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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话 可以再相信仙台同学一点

    黑猫不见了。

    我摸索着本应该在床边的毛绒布偶。

    半睡半醒的身体宛如被胶带黏在床上般动作迟钝。我一边与不想睁开的眼皮抗争,一边拖着沉重的手臂在床上摸索,接着我就碰到了一个触感柔顺的硬物。这触感明显不是布偶,感觉还特别大。

    我紧紧抓住了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手心清楚感受到了一股温度。

    而且我好像还听到了像是呻吟的声音。

    ──床上有个不是布偶的奇怪东西。

    我随即瞪大了原本睁不开的双眼。

    「……咦?」

    眼前的不是黑猫,而是不该在这里的仙台同学。

    而且还很近。

    虽然我们的身体没有贴在一起,但在这个距离下,我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颊。看来我抓住的东西是她的脑袋。

    我滑动手指,梳过她的头发。

    她的长发彷佛要从我指尖逃跑般哗啦啦地滑落。

    她紧闭的双眼并没有睁开。

    这么说来,我好像睡在了仙台同学的房间里。

    天气恶劣、狂风呼啸的夜晚。

    我讨厌那样的夜晚。在电视剧或漫画中,可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天气很差,风又很强的时候,这让我觉得一直醒着好像就会发生什么,非常吓人。

    不过,现在的我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

    原因就在我的眼前。

    「……仙台同学。」

    我轻声唤道,摸了摸她的脸颊,又轻轻捏了一下。

    仙台同学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一直以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夜晚,我都是一个人,因此昨天只要想到家里还有人在,我就能放下心来。我同样不太喜欢打雷,但不躲进被窝也没问题。

    所以,昨晚我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度过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仙台同学来了。

    比起感受来自墙壁另一边的气息,还是对方在身边更让人安心。

    我移动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掌,用手指抚摸她的嘴唇。

    这张嘴唇曾碰过我无数次,也在这张床上碰过我。

    记忆轻而易举地复苏,让我想从床上跳起来,但我的身体并没有动。

    因为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了颇长一段时间,我希望自己就算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也能处之泰然。如果我一直把它放在心上,我就无法将那个星期天与日常划分开来,从而使其变成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不该郑重对待这段记忆,也不能把这个日子留在日历上。

    我最好尽量表现得和平常一样。

    我闭上眼睛,让浮上来的记忆沉下去。

    昨天我难得鼓起勇气,选择留在这个房间不回去。我不想把整张床抢走,害它的主人整晚没得睡,所以仙台同学才会在我旁边。

    没事的。

    我睁开眼,看向仙台同学。

    她睡得很香甜,一脸幸福的样子。

    缩在床边的她说与其说是漂亮,更应该说是可爱。

    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还是没有醒来。

    我几乎没什么睡,所以我有点羡慕她能睡得这么安稳。毕竟这是她自己的床,她当然可以睡得很熟,但仔细一想,我就觉得她睡得一脸若无其事的情景很奇怪。

    说到底,需要我鼓起勇气的事情之所以会无端增加,全都是她害的。

    ──感觉有点不爽。

    我将手指稍稍伸进她的口中。在我的指尖碰到她的牙齿时,她像是觉得很烦似地动了动手。听到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怎么了?」,我慢慢地把手指塞进她为了出声而张开的口中。

    我的指尖碰到了她温暖的舌头,我小力按了一下,她就轻轻咬住了我的手指。我像是在描摹比舌头更硬的牙齿般动了动手指后,她咬我的力道变得比刚才强烈了些,于是我将手指抽了出来。

    「别用奇怪的方式叫醒别人啊。」

    仙台同学难得皱起了眉头,这么说道。

    「我没有叫醒你,是你自己要醒来的。」

    「嘴里被插了根手指,正常来说都会醒过来的吧。要叫人起床,好歹也用正经一点的方式啊。」

    她用比平时更含糊的声音这么说着,最后还「呼啊……」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我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浏海,下一秒她就不耐烦地把头发往上拨,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仙台同学,你还要睡?」

