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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必须要逃离。”丽娜说。“人类必须要战斗,必须要奋斗去掌控自己所被给予的条件。即使通过这样做,会抵达更加恶劣的灭绝之途也一样,这已经可以说就是人类的命运了。”

    “我对于死者不关心”丽娜说。“我所关心的,只有生者。”

    ——巴利·N·马兹伯格《名为罗马的星系》(浅仓久志译)

    我是从新闻知道了同学将来的梦想。

    当然,同属文艺部的寺浦健太郎目标是游戏的脚本家,坐在旁边的细原海斗目标是NBA,从幼儿园就一起的檎穰天乃为了当漫画家而一直投稿的事情,还残留在我薄情的记忆中。

    但是,和有二十九个人班级的大半,只是每天在相同的教室上课,进行活动,休息的时间和放学后也一起的关系而已,对于他人藏在心中的未来的梦想并没有特别想知道。而互相诉说将来的梦想和人生的目标的机会,一次也没有。等到不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才通过新闻了解到他和她的内心世界,这种事情要是被天乃知道又要笑我了吧。

    所以,我不知道。

    不知道现在,在家长席的某处发出啜泣声音的,是谁的家长。不知道渐渐两人,三人,槟城合唱团一样的各个恸哭,又到底是为了谁在祈祷。

    也不可能看一下家长席进行确认。身为毕业生一员的自己,如果做出多余的动作的话,坐镇在体育馆各处的媒体就会将闪光灯对准我。所以,我一直看着前方。眼睛朝向的,不是站在讲坛上朗读给毕业生致辞的之事。而是更里面。

    舞台内侧的幕布上,像是被国旗和校旗相间一样,装饰着四张照片。这是修学旅行去台场在自由女神前照的,从A班到D班各自的大合影放大的照片。摄影师应该是很优秀吧,虽然不至于全体人员都笑脸,但有六成的人在笑,即使不这样也表情很放松,整个学年几乎整个学生,只除了极少的例外都照了进去。

    我不知道,不知道大家在东京的观光地说了什么,怎样度过自由时间的。

    在我头脑逡巡这些的时候,突然间邻座刷的声音下了我一跳。稍稍往那边瞧去,只见坐在旁边折叠椅上的剃原叉莉,将毕业证书的卷轴和手机放在那短的吓人裙子露出的晒黑的膝盖上,不停的在截图。

    手机画面上,是新干线窗户那边的同学的身姿。

    “停一下好吗,剃原。”

    “啊?”

    那只能听出要跟人吵架的语气,但却不是敌意而是她的本性,这点我已经学到了。如果真的因此胆怯而收嘴,心情真的会变差这点,现在我是知道的。

    “毕业典礼明明可能要没有了,还为了我们特意召开。”

    “谁也没说要给我们开嘛。不管是我还是你。”

    “不要说一些像是平成不良说的话嘛。”

    “我没说错啊。那些人不过是自己满足而已。”

    “等等,声音太大大家可都看过来了。”

    我尽可能的降低声音,剃原则无动于衷。

    “就是自意识过剩吧。”

    “没有的了。因为。”

    下面的话让我有些踌躇,我用确认自己右肩上有没有沾上垃圾一样的动作,稍微向斜后方看去。

    折叠椅子的队列。体育馆的最后面是在校生代表的二年级生总共一百九十人的数列,前面超过两百的家长和关系者的数列,以及最前面,就在我们后面,总有一百以上的,无人折叠椅子的海洋。

    我向前看去,不去看剃原说道。

    “因为毕业生就只有两个人啊。”

    私立纪上高等学校第四十七期生,三年前,四个班一百七十名学生进行了入学典礼,今天,一个班的两名学生迎来毕业典礼。

    “袭击四十七期生大家的,是史上首次的灾难。没有被卷入其中的两人,以及众位家长,大概都还不能完全接受,时间一天一天向前行进之中,大家可能都还沉湎在那一天。但我希望你们都能知道的是,我们大人,绝对没有忘记——”

    讲台上知事的致辞,即使两个毕业生不去听,也没露出终结的迹象。从贴在体育馆墙壁上的次序来看,这是“知事的赠言”一样,其后是“电报”。毕业典礼上“祝辞”“祝电”的“祝”全部排除掉的罕见的节目编排,和给现在无法出席的人员也摆上折叠椅子这种看上去只能说是疯狂的用心一样,都是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大人的世界在窃窃私语的明证。今天一天,朝向那辆车设置定点相机使得关系者都能够看到的措置,也一定是人生从没遭到过不幸的,心地善良的人的主意吧。

    我,想到本应该坐在毕业生座位上的人,还有我所在的,私立纪上高等学校二年D班的事情,下意识就看向了剃原膝盖的方向。

    正好,出现在画面上的,是檎穰天乃——我青梅竹马的身姿。

    映现在手机上的,是实时的映像。

    不是照片,而是影片。

    和我们应该一起毕业的一百五十人,无法来参加毕业典礼。

    大家现下这个时候,和带领的教员一起,在从修学旅行访问的东京的归途上。

    这六百天之间。

    ◇◇◇

    白鳞之龙,向死而去。

    冬之终焉,神铁草开始散播赤铜花其时,这样的传言在一族之间开始流传之时,少年开始是不怎么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即使大人们和瞳占师在“壁”之翳下窸窸窣窣确实让人感到和平时不一样,偷听到谈话内容的朋友匆忙赶来向他传达死的谣言的时候,还是无法全盘接受。

    但听到这话,心里感到沉重是确实的。

    因为对于少年来说,白鳞之龙是无可替代的朋友。

    当然龙不说话,对于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

    然而,对于少年来说,龙是爬上后背晒太阳也不会被责罚,潜入腹部寻求阴凉也一动不动,只是在那里矗立的所在,是比少年在年幼的时候就因为疫病去世的父亲更加无可动摇的东西,在心底牢牢扎根。

    昔日跟他一起爬上龙背,跟他一起竞逐的弟弟,也因为感冒的折磨下去世了。龙从少年年幼还无法用弓箭狩猎壁蛇起,不胖也不瘦,只是将巨体横陈在草原上,岁月逡巡之中只是一点点向西爬去。

