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的修拉维斯在海战的隔天早上联络了我们。
在内部装潢呈现古风的国王办公室里,国王马奎斯、王妃维丝、洁丝,还有猪这种三人加一只齐聚一堂。就现状而言,王朝的中枢居然只有这些人。
马奎斯坐在老旧的木桌前,洁丝与维丝坐在那前面的沙发上,我则是坐在地板的地毯上。感觉像是被卷入严肃的家庭会议的宠物一般。
昨晚,马奎斯到达了战斗已经结束的尼亚贝尔,回收我、洁丝与已故的伊维斯,用龙送我们到王都。
不过,没有找到修拉维斯。据说伊维斯施加在修拉维斯身上的位置魔法,也不知何故被解除了。
是因为自己的失态吗?一脸不悦的马奎斯甚至没有去寻找自己的独生子修拉维斯,他似乎一整晚都坐在办公室里,等著修拉维斯联络自己。总算弄清他的消息后,便把我们召集了过来。
马奎斯是个比想像中更苗条的男人。因为听说他性急且极端,又喜欢放火,我还以为他肯定是个肌肉发达到连脑袋都装肌肉的人,但并非如此。他是个感觉就像会在华尔街玩金钱游戏,将金发往后梳的苗条中年人,总是让薄嘴唇神经质似的露出笑容。不过,从浓密的眉毛底下露出的眼睛并没有在笑,灰色眼眸总是闪耀著凶猛的光芒。
「修拉维斯他──」
马奎斯用低沉且平淡的声音说道。
「似乎违背了父亲大人的命令与解放军共同战斗,最后还在发生脱魔法时变成了解放军的俘虏。他们寄了信给我,要我发表与解放军组成同盟,作为把修拉维斯交回来的条件。」
马奎斯将小张纸片扔到桌上。
「修拉维斯先生成了俘虏……真的很抱歉。」
洁丝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动摇起来,这么说了。维丝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不是你的错喔。要怪那孩子独断行动。」
「说到底,父亲大人不可能要你这个还不成熟的女人担任修拉维斯的护卫吧。」
马奎斯用食指叩叩叩叩地敲打著桌子。你是啄木鸟型职权骚扰上司吗?
「修拉维斯不晓得父亲大人已故,尽管如此,依旧刻意寄信给我。信上写著要我瞒著父亲大人进行事情。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因为他知道父亲大人绝对不会与解放军组成同盟吧。那家伙期望解放军与王朝联手。」
马奎斯咧嘴一笑。
「位置魔法也是那家伙自己解除的。虽然信上写著是因为脱魔法而消失了,但父亲大人应当是把位置魔法施加在修拉维斯的长袍上,而非他本人身上,所以那肯定是谎言。最重要的是,已经有四次脱魔法经验的他成了俘虏动弹不得这点也很奇怪,明明把非魔法民烧成灰就行了。换言之,那家伙是刻意不逃走的。他打算把自己当成人质,来利用父亲。」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虽然跟您不熟,恕我冒昧一问。
(马奎斯大人对同盟有何看法呢?)
冰冷的眼神俯视著猪。
「我跟父亲大人不同。能利用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利用。解放军也一样,我打算趁他们还有用时尽量利用。所以即使最终会歼灭他们,我也很乐意与解放军组成徒具形式的同盟……说到底,让诺特从斗技场逃走的就是我啊。」
「原来是这样吗……!」
维丝一脸惊讶地说道。我也大吃一惊。让诺特逃走的不是耶稣玛少女吗?
马奎斯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虽然这作战并没有问过父亲大人就是了。解放军对民众的影响力强大,所以即使要放置,也绝对不能软化态度,为了只靠我们自己来一扫北部势力,我们要进行周密的准备──这就是父亲大人的方针。他丝毫不打算与对王朝制度有异议的家伙联手吧。我也被严格限制对解放军成员的干涉。但父亲大人已经不在了。我打算彻底利用解放军,以及支持他们的民众的那股热情。」
可以看见希望了。都是托修拉维斯的福。
(那么,马奎斯大人……)
「嗯。姑且不论最终要怎么处置那些家伙。」
马奎斯总算停下了食指的动作。
「为了一扫北部势力,我会发表与解放军组成同盟。」
我和洁丝一起前往浴室。
对于有所期待的诸位感到很抱歉,但我的目的并非洗鸳鸯浴。是我说想在不会被任何人偷听的地方交谈,洁丝便选了浴室。
浴室铺设著以蓝色和深蓝为基调的磁砖,中央设置著圆形大浴缸。洁丝脱掉袜子露出美腿进入浴室后,打赤脚坐在小板凳上,她就这样打著赤脚帮我刷毛。
「虽然称不上是昨晚的谢礼,但是……那个,我能做的只有这样……请让我趁著谈话时帮您刷毛。」
赤脚的洁丝一边这么说,一边用水桶缓缓地将热水淋在我身上。
「话说回来,猪先生喜欢赤脚吗……?」
她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像变态一样的兴趣。不只是脚而已,我喜欢女孩子的全身喔。)
洁丝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将手贴在胸前。
「那个……全身有一点……难为情。」???
(呃,我并不是要你让我看全身喔?)
「说……说得也是呢,对不起。」
是单纯天真的角色吗?洁丝实在太没防备,让我担心不已。要是恳求她好像就会脱光似的这种危险程度,我认为应该早点想个办法补救比较好。
「那……那……那个,没有那回事!我只会让特别的人看裸体喔!」
这样啊。只给特别的家伙看吗。
(那就好。谢谢你帮我刷毛啊。)
「不会。」
洁丝稍微露出微笑。
到了早上才总算醒来的洁丝,似乎难以接受伊维斯的死亡与修拉维斯的失踪。不过,这些无聊的对话好像让她稍微打起了精神,实在太好了。
「那么,您要说的事情是?」
洁丝一边用刷子摩擦我的耳后,一边这么询问。
(首先我想问一件事……「脱魔法」是什么啊?)