    「好困。」

    「既然都醒了,那就起来啊。」

    「办不到。」

    简短回答我的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我摸了摸她的耳朵。

    「宫城也继续睡吧。」

    她小声说着,同时拨开了我的手。

    我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碰了碰她的耳朵。

    我沿着轮廓确认耳朵的形状。

    我的手指滑动着,捏住她与我不同、什么都没戴的耳垂。比脸颊冰冷的耳垂,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就算我不停捏来捏去,她也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我把手指稍微伸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才抓住了我的手臂。

    「好痒。」

    我在这张床上说着同样的话时,仙台同学并没有停手。

    我用力扯着她的耳朵。

    如果我现在把嘴唇贴上去,会怎么样?

    我很好奇,但我还是松开手,把理所当然般占据思绪的记忆按了下去。接着我半坐起身子,将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是不是睁开了。

    一股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的身上总是有种好闻的味道。

    我像是在品尝味道般舔了舔仙台同学的脖子,然后用力咬了下去。不只柔软的嫩肉,连底下更坚硬的部分也被我咬住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减轻咬她的力道,把舌头压了上去后,这次她用力往我的肩膀推了一下。我无可奈何地把脸移开,却发现仙台同学差点就要从床上摔下去了,于是我连忙抓住她的T恤。

    用力把她拉了回来。

    仙台同学的身体在我将T恤拉坏前回到了床上,变成了趴着的样子。

    「你干嘛用这么新颖的方式叫我啊?」

    仙台同学摸着被咬的地方说道。

    「因为我很闲。」

    「因为很闲所以就咬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还不想起来?」

    「不想。」

    「那我回房间了。」

    仙台同学顿时停下了摸着脖子的动作,趴在床上的她转过头来看着我。

    「要不要再睡一会?你今天没有安排吧?」

    这次换成她拉住了我的T恤。

    「是没有。」

    天气糟糕到不用拉开窗帘都知道,就算有安排,我也哪里都不想去。但是,我觉得就这样和仙台同学在床上度过也有点奇怪。

    「别担心,昨天的约定我记着的。」

    到我离开这个房间前都不会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

    她昨天是这么跟我约定的。

    而且我确实还没离开这个房间。

    总是打破约定的仙台同学虽然不会完美遵守对耳环许下的承诺,但大致上还是会遵守的。

    这让我感到安心。

    让我可以比以前更相信她。

    耳环是特别的。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是个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我摸了摸耳环之后,对仙台同学答道:

    「只睡三十分钟的话。」

    「一个小时不行吗?」

    看到仙台同学稍微靠了过来,我以不会害她摔下床的力道按住她的锁骨附近。

    「三十分钟。」

    「那就三十分钟吧。」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如果问我想不想睡,我确实是想睡的。

    但要问我闭上眼后能不能马上睡着,这我就有点怀疑了。

    实际上,不管过了多久,睡魔都没有找上我。

    尽管我应邀睡个回笼觉,却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虚耗时间。仙台同学倒是很快就睡着了。我戳了她几下,她也没有醒来,我摸了摸她,她连个声音都没有。

    我仰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是过了十分钟,还是过了二十分钟呢?

    我没在闭上眼睛前看时钟,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的睡魔似乎和仙台同学同化了,导致我完全睡不着。说到底,她离我这么近让我在意得不得了,我就算想睡也没有睡觉的心情。

    看见她熟睡到令我火大的模样,我往她的脚踢了下去。

    「给我起来。」

    「已经三十分钟了?」

    闭着眼睛的仙台同学用爱困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

    现在我只知道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不知道的话就再睡一会。」

    「你怎么这么想睡啊?」

    「因为昨天我没什么睡。」

    仙台同学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我。

    「刚才你不是还睡得很香吗?」

    「只是因为我很晚睡,所以才睡得香。」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谁知道?可能是因为床上太挤了吧?」