    和龙的白色相比,从龙背眺望的帐篷的茶色,风中猎猎,风暴来临之时似乎马上就要被吹到天上一般,从数十个帐篷之中,找到少年血族所居住的帐篷之时,心里更加涌上不安。想到自己就在那下面饮食起居,要说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每当夏至的祭典到来之时,坐在龙背上的族长所叙述的故事,对于一般年轻人来说早已是听厌,但少年却每每都像第一次倾听一样眼神发光。

    ——那遥远的人,我们的祖先。被旅行所凭依。出生在池边的人,出生在河边的人,出生在深山的人,都进行着旅行。而即使旅人们聚集一起堆积石块,建设出巨大的村子,他/她们还是向往远方的土地,被灵魂催促着尽快的,向着尽可能远的地方前行。

    而对于人来说要去满足这样的愿望是有极限的。

    所以昔日的人,驯服饲养了众多可以疾驰的生物。接着比光走的更快的龙的力量,瞬间在遥远的天地间穿行。不仅是龙,天空中飞舞的巨鹰,水中游走的龟,飞翔于天空的麒麟甚至也被他/她们操纵,向着彼方迈进。

    然而,舍弃上天给予之所,前去异邦的人类,终于招致神的愤怒。那些被驯养的动物,都被加之诅咒。一下子年岁增长,龙还有巨鹰还有龟还有麒麟,都被变成比人类走的还要慢的生物。

    害怕再次触动神怒的人们,选择了在所生之地生活,死去。石柱毁去,巨大的村落归为尘土。

    在这之中,我们祖父的祖父的再上面的祖父,九百代以前的祖父,选择了不留在一个地方。在慢慢前行的龙的身边生活,等待着神灵终有一天原谅人类,龙的诅咒得以解除的那一天的到来。龙前行的道路即是我们前行的道路。

    我们成为了守龙人。

    在神灵下达大赦,龙再次取回比光更快的行脚之时,那个时候,我们将和龙一起到达被祝福之地吧。

    ……对于少年来说,分不清这个故事哪些是童话,哪些又是真实。

    然而,确定无疑的是,他们祖先的祖先,过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证据是有的。

    龙的侧腹部,隔着规整的空隙,描绘着数个四角形的图案。其上描绘着古代人的身姿,将昔日不可思议的文物向后世传达。

    看着手腕上奇怪纹样的手环的人,用手指去抚摸祭祀用具一样小小板子的人。

    他/她们所穿的衣服,比少年部族所穿的更加鲜艳。如龙鳞一样刺眼的纯白和蓝色。村中那些喜欢用花草的汁液绘画的异人,也都在谈论着要碾碎哪种花才能得到那么美丽的颜色。

    根据老人们所说,画是古代的人们得到魔术之力画出的。据说是随着时间姿态会慢慢变化。而确实,少年亲眼见到,之前画里面本应该是闭眼的男性,漫长的岁月之后不知何时就变成了闭眼的状态。

    在那些美丽的绘画之中,有一副少年特别喜爱。

    里面虽然也有描绘数个古代人,眼前描绘的,是从凳子上欲要站起一样的少女。同样穿着蓝白的衣服。

    像是等不及什么一样。鸢色的瞳孔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每当来到这幅画前少年都会心跳加速,最后反而转开了视线。

    理由,不仅是因为画中少女的魅力。

    而是因为,她和少年年幼时候所遇见,别离的少女一模一样。

    ◇◇◇

    第一次去见那个新干线,是在修学旅行三天之后,正好学校是让我们待在家里,就在叔父所驾驶的车的摇晃中,经过混杂的高速路和一般路,用了八个小时前往而去。

    “速希也辛苦了吧。别太难过了。”

    这个短途旅行中重复无数遍的叔父的话,此时也有点腻了。坐在后座的我和坐在驾驶席的叔父之间的距离,比目及所见要大得多。只在亲戚集会见过两三次面的叔父,突然给父亲打电话那时候开始,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叔父,是将艺人的绯闻,运动员的暴行,宗教团体的正统之争,黑帮的抗争之类让人不快的内容汇集一堂再以极为艳丽的封面装饰的某杂志的编辑,而我出于高校生的洁癖,平常对于这样的叔父是从心底敬而远之的。但当然了我也是有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口的分别的高中生。

    “……该怎么说呢,在难过之前,其实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时候,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我正从自己没去的修学旅行的实况交织的LINE暂时离开,在看推特的热搜。

    看到热搜上一排“新干线”“望号”“事故”“信号中断”等等关键词的时候吓了一跳,又看到附近的居民的推特说“新干线停车了,有一小时都没动”,赶忙又确认了班级LINE的群聊。而终于翻下那雪崩一般的发言看到有约一个小时没动静之后,先是打开了电视。然而,之后也没获得什么新消息。新干线停车,人被关在里面,然后——关于新闻中放送的理解不能的语言,直到以最快速度感到新干线的这个瞬间,还是无法理解。

    再次对此一一进行说明之后,叔父,以大人教导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

    “就想着总会分离的。为了不被那个时候击垮,先想好最差的情况。”

    最差的情况是指什么,虽然毫无头绪,我还是点点头。

    接着叔父所说的,也许只是开玩笑。只是,

    “班上有喜欢的女生吗?”

