提过。

    每个人类都是基于自由意志而自由地采取行动。但是在社会里,这些行为便会累积为社会现象。

    即使每椿离婚案件都是基于个人的自由意志,社会上的这些行为累积之后,也能看成一种社会现象。

    森教授看着给了提示的弟子,苦笑着说道:

    「不过嘛,像『结婚男女有三成会离婚!』这种媒体用来炒新闻的标题,并没有掌握到问题本质就是了,因为那是拿最新的结婚人数与离婚人数比较。首先,刚结婚的夫妻并不会直接离婚,再来,即使该年度的离婚人数没什么变动,只要结婚人数减少,一样会让离婚的比例显得高。」

    人家滔滔不绝,逼得我只能再度全力运转脑袋。

    「常听到的三成离婚,原来是这么奇怪的数字?」

    「那些数字来自于每年结婚人数和离婚人数的比值。这种比较方式太过单纯到很可笑,你懂吧?」

    「呃……」

    让我试着好好回想森教授刚刚这番话吧。

    刚结婚的夫妻并不会直接离婚──是吗?

    或许是这样没错。

    先假设社会对于结婚、离婚有所影响。

    就算最后因此走向结婚与离婚,一般来说,从相识到结婚的时间,依旧比夫妻走到离婚这一步来得短。结婚年龄大多在人生前半,离婚则是从结婚后不久到人生的晚年都有可能。换句话说,就算社会对于结婚原因、离婚理由有影响,产生影响的时期依旧有所偏差。

    若是如此,那么「今年有三成的人离婚!」这种说法,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呢?也可以说,单纯将某一年的结婚人数和离婚人数拿来比较,没什么意义。

    试着想得简单点吧。

    举例来说──

    前一年有十对夫妻结婚,两对离婚。在这种情况下,离婚率就是百分之二十。

    今年依然是两对离婚,但是结婚的只有八对。以这个场合来说,离婚比例就是八分之二,也就是百分之二十五。

    明明离婚的人数没有增加,却因为结婚人数减少,导致帐面上看起来像是离婚比例提高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只看每年的结婚人数与离婚人数比例,哪会知道离婚是增加还是减少?更别说去研究背后有怎样的社会性理由。

    「不过这么一来,想要好好分析数字又该怎么做呢?」

    「所以人们定义了所谓的『离婚率』。」

    「离婚率……离婚的比例吗?」

    「不。统计数据上的离婚率并非结婚与离婚的比率,而是平均每一千人的离婚数。更为精确的计算方式,则是将一整年的离婚件数除以人口数,再乘上一千。」

    件数……吗?

    啊,原来如此。我懂了。

    「观察整个社会的离婚率是否增加,需要的并非结婚人数与离婚人数的比率,要用到能够更直接看出『在集团中是否有所增加』的数值。」

    我说出思考的结果之后,教授高兴地点点头。

    「从这个例子也能明白看数据时必须慎重吧?这就是数据分析。能体会到社会学领域学习数据科学的重要性了吗?」

    「是的。」

    这是怎样,感觉好有趣。光是看数字就已经很有意思,居然还要了解怎样的观点才能取得所需情报,更必须找出撷取数据的方法。建立庞大数据的新观点也包含在研究范围之内。

    「我……啊,敝人──」

    「哈哈,你还不是这里的学生,讲话不用那么拘谨,放轻松点。」

    「不,这怎么行……」

    面对一位年约花甲的教授,我可不敢不礼貌。

    「呃,虽然我只把离婚当成夫妻问题,不过从老师的说法来看,原因并非只在于当事者性格与价值观,在社会的机制与结构上,或许也有必然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是这样吗?」

    导致离婚的原因啊……

    想起父母的离婚,就让我内心一阵刺痛。

    每晚的争吵、家中的冰冷气氛、食之无味的三餐、桌子上没人看的教学参观通知单……这些记忆纷纷涌现,我则在努力盖住它们的同时陷入沉思。

    个人自由意志的结果反映社会的倾向。

    这点我懂。

    对于饭团内馅的偏好各有不同,但是从销售数据看来鲔鱼最多,因此可以说,人类有偏好鲔鱼馅的倾向──类似这样。

    但它的反方向──「社会影响个人意志」,具体来说又是如何呢?