「所谓的脱魔法,就类似魔法使的蜕皮。像是使用了大量魔法的话,会暂时失去意识与魔力……等醒来的时候,魔力会变成更加强化过的状态。」
(原来如此,好像等级提升一样,很有趣嘛。洁丝昨天是第一次吗?)
「不,是第三次。」
马奎斯刚才说修拉维斯有四次脱魔法的经验啊。
(那么,这表示现在的洁丝能够跟昨天的修拉维斯势均力敌地战斗吗?)
「呃,我想应该不是那样。因为能使用的魔法和原本的经验实在相差太多……修拉维斯先生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接受魔法的训练。」
是这样子啊。算了,先不提这些。
(一旦发生脱魔法,便会变得毫无防备对吧?所以马奎斯才会认为修拉维斯是在脱魔法时被抓起来的。)
「对。发生脱魔法后,意识和魔法防护罩都会暂时消失,变成毫无防备的状态……我也完全不记得昨天在松树林被奥格追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好了。看来我偷偷嗅她后颈的事情似乎不会被发现。
「咦?」
啊。
(……先不提这些,进入正题吧。要谈正经事喽。)
「说……说得也是呢!」
洁丝涨红了脸,像要弄整齐似的抚摸后发。
(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即使一度变得毫无防备,等醒来的时候,魔力便恢复了对吧?)
「对,是那样没错……」
(这样啊。那马奎斯说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咦?呃,是那样吗……」
对喔,在王朝只有我看到修拉维斯与解放军碰面的情况啊。
(修拉维斯他啊,一直很害怕与解放军接触。因为他在把我从船上带走时,当真差点被杀掉啊。所以就算保持距离,以结果来说会共同战斗,但很难想像他会主动成为俘虏。遭到杀害的危险性太大了。)
「原来……是这样呀。那么,果然是因为脱魔法的缘故,不得已地被抓起来了吗?」
(应该也不是那样吧。即使跟马奎斯说的一样,他是不得已变成了俘虏,但如果是能够寄信的状态,就表示他能够使用魔法了,那家伙随时都可以靠实力逃出来。这样看来,结论只有一个。修拉维斯根本没有变成俘虏。)
「咦,但是为什么──」
(那家伙一直在烦恼是否有让解放军与王朝顺利合作的方法。他大概是演了一出戏当作第一步吧。或许他真的发生了脱魔法也说不定呢。即使是谎言,只要掺入一点真实,可信度便会变高。)
「原来是这样呀……但这么一来,解放军希望组成同盟这件事也就成了谎言……」
不愧是洁丝,她理解得很快,真是帮了大忙。
(你说得没错。问题便在于这里。解放军别说是希望组成同盟了,他们可是满腔热血地想打倒王朝。即使王朝发表要组成同盟,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成立。解放军反倒会觉得可疑,怀疑是陷阱才合理吧。)
把王都内的事情当成机密的王朝,当然也把伊维斯的死亡当成极机密。所以对于王朝方突然的态度转变,解放军肯定会感到可疑。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我的友人──应该说是友猪在解放军阵营。那家伙的发言在解放军里面具备影响力,他也认为视情况可能有必要与王朝组成同盟。只不过他不清楚这边的内部情形,所以大概不会轻易地答应结盟吧。所以我想由我来传达给那个人──给那只猪,告诉他王朝是真的有意结盟。)
「这样子吗。如果是这么回事……」
(办得到吗?)
「马奎斯大人在诺特先生身上设下了位置魔法。倘若是把信寄送到那里,说不定我也能办到。」
洁丝赤脚站了起来,帮我冲洗背后。甚好。
只不过……我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家伙,这样服务我真的好吗?我稍微这么心想。
洁丝把我告诉她的话,帮忙用梅斯特利亚的语言写在纸上。多亏了在三个月前转移过来时被施加的治疗,我也能看懂这里的文字。洁丝的字让人感受到她的学识,笔迹非常漂亮。
写完信之后,洁丝带我到饲养鸟类的小屋。说是小屋,屋内也宽敞到跟动物园差不多大,有许多种类的鸟儿们自由地到处飞行。小屋有很大的窗户,通风十分良好,无论哪只鸟都感觉很舒适般叽叽喳喳地叫著。
洁丝一边走向猛禽所在的区域,一边拿出据说是维丝给她的地图。
「听说标在这张地图上的圆点,正是在指示诺特先生的所在处。」
洁丝让我看的地图一片黑,上面标著红色圆点。只不过──
(嗳,洁丝,为什么圆点有两个啊?)
「咦,两个?」
洁丝重新看了看地图。虽然很难看出来,但有两个红点紧紧相邻。
「哎呀,真的呢。这是为什么呢……照理说这个红点应该会随著马奎斯大人施加的位置魔法的场所移动才对。」
(可能是他分裂成两个人了吧。)
「原来如此!」
洁丝这么说道后──
「他又不是海星……」
悄声地这么补充。看来不只魔法,她居然还学了先附和再吐槽与棘皮动物,实在令人佩服。
不过,为何有两个圆点呢?可能是不小心弄错,施加了双重魔法之类的……?算了,也用不著这么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迅速地将信寄送过去。
(认真地说,如果两个点相邻的话,应该没问题才对。只要告诉鸟以其中一边为目标就行了吧?)
