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只靠自己一个人──越过针之森来到这种地方。
瑟蕾丝受了伤,感到动摇且陷入混乱。她应该是累了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讲话也不太流畅,模样一看就非比寻常。
说到底,希望别人杀了自己这种话,绝对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事。
我们首先安抚瑟蕾丝,要她暂且冷静下来。
一块像是小马形状的灌木翻倒在瑟蕾丝附近。那块灌木感觉历经风霜,尤其是脚的部分,叶子已经完全掉光了。
能够创造出这种东西的,只有魔法使吧。瑟蕾丝是用魔法操控这只小马,骑乘小马来到这里的吗?
话说回来,她为何会独自来到这种地方?
为何会说什么希望我们杀掉她这种话呢?
虽然很想先坐下来好好谈谈,但天不从人愿。
从远方传来马的嘶鸣声。可以听见马蹄声乘着风传来,还有武具的声响。
推测是大军的那些声音数量,也让我直觉到这是个危险的征兆。
「不妙啊,那是从火焰内侧过来的吧?」
听到我这么说,洁丝将手贴在胸前,一脸不安地注视着阴暗的森林里面。
「嗯,听起来是那样。」
无论放火烧针之森的人是解放军还是谁,他们会比火焰靠近我们这点都十分奇怪,毕竟朝自己的背后放火的话,是要怎么逃啊?因此可以推测马蹄声应该是王朝军的追兵──或是潜藏在针之森,更加恶劣的歹徒们。
况且对方正逐渐靠近我们。
「瑟蕾丝,你过来这里的途中,应该没遭遇到赫库力彭吧?」
「赫库力──啊。」
我急忙询问,结果瑟蕾丝像是突然想起来般地按住嘴巴。
「对不起,我……虽然有乔装打扮,一直小心地行动……然而刚才在针之森里面……因为是晚上,森林里非常黑暗,但我用魔法移动了一次,说不定是被看见了。」
看来她似乎是遭遇到了。
赫库力彭是王朝用来监视的野兽。瑟蕾丝在这座森林里的事情,早就传达给修拉维斯了,这么认为比较好吧。
换言之,他们此时此刻有可能已经开始在森林里搜索瑟蕾丝。
「总之,我们先逃离这里,躲藏起来吧。王都很危险。这下得去森林里面了,没问题吧?」
「就这么办吧!」
洁丝与勉强站立着的瑟蕾丝面对面。
「瑟蕾丝小姐,您跑得动吗?」
「呃,那个……对不起……因为长途跋涉,我……」
瑟蕾丝看来就彷佛刚出生的小鹿一般,双脚不停颤抖着,看来要跑步有些困难。不过,王朝军的马正在追赶上来,也不能悠哉地用走的逃命吧。
「魔法呢?再用一次你来到这里的方法如何?」
对于我这个提问,瑟蕾丝用彷佛蚊子叫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向我道歉。
「我已经没办法集中精神……我一无是处又派不上用场,真的很抱歉。」
「请您别这么说。光是能只身来到这里,就十分了不起喽。」
洁丝烦恼了一会儿后,看向了我。
「得赶紧动身。瑟蕾丝小姐,请您坐到猪先生身上。」
「咦……?」
瑟蕾丝的大眼睛瞠得更大了。我也大吃一惊。
「这样好吗……?」
这是蕴含着各种意义的确认。洁丝坚定地点了点头。
「情况紧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毕竟情况紧急嘛。」
我这么说道,一边意气风发地走近瑟蕾丝──随即察觉到一件奇妙的事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好像在哪里……
「猪先生,您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闻瑟蕾丝小姐的屁股呢?」
「呃,因为好像有一种很香的味道……」
见我老实地坦承,洁丝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瞪着我看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变态一样。我刚才的说法有语病啊。
「我不是在说瑟蕾丝的气味啦,是她的裙子散发出一股香草的香味……」
我心想好像在哪里闻过,看来这似乎是经常用在肉类料理上的百里香。我想起以前瑟蕾丝在烤肉派之际曾切碎来用。
既然会从屁股局部地散发出百里香的香味,就表示她曾经把屁股贴在百里香上。仔细一看,小马是用叶子较细的灌木打造而成的,这就是让百里香变形创造出来的东西吧。附带小叶子的细长树枝复杂地交缠在一起,构成四脚动物的形状。
「……虽然我不太擅长魔法……但如果是料理会用到的香草,我就能像这样稍微操控。」
瑟蕾丝一边扭腰将屁股从我身边移开,同时这么说明。
如果是料理会用到的香草就能够操控──这能力限定的范围还真狭窄啊。
不过算啦。现在必须集中精神逃跑,而不是关心瑟蕾丝屁股的气味。
毕竟之后多得是时间可以闻瑟蕾丝的屁股嘛。
「您不能乱闻。」
「对不起……」
平常出现这样的对话之际,瑟蕾丝会在旁边一脸为难似的轻轻微笑。但这次她好像也没那个心情,看起来连站着都很勉强。
我在洁丝的怒瞪下摆出坐好的姿势,让瑟蕾丝跨坐在我背上。原本以为瑟蕾丝会感到排斥,但她老实地服从我们的指示。
希望我们杀掉她,一定不是她的真心话吧。与其说她是因为有坚定的决心才前来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才逃到这里来的。
瑟蕾丝比我想像中还要更轻盈。她十分轻盈且不稳定,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跟洁丝互相对望,开始移动。我们一边选择感觉能立刻躲藏起来的道路,同时尽可能地远离马蹄声来向前进。
而预料之中的事──我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嗯…………」
从背后传来瑟蕾丝的声音。不知为何是比平常还要尖的声音。
……………………
(插图008)
「怎……怎么啦?瑟蕾丝,你还好吗?」
我一边注视着跑在前面的洁丝的后脑杓,一边谨慎地这么询问。
