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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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透过这个故事传达给诸位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猪肝记得煮熟再吃。我不会害人的,诚心建议千万别想生吃猪肝。
……即使如此,还是想生吃?真顽固呢,没办法。为了怎么讲也不明白的诸位,我大略说明一下状况吧。我现在浑身沾满泥巴,蜷缩在昏暗小屋的地面上。为什么浑身沾满泥巴呢?因为地面是泥土。周围都是猪,看来这里似乎是猪圈。
倘若我的记忆正确,我应该是在车站月台蜷缩成一团。因为腹部突然感受到一股刺痛,让我无法站稳。对于腹痛的原因,我内心有数。
我生吃了猪肝。
在坏朋友的推荐下,我将猪肝沾了麻油酱汁生吃。口感Q弹,意外地不错吃嘛,这就像布丁啊,布丁,是肝脏布丁──这么想的我真是个蠢蛋。腹部像是要被咬掉般疼痛,让我在车站月台许愿以后再也不会生吃猪肝了,神啊请原谅我吧。
到这边为止还好。到这边为止。
碰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醒来时应该会在医院对吧?我却身在猪圈。光是腹痛,神似乎不肯原谅我,而是将可怜的罪人丢进了猪圈。倘若不想变成这样,没错,就不要有什么吃生猪肝的念头。
身体十分沉重,手脚没有要动起来的意思。腹部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全身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协调感,我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跟其他猪只们一起躺在泥土上。
眼睛也不对劲。模糊的视野就当作是没戴眼镜的缘故吧。能见之物的情报量异常地多,泥土与猪、牧草,以及光芒照射进来的猪圈破烂墙壁,所有东西一次映入眼帘。昏暗朦胧的世界似乎连色彩都拒绝给我。泥土的气味、粪便的气味、牧草的气味、生锈的气味,强烈的猪圈综合香味刺向我的嗅上皮。
对不起,猪肝我一定会煮熟再吃。我说真的,我是真心悔改,所以神啊,请原谅我,请让我脱离这个地狱。就在我这么祈求的瞬间──
猪圈忽然变亮了起来。
周围的猪只宛如阿宅般发出嚄嚄的叫声,同时站了起来。快住手,别踩我啊。
其他猪只只是稍微闻了一下我,就那样奔向明亮的方向。
可以听见人类女性的声音。有个人影在光亮处现身了。
得救了!
不过,那女人看都不看我一眼。看来她似乎在喂食猪只们,对躺在泥土上的可怜男大学生不感兴趣。
我试图发出声音,喉咙却不听使唤。倒不如说很奇怪──我的鼻孔有这么──
就在我正要发现某个对自己致命性不利的真相时,女人走向了这边。
「──,──────?」
蹲下身的女人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救救我。虽然没头没尾的实在很过意不去,但我在猪圈里动弹不得。
我用眼神这么诉说,试图藉由话语传达意思。这时我听见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嗯齁!」
嗯齁。本人谨言慎行地当个不起眼的理系阿宅,却从未使用过这样的语言。虽然我曾数次在语尾加上「齁」,但那是故意的。这次算是我无意识地发出恶心声音的光辉第一步吧,希望大家盛大地帮我庆祝齁。
──哎呀不得了,您不是猪呢!
没错,待在猪圈的生物未必都是猪。真是好险呢,因为你的判断错误,差点又有一个宝贵的生命──
我停止思考,侧耳倾听。刚才那是女人说话了吗?
──我现在就让您从猪圈里出来喔。请等一下。
没有听见声音。宛如话语的情报被转换成异次元的形式,穿过颅骨直接送入脑海中一般。可以确定的是我能明白女人的想法这件事。
当我回过神时,女人不知从哪带来了类似木板的东西,让我躺到那上面,拉著我走。她似乎使用了类似雪橇的东西。
这时我又领悟到对自己致命性不利的真相。我的身体没有这么圆滚滚。我是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体重五十三公斤,典型的瘦弱理系男生。女人推动我身体时的感触,还有此刻躺在板子上这个瞬间的感觉──简直就像被人用体育馆的垫子卷起来一样。简直就像猪只一般。
甚至能够客观看待自己的身体,将来会是个优秀研究者的我,一瞬间便承认了事实。
我变成一只猪了。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我是一只猪吗?那么这就是一场梦。等我醒来,人一定在躺在医院的床上。问题解决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真是有趣。反正是作梦,就来试试看我的脑袋有多么优秀好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猪只有两种辨识颜色的视锥细胞。人类一般来说具备红、蓝、绿三种,也就是说,猪分辨颜色的能力比人类低落。如果到外面能看见一如往常的景色,就表示我的潜意识没办法那么严谨地定义情境。我应该稳赢的吧。即使是我的潜意识,应该也赢不了我的意识吧。
猪露出得意的笑容,凝视逐渐逼近的猪圈出口──!
结果我输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不自然的褪色世界。昏暗得有些奇妙的蓝天底下,彷佛被漂白剂漂过一样的苔绿色草原映入眼帘。不过这是个好消息。看来我的大脑即使在潜意识当中,似乎也重现了猪的色觉。这个大脑的主人一定相当优秀吧。
被推到草地上,动弹不得的我宛如火腿般躺卧著。女人来到我的前方,看来她似乎是由正面观察著我的鼻尖。
金发……?她是金发吗?我尚未适应猪的感官,只能用无法形成影像的眼睛注视著女人的容貌。明亮颜色的头发随风飘逸著。
如果是个美少女就好了。要是她能帮我梳洗脏乱的身体便再好不过。倘若她穿裙子就好了,毕竟从猪的角度来看,肯定无论何时都能从下方窥探裙底风光。不晓得她大概几岁呢?是女高中生?是女高中生吗?我优秀的大脑应该会帮忙重现出穿著迷你裙的金发美少女高中生吧。
──对不起……那个……
在脑内转换成清纯派碧眼女高中生声音的情报,传达了女人的困惑。
是因为这种仍不习惯的奇妙感觉吗?一股强烈的睡意袭向我。
我甚至还不晓得今后将有怎样的考验等候著自己,便进入了梦乡。
苏醒过来时,我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我慢慢地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我变成一只猪,被欧风美少女高中生从猪圈里拯救出来。要是生吃猪肝,似乎会作变成猪的梦。
嗯?