「说得也是呢。毕竟应该有一边是诺特先生……啊,在这里。」
那里有张鸟类无法自由往来的铁丝网,铁丝网对面有体型庞大的猛禽们。洁丝打开简易的门扉,邀我进入里面。
「有苍鹰先生、金雕先生、游隼先生、鵟先生……也有猫头鹰先生喔。」
洁丝看来有些开心似的向我介绍。大到好像会吃掉我一样的白尾海雕,从栖木上俯视著这边。我一边避免与它对上视线,一边靠在洁丝的脚旁前进。
「它不会吃掉您的,不要紧喔。要用哪只鸟先生呢?」
洁丝像在买东西似的这么询问我。我环顾周围,只见雪鴞用圆滚滚的眼睛凝视著这边。
(在魔法世界要让动物送信的话,果然还是应该选猫头鹰吧。例如那只雪鴞应该不错吧。)
「雪鴞先生是吧!」
洁丝前往那边,温柔地抚摸白色的柔软羽毛。雪鴞一脸陶醉地闭上双眼。喂,你太狡猾了吧?
「猪先生也希望我摸您的话,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呀。」
洁丝像在恶作剧似的笑著,同时让雪鴞看地图。据说这里的鸟类们都用魔法训练过,以便能看懂位置魔法。洁丝一边对雪鴞说了许多话,一边完成步骤后,将刚才写的信卷起来,准备绑在雪鴞的脚上。
(啊,先等一下。得做一些标记,让他们知道这封信的确是我们寄出去的才行。)
「可是,上面已经写了是猪先生寄的吧。」
(那种东西谁都能写。我想显示出这封信并非伪装的。我有个好主意。)
「是什么呢?」
我想到一个无懈可击的妙计。
(你将那封信在大腿上摩擦一下。)
洁丝困惑地挑起眉毛。
「呃……我的大腿吗?」
(没错。那样就没问题了,相信我。)
「这样子吗。既然猪先生这么说……」
洁丝稍微掀起裙子,让信碰触自己的绝对领域。
(插图014)
「这样就可以了吗?」
(再稍微上面点。)
洁丝看来没有丝毫怀疑,老实地将裙子更往上掀,将信贴在几乎是鼠蹊部的地方。我认真地注视著那封信。我看的是信。
跟计画的一样。臭雪鴞,从栖木上可看不到这种景色喔。真遗憾啊!
「那个,已经可以了吗……」
感觉洁丝好像脸红了,听到她这么说,我回过神来。
(抱歉,我想已经没问题了。将信寄出去吧。)
我这么传达,于是洁丝将信绑到雪鴞脚上,然后让它停在肩膀上,来到小屋外面。雪鴞居然嚣张地轻咬了好几次洁丝的耳朵。
「等一下……雪鴞先生,这样很痒。」
啥?太狡猾了吧?我也想咬!
洁丝将雪鴞放到空中。它白色的背影立刻融入云朵中了。
我们暂时目送著它离开,然后洁丝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猪先生……如果是耳朵的话,没关系喔。」
洁丝这么说,将耳朵递向这边。唔喔?
(不,不行吧。抱歉。真的不用在意我的内心独白。)
我连忙这么传达,洁丝像在恶作剧似的询问我:
「可是猪先生,您很喜欢嗅我的后颈,或是看我的脚对吧。」
(不是的,那是因为猪的习性,才会忍不住……)
「这样子呀。那么,那样做很没礼貌,请您忍住。」
洁丝冷淡地这么说后,站了起来。
咦,等一下,怎么这样……
洁丝朝著惊慌失措的我露出宛如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骗您的啦,既然是猪先生的习性,那也没办法呢。昨晚的事情无论向您道谢几次都不够……所以您有事情希望我做的话,请尽管开口喔。」
嗯?你说的喔?
「那……那个,当然我能回应您的事情有限就是了……」
洁丝的耳朵红了起来,小声地这么说道,绅士的我向她传达。
(别担心。我也没那么变态。身为一只猪,果然还是最喜欢被抚摸吧。)
「这样子吗,那么事不宜迟──」
洁丝迅速地蹲下,开始抚摸我的头。甚好,甚好。
脖子、肩膀、大里肌、腰内肉、五花肉、后腿肉。洁丝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身体。力气擅自放松下来,我不禁翻倒身体横躺在地上。
梅花肉、猪心、猪胃、猪肝。我不知不觉间丧失了野性,将腹部暴露出来,在地面上翻滚。
诸位有以一丝不挂的模样,被金发美少女抚摸全身的经验吗?没有那种经验?真是不好意思,我有。哎,这便是我们平时为人的差距吧。
我不停翻滚,最终将四只脚朝著天空伸出去。洁丝感到滑稽似的笑了。
「只是抚摸就这么开心,真是一只奇怪的猪先生呢。」
(没有啦,平常是不会这么开心的。因为是洁丝在摸我啊。)
我这么回答,于是洁丝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咦,因为是我……吗?」
(呃,不对。与其说因为是洁丝,不如说因为是金发女孩,这样比较正确吧。)
我立刻这么说道,于是洁丝停下了手。
「猪先生喜欢金发吗……?」
(是啊。请金发女孩像这样抚摸我全身,是我从以前就有的梦想。)
洁丝露出好像理解了又不太能接受的表情站起身,稍微鼓起了脸颊。
「总觉得您是一只见异思迁的猪先生呢。」
***
「师父!师父!」
才心想传来了像在跳跃般的声音,便见原本在外面玩的巴特走进了帐篷里面。从外面直接照射进来的日光,让围著破旧木桌静静地讨论著事情的我们眯细了眼睛。
「怎么了,巴特,正在开会喔。」
我这么说,于是巴特高举像是纸片的东西。
「我跟莉堤丝在聊天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猫头鹰飞了过来!它的脚上绑著信,一看之下还写著收件人。是什么来著……」