「对不起……那个,大概不要紧。」
虽然声音十分虚弱,但她这番回答让我松了口气。看来似乎没问题。
「只是……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
问题可大了。
洁丝转过头来瞄了这边一下。她已经超越气呼呼的程度,根本是面无表情了。
这不能怪我,毕竟我事先也确认过了。
「瑟蕾丝,你再稍微往后面一点坐,用双脚紧紧地夹住我。把重心放在手上也不要紧的。」
因为种种缘故,我非常清楚安全的骑猪方法。
我回避了变成马铃薯排骨汤的危机,与洁丝一同飞奔穿过黑暗的森林里。
上次在针之森里面逃命,是跟洁丝一起前往王都时的事了。那时我们非常想要进入王都,这次却不能进入王都。
超越临界让深世界的影响变强,可以听见有奇妙的声响和诡异的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我们一边祈祷一边前进──祈祷着不要碰上声音的主人,还有千万不要被王朝的监视者赫库力彭发现。
风一吹起,周围便响起火焰熊熊燃烧的轰隆声响,森林火灾的火势越发猛烈。马蹄声听起来依然在追赶着我们。我心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决定一下逃走路线吧,要战略性地逃命。」
我战战兢兢地向洁丝搭话。洁丝似乎认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认真地点了点头。太好了,关于刚才的背后事件,她似乎认同可以酌情减刑。
「关于那件事,我们之后再好好谈谈吧。」
洁丝一板一眼地向我这么预告后,开始思考起来。
「应该前往哪边比较好呢?既然不能回到王都,那要不要逃出森林呢?」
「也只能逃出这里了吧。只不过需要考虑到火灾的状况。」
「是否有并未遭到火势波及的安全场所呢?」
我们思考起来。虽然我们从王都只有看到东边,但能见范围都以带状在燃烧着。因为风也很强,火势看起来是越烧越旺。要逃向那边近乎绝望吧。
「很难说该往哪边逃才对呢……假如针之森整体都已经陷入火海,我们只能找个地方跨越火海了。」
「这……」
想必很艰难吧。
我甚至想回到王都环顾整个针之森,寻找没有烧起来的部分,但也不可能那么做。我们只能在视野极差的这座森林里寻找应该前进的道路。
假如有火势并未波及到的地方……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吹着东风啊。」
听到我这么说,洁丝边跑边确认风吹的方向,接着点了点头。
「的确是呢。我们目前位于王都的东边,所以这表示火焰正朝我们逼近。」
「王都还挺大的,搞不好──」
不知洁丝是如何解释我这番发言的,她一脸惊讶地询问:
「您要回王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都就像一座很大的山,会挡住风。换言之,如果是王都西边,说不定风就比较弱,火势也蔓延得比较慢,也许能够避开火灾。」
「原来如此!那就前往西边!西边有许多在暗黑时代灭亡的地区,所以也能避人耳目,离开森林后应该也比较容易逃命。」
「很好,对我们来说正好啊。」
「不过这样等于是要绕王都一圈走远路,没关系吗?」
「只有这条路了。我们前往西边吧。」
我们很快就敲定了路线,决定朝西边前进。
这段期间,瑟蕾丝一直沉默不语。因为她坐在我背上,我看不见她的脸,不晓得她此刻在想什么。我十分不安。瑟蕾丝发生什么事了?解放军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就这样在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的状态下,在黑暗的森林里不断奔跑着。
我们只能相信那条根本不晓得是否存在的退路是真的存在,不断往前进。
「……瑟蕾丝小姐,能请您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让瑟蕾丝坐在我背上逃跑的作战奏效了,还是该归功于我们决定朝西边前进呢?马蹄声渐渐地远离,最后终于再也没听见了。火势也在远方。我们放慢速度,用走的前往针之森西边。
就在我们像这样稳定下来之际,洁丝温柔地向瑟蕾丝搭话。
但瑟蕾丝只是不停颤抖着身体,我的背后感受到她的震动。我扭动脖子,抬头仰望瑟蕾丝。她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什么事都行。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状况……这也是为了我们,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稍微换了个说法。结果瑟蕾丝开口了:
「我根本没有那种价值……」
真是的,这开口第一句话还真像瑟蕾丝会说的话啊。
把她掺杂着贬低自己的话语,断断续续述说的来龙去脉概括来说,大概是这种感觉。
事情的开端在前天中午。瑟蕾丝偷听了诺特内心的声音,得知王朝向解放军提出了一个要求。
──就是把瑟蕾丝交给王朝。
似乎也附上了「瑟蕾丝的存在就是造成这个世界异常的原因」这样的说明。不过,诺特等干部当然不打算服从王朝的要求。
所以他们没有回覆,直接烧掉了信件。
「我绝对不会把瑟蕾丝交给他们,会反抗到底,视情况而定,也会拿起武器一战。」
据说诺特愤慨激昂地对伊兹涅和约书这么表示。瑟蕾丝偷听了这些话。
「我……感到非常害怕。」
眼泪一边滴落到我的脖子上,瑟蕾丝这么说了:
「假如我成了火种,导致王朝与解放军开战……我绝对没办法忍受那样的情况。假如因为我而害诺特先生他们受伤……有人死掉的话……光是想到这些,我就无法承受。」
但瑟蕾丝没有勇气杀掉自己。
因此她逃离了。她独自在半夜悄悄地逃离,接着花了大约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来到这里,为了请我们消除战争的火种──也就是杀掉她。