我在一张陌生的床铺上。这张床还附带以蕾丝装饰的顶篷,有著素雅颜色的花样。
看来我的色觉似乎恢复了。我变回人类了吗?但好像仍有些问题。这里很显然不是医院。
我试图爬起身,肩膀的情况却不太对劲。为什么手臂没有朝旁边伸展?我骨折了吗……?
「您醒来了吗?」
我转动脖子,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少女站在那里。
「那个……您的身体状况如何呢?」
柔顺的金发长及肩膀,穿著白色上衣搭配深蓝色裙子,是个身材纤瘦的少女,年纪大约十六七岁吧。虽然有著欧风容貌,但鼻子十分小巧,也让人隐约感受到和风的氛围。泛黑的银制厚重项圈独自散发出异样的氛围。
虽然没有哪里痛或不舒服,但总觉得身体很难活动。这里究竟是哪里呢?──我本想这么问……
「哼齁!」
却发出阿宅般的声音。
「啊……您不用勉强说话也没关系,因为我,那个……我能明白您想说的话。」
嗯?……我还没能恢复成人类吗?这场梦还在继续吗?
少女一脸为难似的对感到混乱的我笑了笑。
「对不起……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但还是无法将您变回人类的模样。」
我已经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总之我想先起床,确认目前的状况。
我翻身想爬起来。下个瞬间,我便以四只脚站立著,脚自然地往前进,从床铺边缘轻快地跳下去。
一旁有面银框的镜子。我急忙踢达踢达地前往那边。
由镜子对面回看我的,是异常乾净的一只猪,块头大概跟卷起来的棉被差不多大吧。肥美得似乎很好吃的肉体被淡粉红色的毛覆盖,漆黑的眼眸水汪汪地回望这边,湿润的粉红色鼻子配合我的呼吸抽动著。
我一举起右手,猪便抬起右前脚。我歪了歪头,于是猪也同时歪了歪头。我与猪互相凝视。我就是那只猪。
咦,这是什么状况?
我反倒冷静了下来,缓缓地重新面向少女那边。
为什么我是一只猪啊?希望你能说明一下情况。
少女回答照理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我。
「关于您为什么会变成猪这点……对不起,我也不晓得原因。是您误入了我负责管理的猪圈里。」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话,这个少女为什么能辨别出外表完全变成猪的我(原本)是人类呢?……我试图回想时,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我。
「您没看见这个吗?」
少女有些难为情似的拨起头发,露出项圈给我看。
银制项圈刻著某种浮雕,散发庄严感。是长期配戴的缘故吗?项圈整体泛黑,一点也不适合给人乖巧印象的少女。
「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吗?」
事情发展至此,我确信了一点──这个美少女能看透我的心。
「那个……我是耶稣玛。抱歉这么晚才自我介绍,我是服侍基尔多林家的耶稣玛,名叫洁丝。」
喔。虽然不是很懂……我是猪,请多指教。
「那个,请问猪先生出身自哪里呢?」
少女用蕴含著困惑的声音这么询问我。
I am from Tokyo, Japan. Nice to meet you, Jess!
「呃……东京……对不起,我书读得少,不清楚国外的事情。不过,既然您不晓得耶稣玛,看样子您应该不是梅斯特利亚的居民呢。」
我想应该是那样。
不,追根究柢,梅斯特利亚是什么?这里是哪里?我踢达踢达地走著,寻找窗户。虽然旁边就有窗户,但凭猪的高度看不见外面。
于是少女──洁丝帮忙拿了一张较大的椅子放在窗边。我心怀感激地爬上椅子,看向外面。
草原。草原另一头零星散落著灰泥墙的红瓦宅邸。远方可以隐约看见覆盖著白雪、崎岖不平的山脉。彷佛南欧避暑胜地般悠闲的风景,一望无际地展现在眼前。
「要说明的话……梅斯特利亚是指这一大片连著的陆地整体,伟大的国王支配著整个区域。这里是梅斯特利亚的南方,位于基尔多利郊外的场所,是治理基尔多利的基尔多林家的宅邸。」
原来如此……?那么,所谓的耶稣玛是……?
「啊,这个呀,所谓的耶稣玛是指……担任侍女的种族,特徵是配戴著银制项圈……该怎么说才好呢?耶稣玛可以不依靠嘴巴或耳朵,与人心灵相通喔。我是服侍这个基尔多林家的耶稣玛。」
不依靠嘴巴或耳朵,与人心灵相通──难怪她会回答我所有在内心独白冒出的疑问。
少女与我并肩看著外头,却忽然看向了我。
「那个……您不用吃点什么没关系吗?虽然不晓得合不合您的胃口,但我准备了一些水果在床边。」
我看向床边,五颜六色的水果摆放在朴素的木桌上。
嗯……我肚子不怎么饿。现在不知何故,反倒莫名地想要被摸摸。
少女的手抚摸起我的──猪的头,我不禁摇了摇尾巴。
只是在内心许愿,就能获得盼望的东西。
我总算理解了。我的梦境将场景转换到了异世界奇幻篇,主角是一只猪,女主角是读心能力者。转生到陌生国度的男人为了恢复成人类,在剑与魔法的世界中奋斗!