巴特眯细双眼看收件人姓名,突然有个辫子少女从他后面露出脸来。与在北部救了我的奴莉丝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跟她不同,会露出柔和表情的神秘耶稣玛。现在被大部分的人称为莉堤丝。
巴特抬起视线,咧嘴一笑。
「是寄给喜欢年长女性的赫库力彭杀手与……萝莉控混帐?嗳,这个赫库力彭杀手说的应该是师父吧?」
他说谁喜欢年长女性?不过算了。看来似乎是寄给我的信。
「这样啊,寄信人是?为何猫头鹰会知道这里?」
「上面写著『下流猪缄』喔。」
萨农在一旁哼响猪鼻。
──看一下内容吧。说不定是王朝寄来的信喔。虽然有一点不明白萝莉控混帐是什么意思,但感觉恐怕是指我吧。
瑟蕾丝站在萨农的对面,帮忙转播对话。她不知是在意什么,有时会瞄向我这边──正当我这么心想时,瑟蕾丝慌忙地移开视线,开始抚摸黑猪。黑猪卷起来的尾巴微微地摆动起来。
我走近巴特身边接过信,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谢啦。你跟莉堤丝一起再去玩一会儿吧。会议就快结束了。」
看到巴特离开后,我立刻打开信件,阅读内容。
「写了什么?」
伊兹涅从桌子对面这么询问。我一边将看完的信秀给萨农看,一边说明。
「那个鸟窝头的计策奏效了,王朝似乎改变了态度。为了对抗北部的威胁,王朝会发表结盟,希望我们同意。不会让我们吃亏。上面这么写著。」
「结盟?」
约书蹙起黑色眉毛,伊兹涅也看似不快地扭曲了表情。
「当然不可能答应啦。为什么我们要跟王朝结盟啊。」
理所当然的反应。伊兹涅与约书恨透了王朝,他们的怨恨搞不好比我更深刻。
「嗯,老实说我也不想答应这种事……」
「对吧。那种东西就无视吧。」
虽然伊兹涅这么说,但既然那只下流猪说「不会让你们吃亏」,应该值得考虑一下。
「萨农怎么看?」
我这么询问,于是萨农向我传达。
──我认为应该答应结盟呢。
「为什么啊?」
伊兹涅用凶悍的眼神瞪著萨农。
──因为照这样下去,我们无法活下来啊。无论解放军获得多少民众支持,实际上在战斗的依旧只有少数。相对之下,北部势力的兵力仍深不见底。照这样战斗下去,我们迟早会心力交瘁,又会像那场岩地之战一样惨败喔。
暂时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但没多久后,约书开口了。
「我明白萨农的意思。然而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支持我们的群众当中也有能够战斗的人。比起与那群混帐家伙联手,应该先拜托那些人吧。」
萨农摇了摇头。
──昨天那场战斗,你认为一般人即使加入,能派上用场吗?正因为有王朝军与魔法使的支援,解放军才能几乎没有消耗什么战力就了事。通知我们有危险的发光箭书也是,很明显地是用魔法传送过来的对吧。是那个鸟窝头的魔法使,即使在船上发生过那种事情后,也为了拯救我们而采取行动啊。因为某些缘故,强力的王朝表示想与我们联手。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啊。
伊兹涅依然双手交叉环胸,开口说道:
「我觉得很不爽呢。想要借用我们的力量,便表示王朝也感到伤脑筋对吧?那么放著不管的话,王朝说不定会擅自瓦解。这样一来我们就赚到啦。对吧,诺特。」
听到伊兹涅把话题拋给我,我思考起来。老实说我不擅长思考复杂的力量关系。
「我认为只要最终我们能获胜就行了。倘若是为了获胜,我愿意舔泥巴,也可以假装与王朝联手。既然萨农说应该结盟,我会听从他的意见。」
大约两个月前,与瑟蕾丝一同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萨农,给年轻又还不成熟的我们许多战略性建议,对解放军的发展帮了很大的忙。即使是在一个月前惨败的那场岩地之战中,他也牺牲了自己开出退路,将解放军的损伤压抑到最低限度。
所以我完全信任萨农。
萨农看著我,缓缓点了点头。
──一如兹涅妹咩所说的,王朝很有可能已经衰弱了呢。希望你们试著想一下。假如王朝就这样毁灭的话?支持我们的人们说不定都会被北部势力给支配喔。那样的话,我们也会每况愈下。要是由北部势力支配梅斯特利亚,你们认为那样耶稣玛的女孩们会幸福吗?
萨农从鼻子发出哼哼的声响,接著说道。
──这是顺序的问题。首先暂且与王朝联手。然后等毁灭北部势力后,再来找办法对付已经衰弱的王朝就好。我认为先把感情主义主张放一旁,目前暂且协助王朝比较明智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伊兹涅与约书尽管不太情愿,也点头同意了。这下决定了。
──只是……
我询问看似不安的萨农。
「只是怎么了?」
──前提是那封信是真的才行。包括收件人姓名在内,信上写的内容我认为很像是那个下流猪先生写的喔。但若是魔法使,能强硬地从下流猪先生口中问出情报,伪装成他写信也不奇怪。所以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用什么很有他风格的方法,告诉我们这封信是真的才对呢……
萨农忽然注意到什么,他开始用力嗅起信。
──可以帮我叫一下阿罗过来吗?