「绝对不行!」
洁丝以强烈的语调向瑟蕾丝诉说。
「瑟蕾丝小姐消失,世界就会恢复原状这种事,绝对是错误的。」
「……我无所谓。如果可以不给大家添麻烦,那样就行了。」
洁丝看似说不出话来。
我心想她们一直这样互不相让,只会变成两条平行线,于是试着提出别的观点。
「嗳,假设我们把瑟蕾丝交给王朝,而王朝对瑟蕾丝做了某些事好了。」
听到我提出这样的假设,瑟蕾丝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梅花肉。
「是的……」
「你觉得诺特他们会说『那也没办法』,就这样算了吗?绝对不可能吧。他们果然还是会跟王朝开战。」
「……那么,请混帐处男先生动手杀掉我。」
要是那么做,就换我被剁成叉烧肉片了吧……
「冷静点。听好喽?我跟洁丝都不会那么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保护瑟蕾丝。」
瑟蕾丝在我的背上不稳定地左摇右晃着,暂时沉默不语。
我们远离了火焰,森林里一片漆黑,四处可以看到白色蘑菇隐约地在发光。
洁丝看来非常担心,她紧贴在我──应该说紧贴在瑟蕾丝身旁走着。这实际上等于是火腿三明治。如果不是这种状况,应该为自己可以左拥右抱感到开心吧。
「猪先生?」
我当然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可是……只要我死掉,世界就会恢复原状。」
瑟蕾丝含泪的声音让我摇了摇头。
「别急着下结论。或许只要瑟蕾丝死亡,世界就会恢复原状,但没有人说世界要恢复原状,瑟蕾丝非死不可吧?这就是充分条件与必要条件的不同。」
「呼咦……?」
从瑟蕾丝的嘴里冒出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出乎意料地可爱。
「猪先生。」
当然洁丝更加可爱就是了。
「也就是说,或许有瑟蕾丝可以不用死的解决方法──不,一定有。在找到那个方法之前,我们是不会放弃的。」
「就是说呀。我们也正好一直在寻找那样的方法呢。」
「真的吗?」
「真的。」
瑟蕾丝犹豫着该说些什么。过了一阵子后,她缓缓开口说道:
「……谢谢您。」
是因为放心下来,没那么紧张了吗?瑟蕾丝终于开始放声大哭。她似乎哭到累了,没多久后呜咽声便转变成睡着的呼吸声。
她一定是不眠不休地一路奔波到这里来的吧。果然瑟蕾丝还是想活下去的。
她特地换上朴素的衣服,乔装打扮后才来到这里,是因为不想被王朝军发现。
瑟蕾丝并不是来王都献上自己的生命。
她是因为突然被迫面临死亡这个选项,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为了依靠我们才来到王都的。
由于瑟蕾丝睡着了,洁丝跟我才总算互相对望。
虽然刚才自信满满地那样夸下海口,但目前还不清楚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瑟蕾丝免于一死。尽管有听说路塔这个早就作古的人物身上或许藏着什么提示,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保护瑟蕾丝。」
「是的。」
洁丝一脸认真地点头同意,充满弹性的双眉之间甚至微微皱起眉头。
我跟洁丝都对于在最初那趟旅程中拆散了瑟蕾丝与诺特一事抱有罪恶感。假如我们没有要诺特与我们同行,诺特说不定现在依旧在那个村庄、在瑟蕾丝身旁过着猎人的生活。
况且那趟旅程尾声在针之森的战斗成了开端,导致撼动国家的北部势力兴起。解放军就是为了对抗北部势力而组成的,接着才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追根究柢,是我们造成了梅斯特利亚的混乱。
倘若瑟蕾丝无法与诺特在一起──那也是我们害的。
「……我会加油的。」
是看了我的内心独白吗?洁丝以做好觉悟的眼神看向我。
「我们一直受到瑟蕾丝小姐许多照顾,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现在正是报恩的时候。我会为了瑟蕾丝小姐尽一份心力。」
「不错喔,要维持这股气势。」
我们已经不再弱小无力。洁丝拥有的魔力足以匹敌修拉维斯这个梅斯特利亚最强的魔法使,我也一样越来越清楚这个世界的内情。虽然用猪的模样能办到的事情有限,但至少能帮忙出主意。只要搭配洁丝的知识与魔力,能做的事情可说无限大。
我们一定也能保护被王朝军追杀的一名少女。
「洁丝,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建议。」
「是什么呢?」
我用认真的语调向露出认真表情的洁丝说道:
「……你要成为姊姊。」
「什么?」
「所以说,你要成为姊姊。洁丝要成为瑟蕾丝的姊姊。」
「为什么呢……」
「你要尽一份心力,对吧?那么首先需要改革意识。就凭一直以来的洁丝是不行的。」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洁丝看来对我强硬的主张不太能接受的样子。我补充说明:
「举例来说好了,师父与徒弟,就是所谓的师徒关系吧。你觉得那当中具备什么意义?」
「呃,我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但我想它的意义应该是明确地表现出指导者与学习者的立场吧。」
「但你仔细想想。如果只是指导或学习某些事情,应该不需要什么师父或徒弟的头衔。纵使不明确表现出立场,直接说有一个人在指导、有一个人在学习,这样不就好了吗?」
「的确……?」
「那么,要说师徒关系具备什么意义,就是合理化。」
洁丝以纯粹的视线看向这么主张的猪。
「因为是师父而要指导徒弟;因为是徒弟而要向师父学习。先有了这层师徒关系,这种稳固的缘分才会逐渐成长。变成师徒关系会让两人的意识产生变化,也就是透过自觉到彼此之间的关系,来实现更高层次的交流。」
「这……或许的确是那样也说不定呢。」
她终于理解了吗?