────?
嗯?等等喔。别急别急,先冷静下来,诸位。在展开打情骂俏的奇幻故事前,我想先确认一点。这个名叫洁丝的少女能够读心对吧?所以才会在猪圈发现我并不是猪,而是人类。到这边为止还好。到这边为止。
那么假如,假如我在这里看到少女剔透的肌肤,内心浮现「嚄嚄!好想扑倒她嚄!好想用猪的唾液把她弄得黏答答嚄!」的想法,也会被她给看透吗?
少女的手忽然停止抚摸我。
「……嗯,对,是那样没错。」
糟了!这样我宛如猪一般的欲望不就暴露无遗了吗!
洁丝露出看似过意不去的表情。
「那个……您好像希望有人帮忙梳毛,所以我在您入睡时将您的身体梳理乾净了。服装也是……因为我正好有,于是换上了长度偏短的裙子。对不起,我擅自探听了您的想法……如果您是外国的客人,或许会让您感到非常不快。真的非常抱歉。」
她反倒向我道歉了。这时我心想,这个少女是否温柔过头了?椅子、食物、摸摸。假如我想看她的裸体,她似乎连衣服都会脱光。
少女看似难为情地在胸前双手合十。
「我身材乾瘪,我想应该没什么好看的……但假如您希望的话。」
慢著。
我连忙从椅子上下来,稍微拉开距离,与少女面对面。与猪正面相对想必感觉很奇妙吧。
「不,没那回事……」
我大约有三点想说。听好了,少女啊。
「是……」
首先第一点。隔著衣服也能看出来,你的胸部绝对不算乾瘪。阿宅里头反倒有很多人偏好那样的大小,希望你可以放心。
「呃……谢谢称赞……?」
接著第二点。
(我的思考除了像这样加上括号的部分以外,麻烦你当作不知道。)
「括号……是吗?」
(没错。我想传达给你的事情,基本上会像这样用括号括起来思考。除此之外的想法,就算你能看透,希望你也能当作没听见。)
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变得像在对话中不时夹杂龌龊发言的性骚扰老头一样啊。
「我并不会……放在心上呀。」
(刚才的部分是我的内心独白,可以不用回应。)
「啊,对喔!抱歉……」
少女手摀住嘴,急忙道歉。不不,大叔才该道歉,对不起喔^_^;
在静谧的房间里,一只猪与金发美少女面对面。今天的晚餐肯定是德国猪脚。
(那么最后的第三点。虽然我只是一只猪,却要讲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呃……不要紧的。」
(你替我做的事情,无论哪件事都十分贴心,值得赞赏。你帮我梳洗乾净,让我非常开心,那件裙子也非常适合你,裙子长度更是无可挑剔。指的是什么我就不提了,但散发清纯感的白色薄布很有你的风格,我觉得棒得没话说。因为好像已经穿帮了,我就坦白招供,我变成猪首先冒出的念头,就是想要被穿著迷你裙的金发美少女梳毛。也就是说,你以我能想到的最棒的款待方式礼遇了我。)
毕竟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女高中生这种概念嘛。
「女高……不,我很荣幸。」
(嗯,没错,你非常优秀。可是呢,你这样一一实现我的愿望,该怎么说呢,那个,让人没有真实感。你并不是会满足我欲望的妖精小姐吧?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没有道理回应那些欲望。)
「不过……如果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想尽一份棉薄之力。」
少女没办法理解吗?我的尾巴沮丧地往下垂。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讲吧。)
少女将左手靠在窗框上,握住右手贴在胸前。看到她这样实在让人难以启齿──但这是我在对自己的梦提出要求。
聪明的诸位应该能够明白吧,温柔的妹妹每天尽心尽力替自己做的便当,跟平常把自己当猪看待的妹妹嘴上说著「昨天谢谢你帮我完成作业……这次是特例喔!」替自己做的便当,究竟哪边比较美味吧!不,当然两者一定都很美味,但我绝对比较想吃后者!我不承认异议!
……我把这些话翻译得感觉比较正经一点,在脑中加上括号。
(基于个人兴趣,虽然非常过意不去,但我不想单方面地接受别人的善意。一只猪几乎没有可以回报你恩情的能力。你对我愈是温柔,我这边欠你的人情债就会愈积愈多。那种情况该怎么说呢,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你真心为我著想,希望你只要回应我有开口拜托的事情就好了。关于这部分,我也会以猪的方式竭尽所能地来报恩。我希望你不要为我顾虑太多,因为你并不是我的仆人啊。)
对于阿宅特有,连珠炮似的发言,少女露出为难的表情。
「……那样就好了吗?」
(没错。反倒应该说尽管平常被当成猪一样看待,但仅限于真的有困难时能够得到援助,会让我比较怦然心动。)
裸体也是,希望可以保留到关键时刻才展现啊。
「啊……您并不是不想看呢。」
那个,那句话是我的内心独白。
您不觉得疲惫的话,要不要到外面看看呢──我接受少女这样的邀约,与她一起出外散步。我刚才睡觉的地方是三楼。我们走下石阶,从一楼来到后院。楼梯在二楼与厨房、在一楼与阴暗的仓库连接著。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我侍奉的基尔多林家的宅邸南端。我平常是在这一带生活的喔。然后那边是农场。」
少女温柔地对走在身旁的猪这么说道。我们走在广阔的草地上,前往有好几间石造小屋并列的地方。现在似乎刚过中午,炎热的阳光自蓝天照射著背后,清爽的风感觉十分舒适。风让裙襬舞动起来,稳稳地完成它的任务。在穿透深蓝色布料的阳光与牧草的翠绿反射的光芒交错的微弱光辉中,稍微露出样貌的纯白布料是──
「那个,您可以再靠近我一点走也没关系喔。」
(不要紧,刚才那些话只是单纯在描写情景,我并非心怀不轨。)
在穿著裙子的美少女身旁,从高度大约五十公分的地方抬头仰望她的猪,明明不可能心怀不轨。
「这样子呀。因为描述得实在太具体了,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
少女笑了笑。她真是善良啊……
(那个……我有事情想问你,可以让我问几个问题吗?)