我毫不迷惘地用手指吹口哨呼唤罗西。在外面警戒的罗西立刻进入了帐篷。
「怎么了,萨农,你想让罗西做什么?」
──我想让阿罗嗅一下信。
他在说什么啊?尽管感到疑惑,我还是把信递给在眼前坐下的罗西,让它嗅看看。
于是罗西摇摆尾巴,汪汪大叫,它一边用力摆动头部,同时开始跳了起来。
王朝寄来的信会沾有让罗西高兴成这样的气味吗?
「萨农,信上有什么气味?」
──有年轻女孩的脚的气味喔。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那种气味啊?
不过托他的福,谜题解开了。罗西会高兴成这样的脚的气味。这表示──
「上面沾有洁丝脚的气味吗?」
黑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很像那只下流猪会想的事情。
我瞥了一眼欣喜若狂的罗西,这么宣言:
「就这么决定了。答应结盟吧。」
***
在我们寄出信的隔天早上,王朝在各处摆出了承认与解放军结盟的告示牌,解放军因此被允许在王朝支配的城市生活,也能够光明正大地购买立斯塔等王朝流通在市面上的商品。解放军立刻回应结盟,诺特将会在傍晚只身前来王都会面。让外部的人进入王都,似乎是史无前例的特别待遇。
修拉维斯搭乘王朝的龙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他还无暇因为祖父之死萎靡不振,诺特来王朝一事便实现了。修拉维斯与马奎斯一同前往会面的场所,也就是金之圣堂。
我和洁丝也被允许从位于墙边的石棺阴影处悄悄窥探圣堂的状况。对于夕阳会从彩绘玻璃照射进来的这个场所,我实在是印象深刻。这间圣堂是用来做什么的地方呢?我感到有些不安。
无论是宽度、进深还是高度,感觉都有一百公尺以上的大厅。地板是将各种颜色的大理石组合起来的几何学图案,中央孤伶伶地摆放著一张黄金宝座。上次来的时候实在没有余力观察,但仔细一看,墙边有好几个祭坛,各自都配置著气派的石棺。从入口来看位于宝座对面的祭坛特别巨大,将左手贴在胸前,笔直地高举右手的年轻女性雕像相当引人注目──拜提丝,是王朝之祖,也是让暗黑时代终结的女魔法使。
马奎斯傲慢地坐在宝座上,修拉维斯在他旁边坐在木头椅子上,维丝带领诺特来到这两人面前。诺特的装扮跟前天看到时几乎没变,也没有受伤,看来相当健康。只不过他脖子上围著类似黑色披巾的东西。双剑由维丝保管著。
我和洁丝倒抽一口气,在旁观看他们的样子。
「欢迎你来。在这里不要求礼节。放轻松吧。」
马奎斯从宝座上这么说了。尽管如此,诺特依旧跪在地上,稍微低下头。看起来也像是他对放轻松这个命令小小的反抗。
──那就是诺特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
洁丝轻轻地将手放在我背上,用心电感应向我传达。
(是个型男对吧。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洁丝沉默不语地羞红了耳朵。不行,这是性骚扰发言啊。
──我……我不知道……毕竟还只有看到模样而已……
这么说也是,洁丝不是那种用外表来判断男性的女孩呢。
「我很清楚你们非常憎恨我们。你们是真的有意结盟吗?」
马奎斯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无论是憎恨的感情还是想结盟的意愿,都是货真价实的。」
诺特也用低沉的声音回应。
「这终归只是战略性的同盟。面对北部势力,解放军战力不如他们,也缺乏情报,老实说看不到胜算啊。王朝也是,明明赶紧歼灭那些家伙就好了,却磨磨蹭蹭的不肯战斗。看来你们很伤脑筋不是吗。这边暂且把感情主义主张放在一旁,为了扑灭北部势力同心协力吧──就是这样的提议。」
把感情主义主张放在一旁……吗?实在很像萨农会说的话。
马奎斯用冷淡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非常明白了。以这边的立场来说也没有异议。同盟成立。来握个手吧。」
他站起身。诺特露出有些警戒的模样,迅速地摆出应战姿势。
「怎么了,以为我会杀了你吗?」
「不好意思啊。看来在我内心深处,警戒心好像还没解除啊。」
马奎斯不屑地笑了笑。
「放心吧。假如我真的想夺你性命,在这种距离下,即使是坐著也足够了。就像这样。」
马奎斯回到宝座上,跷起二郎腿。随后,在诺特周围的地板,大理石接二连三地炸飞,以诺特为中心画出漂亮的圆形。看来地板似乎被深深地挖了起来。
诺特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僵在原地。
「怎么样?不过,还是先别握手好了。要加深信赖关系,最好的方法是推心置腹的对话啊。」
诺特蹙起眉头,露出呕气的表情当场盘腿而坐。
「我有同感。顺带一提,你应该也很清楚,要是杀了我,会有一定人数的民众造反,会出现第二、第三个领导者。因为你们的缘故在暗黑时代减少的国民人数,又会变得更少喽。可别以为只有你们占优势啊。」
诺特眼神带刺地看著马奎斯。
──是一位非常勇敢的人呢。
洁丝这么向我传达。
(你喜欢上他了吗?)
──嗯,有一点。
尽管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对自己轻率的发言感到后悔。
「真是个坚定不移的男人啊。有意思。好啦,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对于马奎斯的提问,诺特思考了几秒后才开口说道。
「洁丝目前在王都吗?」
可以感受到她的手在我的背上抽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关系到王朝秘密的事情。」
「跟我说一下一起旅行的同伴后来怎么样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诺特像在挑衅似的说道。马奎斯慎选用词地开口说道:
「你对那个耶稣玛产生感情了吗?」
诺特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别说傻话了。谁会──」
「别那么激动。我知道你执著于其他耶稣玛。毕竟隔著金牢笼听你热烈演说过嘛。」
诺特猛然抬起头来。
「难道你是……那时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但我相当佩服马奎斯的话术。倘若被深入追究洁丝的事情,也可能会被察觉到魔法使与耶稣玛的关系。他高明地打出一张手牌,将诺特的注意力从不方便谈的洁丝话题上移开。
──猪先生知道诺特先生与我的事情吗?