    仙台同学用着只会让我觉得她在随口胡诌的语气答道。

    「我好饿,我要起床了,你就继续睡吧。」

    其实我并没有饿到想要立刻吃东西,但继续醒着待在这张狭窄的床上只会让我坐立难安,所以我才准备下床。

    「宫城,你要吃东西吗?」

    「要。」

    「那我也吃点东西好了。」

    「呼啊──」仙台同学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她早我一步下床,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看了眼时间。

    「现在这时间不上不下的,你要吃早饭还是午饭?」

    直到刚才都还和床铺融为一体的仙台同学如此问道。

    说是早饭太晚,说是午饭又太早。不管选哪个,现在都是不上不下的时间,不过要选的话,我想选择能少做一次饭的选项。

    「午饭。」

    我简短回答后也跟着下了床。

    「我来做饭,宫城你就待着吧。」

    「我要帮忙。」

    「那,换好衣服后我们就一起弄吧。」

    我点头同意仙台同学的提议,然后走向洗手间。刷好牙洗好脸之后,我回到房间。在我换好衣服,来到公共空间的时候,穿着长裙的仙台同学正准备开始做饭。

    她的穿着与我的长袖T恤加牛仔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觉得这样很适合她。

    「要做什么?」

    我走到仙台同学身旁问道。

    「香肠和煎蛋。你就负责烤面包吧。」

    我按她说的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在我拿出餐具,准备好果酱和奶油的同时,鸡蛋和香肠也煎好了,我们把盘子和装着柳橙汁的杯子放到餐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我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正当我往吐司上涂着奶油和果酱时,咬着香肠的仙台同学看向了我。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既然这样,就继续看昨天的电影吧。」

    「又没有很好看,不用看了。」

    今天我没有其他安排,要跟仙台同学一起度过这个星期天也不是不行,但我不想再看昨天的电影了。话虽如此,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建议,所以我只能咬一口吐司,再喝一口柳橙汁。

    「既然没别的安排,继续看也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没有很好看,也可以打发时间呀。」

    「或许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吃完就继续看电影。」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填满了我星期日的安排。我对她强硬的态度并不是没有意见,但我也认为,如果我们还想像以前那样一起度过星期日,这种程度的强硬是必须的。

    如果我们之间一直都是这种尴尬的气氛,我们就会很难以室友的身份一起生活,像今天这样的仙台同学还比较好相处。要是她太顾虑我,我反而会因为太在意她而感到疲惫。

    「宫城,你好像看到一半就睡着了,你还记得看到哪里吗?」

    「我才没睡,只是有点恍神而已。」

    「那你还记得内容吗?」

    「大概记得。」

    我们一边谈论着那部不怎么有趣的电影,一边清空了盘子和杯子。接着我们一起收拾好餐具,前往仙台同学的房间,像昨天那样坐下。

    「从这里开始可以吗?」

    「嗯。」我这么回答在一旁操作平板电脑的仙台同学后,萤幕上随即播放起昨天那部电影的后续。我们把这部即将结束的电影一直看到了演职员表。

    「怎么样?」

    面对这个问题,我老实地回答道:

    「……还是不怎么好看。」

    「原本不就是你说想看的吗?」

    「是没错,但就是很无聊。」

    我背靠着床,这时仙台同学又开始操作起平板电脑来。

    「要看点别的吗?」

    「不用了。」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不也挺好的?」

    「什么都不做会很无聊吧?」

    虽然仙台同学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停下了操作平板电脑的手,也把背靠在床边。

    「如果你想出门,我也是可以冒着雨陪你出去。」

    「绝对不要。」

    「那你就想想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办法吧。」

    「玩游戏怎么样?」

    「我不是很擅长。」

    仙台同学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高中的时候我们曾一起玩过游戏,当时她确实不是很擅长。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会主动玩游戏的人,我觉得她就算很闲也不会想要打游戏。

    「那不就没什么可做了?」

    「也不是没有。」

    仙台同学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是指什么?」

    「转过来。」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虽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转身朝向她,结果她就马上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直到指尖的所有神经顿时绷紧了起来,便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听到她唤了我一声「宫城」,我抬起头来,接着她就堵住了我的嘴唇。