我这么说,于是少女看向这边。
「可以呀。还有,我的名字叫做洁丝。请叫我洁丝吧。」
嚄嚄。洁丝妹咩~!
(我知道了。请多指教啊,洁丝。)
「请多指教哟,猪先生。」
嚄嚄!这已经算是奖赏啦。诸位有直呼金发美少女的名字,并且被那个美少女称呼为猪的经验吗?应该没有吧,真是可怜。
不过,一旦连这类独白全都会被听见,反倒会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呢。变成猪的人尽管耍帅地说著什么「请多指教啊,洁丝」,私底下却像个猪哥一样嚄嚄叫著,这是多么悖谬的状况啊!洁丝妹咩啊,这就是男人!仔细看清楚了!
(……麻烦当作没听见吧。)
「嗯,我差不多可以领会了。」
(太好了。那么,可以告诉我各式各样的事情吗?)
「好的,请尽管开口。」
(要从哪里问起呢……那么,首先第一个问题。在这个国家,人变成猪这种事很常见吗?)
洁丝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
「虽然我的见识不广……但我想那样的例子应该不多见。虽然有些种族会变化成像是野兽的型态,另外如果是历史上的故事,也曾听说过几个彻底变成野兽的例子就是了。」
(历史上有人变成猪的事例吗?)
「不……不是变成猪。但据说在一百多年前的暗黑时代──魔法使们仍在战斗的时代,魔法使会使用他们的力量,把人变成秃鹫来当间谍,或是把人变成肥胖的海豹给予惩罚。」
魔法使、变身……听到与洁丝认真的语调形成对比的荒谬内容,让我切实体会到这里的确是奇幻故事的世界观啊。不过,无论是秃鹫或是海豹,魔法使选择让人变身的动物还真是疯狂。以前一定也有变身成猪,让美少女踩在自己身上的伟大魔法使吧。
(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魔法使了吗?)
「不,有的,然而人数在暗黑时代骤减。据说在梅斯特利亚只有伟大的国王的家系,在暗黑时代战胜到最后,是现存唯一的魔法使血统。」
(这样的话,让我恢复成原本面貌的方法就是……)
「实在很不好意思,但我想只有千里迢迢地造访王都,去见国王这个办法了。」
我哑口无言。不,虽然我已经决定身为一只猪不该随便从嘴里发出声音,即使如此,我依旧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意思是我只能去与一国之王见面,「嚄嚄。嚄嚄嚄──嚄嚄齁!(能请您把我变回人类吗?)」像这样拜托他,别无他法了吗?
「那个──」
洁丝停下脚步,蹲下来与我对上视线。她稍微张开的膝盖之间──
「我会陪您一起去喔。」
她的脸上挂著美丽且纯粹的笑容。不过……
(喂喂,洁丝有洁丝的生活要过吧。)
我这么告诉她。结果洁丝摇了摇头。
「其实我暂时会休假一阵子,预定前往王都。」
什么!我陷入只有国王才能治疗的状态。就在这样的我出现时,洁丝正好预定要前往王都吗?事情顺利得宛如拙劣的情节一般。我的梦啊,拜托振作一点。
洁丝露出看似为难的表情,张嘴笑了笑。
「……这说不定是命运呢。」
嚄嚄。若是为了让美少女说出这番话,我就网开一面吧。反倒应该说原谅我吧,我的潜意识啊。
(先不提命运什么的,你预定要去王都做什么啊?带著猪同行也没关系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因为只是一点小事……类似跑腿那样。」
(到王都跑腿吗?)
「是的。我身为治理基尔多利的豪族基尔多林家的侍女,因为工作关系要前往王都一趟。」
(带猪同行不会损害家族名声吗?)
「听说国王十分伟大且宽厚,知道原因的话,一定会助您一臂之力才对。」
无论是哪里的王国,我想国王大致上都会被形容为伟大且宽厚吧。
(既然如此,拜托你务必带我同行!)
「好的!」
洁丝不知何故,看似开心地笑了笑。这景色彷佛能构成一幅画,我大饱眼福。
不过啊,纵使对方是一只猪,我还是觉得既然穿著裙子,就应该留意一下蹲下来的方式才对……
洁丝注意到我的视线,涨红了脸。
「十分抱歉!让您看了无聊的东西……」
唔嗯,如果你那么认为,希望你下次可以让我看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啊。
我们来到饲养著动物的农场。放养的鸡悠哉地漫步,所以我假装要冲刺,吓唬它们。对于猪不讲理的攻击,鸡慌张地逃跑。
胆小鸡。
「请您不要太欺负它们喔,毕竟它们的蛋会端上基尔多林家的餐桌……」
被洁丝这么规劝,忍不住回归兽心玩了一下的我反省自己的行为。
(抱歉,不小心就因为猪的习性……)
洁丝对随口说说的我露出微笑。
「下次再这样,就换我欺负猪先生喽。」
嚄嚄。这个少女,完全掌握到阿宅的萌点。
我们到达猪圈。洁丝一打开门,那群家伙便嚄嚄地一拥而上。
我以猪的角度与猪只们打了照面,它们似乎也正用好奇的眼光观察我。
「请您稍等一下喔。因为自从发现猪先生之后,我就没有时间照顾它们……」
洁丝这么说著,以钥匙打开附设在猪圈里的金属制小盒子。接著她从包包里拿出像是淡黄色水晶的东西,放入那个盒子里。
猪圈里头忽然变亮起来。
我混在猪只们当中进入猪圈,看见用长锁链系在墙壁上的扫帚和耙子开始自行动了起来。清澈的水哗啦哗啦地流进水桶中。
我望向天花板。好几盏提灯并列著,散发温暖的光芒。并非像火焰一样摇晃,而是宛如灯泡般维持固定的亮度。
(洁丝,这种道具会动起来,还有提灯会发光的状况,究竟是怎样的机关啊?)