听到洁丝这么询问,我想起内心独白会被她看透一事。
(……我听别人说过,但不清楚详情。)
──听说了什么呢?
(……只有听说诺特跟洁丝前往王都的旅程有一点相关。我不知道更多了。)
──这样子吗……等会儿请您告诉我详情。
在我们这样交谈的期间,他们的话题也继续进展。
「这也就是说,会推断出场所的魔法,也是那时候施加上去的吧。」
诺特这么说道。
「我一到达尼亚贝尔,那边的鸟窝头便找到我搭的船,而且连北部军都来袭了。实在不觉得这是偶然啊。这是用魔法掌握了我的所在位置吧。感觉真恶心。不能帮我解除掉吗?」
马奎斯感到佩服似的换边跷脚。
「你很敏锐嘛。你说得没错。你的身体目前被施加了两个位置魔法。」
「两个?」
「对,一个是我施加的。然后另一个是我不知道的某人施加的。」
夕阳充斥的空间暂时被静寂给笼罩。
「……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一一说明给你听也很麻烦啊……所谓的位置魔法,通常只有使用了魔法的人与从那人口中得知侦测方法的人才能够进行侦测。北部势力的人不可能用我施加的位置魔法擅自特定出你的所在处。」
「……也就是说北部势力有其他魔法使在吗?」
「没错,而且那家伙恐怕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统率黑社会、煽动人反抗王朝,还有制造出那种叫奥格的怪物,这全部是那个魔法使搞的好事吧。我们称呼那家伙为暗中活跃的术师。」
「北部势力的顶端不是宝石商人亚罗根吗?」
诺特这么指谪,于是马奎斯感到烦躁似的摸了摸下巴。
「亚罗根已经由我亲手击毙,与地蜘蛛城一同化为灰烬了。」
圣堂一片鸦雀无声。诺特看来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你杀了他吗?那么,君王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北部军还能毫无问题地行动?」
「我说过了吧,真正操控北部势力的是暗中活跃的术师。我原本打算等你逃走后杀掉亚罗根,但那家伙在不久前就已经死了。你明白这代表著什么吗?」
「他是被操纵了啊。难怪脸色那么难看。」
马奎斯哈哈笑了两声。
「看来是那样。我的失败在于没有掌握到任何关于暗中活跃的术师的线索,就将地蜘蛛城燃烧殆尽了。所以才会像这样甚至要借用你们的力量。」
诺特像是可以理解似的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啊。那么,魔法使先生啊,总之你可以先帮忙把我身上的两个位置魔法都消除掉吗?」
马奎斯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我施加的魔法,就帮你解除来作为信赖的证明吧。但另一个能先等等吗?」
「怎么,你消除不了吗?」
「别小看我。我有那个意思的话,要消除多少都不成问题。那似乎是相当衰弱的老糊涂施加的魔法啊。」
「那你为什么不消掉?」
马奎斯像是要介绍投资方案一般,在脸部附近竖起食指。
「这样想如何?现在要跟不知道所在处的敌人战斗。如果对方能主动现身,对我们而言再方便不过。」
「……意思是要把我当诱饵吗?」
「你害怕吗?」
「谁会怕啊。但跟那个什么暗中活跃的术师碰上的时候,光凭我们可能有无法应付的状况。魔法使大人应该会负起责任,亲自来战场助阵吧。」
「那当然。就是为此才结盟的吧。要请你们参加东边最前线的战斗,作为最初的共斗。在那里将暗中活跃的术师引诱出来杀掉。如何?」
诺特来到这里后,首次露出牙齿笑了。
「好啊。来大干一场吧。」
诺特被维丝带离了圣堂。洁丝看到他被带走,便向我说「请跟我来」,接著从后门溜出圣堂,开始跑向诺特的方向。尽管心想这样是否很不妙,我还是追在洁丝后面。
在被圣堂挡住夕阳的阴暗坟场旁,洁丝追上了诺特。
「诺特先生!」
维丝与诺特转头看向这边。我飞奔到洁丝身旁。
「洁丝,怎么了吗?」
维丝一边用手制止诺特,同时看似惊讶地说道。诺特蹙起眉头,看著没戴项圈的洁丝领口。比起胸部,他似乎对这边更感兴趣。
「那个,维丝小姐,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有事想问诺特先生。」
以近乎全力奔驰的速度奔跑后,洁丝的呼吸有些紊乱,但她的声音仍清楚明白地主张著。
「我认为在这里与外部的人交谈不是什么好事……」
「拜托您,只要一下子就行。」
是因为奔跑的缘故吗?洁丝眼中含泪地这么诉说,我们表情严肃地注视著那样的她。很少看到洁丝会这么任性地主张。
「这样子吗,好吧。」
维丝向我与诺特使了个眼色。她的意思非常明确。
洁丝看向诺特,开口说道:
「请问诺特先生与我一起旅行过吗?」
沉默。诺特眉头深锁,暂时看著远方。
「抱歉,这个我不能说。因为这位大姊不准我跟你聊以前的事情啊。」
「可是诺特先生在圣堂曾经说过,我是一起旅行的同伴。」
「你听见了吗?」
感觉很尴尬,而且形势不利。我只能在洁丝旁边当一只普通的猪。
「您果然知道些什么呢。只有一点点也行。请告诉我。」
洁丝从我旁边上前一步,逼近诺特。
诺特感到烦躁似的小声咂了一下嘴。
「你不明白吗?不能说的事情就是不能说。我反倒想问你一下。在我们这么拚命思考关于现在和未来的事情时,为什么你这么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被他非比寻常的眼神盯住,洁丝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但她小声地低喃回应。
「……因为我很在意。」
你是充满好奇心的猛兽系女主角吗?