    但她马上就松开了。

    我不是没想过她会在这个房间里吻我,不过这种小事我可以原谅她。过去我们已经接吻过无数次,如果现在才很夸张地表现出不情愿,反而会显得我很在意。

    所以,这点程度的吻其实无所谓。

    仙台同学很快又靠了过来,舔了舔我的嘴唇。

    我反射性地想拉开身子,但她的舌头已经钻进了我的口中。我想把自顾自入侵我地盘的她赶出去,可她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空间。

    自那天以来,我们就没再像这样接吻过了。

    明明我没有去想,那个星期日的记忆却还是鲜明地扩散开来,我想把它从脑海中赶出去,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已经深深钻了进来,缠住我的舌头。这个比嘴唇更加鲜活的东西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体温,再把仙台同学的体温给予了我。混合在一起的体温将我的脑袋涂成一片白色。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衣服。

    我把她拉向我这边,用不至于受伤但仍算是很强劲的力道往她的舌头咬下去。她只是稍微放开了我,不过很快又靠了过来,接着她就像是要报复般咬了我的嘴唇。

    虽然强硬的仙台同学更有她的风格,但现在在这里并不需要她发挥这种强硬。

    「如果你要做的就是这个,那就别做了。」

    我松开抓住的衣服,推开她的身体。

    「你讨厌接吻吗?」

    她抛给我一个预料之外的问题。

    「不说讨不讨厌,现在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不讨厌啰?」

    「仙台同学,你现在是怎样?你不是说过不会做奇怪的事吗?」

    「如果你是说昨天的约定,那只到你离开房间为止吧?你刚才离开过房间,所以约定已经失效了。」

    我记得约定的内容。

    我有料到仙台同学会这样说。我之所以会照样搬出昨天的约定,是因为我觉得就算约定过期了,她或许还是会遵守。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既然约定已经失效,再立一个新的约定就好。

    「那么,我们再约定一次。」

    只要仙台同学一有什么都会对耳环发誓就好。

    「好吧。」

    说着,仙台同学像刚才接吻时一样靠近我,然后在耳边轻声道:

    「相对的,宫城,约定得过会儿再说。」

    「过会儿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做奇怪的事的。」

    仙台同学先是给了我一个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再亲了我的耳环,吻了我的脖子。

    我感觉被她碰到的地方变得非常烫。

    她按着我的肩膀,将全身的体重压了上来。

    我还没来得及推开她,我的背就贴在了地板上。她掀开我T恤的下摆,手也一下子钻了进来。

    「仙台同学!」

    我用力喊道。

    她应该有听到,她却还是把手压在我的侧腹上。她就这样一直抚摸到肋骨下方,于是我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腕。

    「你这手是在干嘛?」

    「你讨厌被我碰吗?」

    她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

    「要是我说讨厌呢?」

    「那我就不碰了。」

    我心想,又来了。

    每到这种时候,仙台同学总是让我做出选择。她会先把问题丢给我,再试图让我说出她已在心中定下的答案。

    「……我现在不想让你碰,让开。你差不多该遵守约定了。」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但她并没有动。

    我抓住她的肩膀,以会留下痕迹的力道狠狠掐了一下。

    「宫城,来猜拳吧。」

    「咦?」

    把我推倒的人说出一句出乎我预料的话,让我放松了抓着她肩膀的手。

    「要开始啰。剪刀、石头──」

    「等一下。」

    「布!」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仙台同学就先出了布,我则是慢了一拍后才出了剪刀。

    「你赢了,那我就让开吧。」

    仙台同学说完便爽快地从我身上离开了。我拉好被掀起的T恤下摆,坐起身来。

    「还有,我会遵守约定的。」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如果我输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呢?」

    从她的话语中,我听不出如果我输了会发生什么。

    不过,她应该会放水让我慢出,而且如果我猜输了,最后她还是会遵守约定。

    ──我有这种感觉。

    ◇◇◇

    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我曾去仙台同学家探望过她。

    现在升上大学后,我没有必要这样做了。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她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不用特地说我要去探望她,我也能随时看到她的情况,更何况我不可能不去看。