洁丝拿著似乎装有谷物的袋子,来到了这边。
「这座农场是使用立斯塔管理动物们的,毕竟只凭我一个人实在无法照顾到所有动物。」
(立斯塔?)
「啊,抱歉……您是外国人,所以也不晓得立斯塔呢。所谓的立斯塔是指这种石头。」
洁丝看似珍惜地拿出来的东西,是小石头般大小,五颜六色的小小结晶。那些结晶都近似六角柱,有著相同形状。
「立斯塔是伟大的魔法使每天不断生产,为了我们这些国民流通在市场上的东西,里面储存著魔法之力,我们能够以各种形式来使用这种力量喔。像是红色立斯塔可以使用热能和火焰的魔法,黄色立斯塔可以使用运动和光魔法这样。」
也就是类似魔法的电池吗?看来这边的文明跟我以前所在的文明,似乎以相差甚远的形式在发展啊。
(立斯塔的颜色大概有几种啊?)
「偶尔也会有特殊的立斯塔,但主要分成五种──红、黄、绿、蓝,还有黑色。」
(黑色?是可以使用暗属性的魔法吗?)
我半开玩笑地询问。结果洁丝不知何故,看似尴尬地压低声音。
「不,黑色是祈祷用。使用黑色立斯塔祈祷的话,就能创造出只有魔法使才办得到的奇迹。虽然使用者相当少,在市面上的流通率不高就是了……」
(为什么使用者很少啊?)
「呃……这是因为黑色立斯塔只有耶稣玛才能使用。在基尔多林家,主要是用来治疗疾病和伤势……效果会根据耶稣玛祈祷的强度产生变化,所以无法按照一般人所想的那样发挥效果的状况似乎也很常见呢。」
是这样吗?可以算是外挂太强而被削弱的道具吗?
「那个,猪先生,这个工作很快就会结束。请您稍微,那个……像猪一样地玩耍吧。」
嚄嚄。她以不习惯的态度,试图把我当成猪对待的那种服务精神令人感动!
洁丝巡视猪圈,用熟练的动作解锁盒子,将立斯塔放进里面,然后又上锁。立斯塔一放进盒子后,农具就会在猪圈里自动地动起来,进行打扫和喂食猪饲料。真有趣。我暂时跟在洁丝后面巡视猪圈,眺望被自动化的猪圈管理。
「在自动帮忙结束之前,会花上一段时间。这段期间能请您陪我去购物吗?」
(当然好。要我帮忙拿东西还是什么都行喔。)
洁丝露出微笑。
「那么,请您稍等一下,我去拿钱过来。」
她这么说著,跑向我们刚才待的房间那边。
立斯塔吗?真有意思。
我在洁丝的带领下来到街上。人们穿著阿尔卑斯村民般的服装,在石板路上来往交错。马匹的嘶鸣、狗叫声,以及马蹄彷佛响板一样的轻快声响响彻周围。带著猪上街没关系吗的疑问早已消除,街上四处可见兽类。虽说是异世界,却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魔物,无论哪只动物都是我知道的生物。
就好像误闯以中世纪欧洲为舞台的电影场景,总之所见所闻都充满乐趣。为了避免走失,完全是为了避免走失,我紧贴在洁丝身旁前进。
洁丝穿著绣有巨大纹章的紧身胸衣。
(那件紧身胸衣是防盗用的吗?)
我半开玩笑地询问。结果洁丝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是的。只要有基尔多林家的纹章,就不会有人想要袭击我。」
基尔多林家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力呢?
(你必须担心可能会遭到某人袭击吗?)
「不,一般来说是不用担心……但今天状况有点──」
洁丝含意深远地中断了话语,继续前进。
(你今天预定要买什么?)
「呃……很多东西。」
总觉得她愈来愈支支吾吾了啊──我这么心想,同时跟随洁丝继续前进。
现在是中午时刻吗?在露天座位用餐的人们十分醒目。明亮的小巷洋溢著生气。
「喂──洁丝,差不多到了采购的时候吧?」
这么向洁丝搭话的是一个体格壮硕的大叔。他站在特别大间的石造店家前,是个将稀薄的金发后梳并蓄著小胡子,感觉相当和善,年约四十出头的男人。他身旁随侍著几个手持重型枪枝的年轻人,打开装有立斯塔的展示柜。
「午安!下次再麻烦您了。」
洁丝这么说,继续前进。
(刚才那是贩售立斯塔的店吗?)
「是的。」
(还真是全副武装啊。)
「因为立斯塔非常昂贵。」
原来如此,所以在猪圈也会把装有立斯塔的盒子上锁啊。
不断前进后,洁丝走进了可疑的后巷。狭窄且曲折的道路夹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之间,十分阴暗。与明亮且有许多行人的大马路形成对比,这里的氛围就像是黑市,眼神凶狠的男人们摆著小型的地摊。周围飘散著腐烂气味,显然是个危险的场所。
(洁丝,这里是安全的场所吗?)