    仿佛一下戳到了心里柔软的地方,有些意外的问题。

    “唔嗯,嘛。有吧。”

    “这样啊,加油喽。”

    从后座上虽然看不到叔父的表情,但觉得这番话,是叔父第一次从心底发出的关心。

    副驾上,有着拒绝我入座的客人,大量的书籍堆积在那里。大概有二十本吧。我在沉默之中,漠然的看着封面,在嘴里读出有印象的标题。

    《恐怖之馆》《地球是原味酸奶味的》《山手线的翻花绳女孩》《距离故乡10000光年》《忘却的行星》《看海的人》《某一天,炸弹从天而降》《武士·土豆》《扩张幻想》……

    这个时候,叔父突然踩下了刹车。

    面向走进的警官,从车窗探出身的叔父,出示了自己的驾驶证和我的学生证然后说道。

    “这是私立纪上高等学校二年级D班的伏暮速希,还有他家长。静冈县警的室田桑让我们过来问话。”

    叔父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瞬间的样子。

    问题的新干线至管制和其他车辆的信号都中断了,等警车和消防车以及急救车到达之后,苦于对应的他们,首先是禁止了闲杂人等的入内,除了从上空由飞机接近的几家之外媒体也都禁止进入。

    运动会会使用那种带四角顶,上面写着“静冈县警”的帐篷四处都是,死缠烂打的媒体还有乘客的家人就在那里和警察进行着针锋相对。新闻说当时乘车的人有大概八百名,那么涉及到的关系者得有几千人吧。如果这个地方再离新横滨近一点的话,赶来的关系者怕是要把现场撑爆吧。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是个交通不便的地方,而且东海道新干线本身,也因为这个超大障碍物的原因,全线都停止运行了。

    叔父根据指示,将车停在路上划出的停车位里。

    下车的我们在警察的伴随下,穿过禁止入内的栏杆,走上台阶朝向铁桥之上。望号车辆被规制线围住。电视剧中常见的黄黑的规制线好像还不够的样子,有的地方还用绳子围住。

    “是,两人现在进入。学校的幸存——同年级的人!以及学校关系者!”

    规制线那边的警官通过无线对讲机进行报告。他说了一半的“幸存者”的词语,有着不吉的回响。

    总有十五节车厢,而我和叔父,就向最后一节最后列的窗户走去。

    首先往窗户里看的叔父的表情,单用严肃还无法说明,有一种不知内里的光辉。就像是触碰未知事物时的好奇心——对,比如说看到美丽蝴蝶的展翅挪不开眼睛的孩子一样。

    “快看!”

    在带有兴奋的话语下,我也战战兢兢的靠了上去。

    接着映入眼帘的,简直不像是现实中的光景。

    隔着一面玻璃窗,穿西服的工薪族朝列车便当伸出了筷子。

    然后,就保持那样伸出的样子。

    视线完全对准自己的午饭,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对,比如说如果是地震初期的震动一点都没感到的样子。

    “真想写说像蜡像一样,但蜡像感又完全没有,太过于真实,或者说……喂,你还好吗。”

    直到被说,我才意识到自己没站稳。手撑在车上面,总算是找回了平衡。叔父面朝车窗按快门的声音变得似乎遥远。

    再稍稍往前走,看了两三个窗户。

    现实感不仅没有加强反而越来越稀薄,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有杵着下巴打哈欠的壮年男性。眼睛上虽然有稍稍的泪花,却没有要流下来的样子。有在母亲模样的女性膝盖上伸着双手的孩子。有什么诉求一样张开嘴巴,但也没成为语言之形。有拿着扇子在给自己扇风,身着和服的少女。风中翻飞的头发,就让人能感受到那轻盈的模样一样在空中如雕刻一样静止了。

    新干线的外面,有不少和我们一样能正常行动大概是关系者的人。有拼命用手敲击着车窗大声呼喊名字的男性。也有怔怔的站在车窗前一副绝望样子的母子。走过车窗之间,心情渐渐变得不能平静下来。但这样逃离浮游感也很快就终结。

    熟悉的色彩飞进了视线。十一号车厢最后一列,那里发现了我不会认错的蓝色,我的学校校服使用的颜色。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追过叔父,无言的把整张脸贴在了车窗上。

    是我的同学。播本樱。虽然没有很深的关系,但她是我们班的班长,特别热心但也不招人讨厌。修学旅行进行投票站在讲台上的是她,出发四天前进行行程说明的也是她。

    她用眼镜深处神经质一样的眼光,凝视着自己单手打开的修学旅行其中一页,之后明明就只有回家了,这还是在担心行程太慢了吗。

    但现在也真不能说是杞忧了,因为他/她们到现在还没回家。

    “这边,是速希的班级?”

    叔父从后面问道,而我头也不回的轻轻点头。

    “首先是从这个车窗能看到的孩子。从最这边到走廊为止,名字你都知道吗?”

    我的脸更靠近车窗,半是机械一样说道。

    “恩,这个窗边的,是播本樱桑,我们班的班长。正中间的是日垣梨子桑。田径部的。靠近走廊的,是A班的女生,铃本什么的,抱歉,名字不太记得了,还有,也许不是A班是C班的。”

    叔父在笔记本上沙沙写着一边说道。

    “明白了。不太确定的地方也没有关系。等照个相我们就到下一列去。”

    为了不落下什么我们一列列前进,我看车窗里面再给叔父报上名字。肯定是准备写到杂志上去吧。但即使意识到那个座位坐着谁的确认不过是叔父需要我完成的一项工作,我也没什么不满的念头。不如说对这种给予的工作感激。面对几天前还在一个教室里的同学们在眼前静止沉默的事实,感觉整个人都要发狂不知所以。没有例外。大家都暂停下来。寺浦也是,细原也是……

    我突然意识到了。

    天乃,在做什么呢。

    檎穰天乃就在这个火车的某个地方。明明走在高速公路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的都是这个,但被看到这个“事故”后的震惊驱散了。

    也许,只是暂时刻意不去想而已。因为,每当想起的瞬间就开始变得难以呼吸胸口也开始变得剧痛,耳边似乎可以听到心跳声。

    已经看到了将近一半的同学。

    快了,也许就坐在下一个窗口的地方——

    “是纪上高校的教职员吗。我们是静冈县警。”

    这时候,一个警察跟叔父说上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被误认为教职员是警察之间情报传递的失误吧。之后才知道,搭乘学校关系者和一部分家长的小巴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才到达这里。

    “您辛苦了。我叫逢坂胜。这孩子是D班的学生伏暮速希。”

    叔父在警官面前没有再撒谎,然而也不纠正误解明显是想要引出更多情报。而我在叔父面前,也只能保持沉默。

    警官,又看了一眼穿着校服的我,

    “那边也还有一个学生,教员的话能帮忙去劝劝她吗?”