「所以说,你成为瑟蕾丝的姊姊这件事非常重要。」
「是…………的。」
她理解的程度突然降低了不少,没问题吗?
不过,她不成为姊姊的话,我就伤脑筋了。
其实洁丝成为瑟蕾丝的姊姊这件事,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好处在。
洁丝是我的妹妹。因此只要洁丝成为瑟蕾丝的姊姊──
瑟蕾丝必然也会变成我的妹妹!
「没那回事呢……」
她十分冷静地吐槽。
「……可是,感觉我有一点明白了。」
「真的吗?」
「嗯,瑟蕾丝小姐一定也跟猪先生一样,不喜欢单方面接受别人的恩情才对。」
洁丝温柔的眼神望向在我背上安稳入眠的瑟蕾丝。
「只要有个理由,就会比较方便报恩。这点的确跟猪先生说的一样。」
「对吧?你能明白就好。」
见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洁丝露出灿烂的微笑,这么说道:
「我会成为姊姊的。」
我们一边小心地避免被赫库力彭发现,同时在森林里前进。
我们沿着王都的南边绕了一圈,目前位于西边。为了远离王都,我们继续朝更西边前进。
「首先得设法彻底逃离追兵才行呢。离开森林后,就把瑟蕾丝小姐送回解放军成员那边,是不是最安全的做法呢?」
洁丝的提议让我稍微思考起来。
「关于这件事啊……」
「怎么了吗?」
「我想先试着整理一下情况。」
「您说情况吗?」
「对。你回想一下今天看到的修拉维斯的那封信。」
「我想起来了。」
洁丝的脑海中一定完整地浮现出信件内容,一字不差吧。
「……应该说信就在这里。」
洁丝拿出之前夹在裙子里的纸张。修拉维斯留下的那封信被工整地折叠起来,拿着那封信的手也依旧戴着跟信放在一起的联络用手炼。
「真是帮了大忙。而关于那封信的最后两句话……」
「『我已经发出通告,要解放军立即把瑟蕾丝交出来。假如你们知道她的下落,就用这条手炼联络我吧』──是这两句吧。」
洁丝根本用不着打开她拿着的信,便这么说了。她真的完全记得,一字不差耶……
「那个写法让我有点在意。修拉维斯写那封信的时候,应该早就知道瑟蕾丝不在解放军那里了吧?」
「嗯,毕竟信上写着『如果知道她的下落』,那么想比较自然呢。」
瑟蕾丝平常都待在诺特身边。
修拉维斯也知道这点,所以一般是不会提到什么下落的。
也就是说,修拉维斯知道瑟蕾丝人不见了这件事。
「不过很奇怪。修拉维斯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瑟蕾丝说解放军没有回覆,直接把信烧掉了才对。没有回音的话,照理说修拉维斯认为是解放军在藏匿瑟蕾丝,会比较自然吧。」
「的确……不过瑟蕾丝小姐是在前天半夜出发的。说不定是在昨天跟今天这两天内,解放军那边向修拉维斯先生做了什么回覆吧?」
「感觉那也不太可能。」
「是这样吗……?」
「我们收到了兼人寄来的信吧,想想他为什么在信上只写了像暗号一样的话。写那封信的人是谁?」
「是约书先生。」
「那么约书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更多事情?」
「……是因为没有时间吗?」
「要是那样就好了。可是,如果再加上我作的梦来看,果然还是很奇怪。」
「这么说来……兼人先生好像没有跟猪先生提到瑟蕾丝小姐的事情呢。」
「对,但他明明有提到邀请移居之类的事情,那是我昨晚作的梦。即使如此,兼人却没有提到在前天晚上就不见踪影的瑟蕾丝,这分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样子合理吗?」
「如果兼人先生知情,应该会告诉猪先生这件事吧。这样看来……」
洁丝像是察觉到原因般地看向我。
「根本没人告诉兼人先生瑟蕾丝小姐失踪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解放军甚至没有把瑟蕾丝失踪的事情告诉理应是自己人的兼人,隐瞒了这件事。这么一来,也能明白约书为什么在信上只有写下最起码的事情吧。」
「因为他不希望我们察觉到瑟蕾丝小姐失踪这件事……」
虽然觉得很受伤,但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解放军把瑟蕾丝失踪一事当成最高机密。倘若被王朝得知瑟蕾丝以毫无防备的状态待在某处,她将会有生命危险。这是合情合理的判断。
「而这样的话,会产生一个谜题吧。为什么修拉维斯在今天中午就已经知道那种最高机密了?瑟蕾丝移动时有乔装打扮,所以很难想像是被赫库力彭看穿的吧。况且她是在今晚被赫库力彭看到她使用了魔法──是在修拉维斯写完信之后。在那之前,照理说王朝应该没有方法可以察觉到瑟蕾丝失踪这件事。」
「…………」
洁丝犹豫着该说什么才好。我开口说道:
「尽管无法排除是某人发现了瑟蕾丝这个可能性,但一般来说,没有人会设想到理应被解放军藏匿起来的瑟蕾丝其实根本在外头徘徊。她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有人碰巧撞见乔装打扮并逃走的瑟蕾丝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吗?」
「如果是我……应该会试着考虑其他可能性。」
我点了点头。
「要说能想到的可能性,大概就是解放军里有内贼,或是修拉维斯用魔法之类的方式在窃听吧。哎,窃听敌对团体的机密这种事该说是一种惯例吗?总之是理所当然的。」
「怎么会……修拉维斯先生居然……」