──只要有这件紧身胸衣就没问题。
洁丝没有发出声音,用心电感应这么告诉我。
她一边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一边沿著阴暗的后巷前进。
(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买什么东西吧。)
──因为种种原因……拜托您了,请您陪在我身边。
洁丝在胸前握紧右手的拳头。
「耶稣玛小姑娘。」
一个体型偏瘦、左眼有刀疤的男人开口向洁丝搭话:
「你该不会是需要这个吧?」
他手上拿著黑色立斯塔。令人惊讶的是,洁丝竟然看向那个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刀疤男是想让我们感到安心吗?只见他眼歪嘴斜地挤出笑容。
「是偷偷来买东西的吗?黑色立斯塔三个四百金币。」
「咦,这么便宜……」
「哎呀,看来你是第一次光顾。怎么样啊,要实现愿望的话,这样就足够了。在其他地方没办法用这个价格买到的,很划算喔。」
「可是对不起,我没有四百金币。一个就可以了。只买一个的话是多少钱呢?」
男人露出看似意外的表情。他眯细没有刀疤的那只眼睛,凝视洁丝的紧身胸衣。
我没有看漏男人在那一瞬间稍微紧绷起来的表情。
「一个的话是一百五十金币喔,小姑娘。」
「这样子吗,一百五十的话……」
男人只歪了歪嘴奇妙地笑著,默默地看著洁丝。
不,等等。不对劲喔。诸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吗?我不是在说四百除以三的话是一三三•三三……这类事情。
男人看到洁丝,一边称呼她「耶稣玛小姑娘」,一边秀出黑色立斯塔给她看。从男人「是偷偷来买东西的吗?」这句话来看,此处应该是一般而言「耶稣玛偷偷来买黑色立斯塔的场所」。那么,这里有一个疑问。
立斯塔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洁丝如此向我说明了。追根究柢,男人为何会想要把这样的立斯塔三个一组卖?更何况还是卖给偷偷来买的少女。实际上,洁丝说了只要一个就可以,看来没必要买三个。明明是偷偷来买,这么昂贵的东西会有人一次买三个吗?是因为洁丝在有钱人家工作?不,男人在凝视紧身胸衣之前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如此一来……
(洁丝,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跟我来。)
──咦?
我嚄嚄叫了一声,在后巷里猛冲。
「对不起,我之后再来!」
从后方传来洁丝的声音。我不断奔跑,穿过后巷,来到开阔的草原。
洁丝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我。
「那个……究竟是怎么了呢?」
(嗳,洁丝,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买东西对吧?)
「对,是第一次。」
(你需要黑色立斯塔对吧。你说过黑色立斯塔是耶稣玛专用,用来祈祷的。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一件事,祈祷一次需要几个立斯塔?)
洁丝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认真地回答我。
「一个。因为里面含有充足的魔力,使用一个立斯塔无法实现的愿望,不管使用几个立斯塔都无法实现。」
这样啊。
(会有实现愿望之后,魔力仍有剩余的状况吗?)
「会,大多会剩余呢。」
结论出来了。
(洁丝,不可以跟那个男人买立斯塔。)
「咦……为什么呢?」
(我很认真地思考过了。那个男人一开始打算把立斯塔三个一组出售对吧?想把昂贵的立斯塔这样卖给偷偷来买东西的耶稣玛少女。)
「嗯,是这样没错……」
(你说黑色立斯塔只要一个就足以实现愿望了对吧。但那应该是因为洁丝使用的是真材实料的立斯塔吧?)
「咦?」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吗?他说『三个四百金币,要实现愿望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对。的确,有三个立斯塔的话,可以实现好几个愿望。」
(你不能那么善意地解释。那句话是说有三个立斯塔的话,说不定可以实现一个愿望。那些立斯塔全都是别人用过的残渣喔。)
「咦……?是这样子吗?」
(你仔细想想。贫困的耶稣玛,而且是想要偷偷买到黑色立斯塔的耶稣玛,一般是不会到大马路上的店家购买黑色立斯塔的吧。)
「我想是那样没错。再说,会将立斯塔交给耶稣玛管理的,在这个镇上也只有基尔多林家吧。」
(如此一来,大半的耶稣玛应该都不晓得黑色立斯塔原本具备多少魔力,说不定会认为要有三个才勉强能实现愿望。)
「的确……」
(因为他平常一直像那样三个一组卖,所以一开始也想一次卖三个给洁丝。证据就是洁丝说只要一个就可以时,那家伙的表情。他露出似乎很意外的表情,想看清楚你紧身胸衣的纹章。然后看到纹章时,他露出了内心感觉不妙的表情。)
「这么说来,当时我也感受到他内心觉得不妙……虽然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我想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使用过正牌黑色立斯塔的耶稣玛。刚才可是他贩售中古货来赚钱一事可能会被领主发现的危机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难怪会这么便宜。」
(一般来说,一个要多少钱啊?)
「在我平常光顾的店家,一个要六百金币。」
呃,你应该要在那时就察觉到事有蹊跷吧……
「对不起,因为怀疑好心向我搭话的人,实在令我过意不去。」
(啊,不,刚才那是没有括号的内心独白。无视那句话吧。)
「啊,对喔,抱歉……」
清爽的风吹过杳无人烟的农道。虽然我早就知道洁丝是个老好人,却没想到她老实到这种地步。要是没有人保护,转眼间她就会被压榨得一乾二净吧。还是说,她正以现在进行式遭到压榨呢?耶稣玛这个侍女种族,该不会……
不,不可能吧。
「那个,猪先生,谢谢您救了我。」
(别放在心上。)
「要是没有猪先生在,我差点就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中古货了呢。」
(是啊。倘若有人跟你说什么这个很划算,你便必须多加留意才行。因为那些家伙的目的并非让洁丝获利,而是使自己想大赚一笔啊。)
「我学到一课了。」
洁丝蹲下来抚摸我的头。甚好甚好。
这时,一个根本的疑问浮现出来,然后讨厌的是总觉得我好像隐约知道答案。感觉很不舒服。直接问清楚吧。
(……话说回来,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请尽管说。」
(说到底,为什么洁丝想要偷偷购买黑色立斯塔啊?)