    听到还有一个学生我吃惊了一下,心中顿时充满期待之情。没能去参加学校生活中最能留下记忆活动的不幸之人——不不,是没有卷入异常事态的幸运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的人。我对还没见面的对象,单方面涌出一种伙伴一样的意识。

    叔父在警察的请求下去劝服这个人,我也暂时,绕过车体,跟着朝对侧的车窗方向而去。

    确实通过车窗看去,车辆对面在发生什么争端的样子,但无法很好的看清。我在头脑中想象这个同伴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去成修学旅行。因为上的是也要花一些钱的私立学校,所以应该不是金钱方面的。那,果然是因为急病吗。

    对侧到了差不多十一车厢,我们的学生应该所在的地方,三个警察从三个方向围住,其中就是那个人。

    其中一个警察好好说话劝说的样子,对面则报以怒鸣一样的反驳。

    走到这么近还不知道是谁。最多可以看到穿着水手服知道是我们学校,但头上带着完全遮住脸部的头盔。

    被几个成年男性所包围,然而却是一点没显出劣势的身高。而右手拿着闪着钝重光线的银色武器——金属棒。

    我和叔父赶过去之后,本来全神贯注的警察们往这边看了一眼。而这个瞬间,当然没被戴头盔的人放过。

    用手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警察。

    “来了!”

    两手挥起金属棒,用蓄积着极大力量的一击,挥下。

    朝着被推开的警察对面的,新干线的车窗。

    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然而,即使睁开眼睛,预想的事态也没有发生。

    没有四散的碎片飞出,也没有玻璃破裂的声音在耳边轰响。声音和冲击都好像消失至某个地方一样,那里的玻璃毫发无伤。

    警官一众,对着挥下金属棒还在喘气的她说道。

    “都跟你说了。就是想用钻头去开一个孔都不会伤到一分一毫。”

    “烦人诶!你们有试了所有的窗户吗!”

    抛下狠话就朝向旁边车窗的她的手臂,被再也无法忍受的警察抓住。她挣扎逃脱的样子让我再也看不下去,

    “喂,你别轻举妄动啊不然可以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的。”

    没等叔父说完,我就一路小跑的靠近那边。

    “那,那个……等待老师的指示的话会比较”

    “啊?”

    与其说被我的语言所说服,不如说看到同一学校的校服时她停下了动作,

    就这一瞬间,被警察按在了地上。

    “喂,放开我!”

    警察摘下的头盔处,泄出染成金色的长发。

    看到被按在地上,一脸不服抬头朝这边看的她的样子,我一下想通了。

    啊,是了,无法参加修学旅行的理由,除了感冒和金钱的原因外还有一个——辅导。

    除我之外只有一个没有参加修学旅行的人,就是有着学年最大问题儿童之称的不良学生,剃原叉莉。

    ◇◇◇

    速希真是笨

    感冒也不知道挑个别的日子

    谁还能控制得不得感冒啊

    这就是心性的问题了

    你心性不行啊

    要我给你带点什么

    等一下我想想

    那就冰激凌好了

    这么快替我决定了吗

    而且要化掉的

    要求还真多诶你那你自己去买好了

    你的想法本来就有问题

    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就ok了

    希望你能对病人也慰问一下

    加油

    早点康复

    我也会加油的

    给我鼓鼓劲吧

    我会为天乃的幸运祈祷的。加油

    “喂,那是天乃吗?”

    剃原的话,让我慌忙把手机扣在桌上。

    我真不应该早早完成讲义就想去偷看一下LINE。坐在旁边的剃原当然不可能放过我这样的行为,可能是背对夕阳的原因吧,她表情就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的狰狞的野生动物一样。

    “问你话呢。那是天乃吗?”

    “对,对的。”

    我下意识的就加上了礼貌。任谁都会这样嘛。

    剃原叉莉莉,是在厕所里抽烟,把性骚扰的老师送到医院,把看不惯的高年级男生收拾一顿,每天晚上骑摩托去跑山道之类,不知哪里是真实哪里是演绎的传言都流传到不是一个班的我这里的家伙。每当我听到传言的时候,都祈祷永远不要跟我有交点。

    祈祷没能管用。夕阳如生物一般潜入的教室里,只有我和剃原二人。事故之后一个月总算重新上学的我们,在D班的教室里相邻而坐。发放讲义的老师还要二十分钟才回来。看来是没人来救我了。

    本身不是人员过疏的小学,只对两个学生进行授业和测试不管是在劳力面和经费面都不正常。况且教职员七人还都是“事故”的被害者就更是如此了。实际上,之前也有在进行将我和剃原转入别的私立高中的手续,但突然就插入了好几个有力的家长委员会的人从中作梗。

    以C班的远藤聪的双亲为中心一派的主张是——关在新干线的学生和教职员,只不过一时被卷入事故之中,也许明天事故结束就可以回到学校。现在就将整个学年解体,无异于剥夺他/她们回来的场所。

    还登上新闻的这段声明,多少得到了电视上评论员的支持,而网上的人则发出“这些家伙是傻了吗?”这种充满现实的批判和嘲笑,然而最后校友出身的新校长得以上任,由别校教师来对只有两个学生的新D班进行“外卖授课”也成了事实。家长们心里开了个大洞,本应该给孩子们使用的金钱和精力也都没有了目标吧。包含我们以外的被害者家族,结成了望号123号家族协会,开始了对国家和JR请求早期解决和赔偿的运动。当然要是问这种不知所以的事态各方有没有赔偿的责任,我也是不知道的。

    总之,只有我和狂犬两个人,二十九分之二,坐在正对讲台的位置上开始将我们剩下的高中生活完成。剃原盯上我的手机画面这天,也就是这种生活第一天的第六节课。

    “就一下,借我。”

    “不行,这个。”

    我慌忙按住手机,马上剃原的手也按了上来,但我完全没时间去感到心动的感觉,因为她把我的手掰开,想要强行夺去手机。我心里想大事不好。人生中第一次被不良缠上了。不良是真实存在的。不不,这种事随便了,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缘由,就是觉得和天乃的对哈不能被看见。

    老师回到教室的时候,我曲着身体,正在全力抵抗剃原过来抢夺手机。

    今天才见面的老师对两个人都象征性的批评了一下,收回讲义,我们复归第一天的“授业”就这样结束了。

    我从座位站起准备回家,但就这样回去后面估计还会扑上来,后面有个会袭击的人真的不想跟她一起进行之后的授业。把手机塞进书包并全力维持着警戒的态势后,我慎重的,身体有些后退的问道。

    “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机啊?”