    「谁教你一直做奇怪的事,遭报应了吧。」

    我坐在仙台同学的床边,将冰毛巾放在她比平时要红的额头上。

    「宫城,你好过份。」

    「药吃过了吧?」

    「吃了。」

    躺在床上的仙台同学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个雨夜后过了几天,现在她的体温已经超过了三十八度。

    早上开始她的状况似乎就不太好。

    虽然没咳嗽,但她说她喉咙痛,脸色也有点差。不过她还是说她不要紧,也照常去上课,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里病怏怏的了。而现在,她的脸色虽然没有僵尸那么惨白,但仍与健康相去甚远。

    我不是医生,所以无法断言,但我只能认为她感冒了。

    「仙台同学,你好像很常感冒耶。」

    「才没有那么频繁。」

    「高中的时候你就因为感冒请假过?」

    「那次你不但来探望我,还亲了我对吧。」

    「才没有,明明是你自己要亲我的。」

    当时我并没有打算留下记忆,但我还记得我因为有点在意请假没上学的仙台同学而去她家探望她的那个日子。那天她要我为她贴上退热贴,让我靠近她,然后她就吻了我。

    就算感冒了,这个人也疏忽不得。

    「当时我想把感冒传染给你,可惜没有成功。」

    「……你现在又想做那种事了?」

    「不想。我不想害你感冒。」

    她用虚弱的嗓音说出与高中时的她不同的回答,接着咳了几声。

    「你为什么会感冒?」

    「因为我开着冷气睡觉。」

    「昨天有热到得开冷气吗?」

    听到我这么一问,原本看着天花板的仙台同学便翻身看向我。湿毛巾从她的额头滑落,于是我把毛巾重新放到她的太阳穴一带。

    「……好像是。」

    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就算很热,也该先关了再睡觉吧。」

    「我在反省了。」

    仙台同学嘟囔着,又咳了几声。

    我知道她怕热,但昨天的温度也不适合开着冷气睡觉。虽说快要七月了,但晚上并没有那么热。

    「丑话说在前,我可不会煮粥什么的。」

    就算我不说,仙台同学应该也知道我派不上用场,但我姑且还是提了一下。自从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后,我也会做点称得上是料理的东西了,不过我并没有能力做饭给病人吃。

    既然这么不舒服,她应该在我到家前联系我才是。如果我知道她感冒这么严重,我就会在回家的路上买点有用的东西了。

    「你不用做没关系。要是你烫伤了或是把锅子给烧焦了,也只会造成我的困扰,所以什么都别做。」

    「你这话听得我火大。」

    事实上,如果让我去煮粥,我可能真会被烫到,不然就是把锅子烧焦。然而,听到她这么说就是让我很不爽。

    「我没什么胃口,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我去买点什么来,优格或即食粥可以吗?」

    我不会做饭,但买东西我还是会的。我还想买点退热贴代替放在她额头上的毛巾。我能做的事不多,但也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如果什么都不吃,别说让身体好转了,甚至还会越来越糟。

    「不用了。」

    「想吃什么就说吧,我去买。」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再待一下吧。」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喃喃道,接着又立刻说一句「抱歉,还是当我没说吧」,打消了刚刚说的话。

    「为什么当你没说?」

    「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你赶紧回房间去吧。」

    一个与刚才不同,十分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与仙台同学待在同一个房间,感冒传染的机率确实会增加,但我一进房就先开窗换气了,要我出去我也无事可做。至于我的晚餐,要吃调理包或泡面都无所谓,我很快就能弄好吃完;大学的作业也不是很多。

    「反正也没事做,我想再待一会儿,买东西我过一会再去。」

    与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担心卧病在床的仙台同学,还不如直接待在她的身旁。

    「快回去吧,感冒会传染的。」

    我又听到她说出了高中时的她不会说的话。

    「我不会感冒的,我要在这待到你睡着。」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你状况这么差,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这次则是换我说出了高中时的我不会说的话。