洁丝停下抚摸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睛。
「那个……不能当作秘密吗?」
就算不是耶稣玛,我也知道洁丝在想什么。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还在猪圈的时候,我听不懂洁丝说的话,视野也很奇怪,甚至无法好好地走路。我没办法适应猪的身体。但现在大不相同。我能像这样理解洁丝说的话,视野也很正常,能够稳稳地用四只脚走路。简直就像奇迹。你曾说过你用尽了各种方法,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办到的。)
「对不起,如果让您感到不快……」
(我不会感到不快啦,我没道理那么觉得。但麻烦让我确认一下。洁丝你为了偷偷治疗我,擅自动用了基尔多林家的黑色立斯塔对吧。)
「……是那样没错。」
(所以你才必须用自己的钱去补充那个。)
「是的……毕竟我才刚擅自使用宅邸的升降机,被斥责了一顿。升降机很耗费立斯塔,所以没办法说一句『我擅自使用了』就了事……但我手边已经不剩足够买正牌立斯塔的钱……」
又解开一个谜题。
(你说升降机……简单来说,就是在家里上下移动,把东西搬运到高处的装置对吧。)
洁丝似乎察觉到我的灵光一闪。她面向下方。
「对不起……我擅自……」
因为八成会把洁丝逼入绝境,我不打算追问。但我一直很在意洁丝是怎么把在猪圈倒下的我搬到三楼的?光凭洁丝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把一只壮硕的猪抬起来搬运。为了让我躺到床上,她用了什么办法?就是擅自使用升降机,将睡著的我移动到三楼。
然后挨骂了。
(谢谢你啊,洁丝。)
望著我的洁丝泪眼汪汪。真是个温柔的少女啊──我这么心想。她实在太过温柔、太过善良,我已经承受了身为一只猪怎样也回报不完的恩情。
凭这副猪脚就连想摸头也办不到,我只能眼巴巴地注视著少女的泪水。
为什么要哭啊?是为了我做出不好的事情,觉得那样对我过意不去吗?真傻呢。
(我说啊,洁丝。从在猪圈醒来到现在这个瞬间为止,我在你的行为中找不到任何污点。你十分坚强、善良而且纯粹。若要说你犯了什么错,顶多就是跟变成猪的人类这种麻烦的生物扯上关系一事吧。)
「才不是什么麻烦……」
洁丝笔直地注视著我。她有著漂亮的褐色眼眸。
(洁丝没有做错什么。我并未感到不快,所以你没必要哭泣啊。就当作是为了我,求你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洁丝一听到这番话,便用袖子擦拭泪水,对我露出笑容。
她总算笑了吗──我正要松了口气时,猛然察觉到一件事。不对。洁丝只是回应了我的愿望而已。
因为我拜托了她,她才对我露出笑容。
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我必须回报洁丝的恩情才行。
(嗳,洁丝,只要有一个黑色立斯塔就行了吧。)
洁丝点了点头。
(急著要吗?)
「嗯,如果没有在启程到王都前准备好……我会变成小偷,遭到追捕。」
所以才会挑这种时候到后巷那里吗?
(你什么时候要出发前往王都?)
「其实……就是明天。我预计会在明天早上出发。」
(明天?)
这还真是……只能说时机实在太不凑巧了。
(既然这样,便只能赌一把了。只能去洁丝平常购买立斯塔的那间店了吧。要想办法在今天之内获得正牌的立斯塔。)
「可是……要在那间店购买的话,需要六百金币。我现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现在有多少?)
「两百金币和一点零钱。」
(不够的四百金币大概是多少价值的金额啊?)
「该怎么向外国来的客人说明呢……要举例的话,这么说好了,大概就跟一般人受雇二十天期间的薪水差不多。」
唔唔,真绝望啊。我们需要六百,但现在只有两百。能想的办法只有两种吧。看是要把这边的数字变大,或是把那边的数字变小。
(后巷那个刀疤老头本来打算用四百金币出售对吧。既然如此,表示其他耶稣玛会设法凑齐四百金币。其他人是怎么筹钱的,你心里有底吗?)
洁丝移开视线。
「那个,卖──」
我没听清楚。
(你说卖什么?)
──生殖器。
洁丝用心电感应这么告知。
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真是惹人怜爱。
(也就是卖身对吧。)
「嗯……也可以那么说。」
我看向洁丝害羞的表情。这个国家的语言表现方式相当直接呢。
(不行不行,不能让洁丝做那种事。)
我一边踢达踢达地挥动著猪脚,一边在草地上四处走动,思考起来。
(用来治疗我的立斯塔,那个用光了吗?)
「是的,对不起……就在我尝试各种方法的时候……」
(用不著道歉,我们一起想办法吧。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
洁丝看似不安地握住右手,贴在胸前。
「对不──不。我想应该只有现金,两百金币和一点零钱。另外就只剩……我的身体。」
这样啊。只能做好觉悟了吗?
(洁丝,你有「杀价」的经验吗?)