    “因为在意啊。天乃和你,在那个事故之前说了什么?”

    我突然,开始回想剃原和天乃的联系。但是,不对啊。我进入高中以来虽然一直和天乃和同一个班级,但和剃原从来没一个班过。剃原会和天乃一样同属漫画研究会还有图书委员会想来也不太可能。正当我觉得奇怪,剃原倒是先回答了。

    “天乃是妹妹。”

    “……啊?”

    “没听见吗,我说了,檎穰天乃,是我的妹妹。”

    “不不,那不对啊。姓也不一样,我也从来没听天乃说过她有个姐姐,又是一个年级,你们两个又完全”

    “父亲是一个。原配的孩子和情人的孩子。”

    剃原这句话把我还没说完的话堵进肚子。

    “因为听起来不太好,我和天乃也尽量不在别人面前提这件事请。”

    我心中的好奇心虽然破开,但也觉得不宜太深入。所以不再去触碰这件事情。只是。

    “那个,就算是姐妹。也不是说就可以看LINE啊?”

    自己的语言也不如刚开始那么礼貌了,冲击就是这么大。

    “让妹妹身上别沾染了坏虫子可是姐姐的义务吧。”

    眼睛狠狠的盯着我。而且从刚才开始,就张腿摆好姿势,随时要冲到我书包前的样子。感到危险的我拼命的挤出反驳。

    “但是啊,偷看妹妹LINE的姐姐,可是会被妹妹讨厌的。”

    嗷,要扑击猎物之前的狮子的低沉声在剃原喉咙中响起,我以为自己选错,要完了。

    “确实,你说的有道理。”

    但不过是杞忧。狂犬就像是被喂了食物的狗一样低下头来。

    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详给别人看LINE的我顿感一阵罪恶。慌忙补充说道。

    “那,那个,可以看下班级群聊也可以嘛,那么多人也没有问题,天乃也传了不少图片的。”

    “真的吗?”

    这次一下逼近我身边,我能感到头上浮出汗珠。我再逗她的话,怕是喉咙不被咬碎。放弃之下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调到LINE群聊的画面递给她。

    剃原没有切换画面,规规矩矩的向下滑动发言。不时进行截图,恐怕是要发送给自己的手机吧。

    要全部看完也不太容易。修学旅行中的发言简直流速飞快。深夜老师的巡逻,游玩项目的排队情报,网红打卡的甜点店,和人气漫画联动的土特产的情报等等等等,简直就像旅行情报杂志一样。

    盯着画面的剃原说道。

    “经常有人@你诶。挺有名的嘛。”

    “是天乃提案说为了让我们没来修学旅行的人也能稍微感受气氛,发图的时候就@我们。”

    “哦,对你这么好啊。”

    “但是,也说了“实际上是为了更有效率的进行作画资料的收集”才@我的。”

    “……倒还真像是天乃。”

    一边说一边笑的剃原的表情,好像是今天第一次缓和下来了。所以呢,我也犯傻了。就像是相信已经对自己敞开心扉而毫无防备的跑到地狱犬笼子旁边的饲养员,犯下了错误。

    “说是不想让妹妹身上沾染虫子也是,说是不想被妹妹讨厌也是……”

    “啊?”

    瞪着我的她声音带着威胁,我不敢再问下去了。

    “不不,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给我说啊。”

    本来已经缩短了一些距离,这下又成北极那么远了,空气下降到冰点,我反而也只能继续说道,

    “所以,剃原桑,是觉得天乃还有其他人都一定会回来的是吧。”

    “当然了。”

    毫无迟疑的回答。一定要说的话有点抢我话的感觉。

    “天乃是还有事情要做的人,是不能停下的人。是暴走的特急列车。所以那种事情马上就会结束的。如果不行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抛下没有根据而笃定的话就再次看向手机。从那侧脸渗出的专心,确实让人难以不想到天乃那内心坚强的部分,睫毛突出的长,瞳孔和天乃差不多一样澄澈的鸢色——她就像趁我这样不注意去找天乃的照片吗,剃原开始确认我手机里的相册起来。

    “等,等等,这个不行。”

    “啊?”

    感觉自己又被威胁了,但这次却歪着头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以被锡纸包装的一板巧克力味创意的挺可爱的手机壳,虽然觉得和她不太衬,但我也没有那种敢于直接说出来的不怕死。她好像有什么想法的样子,而看着检索自己手机的她,我才明白刚才“啊”的一声除了威胁还有其他的意思。

    “这个和这个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剃原首先指向的图像,是我手机上,和叔父一起巡回火车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

    D班学号24号,文山大辅坐在11号车的第3列E座,用手机玩着音乐游戏,游戏画面也从窗外被清楚的照到。

    接着,剃原指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这是昨天电视现场直播的截图。”

    几乎是同样角度的图像放大进行比较。

    “文山的手机画面,好像微妙的有些不一样?”

    如平凡视力的我,对于那找不同的答案虽然不能马上明白,但再仔细看看,最初的音游画面上的完美!的文字,一个月后的画面上盖上了心形的图标。就好像游戏在进行的样子——

    这时候,我突然冒出了天外出奇的想法。

    “难道……那里面,没有停止吗?”

    “没有停止?”