    举例来说,离婚件数增加的社会,就成了「容易离婚的社会」……

    接下来,森教授和工藤老师又告诉我不少东西。

    走到离婚这一步,可能有很多种理由。

    比方说工作时间。什么时候工作?工作时间多长?由此造成的生活作息差异也可能导致离婚。

    有没有照护对象、有没有和双亲同住、有没有小孩、吃饭次数、吃饭的内容、社群网路使用时间、娱乐内容、性行为频率。

    理论上混合了前述种种要素,这些数据有容易搜集的,也有难以搜集的。无论如何,重点在于先搜集这些基础数据并加以分类,森教授是这么说的。

    「分类吗?」

    「所有科学都始于博物学。搜集、分类、命名。」

    如此分类完毕之后,再找出藏在背后的规则。

    背景是否和法律有关?和新闻有关吗?和教育有关吗?和宗教有关吗?和新技术有关吗?

    能想到很多种假设。

    「男女的薪资落差缩减,使得经济上对男性的依存度降低,比较不需要担心所得变少,因此选择离婚的门槛降低了。」

    像是这样。

    「律师事务所自由竞争,使得鼓吹离婚咨商的广告到处都是,以前因为离婚手续麻烦而犹豫不决的人,也能找到律师了。」

    或是这样。

    「工藤同学研究的伦理也不例外。」

    「嗯,是啊。不过比起社会学性质的数据,我觉得了解那些个人因素更有趣。话说回来,社会的伦理观会随着时代改变。而人类的行为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社会形成的价值观左右。」

    工藤老师表示,这和什么「刻意的思考操纵」一类的阴谋论无关,比较类似自然的法则、现象。

    「排斥离婚的伦理感变得淡薄,因此离婚件数增加──或许是这样。」

    「原来如此……」

    「不过嘛,『离婚是否该受到排斥』也是个需要讨论的题目。」

    工藤老师似乎想从「伦理感的有无」这个角度切入。

    此时森教授开口了。

    总而言之,一边搜集数据一边寻找关连性,并且深入挖掘之后,就能找到疑似原因的要素。

    而像这样基于数据剖析社会问题的根源,向政府机关提出建议,也是森教授的职责之一。

    「话先说在前头,就算解决了社会问题,个人的问题也不会跟着消失。即使离婚率降低,依旧不代表自己或身边其他人就不会离婚。社会学是处理社会现象的学问,无法解决个人问题。」

    「这……有道理。」

    「即使如此,我依旧认为『社会』这个大型集团背后,应该有推动其运行的规矩,很想知道它是什么,也希望这些知见能够对社会大众有所贡献。」

    白胡子老教授眯着眼睛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获得新知,能带来纯粹的喜悦吗?」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真想知道那是什么。

    可能是从双亲离婚开始吧?我很早就对于「人与人无法维持永恒不变的关系,情谊终究会淡去」这种个人层面的部分有所关注。小说里也不时会提及人心的变化。

    至于社会层面的部分,倒是从未学过。

    一来我很想知道答案,二来若能从宏观角度了解人的倾向,将来无论从事哪一行应该都派得上用场吧。

    工藤老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听起来如何呢,浅村悠太同学?『社会数据科学学部』感觉会是个相当有意思的学部吧?」

    「呃,是啊。」

    「嗯嗯,务必来这里就读喔。」

    「为什么别间大学的你这么热心地推荐啊……」

    对于弟子的招揽,森教授语带无奈。

    「那还用说?身为森老师的徒弟,为师父宣传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一之濑大学用来镀金没什么问题,还能让求职的路更广。你看,一点坏处也没有。」