「倘若一相情愿地猜测,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修拉维斯才会避免与我们接触。我们跟解放军走得很近,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与我们交流,从保守机密的观点来看实在很危险啊。关于瑟蕾丝的事情,他应该是认为给我们情报的好处比较大吧,所以才会透过写信这种手段联络我们,毕竟信件很难透露超出必要的情报。」
倘若面对面交谈,对方可能会从自己的外貌、表情、动作等地方获得情报,也有不小心说溜嘴的风险。但要是写信,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虽然我们目前正在解读那封信,试图获得更多情报就是了。
这是一场情报战。
众人早已围绕着瑟蕾丝开始进行谍对谍,展开水面下的争斗。
「那么,把话题拉回来,假设修拉维斯可能有办法获得解放军的机密,而我们接下来打算前往解放军那边,把瑟蕾丝交给他们好了。你明白这么做会很不妙吗?」
「嗯,修拉维斯先生会知道瑟蕾丝小姐回去的事情。假如变成那种情况……」
会爆发围绕着瑟蕾丝的争斗──一如她一直在担忧的状况。
「王朝军可能会袭击诺特他们。说不定会变成解放军与王朝的全面战争。」
洁丝轻轻摇了摇头。
一定要避免那种状况发生才行。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瑟蕾丝逃走这件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王朝还没有攻击解放军的理由。考虑到瑟蕾丝的安全,我们不能回到王都。为了避免爆发全面战争,也不能依靠解放军,所以我们只能不断逃跑。我们要不断逃跑,一边争取时间,同时寻找瑟蕾丝可以得救的方法。」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不幸的是,我们才刚进行完这样的对话,就撞上了简直像是躲藏起来等待着我们的王朝军士兵。
不知是军方的规定吗?幸运的是,那个士兵穿着不会融入黑夜中的红色铠甲。
对方表现出发现我们存在的样子之际,一块长布彷佛套索般从先一步动起来的洁丝手中飞了出去,转眼间就把士兵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就在那个士兵张嘴想大声喊叫时,卷成一团的布块末端宛如拳头似的塞进他嘴里。洁丝一反平常的作风,毫不留情地堵住他的嘴。士兵变成全身像是木乃伊一般的状态,倒落到地面上。
与此同时,有枪声响起。
从那个声响可以知道枪弹偏离到其他方向去了。被卷成木乃伊而失去自由,甚至被堵住嘴的士兵用他身上带的枪开枪作最后挣扎,通知周围有异常情况发生。
(不妙啊。)
我一边用内心的声音向洁丝这么传达,同时警戒着周围。虽然我们只有撞上一个士兵,但伏兵应该不只一个人吧。就跟散发着黑色光泽的小强一样,只要看到一个人,最好当作还有一百个人。
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洁丝缓缓地动起手来,森林里开始产生一阵安静的空气流动。「风的讯息」──这是借由魔法来操作气流,单方面窃听对方声音的高难度技术。微风从正面吹向我们,将前方的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送过来。
(怎么回事,是谁开枪了?上头不是下令说要活捉,不准用武器吗?)
(是误击吧。枪弹飞向上面了。)
(真的是那样吗?明明有通告说目标正朝这边前进,你为何能断言是误击?)
(……的确,也有可能是某种暗号。)
(要行动吗?)
(不,现在就出面不太妙。假如是我们搞错了,不就会暴露我们的存在吗?那样就没办法埋伏了。)
(我知道了,那就用狗吧。)
(……好主意。)
洁丝露出恐惧的表情望向我。正好就在这时,我的鼻子闻到了风中有动物的气味。是狗。士兵打算用狗来寻找我们。
就像我闻到了对方的气味一样──狗的嗅觉也很敏锐。
我们还来不及烦恼,便传来好几只狗跑向这边的声音。
(会被发现的,我们安静地逃走吧。)
我们折返回头,安静地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移动。但感觉那些狗逐渐靠近的声音似乎比较快,它们嘎呼嘎呼的呼吸声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办?要不要干脆让这一带陷入火海呢?
洁丝这么提议。不过她的想法有点大胆过头了。
(我不希望被人类发现。只要能摆脱这些狗,就能跨越这个困境了。)
──但该怎么做……
不妙。动物的呼吸声从未离开过,那些狗还在追赶我们。要是它们追踪沾在地面上的气味,我们根本无路可逃。
狗的脚步声突然在周围散开。
(被包围了……!)
那些狗比预料的更加训练有素,它们的团体行动似乎也充满纪律。
「炎术(Flamma)──」
就在洁丝这么低喃的瞬间,我感觉到瑟蕾丝在我背上突然爬起来了。
一阵强风吹过我们周围。不知什么缘故,风在我的左右两边是朝反方向吹。我感受到瑟蕾丝冰冷的双手突然紧紧捂住我的双耳。
风变得更强了。瞬间,有种彷佛会让头盖骨裂开的尖锐轰鸣响起。
宛如空气漩涡要划破黑暗般,将所有声响都掩盖过去的声音。
──那些狗请交给我处理。
因为轰鸣而感到刺痛的脑海中响起了瑟蕾丝的内心声音。
一看之下,可以发现应该懂得团队合作的那些狗居然丢着我们不管,开始大闹起来。洁丝趁这个空档找到了退路,拔腿就跑。我追在洁丝后面。
我专心盯着洁丝的屁股,同时在黑暗的森林里飞奔了一阵子,但没多久洁丝便停下脚步,因此我也一起停下来调整呼吸。轰鸣早已经消失了。
洁丝朝我这边说了些什么,但我听不见。
我疑惑地歪头,结果发现耳朵有异样感。该说是压迫感吗?还是该说被人捂住了呢?