    “如果说事故三天后的照片和昨天直播时的人有所变化的话。那么只是我们以为车辆里面的人停住了……实际上,只是以很慢很慢的,我们肉眼都没法分辨的速度在不断移动的话……”

    就在这天,我们将这两张照片,连同假说,发送给了警察,新闻社还有叔父的杂志。

    这两张照片在网上引起了大量的臆测并且招致了检证。据说文山本来所玩的游戏,在文字出现到图标出现之间,有肉眼难辨的极短的间隔。所以,文山的音乐游戏画面上,从事故三天后到一个月,虽然是非常慢,游戏确实在进行。

    而在这个时候警方也终于对新干线的车辆有在慢慢移动的事实进行了发表。因为本来就是规制线路,想必“事故”几天之后警方就已经掌握了这个状况,所以被媒体批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主义”,但警方对此完全不承认。

    总之,找到带有表盘式手表的乘客,电视台再将超慢速摄影的镜头对准车窗。

    而从结果来说,秒针每前进一格,大概需要三百天。

    也就是说,新干线内一秒外面则要两千六百万秒。新干线内的时间,就变成约两千六百万分之一。车里的人,以这个速度进行思考,呼吸,出汗,跟平常一样生活。

    从新干线现在的位置来计算的话,结论已经很明了了。

    新干线望号123号前往博多的列车,很快就要到达下一个停车站名古屋。

    时间大概是,公元4700年。

    ◇◇◇

    沉于夜之底部的新干线,如月面基地一样煌煌亮着光辉。站在静海的宇航员,远远眺望的他/她们的据点,也会是像这样的绿洲一般吗。实际上,那之中沉浸在修学旅行的时间被无限延伸的朋友们。也许正是乐园里的居民。无限和炼狱接近的,乐园。

    “……好安静。”

    我本来打算是自言自语的。但是,

    “晚上人很少了。刚才还听见挖掘机的声音。”

    后面传来武桑的声音。A班的佐佐木翔真,本来和我是没有交点的。而望号事件之后,作为家族协会一员积极推动进行活动的就是他的父亲,经营数家初创企业的武桑。

    回头看去,武桑的对面,铁道桥下,十数户人家……实际上也就是不大的建筑物,并排的立在那里,漏出深海鱼一样淡淡的光线。那是我只在东日本大震灾中看到过的临时住宅。乘客家族的一部分,将本来是田地的地方买下来,在这里建造了住居。根据家庭的不同情况,有举家搬进来的,也有只在暑假和寒假的长休中才过来的。而结束毕业典礼才进入春假的我,今天得以可以住进家族协会所属的一栋里。

    武桑,也看着临时住宅的群落,零落的说道。

    “本来是想建的更像样一点的,但每年都要移动几公里。”

    本来听听就过了,但突然留意到这番发言里蕴含的武桑的意志,我慎重的问道。

    “就是说,……准备十几年等它移动的更厉害之后,搬家到它移动到的地方吗?”

    “不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啊。但要是有对铁路捣乱的人就糟了。”

    武桑淡淡的语言,却让我无法回话。

    只为了守护两千七百年停下的新干线的铁路而选择迁到这里,而连安心住下都没法做到的人们。

    车辆的后方,标记着“3/1””3/8””3/15””3/22”,就像这样每周在车尾建立标识,作为新干线缓缓前行的证明。那除了记录大概没有更多意义的标记,在夜晚也看的很清晰,宛若向着末日的铺路,神明的建设现场一般。

    当然了,在事故已经一年以上的现在,警察和消防都不在,规制线也撤去了。接着不幸被点名接管对应的国土交通省的公务员,在进行着对车辆移动这一毫无成果性的工作之间,迎来国内外研究机构又没有任何成果的将其送走——这就是武桑告诉我的现状。

    “NASA来的时候,大家还有点期待,搞得挺轰动的。”

    武桑的解说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附和了一句“确实是的。”

    “抱着再现同样的状况,也许就能出现同样现象的想法。在旁边的线路,让无人的新干线走行进行调查,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线索……”

    武桑漫然的,向望号旁边的铁路看去。关于以失败告终的计划,我真不知道该沉默还是该说些什么,所以踏过夜色靠近的强烈脚步声算是救了我。

    “佐佐木桑,这个还给您。”

    黑暗中现出身姿向武桑伸出手的,是穿着运动服的剃原。原来她是会说敬语的啊,我虽然吃惊,但也没想就此嘲笑。看她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出额头上有汗,运动服上全是泥土,脸上是浓厚的憔悴之色。

    剃原递给武桑的,是挖掘机的钥匙。武桑说了几句慰劳的话。

    “辛苦你了,一定很累。明天还要用的话,就放你那好了。”

    剃原郑重的回了一句谢谢,真的不太想她,把钥匙放回了口袋。

    武桑往住居行去之后,我对剃原说道。

    “你辛苦了。”

    “哦。”

    “这个,要吃吗?”

    “啊。”

    我给寡言的剃原递上巧克力味的caloriemate以及绫鹰的罐装饮料(caloriemate和绫鹰均是日本有名食品品牌,译者注),她几乎是自动动作一样就开始吃喝起来了。一年多一点都是只和她两人在教室里度过,这么听话的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才拿到驾驶证的我跌跌撞撞骑着摩托车,花两天时间到了望号的时候,早就被剃原抢先到了。看她毕业典礼之后马上就不见了,原来连家也没回的样子。自己和天乃的毕业证书的绿筒,都放在车辆附近。

    剃原之前就惊人的频率以摩托车往来这里了。毕业之前,就趁学校守则形骸化为契机,甚至在学生可以出场的公路赛中登场。她没有去碰以望123号低速化灾害关系者义捐奖学金简直要咬到舌头这一名义的金钱,打工的钱和比赛赢得的奖金,全都花在来回这里的路费以及援助天乃母亲上了。

    望123号的“事故”所带来的影响,不仅停留在乘客和家族的问题上,把全日本都搞得一团乱。

    在应该以乘客的“家族”表现的地方说成“遗族”的新闻节目的评论员,受到了家族协会的猛烈抗议最后节目被降格处理。而发言说应该尽早处理火车的执政党政治家,不仅面临问责决议案还被剥夺了党籍。

    而本来呢,别说是处理了,要把望号的车辆撤走都是做不到的。不管是从是想用起重机吊起来都一动不动这一物理观点。还是这里面还有人我们不应该去动它这一就知道说好话观点都一样。要说即使去路被堵如果能用来路的话,虽然发车数会减少带好歹线路本身能够保存下来,但没有一个政治家提议说就在停下的新干线旁边让列车走行。