「杀……?」
果然没有啊。毕竟她就像只专门供人宰杀的肥羊嘛。
(洁丝平常都是在那间店买立斯塔的吧。)
「是的。」
(而且一直用定价持续购买。)
「对,因为价格是固定的,这是当然……」
(也就是说,对那间店而言,洁丝是老主顾,老板说不定会愿意稍微打点折扣。)
虽然前提是那个大叔得是个相当好心的老好人啦。
「不过,请对方降价的话,会让平常关照我的店家亏本。」
是那样没错啦。
「那样实在太过意不去了,我办不到……」
(可是对方应该也因为有洁丝这个顾客,获得了很大的利益才对。说不定他也想稍微给洁丝一点优惠呢。)
「……是这样吗?」
(对,没错。总之先去店里看看吧。)
洁丝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朝著大马路迈出步伐。我一边走在愿意相信我的善良少女身后,一边拟定计画,同时小心地避免被洁丝察觉到。
诸位应该也明白吧,愿意把要价六百金币的物品降价到两百金币的家伙根本寥寥无几,所以必须进行交涉。毕竟洁丝拥有的值钱物品除了现金和她的身体之外,还有一样东西。
「洁丝!你已经要回去了吗?」
大商店那个体格壮硕的大叔再度向洁丝搭话。
「嗯,差不多要回去了……」
洁丝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向展示柜那边,我也并肩走在她身旁,抬起头窥探展示柜里面。红、蓝、黄、绿……五颜六色的立斯塔并排著,最边边摆放著黑色立斯塔。
(嗳,洁丝,我在你身旁。你按照我说的推进话题。没问题吗?)
洁丝看向这边,轻轻点了点头。可以由表情看出她的不安。
店主大叔无法听见从猪的脑内针对洁丝发出的话语。大叔瞥了我一眼之后,便对我不感任何兴趣。
(首先开口说你想要黑色立斯塔。)
──好。
「那个,我个人想要一个黑色立斯塔。」
店主的反应跟我预测的任何状况都不同。
「又要一个?我之前应该才刚卖了一个给你吧。」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没听说喔。
「那个,我又需要用到一个了。能请您卖给我吗?」
店主的表情变得凝重。
「呃,是可以啦,但要六百金币喔。你靠自己付得起吗?」
现在没空在意细节,必须给洁丝意见。
(老实地说出你有多少钱。)
「其实我只剩两百金币了……」
「两百金币?剩余的四百金币你要怎么办啊?」
嗯,果然是这种反应呢。
(跟他说你无论如何都需要,能不能算便宜点。)
「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能请您算便宜点吗?」
店主茫然地露出愣住的表情。
「呃,这样我很伤脑筋喔。这并不是在帮基尔多林家采购对吧?为什么我得把东西便宜卖给耶稣玛啊。」
我感到震惊。这是很明显的种族歧视。看来就连这个似乎很亲切的大叔,都沾染上令人作呕的耶稣玛歧视。
「那个……对不起,我……」
洁丝彷佛随时会哭出来似的畏缩起来。老实说,店主的种族歧视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洁丝会变成这样则是计画的一部分。
抱歉啊,诸位。因为用内心独白思考可能会被洁丝察觉到,我一直瞒著诸位,在脑海的角落隐约思考著某个计画。
(不要紧的,洁丝,说你要卖掉站在这里的猪。)
──咦?
(把我卖掉。用两百金币和我来购买立斯塔吧。)
──可是……
(不要紧,我不是普通的猪,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找机会逃出去的。所以开口说吧。这也是为了我,行动吧。)
这是洁丝一定会点头的必杀台词。
「那个……除了两百金币外,再加上这只猪也送给您。这样可以卖我黑色立斯塔吗?」
店主挑起眉毛看向我。
「那不是基尔多林家的家畜吗?不行啊,我不能买。」
(跟他说这是一只会表演特技的猪。)
「那个……这只猪先生会表演特技。」
「特技?」
(这只猪不是偷来的,而是洁丝把原本会因为减量而遭到杀害的猪偷偷捡回家,从小猪时期饲养到现在,所以才会表演特技。可以秀一手。这么跟他说吧。)
「这是我将原本要减量扑杀的小猪偷偷捡回家养大……不是偷来的,所以才会表演特技……要不要表演给您看看呢?」
店主又看向我。我回望著店主。他一定觉得我是一只很有胆量的猪吧。店主的眼神变了。
「哦,是你教了它特技吗?秀一招让我看看吧。」
「我……我知道了。」
(我不晓得要做什么才好。你问店主想看我表演什么。)
「那个,请问您想看些什么呢?」
「……这个嘛,那么,让它跳舞看看吧。」
齁。一开始便来了这么困难的要求。不过算了,就跳给他看。
(装出命令我的样子。)
「猪先生,跳舞。」
呼。十九年来一直生活在阴凉处的瘦皮猴眼镜仔──生活跟跳舞这种闪亮亮运动无缘的我,就在这里让大家观赏一下我精彩的舞蹈吧。
那么,音乐,开始播放吧!
我反覆弯曲四肢,让身体上下移动,刻划出规律的节奏。我像在打节拍似的跳跃,像在追逐自己尾巴似的不停转圈,又让身体咻咻地摇晃起来。
「噗……」
我瞄了一眼。是我的舞蹈太精彩了吗?店主大叔彷佛随时会喷笑出来,他的脸红通通的。我看向洁丝,只见她也用手摀住嘴,微微晃动著肩膀。
我的舞蹈似乎华丽到让人说不出话。使人感到幸福真是快乐啊。
我一边在脑内播放著动画歌曲,一边起劲地表演独创的舞蹈。
「不……已经够了……让它停下来吧……我没办法呼吸了。」
店主眼眶浮现泪水,如此说道。看来这支舞蹈似乎精彩得甚至会让人倒抽一口气,感人万分。
「猪先生……已经可以了……」
我最后来了个跳跃,抬起左后脚,摆出帅气的姿势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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