「对不起……」
赔罪的声音与冰冷的空气一起进入了耳朵。刚才是瑟蕾丝捂住了我的猪耳朵。
「不要紧的。你的手心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喔。」
「……真的吗?」
「嗯,你不用道歉。反倒该说要我付钱也行。」
「咦?付钱……」
让女孩子帮自己紧紧捂住耳朵的服务,应该支付多少金额才好呢?
洁丝露出不满的表情看向这边。
「我认为您不应该用那种眼神看待瑟蕾丝小姐。」
结果瑟蕾丝疑惑地微微歪头。
「……那种眼神是指什么眼神呢?」
洁丝一度张开了嘴。但她似乎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就那样闭上了嘴。
「是什么眼神啊?」
「我……我不知道!」
见我顺势追击,洁丝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将脸撇向一旁。
瑟蕾丝小声地询问我:
「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不,不要紧的。你别放在心上。」
洁丝快步地迈出步伐,我背着瑟蕾丝,踢达踢达地跟在她后面。夜晚的森林一片漆黑,洁丝还是一样用「风的讯息」帮忙警戒周围。我们已经离伏兵所在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了,看来已经没有追兵的样子。
「……瑟蕾丝,你刚才对狗做了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瑟蕾丝在我的背上稍微移动了一下屁股。她以似乎有点开心的声音说道:
「多亏您让我有时间休息,我稍微恢复精神了……所以我用了『唤狼』的魔法。」
「……那是什么来着啊?」
「呃……就是叫醒狼先生它们的魔法。」
她也太不会说明了吧。
不过我也在这时回想起来了。
洁丝跟我以王都为目标之际,洁丝从诺特那边收到,并借此捡回一条命的道具──也就是「唤狼」。巧合的是当时同样是在针之森使用了「唤狼」。
那个魔法道具会发出人类听不见的超高音域轰鸣,激怒狼群。超高音域不只是狼,猪也听得见。当然狗也听得见。
这魔法正适合用来扰乱狗,且不会被人类发现。
「这么说来,我们也用过。不过那时用的好像是个圆形的道具。」
「是的,一般是把小型的绿色立斯塔装入在王都制造的魔法道具里来使用。萨农先生帮忙解析了那个道具……我一边向他学习原理,一边练习如何模仿。」
洁丝气势猛烈地转过头来,接着突然以双手包覆住瑟蕾丝的手。
「原来是这样呀!居然有魔法可以发出听不见的声音……瑟蕾丝小姐,您太厉害了!」
「没有啦,这没什么厉害的……」
「请您告诉我细节。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因为洁丝很激动地将身体向前挺,我的视野在洁丝裙子的大腿一带被完全遮盖住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办到的……那个,就是把风跟风用这种感觉转圈圈,接着再努力把这个『嘿!』一下……这么一来,空气就会慢慢地哗哗起来……」
她也太不会说明了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让反方向的风擦肩而过,使空气细微地震动起来呢。为此要将两个相同方向的漩涡并排在附近……」
真亏洁丝听得懂啊。
「可是瑟蕾丝,你为什么会练习这种魔法啊?」
我从洁丝的裙子底下探出头来这么询问,结果瑟蕾丝看似有些高兴地害羞起来。
「是为了代替罗西先生。」
…………?