(洁丝,该适可而止了吧。像这样试图从岔路恢复记忆,应该不是伊维斯原本的希望吧。)
我这么说,于是洁丝猛然惊觉,用手摀住了嘴。
「的确是那样……我……对不起……」
诺特一脸无法理解似的看著我。没有人转播的话,我内心的声音便无法传递给诺特。
(洁丝,我有事拜托你。我有事情想问诺特。你能把我括号中的话传达给那家伙吗?)
在维丝的关注下,洁丝点了点头。
(嗳,诺特,为了将来,我想跟你确认一件过去的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说来听听。」
被他这么催促,我迅速地汇整思绪。我也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抱歉,因为她跟在北部让我逃走的耶稣玛感觉有些相像。
这是诺特在项圈号里说过的话。诺特说让自己从北部逃走的是耶稣玛。
──说到底,让诺特从斗技场逃走的就是我啊。
这是昨天早上马奎斯说过的话。马奎斯说让诺特从北部逃走的是自己。
还有刚才关于位置魔法的话题。从中引导出来的结论是……
(让你从北部斗技场逃走的耶稣玛,是变装成耶稣玛的国王对吧。)
「没错。他还自称是奴莉丝。所谓的魔法使真的不能大意啊,连外貌都能自由改变的话,根本无从警戒。」
听到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的猪心激烈地跳动起来。疑惑变成了确信。奴莉丝应该是以前与兼人相遇的耶稣玛才对。她应该被徵召到北部王城工作才对。这也就是说──
「仅供参考──」
维丝这么插嘴了:
「改变外貌的魔法不是能那么轻易地使用的魔法。暗中活跃的术师并没有到达那种领域──这是王朝从位置魔法的品质倒推出来的分析。请您放心。」
「是吗,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警戒王朝的间谍就行了吧。」
是讽刺还是真心话呢?诺特话中带刺地说道。维丝俯视著我,向我传达。
──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意思是要我别告诉诺特我推敲出来的真相。
(谢啦,诺特。对我很有帮助。)
我经由洁丝这么传达后,诺特叹了口气。
「这种事直接问国王不就好了吗?不过算啦。那么臭猪仔,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你啦。」
维丝向诺特点头打暗号后,诺特乖乖地与维丝一同迈出步伐。我们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
「那个……猪先生。」
听到洁丝向我搭话,我看向那边。
(怎么了?)
「您注意到什么了吗?」
我迷惘了一阵后,判断这应该是可以跟洁丝商量的事情。
(是啊。我明白寄信时看到两个位置魔法的理由了。)
「为什么呢?我很好奇!」
那种说法实在有点……
(马奎斯潜入北部时,用魔法变装成了耶稣玛的模样。然后他让诺特逃脱、让解放军复活,甚至还进展到缔结同盟。到这边为止没问题吧?)
「是的。」
(接著是诺特告诉我的事情。马奎斯自称是「奴莉丝」对吧。然后我透过从某个管道获得的情报,知道北部王城真的有一个名叫奴莉丝的耶稣玛被徵召。这样一来──)
「问题在于真正的奴莉丝小姐上哪去了呢。」
她理解得这么迅速,真是帮了大忙。
(没错。而且我知道她的去向。)
「是这样子吗?」
(对。就是我跟解放军成员在停泊于尼亚贝尔的「破裂项圈号」中见面的时候。诺特说有个耶稣玛长得很像帮他逃走的耶稣玛。)
──这女孩完全失去了到最近为止的记忆,之前在这一带徘徊。虽然说话腔调很像北部的人,但她是货真价实的耶稣玛喔。所以我们收留了她。因为不知道名字,姊姊就叫她莉堤丝。
(据其他家伙所说,那个耶稣玛完全没有到最近为止的记忆。那女孩也不晓得自己是谁。她的记忆被消除了。这种事只有魔法使才办得到。)
「这表示是马奎斯大人消除了真正的奴莉丝小姐的记忆,让她逃走了呢。」
(应该是那样吧。倘若她知道自己是被北部王城徵召的奴莉丝,将那样的她放走到外面,变装成那个奴莉丝的自己便有可能被发现是冒牌货。所以才消除了她的记忆。)
「然后解放军的人们偶然捡到了那位奴莉丝小姐……」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呢。)
「不是吗?」
(嗯。在这里会回到最初的谜题。为什么马奎斯的位置魔法在地图上很接近的位置显示出了两个?)