    「真心话呢?」

    「因为他的女朋友可能会来我们学校。要是他跑来读这里,就有四年时间能够把一对情侣摆在一起观察了。」

    「……你还是一样能若无其事地讲出这种让伦理哭泣的话呢。」

    森教授的笑容转为苦笑,甚至以同情的眼神看向我。

    唉,不过,我开始对这个学部教的东西有兴趣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一门学问这么令我感兴趣。虽然说这所学校很难考,所以考不考得上另当别论,不过这个即将设立的学部对我来说相当有吸引力。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位教授已经让我觉得「好想多听听这个人说些什么」。

    「我也觉得这门学问好像很有趣。」

    「很好很好,要在森教授底下好好学喔。那么,我就是你的师姐了。请多指教啦,小弟弟。」

    人家还没考上,你在讲什么啊?连我也不禁苦笑。不过假如真的变成这样,读卖前辈的恩师成为我的师姐,人际关系图可就复杂了。

    回家路上,我的脚步十分轻快。

    就连搭电车时,我也在回想森教授的话,并以自己的方式去思考。

    个人的行为在社会上累积后,有可能成为某种倾向──社会现象。社会现象则会回馈到个人身上,对个人行为带来影响。

    今天听到的内容,简单统整之后应该就是这样。

    说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从来没用这种观点看待「结婚」、「离婚」这些个人性质的事件。

    这也能算是我所喜欢的「新观点」。

    有种脑袋里的线组成了新回路的感觉。

    在那之后,我在一之濑大学内到处参观。

    虽然各学部的介绍影片都看过,但可能是自己的视角变了吧,感觉每个学部都比先前来得有意思。我甚至想要以现在的视角重新看一次造访过的大学。不过嘛,实际上应该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就是了。

    至少回头看看它们的资料吧。

    如果看完后,还是觉得这所大学比较吸引我,就以这里为第一目标──我有了这样的念头。

    也得感谢丸。这三天的校园开放日巡礼,说起来是因为「试着把脑袋里想的东西写到纸上作战」,我才想到要采取行动。

    在涩谷站下车时,我随着剪票口吐出的夸张人潮移动,同时胡思乱想。人潮看似漫无目的随兴移动,但如果从上空俯瞰,大概也能找到规律吧。就像建筑物内部要安排好「动线」──让人与物移动的路线。

    为了吃饭而漫步的人们、快步穿越闹区要返家的人们、为了游玩在娱乐设施里徘徊的人们。

    还有建筑物墙上满满的数位看板与各色海报。有人无视它们,也有人受到吸引而改变了目的地。揽客声、引导声、令人心情亢奋的音乐──这些想透过环境改变个人行为的东西,就是广告。

    规模小一点的例子,好比书店里的海报、萤幕展示,都是为了刺激购买欲让顾客掏钱,换句话说是企图对个人行为造成影响的手法。而这些产生变化的购买行为,会对今后出书的企画造成影响。

    自己的行为或许并非纯粹出于自由意志,也受到了外在环境影响。一想到这里就令人有些害怕。

    ──这样啊。说不定我和工藤副教授相反,因为过去一直觉得个人行为属于个人范围,才会认为这种论点很新奇,进而对社会现象感兴趣。

    好奇心有可能成为强烈的动机。

    能不能为将来铺路先放到一边,现在的我很想了解这种个人与社会间的交互作用。

    我在沉思中走进公寓的正门。直到看见挂在自家门上的浅村家门牌,才总算从思考之海浮出,登上名为现实的岛屿。

    开门的同时,我喊了声:「我回来了。」厨房传来回应。我探头一看,发现老爸正在准备晚餐。

    「咦?今天轮到我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和亚季子去买东西时看到感觉会很好吃的鱼。」

    仔细一看,细长的鱼摆在厨房桌边准备要烤,塑胶包装已经拆掉了。

    「现在正是产季。最近虽然连秋刀鱼也很贵,不过今天偶然碰上便宜的。我想你们两个忙着准备考试,反正区区烤鱼我也做得到。」

    「既然只是烤鱼,应该不用费多少工夫。」

    最近下厨的频率也够让我讲出这种话了。

    「唉呀,我今天休假,一整天都闲着没事,不活动一下身体会变迟钝。没关系没关系,悠太也去念书等吃晚饭吧。」

    用「也」,表示绫濑同学同样待在房间念书吧。

    「这……虽然求之不得,但这样好吗?」

    「你去大学参观应该很累才对?不过从你的表情看来,好像有些成果。」

    老爸看着我的脸说道。

    这表示我的收获多到能让他看出来吧。此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是不是让老爸担心了?」