意思是以前是由罗西在启动「唤狼」的吗?看她似乎很开心地自称是在代替狗,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继续前进,没多久到达了一条小河。
「怎么办呢?要渡河吗?」
听到洁丝这么问,我看向河川。那是一条浅浅的小河,甚至能够涉水渡过。里面想必掺杂着雪融水,涉水渡过的话肯定很冰冷吧。不过……
「王朝军有带狗。只要在地面上行走,我们的气味便难免会留下痕迹。要不要暂时涉水前进?」
「原来如此,如果是河川,就不会留下气味和足迹了呢!不愧是猪先生!」
听到她大肆称赞不愧猪(不愧是猪先生),让我感到过意不去。涉水前进这个主意并不是我发明的,反倒该说这在犯罪悬疑作品里算是惯用手段……哎,这就是转移到异世界的醍醐味吧。
「很厉害吧!我自己都觉得这想法真是天才。你可以更用力称赞我喔。」
「咦咦……」
我内心的声音都被她听见了。
洁丝帮忙把水面冻结成正适合行走的路面,因此我们不用真的把脚踏进河里就能前进。那些冰一完成任务就开始融化。这想法实在太天才了。
我们沿着河川前进一阵子后,便走出了针之森。
从跟瑟蕾丝见面时算起,我们大概已经走了二十公里吧。即使是洁丝也不禁露出疲惫的神色。
小河随后与流向西南方的富饶水流会合了。我们借用被系在岸边后就无人管理、快腐朽的小船,搭小船沿着河川下行。
在黑夜中被军方追着跑的水上旅行揭开序幕。
我们的船沿着平稳的河川前进,包围着这条河的是长着茂密黑色树林的山。沿岸散布着小型的街道,不管哪户人家,都一律是漆成白色的墙壁与深色屋顶。
「我从没来过这边呢。是因为没什么人吗?这里非常安静。」
洁丝眺望着街景,这么说了。
「以位置来说,这里是梅斯特利亚的哪边啊?」
「因为是西南部,我想应该是麦尔河吧。这条河会流入比位于基尔多利西边的山脉更西边的海里。」
「那也就是说,照这样继续前进的话,就能到西边的海洋吗?」
「嗯……应该是。只不过,西南部据说是文明之火在暗黑时代已经消灭的场所,许多街道都因为魔法使之间的战斗遭到毁灭,所以情报很少……也不晓得河川是否会确实地按照古老地图描绘的那样流动。」
「但感觉挺有趣的啊。总觉得很值得前往看看。」
听到我这么说,洁丝一脸意外似的回望着我。
「是这样吗?」
「对。我们接下来该做的事,就是带瑟蕾丝妹咩逃走。还有什么?」
「还有找到瑟蕾丝妹──小姐可以免于一死的方法。」
是因为听见自己的名字吗?靠在小船边缘昏昏欲睡的瑟蕾丝忽然抬起头来。见我们朝她露出微笑,她一脸为难似的扬起嘴角,随即又昏昏欲睡。
「然而不管我们怎么依靠王朝的知识系统,都完全找不到那个方法。所以我们才会像是要抓住救命猪般,试图找出路塔这个以前似乎是来自异世界的男人留下的某些线索。」
「应该是救命稻草吧?」
「而根据比比丝在图书馆所说的话来看,路塔这个人物消失在什么『西方荒野』了吧?」
「……是的,她的确那么说过呢。所谓的西方荒野,我想应该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文明之火已经消失的地区。」
「这样不是正好吗?只要逃到西边,就有从暗黑时代起无人碰过的地区,况且是因为没有被王朝统治过,没有遭到王朝的知识系统污染的地区。此外,推测是线索的路塔,据说就是在那边消失的。虽然可能性应该低到不行,但如果要寻找线索,先从西边开始找才是上策。」
「说得也是呢。那么,我们在路上也要尽量避免看漏任何细节。」
……在这么说完的几分钟之后,洁丝也开始昏昏欲睡了。她重复着半眯上眼又猛然惊醒的动作。
快腐朽的小船因为有洁丝创造出吸满油的布覆盖住表面,即使载着我们,也能勉强漂浮在水面上。不过别说是魔法的动力装置了,就连船舵也没有,因此不用桨划船的话,就只能顺着河川的水流缓缓前进。
我思考起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只要维持现状,就可以远离王都,流向西南方。然而问题在于要前进到哪边。应该还有追兵才对。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彻底摆脱追兵才行。
如果王朝军用狗追踪我们,就会发现我们的气味是在河滩消失的吧。由此可以轻易推测出我们沿着河川移动了。这么一来,他们肯定会调查河川沿岸。倘若早早就靠岸选择陆路,有可能再次被他们沿着气味追踪。
另一方面,沿着河川前进能够暂且争取到一段时间,但仍旧是一直停留在追兵的搜索路线上这种危险的状态。
还有,在逃亡之旅中,虽然选择路线也很重要,但同样必须留意自己的体力才行。要是因为精疲力尽而被追上,便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以看出靠在船边休息的洁丝与瑟蕾丝已经十分疲惫。瑟蕾丝好像睡着了。
顺带一提,被两名美少女夹在中间一起旅行这个事实,则是让我精力充沛。
「您精力充沛吗?」
「哎,那当然啦。可爱的女孩子变多,当然会觉得很开心吧。这是世界的真理。」
洁丝看似不满地噘起嘴唇。
「……请您不要太常称赞除了我以外的女生可爱。」
那彷佛在小声低喃般的抗议,让我不禁小鹿乱撞了一下。
「抱歉。洁丝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不……我并没有多可爱……」
到底要我怎样啊?