「啊……真正的奴莉丝小姐身上也有位置魔法?……」
(肯定是那样没错。我想马奎斯应该是故意让解放军的余党捡到真正的奴莉丝。因为他施加了位置魔法,以便能够追踪那些家伙的所在处。)
「那么,他说消除了诺特先生的位置魔法也是……」
(虽然在修拉维斯面前,马奎斯说是信赖的证明,但并不是那么回事。说到底,诺特他们根本无法侦测魔法吧,所以即使没有消除,我想也不会穿帮就是了。因为他在真正的奴莉丝身上设下了位置魔法,才会那么从容不迫。)
果然马奎斯完全不信任诺特。他一定打算彻底利用解放军,最终靠力量让他们屈服吧。
说不定我跟萨农朝不得了的方向前进了。
夜晚。诺特回到解放军的营地,王家的三人忙著处理庶务。晚餐后我在洁丝的邀请下,来到有大型喷水池的广场。蔷薇灌木丛的配置显然经过规划,散发一种庭园般的风情。这里是由维丝管理,在内宅中似乎也是最舒适的场所。晚风被围住三方的砖造建筑物挡住,剩余的一方与正上方有彷佛被剪下来的美丽星空。
洁丝坐在围住喷水池的饮水处边缘,摆动著不是赤脚的脚,开口说道:
「诺特先生他……果然认识我。」
(是啊。)
我坐在洁丝身旁,虽然贴得很近,但看不到秘密花园的地方。
「那么,夹在我记忆中的书签,果然是为了诺特先生存在的吗?」
洁丝看似苦恼地说道。
「伊维斯大人告诉我在被封印的记忆中,有一直陪伴我的某位人物存在。诺特先生就是我的书签先生吗?」
伊维斯说过那种话吗?尽管感到意外,我仍表示肯定。
(……说不定是那样呢。)
洁丝露出感觉有些遗憾的表情。
「其实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尽管我没有根据。但是……我在想说不定猪先生就是书签先生──」
洁丝有些疲惫的眼神看向了我。我连忙否定。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嘛。我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那个,一如我所说的……我没有根据。但我是这么想的。」
洁丝露出看来很寂寞的表情。
「假如是在危险的旅程中,一直陪伴著我的人──倘若有一位重要到让我夹住书签,无法忘记的人……在目前这种非常不平静的时候,他一定也会陪伴在我的身旁吧──我这么认为。」
…………
「对……对不起。这种事根本是妄想,而且很任性呢。请您忘记吧。」
自己这么否定的洁丝实在很坚强,又十分可怜。
(那家伙说不定是觉得洁丝可以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又或者可能是已经死掉了。你可别误会啦。我只是碰巧,偶然到达这里,才待在你身旁而已。)
「就是说呢,对不起,我还以为……」
洁丝欲言又止。
(我说过对吧。我是从别的国家来的人类。我在那个国家还留下了超绝可爱胸部又不会太大而且个性宛如天使一般的女朋友。虽然现在能帮上洁丝的忙,但我是一只迟早会消失不见,回到原本国家的猪。)
「啊……原来是这样呀……」
洁丝的脚稍微远离了我。这样就行了。
「如……如果是猪先生的恋人,一定是非常出色的人呢。」
洁丝看著跟我有段距离的地面,用感觉有些变尖的声音这么说了。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因为猪先生是非常出色的人呀。」
才没那回事。
(那我反过来问你……假设洁丝说的「书签先生」真的存在,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洁丝稍微思考了一下后,看似悲伤地笑了。
「说得也是呢……我认为他一定也是一位出色的人。」
…………?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愿意陪伴在没有任何优点的我身旁……所以一定是一位温柔又出色的人。」
(没有优点?别说傻话了。反倒该说找不到缺点。)
「是那样吗……我想应该有很多缺点……」
洁丝一脸疑惑。这就彷佛力推对象遭到侮辱一样,让我火大不已。
(什么缺点,说来听听。)
洁丝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我……只会在内心盼望,光凭自己什么也决定不了。」
(这表示你总是在忍耐,会以别人的判断为优先吧。不会固执己见是一种温柔啊。)
「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好奇宝宝。」
(好奇心是学习的原动力,追究真理之心是正确的表现。根本不是什么坏事。)
「我也没有朋友。」
(我觉得在那种境遇下还有朋友比较奇怪吧。不满的话,我来当你的朋友。)
「魔法也很差劲。」
(才刚过两、三个月而已吧?如果是婴儿,甚至都还不会爬行喔。)
「而且……我胸部也很小!」
(我倒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大小啦!)
「咦?」
啊。
(抱歉……你没在问我的喜好呢。)
即使是在月光下,也能看出洁丝染红了脸颊。
「猪先生无论什么事,都会像这样称赞我呢。」
(跟洁丝有得比吧。)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只有在一起两、三天而已……却觉得猪先生好像很了解我。简直就像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难道不是因为每晚都会出现在餐桌上的关系吗?)
洁丝看著这边想说什么,但结果还是闭上了嘴,暧昧地笑了笑。
(算啦,过去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我是被洁丝的未婚夫吩咐才来到这里,另有隐情的猪。就只是这样,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我也会拚命帮洁丝想办法,所以洁丝也助我一臂之力吧──以朋友的身分。)
洁丝像是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们是朋友。」
然后她用天使般的微笑说道。
「请多指教喽,猪先生。」
王冠石城是盖在马多这个山间村庄的坚固山城。据说是因为在被断崖围住的岩山上以王冠般的形状耸立著,才会叫做这个名称。砌石塔相隔一段距离并列著,那形状就像是西洋棋的城堡本身,布满在中间的障壁宛如蜿蜒曲折的万里长城一般。
洁丝、修拉维斯与我离开王都,来到王冠石城中最高的塔。在断崖底下可以俯视到枯草色的广大湿地。这片湿地便是目前王朝与北部势力的支配地区的边界。
天气是阴沉沉的阴天。明明还是上午,却阴暗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包括诺特在内的解放军一行人,在障壁的四处进行著准备。这次会把被施加位置魔法的诺特当成诱饵,将北部势力引诱到这座石城来应战。
攻城战基本上是防守方有利。王冠石城是在王朝的支配下,因此以北部势力的立场来说,胡乱派兵攻击可能会被王朝的魔法使歼灭。换言之,要袭击诺特的话,必须打出有一定水准的卡牌才行。换句话说,就是身为幕后黑手的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