    失去东海道新干线东京——大阪这一收入大头线路的JR东海,从健康的经营一下子转入赤字。正确来说,名古屋以西和新横滨以东和之前一样保持新干线通行,出问题的地方以在来线取代,然而连接日本东西要冲之所的低速化招致了利用者的剧烈减少。将“望号”全部改为“希望号”的举措,怕是要被天乃笑说是“这不是咒术吗”,而大概是因为害怕原因不明的奇妙“事故”的再发,北海道和九州,这些跟事故关系很浅的线路的乘客也大量减少。我在拿到驾驶证来这里做的在来线,就是在休息日也空荡荡的。

    迂回路线,也就是避开望号停止的区域前后数十公里建设新线路的建设计划虽然有提出,但用地的买取一时看不到结果,而即使完成,考虑到万一望号恢复正常运行,低速化和减少车次也是不可避免的。媒体也出现这种状况下磁悬浮线路的开通会比预定提早数月开通以及因为JR全体资金的困难推后数年这样完全相反的推测。

    叔父渐渐的长距离旅行的话会首选飞机,然而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由此导致对飞机的需求爆发式的增长,机票价格因此高腾,变成溢价商品。

    高速公路堵塞的情况也激增,牵涉高速巴士和长距离货车的惨痛事故已经发生好几起。亚马逊商品的送达日期比预定大幅延迟的情况已经变成家常便饭。

    我包里放的食量都是可以保质较长时间的营养补助食品。生鲜食品和甜点类这些保质期短的商品,已经从一些便利店消失了。

    “真冷啊。”

    剃原零落的蹦出这样的言语。

    走在她后面的我只能看到后背,不知她是怎样的表情。是说罐装茶冷了吗,还是说三月的夜气寒气逼人,实在无法听出。又也许,是指面向这辆列车的世人的心也说不定。

    剃原手机的灯光照亮道路,我们就爱夜里一步步前行。

    新干线之外,人们都已经睡着了吧。但是修学旅行的人,几乎没有人睡。为了在仅剩下不多的修学旅行中,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而各自过着自己的时间。

    学号1号,井井本菜摘坐在第5列A座。手里握着手机,头靠在窗户上,无心的眺望着窗外。

    即使靠的这么近从车窗外和她对视,她也不会注意到这边,瞳孔中也没有映射到这边的影像。她眼中的,是早就过去的光影。

    学号13号的多贺井直树,正得意的将手机上露出多的人物角色展示给学号18号的丰西航看,看起来是在玩同一社交游戏,正在热络于抽角色的样子。这个今后几年,或者是几十年都会在这里呈现的游戏,实际上在“事故”后不到一年就停止了运营。未来的人或许会把他画面上的人物解释为圣母吧。

    学号11号的芝谷真帆,嚼着学号12号的关口栞递过来百力滋的尖端露出笑颜,大概是从芝谷纯洁无瑕的笑颜和关口稳重的微笑之中感到了友情之上的东西吧,以这两个人为主人公的短篇漫画在推特上得到了数万的转发。然而随意就以事故的牺牲者为原型进行的创作当然招致了反发,进行创作的业余漫画家家庭住址和姓名都被人肉出来,最后把这条推锁上了。

    学号9号,云川日向伸出去手指尖处,星巴克的咖啡杯在空中。一定是因为什么不小心从桌子上滑落下来的吧。渐渐脱离她手指的杯子,大概就会这样落下弄脏地面,两年之后的样子。而事故发生数月之后,日本星巴克杯子设计改变的理由,据说就是因为对家族感情的考虑或者是对世论的顾虑。

    学号3号的大仲茜,像是要从坐在窗边学号7号的北辻芽衣手中抽牌的样子,脸朝向窗口。有在杂志做模特的大仲,只是面向这边就是一幅画了。然而这件事经媒体多次报道,最后来了许多只因为兴趣而来的圣地巡礼者,这让大仲的双亲,在征得北辻家族和坐在C列的学号

    2号的浮舟智也家族的许可后,在地上放置了海报用的支架,将这一片遮了起来。

    学号29号的若间骏,正在对半年后会来日本开演出的摇滚乐队的入场票以手机进行预订。乐队主唱在演唱会上,给若间骏准备了永久白金入场券,还说直到事故完全平息为止乐队都不会解散,这段也成了佳话。骏的双亲还和这支乐队,每年都会上电视慈善节目。

    学号10号的鹭森翔太,大概是真的被修学旅行整累了,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只是在窗外,坐在折叠椅上他妈妈,每天都对他说话。会过来给妈妈盖上毛毯的翔太中学的弟弟有说,话题全是亲戚和朋友的现状,娱乐和社会新闻等芝麻蒜皮的小事,弟弟即使叫喊妈妈也只是一直对窗子那边的长男说话,我被剃原悄悄拉了袖子,离开了现场。

    学号15号的竹网和马正在把手机塞进兜里,他所拍摄的窗外的照片不仅在LINE群聊里,还已经传上Instagram,除了不断有人点赞,这张平和的风景照,作为“知道其中蕴含的意思就会非常恐怖的照片”在匿名论坛上经年流传。而因为Instagram的账号和推特还有读书meter(日本居于前列读书感想分享网站,译者注)的账号都绑在一起,上面对流行动画和漫画的批判,成为了网民们另一个祭奠的地方。

    学号5号的笠胁步梦和学号6号的胜元翼正在进行谈笑那列的窗户,被贴上了纸张。写着“目前,这列新干线发生了异常的事态,请迅速解锁紧急出口进行避难。并请传达给其他乘客”,最开始是贴在新干线最前面,司机眼前的宽窗,命令其紧急停车的,不过过去了数个月也没有向里面的人传达到这一情报的样子,现在只在一部分还相信奇迹的家族所希望的窗口张贴敦促逃出的告示。只是,即使信息可以传达到,也不能保证紧急脱出的乘客就可以返回到正常的时间。

    学号20号的林匠的兴趣是变魔术。他正在向学号25号的细原海斗披露用绿色的手绢贯穿手机的魔术,细原正是睁大眼睛,长大嘴巴的瞬间。然而,从新干线车窗外可以清楚的看到手机背面是还有一条手绢,魔术的机关已经人尽皆知。