空气变得有些微妙,我改变话题。
「这么说来,我很在意一件事,就是王朝军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们提到了有通告说目标正朝这边移动吧。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是我们移动之际在哪边被赫库力彭给看见了吗?」
洁丝将手贴在下巴,思考起来。
「说得也是呢……赫库力彭具备独特的魔法反应。在森林里时我非常小心,假如它待在会发现我们的距离,照理说我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能的原因呢?」
「针之森是从东边燃烧蔓延开来的。一旦要逃命,最好的办法就如同猪先生所想的那样,是尽可能前往可以远离火焰的西边。追兵应该也是抱持同样的想法吧?」
「原来如此,很有可能是那样啊。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点吗……」
假如是修拉维斯负责指挥──虽然那家伙偶尔会失败,却是个很有一套的高手。「十字处刑人」事件时也是那样。他继承了母亲聪明伶俐的头脑,至少在好几点上比我们还要高明。
对方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以及散布在全国各地的赫库力彭。
当然,解放军一发现赫库力彭就会动手杀掉吧,所以它们的数量理应正在减少才对……即使如此,要一直逃命感觉依旧相当费力。
「对不起,为了我这种人……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
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瑟蕾丝这么向我们道歉。洁丝摇了摇头,抚摸瑟蕾丝的头。
「请您不要说什么『我这种人』,也用不着道歉唷。我们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因为瑟蕾丝小姐是我重要的妹妹。」
「妹妹……」
瑟蕾丝一脸难以理解的模样,洁丝双手握拳,朝她露出笑容。
「对。请您把我当成姊姊,尽管来依靠我哟。」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
「你尽管叫洁丝姊姊,不用客气喔。」
听到我这么插嘴,两人露出困惑的表情俯视我。
「为什么是猪先生允许她这么称呼呢?」
「哎呀,那个,我是想说这种话可能很难自己开口。」
我丝毫没有打算让瑟蕾丝顺便叫我哥哥的想法。
「原来您想让她顺便叫您哥哥呀……」
瑟蕾丝用十分虚弱的声音向争论着这种事情的我们说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我总是一直在依赖两位。」
「没那回事。」
我立刻这么断言。
「瑟蕾丝是我们的恩人。因为有你,才有现在的我们。」
「恩……人……?」
瑟蕾丝用以前从未被人像这样说过的声音如此低喃了。
「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能够与洁丝重逢,都是多亏有瑟蕾丝帮忙与解放军会合。最重要的是你在送行岛救了诺特一命。倘若诺特在那时死了,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你是因为那次事件,才会有楔子寄宿在胸口的吧。我们一起帮忙分担责任,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就是呀!我们被诺特先生救了好几次。」
瑟蕾丝用袖子擦拭眼睛,吸了吸鼻涕。
「……洁丝小姐,混帐处男先生……谢谢您。」
明明是很感人的场面,却被混帐处男这个称呼搞砸了。
瑟蕾丝看向我这边。
「那个……这么说来……混帐处男是什么意思呢……?」
唔嗯。
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国家的法律,不过十九岁男性告诉十三岁少女混帐处男这个词汇的意思,大概算是犯罪吧。说到底,要告诉瑟蕾丝处男这个词汇,感觉有必要连各种先备知识都一起说明啊。最好还是别这么做。
「我说啊,首先你要知道一个前提,像是花朵有雄蕊跟雌蕊,对吧?」
「猪先生?」
洁丝为什么笑得那么灿烂啊?
「也有花瓣与花萼。在成为花朵雏形的部分上,有三种类型的转录因子会分别在不同地方显现出来,形成这四个部分。所以举例来说,假设这三种类型当中负责雄蕊与雌蕊分化的转录因子没有顺利发挥作用,就会变成只有花萼与花瓣的花,亦即所谓的重瓣花。这对瑟蕾丝来说是不是还有点复杂呢?」
洁丝疑惑地微微歪头。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说什么……我只是在说明形成花芽的ABC模型啊?
「真是的,洁丝你到底从雄蕊与雌蕊联想到哪里去啦?」
「我……我才没有联想到其他事情!」
洁丝脸颊泛红,感觉像是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
仔细一想,十九岁男性向十六岁少女做出这种发言,也绝对算是犯罪吧。
只是因为外表是一只可爱的猪,这种行为才能获得原谅。
「根本没有获得原谅喔……」
看来没那回事。
瑟蕾丝一脸心神不宁似的看了我们一阵子,微微张开嘴,接着又闭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怎么啦?你果然还是很好奇那句话的意思吗?」
(插图009)
我在被洁丝怒瞪的状态下这么询问,结果瑟蕾丝看似有些害怕地左右摇了摇头。她似乎从洁丝的态度察觉到那是不能提起的话题。
「不是……其实是那个……虽然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虽然根本不值一提……」
「没那回事唷。请尽管说出来吧。」
听到洁丝这么催促,瑟蕾丝开口说道:
「我……其实不是十三岁,我已经十四岁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呀!」
洁丝轻轻地拍手庆祝。
瑟蕾丝似乎很在意我在内心把她当成十三岁的这件事。
一旦到了我这个年龄,有时甚至还会忘记自己今年几岁。但像瑟蕾丝这么年轻的话,果然一岁之差也不容小觑吧。
「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呃……是这个月的一四日。」
也就是二之月一四日吗?在我那个世界不就是情人节吗?
修拉维斯的生日是二之月八日,隔天发生了「十字处刑人」事件,瑟蕾丝的生日就在那之后没多久。但她跟解放军分散两地,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庆生吧……
「不就是最近而已吗?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谢您……」
「真是可喜可贺啊。生日快乐。」
「哪里的话……并没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即使又长了一岁,她似乎还是一样容易自卑。
「你庆生过了吗?」
听到我这么询问,瑟蕾丝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开心般地露出笑容。
「是的。虽然发生那种事件后,大家都手忙脚乱的……但生日当天我也跟诺特先生一起让大家帮忙庆生……虽然我只是顺便的而已……」
洁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询问:
「咦……这样的话,表示瑟蕾丝小姐与诺特先生是同一天生日吗?」
瑟蕾丝非常好懂地搔了搔后脑杓,同时害羞地点头表示肯定。
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缘分。
诞生在情人节,况且生日还是同一天,可以说实在太凑巧了。
这完全是命中注定。身为力推诺瑟的人,这个新事实令人感动万分。
「不,那个……不是什么命中注定。」
刚才那些话是我的内心独白耶。
「不是命中注定的话,要叫什么?你们同一天生日这件事不存在必然性吧。」
「呃……是存在的。」
我跟洁丝都感到纳闷。同一天生日这件事真的会存在必然性吗?
「瑟蕾丝小姐与诺特先生其实是双胞胎吗……?」
「这对双胞胎也差太多岁了吧。」
「说不定诺特先生其实才十四岁唷。」
「这个十四岁少年也太帅了吧……」
这样就是国中生了,要怎么办?
见我们擅自进行着推论,瑟蕾丝一脸过意不去地说道: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