    「我原本怕你只顾念书都没休息。嗯,看来这一趟有让你好好调适心情呢。」

    我点点头。

    同时也想到自己想考的学校是国立的难关。

    「虽然非念不可的书好像也变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眼尖发现我脸上的问号了吧,老爸接着补充:

    「因为你先前看起来找不到目标嘛。既然现在对于缺少了什么有所自觉,应该比较能有效吸收吧。」

    原来如此。

    「我认为学习也需要看时机。干燥的沙子要吸水,必须先知道自己是否干燥。学习漫无目的不知道方向可是很累的。」

    「老爸也有经验?」

    「那当然喽。出了社会不代表不需要学。如果想要成长,一生都离不开学习。我认为,学生时代的重点在于掌握学习的方法和习惯。这比学到了什么还重要喔。」

    「一生啊……」

    「心情上会比学生时期来得轻松啦,因为感觉得到有必要嘛。」

    是这样吗?

    「晚饭八点左右吃行吗?」

    我反射性看向墙上的时钟。

    还有……大约两小时。

    「应该差不多吧。」

    「我会尽量赶上,时间到了记得顺便叫沙季吃饭。」

    我点点头表示包在我身上,随即离开厨房。

    窝回自己房间之前我才想到,这么说来,今天还没看见绫濑同学呢。想着要见她一面而走到她房间门外,我却在敲门前陷入犹豫。记得今天她应该有打工。有可能累到回来后倒头就睡,也可能正在念书。

    反正再过两小时就要叫她吃晚饭……更何况我们天天碰头,应该还算不上很久没见面才对。

    我转头回自己房间,反正很快就能见到面。

    顺带一提,虽然老爸休假,但亚季子小姐正常上班,已经去店里了。

    换回家居服后,我设定闹钟,继续补今天份的念书进度。这三天的校园开放日巡礼用掉了不少时间。

    我打开参考书和笔记本,开始解试题集,开始解题后便全神贯注,好一段时间回过神才注意到似乎有声响。

    那是敲门声。

    「悠太哥。」

    小心翼翼的语气。

    我反射性地看手机确认时间,担心自己太过集中而漏听了闹钟铃声。

    晚上七点十五分,还没到闹钟设定的时间。我松了口气,在应声的同时开门。

    「抱歉,刚刚没听到你叫我。」

    「啊,对不起。你在专心念书?」

    「不,差不多该休息了,没关系啦。有事吗?」

    而且看到她的脸让我很开心。

    绫濑同学「呃……」地欲言又止。

    她一脸不晓得该不该说的表情,然而那模样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像是要坦白重大秘密。在疑惑的同时,我也冒出了「原来绫濑同学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的念头。

    「那个……呃……」

    「你该不会有事要找我商量?」

    「那个啊……呃,我很清楚浅村同学同样忙着准备考试,当然要拒绝也完全没问题就是了。」

    她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喊我浅村同学了。明明是用距离比较远的姓来称呼,感觉却比她喊我哥哥时来得更接近。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要拒绝什么呀。」

    「呃,我想找你出去玩。」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担心会影响我念书。

    话虽如此……

    「喘口气也很重要,对吧?」

    我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似乎有一专注就会无视自己身体极限的倾向。丸好像也说过不该打乱平常的节奏。如果不保持平常心,能解开的问题也会解不出来。

    「有你这句话就比较容易说出口了,那我直说喽。」

    接着绫濑同学提出的邀约,内容却令我意外。

    我原本以为她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用「浅村同学你……」起头的她,眼里充满好奇心,恐怕就算我拒绝了也会自己跑去吧。

    「对Live House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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