    学号4号的奥尾美羽和学号27号的矢仓大和,没有坐在座位上。新干线车厢的连接处,奥尾靠在矢仓的身上,看上去要发展成接吻的样子。在可以看见这一对车窗的正面前,是今天剃原使用的挖掘机。想是从侧面和顶部都无可奈何的新干线的底部出手。然而新干线的底部也被超越人智的墙壁所防守,只是在徒劳的浪费时间。

    播本樱在读修学旅行的指南,日垣梨子则对其投出目瞪口呆的视线,而在更前面一排,学号14号的高桥七海和学号28号的吉冈凛笑着凑向手机摆出剪刀手的姿势。只是高桥的手腕上,戴着让人联想到割腕自杀痕迹的很粗的手环,也因此,说她在班里遭到了极为恶劣的欺凌,然后这种负能量成为了低速化现象的原因这样内容的小说,被匿名人士投稿在小说网站上,引起了较大话题最后因为违反规定被删除。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个手环是不是要来遮盖割腕痕迹的。

    玩着音乐游戏,让我们意识到车内的时间是有在流动的学号24号的文山大辅的旁边,学号16号的寺浦健太郎和学号26号的堀彩花亲昵的交谈着。对于车内孩子们的处置意见相左的结果就是,寺浦家访问这个车窗将花作为供物献上之后,堀家看到后就会撤去,如此反复。今天是有花的日子,小花瓶中的白花沾染夜露。

    坐在第13列A座学号17号,殿井千寻即使在修学旅行中也像是在炫耀一般翻看着单词卡。单词是“irrevocable/无可挽回”。修学旅行前她模考的结果也在事故后出来,但据网上像模像样的说是判定为E。她的两亲在对JR进行诉讼的团体中也算是经常站出来说话的,也是是因为这件事招致了心中的不满吧。

    学号19号的根来葵,似乎在用手机的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握住手机的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着戒指的光辉。家族协会的成员也只有一部分,知道每周一定会来此的大学生样子的青年手指上也闪耀着同样戒指的光辉。而大概在半年前想要拍到青年到访瞬间的周刊杂志记者,还被正好在那里的剃原用棒子挥舞着赶走了。

    冰冷的夜,我和大家同在。同时背负着罪恶感。

    窗外的人,将窗内的人作为自己所追求的故事的素材,贪婪的索求。

    只不过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之前,大家和我,还是在同一个教室进行普通上课的普通学生,为了模考的结果和体育课上课的内容还有课题的多少一喜一忧,传看视频热烈讨论着社交游戏的话题,为了谁又告白谁又分手的小道消息一起起哄的伙伴。

    回神间,竟相隔两千七百年。

    最终,我们停在了某个窗口前。我和剃原每次来此,都会对这个窗口一遍又一遍的巡礼。

    然而今天,还没有想看里面的人。

    “中学三年级暑假的时候,爸爸接着吵架的势头打了妈妈然后就逃走了。”

    背对新干线的剃原突然就开始诉说,大概是这夜色的原因吧。

    “爸爸还单身的时候,本来有正在交往的女性,就面临了上司女儿的问媒,爸爸选择了出世之路接受了媒谈。那个时候被舍弃的就是天乃的妈妈,但实际上早就怀了天乃。爸爸虽然好像付了分手费,但大概还是有迷恋藕断丝连吧,还经常去那家的样子。”

    “这个,说给我听好吗?”

    剃原好似完全没听到我话一样,无视继续道。

    “所以我那时也觉得爸爸不是好东西,油田回家之后,看到被打的妈妈在那里哭,就决定教训一下他。通过之前偷偷装在爸爸手机里的定位软件知道他的位置。骑自行车飞速追过去到达的,就是她的——天乃的家。”

    我和天乃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几乎就每天见面。但一直都信天乃说自己的爸爸已经死了的故事。直到遇到了剃原。

    “我就走了进去按响铃声,将没事人一样出来的爸爸在玄关就打了一顿。”

    “用,用金属棒?”

    “金属棒的话那是要出人命的。”

    “你还是有常识的啊……”

    剃原不顾我没有礼貌的发言,继续说道。

    “爸爸跪在玄关,这时正好第一次见面的天乃出来了,‘赶紧叫警察和救护车。就说女强盗闯进家里对我爸爸实施了暴行现在就在当场!’。面对这番言辞,你猜天乃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

    “她说‘在那之前,我可以打这个男人吗?’”

    “这真是挺生气的啊不然不会这样。”

    “在我反应之前,就打了晕过去的爸爸一巴掌。然后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来帮忙一下。’就把我强行拉上二楼,恩……让我帮什么忙,你应该知道吧。”

    “……原稿?”

    我小心翼翼说出猜想后,剃原点点头。

    “救护车来把爸爸也运走了,然后我又被拉回到二楼,在天乃的妈妈旅行回来为止,一晚上让我帮着涂黑,网点和修白,那个还真是第一次,涂黑涂多了的时候可把她生气坏了。”

    “……天乃那个时期挑战手绘来的。但试了一下得出结论没有比数码绘图有优势的地方,马上就放弃了。我那时也被叫去贴网点来着。”

    “那个也好难。”

    剃原和我对看一眼,加深了手绘挑战被害同仁之间的和睦关系。

    “然后我被原稿搞趴下那天就在天乃家睡了。之后也顺利的回家了,因为是和天乃两个人惩戒的爸爸,虽然被警察进行训诫但没有通知学校和家长。那之后就经常去找天乃玩了。”

    “没有带她玩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就一般的去买东西什么的。这么健康的人生谁没事去弄乱它啊。即使是我,在天乃的劝说下也变得经常去学校,有好好做人了。不过厕所抽烟被发现去不了修学旅行的时候,可被天乃骂怕就是了。”

    “就这你还说好好做人?”

    “我可是那之后一直都没有抽哦。”

    “未成年你不抽烟还自豪起来了吗?”

    “那可不。总算没有大人盯着你了。”

    “说的真好,那老师怎么说你那么多次,你发色都还不染回来。”

    “以前被天乃说过漂亮,我不可能染回去吧。”

    说着低下头的剃原的表情,哪里有一种怯怯的阴影。

    “那个一直都想问你没问成的。你对我的事情完全不了解是因为天乃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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