    今天我一直把过去拿出来和现在比较。

    成为大学生、成为一个室友后,再回顾还是高中生的那个时候,就会发现有些事情看起来相同,事实上却截然不同。

    「赶紧睡吧。」

    我拍了拍被子的边缘后,仙台同学便闭上了眼。

    「你这么体贴人,总感觉有点恶心。」

    「仙台同学,你很吵。赶快闭嘴睡觉。」

    「等我睡着了,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吧。」

    「我知道了。」

    我这么回答后,仙台同学便慢慢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发出规律的呼吸声,于是我将她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

    今天的她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我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她看起来很痛苦,让人不用碰都能知道她的体温很高;虽然没有刚运动完那么厉害,但她的呼吸现在也很急促。

    她现在虚弱到无论我做什么她都无力抵抗。

    这样的她应该不可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也不需要对着耳环发誓了。

    我可以静静待在她身边。

    我背靠着床坐了下来。

    虽然是我自己说没事做所以想待在这里,但她睡着后我就真的无事可做了。

    我拿起放在地上的时尚杂志翻了起来。当我心不在焉地翻动一张又一张薄薄的纸张时,我听见她混杂在呼吸声中的苦闷呻吟。

    我有些担心,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仙台同学,发现毛巾从她的额头上掉了下来。看来还是去买一些退热贴比较好。

    「……没事吧?」

    我不想把她吵醒,但我还是在把毛巾放到桌上时问了一句。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却听到她发出一些含糊不清,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的声音。

    她好像睡得很浅。

    如果我在这时候继续对她说话,她会不会梦到我呢?

    「仙台同学。」

    我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她回了我一个既不像「嗯」也不像「唔」的声音。

    「仙台同学。」

    「……嗯。」

    她果真对我的声音有反应。我知道自己不该对病人做这种事,但她每次都会规规矩矩地回应我,结果我就忍不住叫了她好几次。尽管现在的她有些可怜,但这么老实的她很少见也很可爱。

    而且。

    虽然有点不正经,但我觉得人痛苦时发出的声音非常像感觉舒服时的声音。加上仙台同学急促的呼吸,让人更忍不住这么想。

    大概是地点不好。

    待在这个地方,就算会想着那样的事也不奇怪,我也曾好奇过她会发出怎样的声音,所以脑海里才会浮现出这些不老实的想法。我知道我在病人面前想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我就是控制不了。

    我想让做了室友不会做的行为的那个星期天沉到记忆深处,但一有机会我就会把它打捞出来,回顾着那一天的经历。

    因为这样,我开始会去想一些以前不会去想的事情了。

    我也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想这个很糟糕,

    不过,这肯定是因为那个星期天的事情让我的脑中多出了一条全新的回路,导致我很容易就想到仙台同学。本来她就很常夺走我的思绪,现在又因为这条莫名其妙的回路,害我比以前更容易想到她,这让我无法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叫醒睡着的仙台同学,向她抱怨这种事情。

    她现在是病人。

    「我回房间了。」

    我知道就算她能听到,应该也只是听到声音,并不能理解意思,但我还是说了一声,接着站起身来。

    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只会让我想到更不正经的事情。

    还是去买个东西,冷静一下头脑比较好。

    「……你要去哪里?」

    我一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回头一看,发现仙台同学正看着我。

    「我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她刚才在睡梦中明明还会回答,现在却什么也不说。

    「仙台同学,你有话要说就说吧。」

    「慢走。」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走到她身边,在床上坐了下来。

    「宫城,感冒会传染的,你快去吧。」

    「我不是说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房间吗?」

    「我刚才睡着了吧。」

    「你现在不是醒着吗?」

    「感冒传染了我可不管。」

    「要是我被你传染了,就换你来照顾我。」

    我重新坐在地板上,对着床上说道。

    她简短地「嗯」了一声,同时抚摸起我的头发来。

    我大可拨开她的手,但她正在发烧。我不能对病人太粗鲁,所以我只能放任这只手继续摸我的头发。

    照顾病人真的、真的有够麻烦。

    想抱怨个一两句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出来。

    所以,没办法。

    我只能等到她的手停下来,再离开这个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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