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 3月23日 下午6时30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罗斯托克县 维斯马基地
换做平时,本该充满士兵们享用早餐的喧闹景象的维斯马基地食堂,正被异样的寂静所支配。所有人都紧盯着TV上━━昨夜开始不间断地对BETA大攻势进行相关报道的国营放送。
「果然,还是来这里呢……」
先一步到座位上的凯蒂亚苍白着脸,视线望着画面发出低吟。
「似乎是那样呢……」
了解报道和现实差别的安妮特感受着内心的不安回应道。
BETA进攻的活性化━━这动向一般认为是建设新巢穴的前奏。而且,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过阻止新巢穴建立的实绩。
(此后,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即将打响……输了，东德就会崩坏,一般市民也多半会被BETA所残杀……)
脊背随恶寒而颤抖━━食堂陷入了悚然的寂静,表明大家都意识到了那个事实。东德军在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上投入了过半的战力,传闻后方━━一般市民的居住区必然会陷入无防备状态━━但东德政府从未公开承认过那样的事实。
受到BETA攻势的影响,虽然维斯马基地的战术机部队和航空部队推进着出击作业,但现时间点,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的卫士没还有收到做好出击准备以外的命令。多半是中队长爱丽丝蒂娜,要在有关下次作战获得更为详细的情报后,再举行作战会议。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丽姿端着盘子,快步靠近。
「食堂的人都看TV报道去了,都没法吃饭了说……」
丽姿用那一成不变的调子带着歉意说。那样子反到让安妮特生气。
「嘛,下一战无疑事关着祖国的命运……但丽姿好像不怎么受冲击的样子呢?」
「是因为在东欧战斗惯的关系么,总觉得浮现不出实感……」
丽姿微微缩起脑袋━━安妮特自认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也觉得那样那可爱的举动,他肯定不讨厌吧。
「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的感觉呢」
「也是呢……。虽然不希望它们来……」
丽姿露出了寂寥的笑容。安妮特同情地打哈哈,内心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对那个叫阿克斯曼的史塔西中校口中说出的冲击性事实浮现了新的疑惑。丽姿3年前,为了救企图向西德流亡而被史塔西囚禁的提奥多尔,很可能是以自身意志加入了史塔西的。
只要看见丽姿那过分倾慕提奥多尔的样子,就觉得那个可能性非常之大。虽然由于「海王星」作战随后阶段的那个光线级猎杀中的活跃,消除了对她的怀疑并打消了警戒意识,但是知道了提奥多尔过去的现在,就觉得那个疑惑仿佛就是真实。或许,丽姿现在仍在为保护提奥多尔性命而行动着。
另外,"诺因哈根要塞阵地"的战斗已经证明,史塔西对第666战术机甲中队有着明确的敌意,很有可能这个决战中,利用丽姿在做着某些暗地活动。倘若真是那样,对丽姿抱有强烈负疚感的提奥多尔,恐怕是无法认真应对的。
为此绝不能对丽姿有所松懈━━安妮特得出了这结论。并非对自己那装着战友的样子实则怀疑对方真面目的卑鄙行为没有罪恶感,但安慰自己说这和那是两码字事。想要守护帮助自己从炮弹综合症摆脱出来的凯蒂亚以及和亲友一同战斗的中队━━。
(而且,如果丽姿是武装警察的卫士,可能狩猎过流亡者……)
眼前进行着普通对话的人,说不定是对人战经验丰富的恶质刽子手━━对认为和BETA战斗才是卫士义务的安妮特而言,那是难以容忍的存在。
(但是,不能表露出来……丽姿也并非没有清白的可能性,提及那个的话,很可能会打乱中队的统率……)
安妮特觉得丽姿就像个炸弹。一个不容提奥多尔以外的人触碰和接近的炸弹━━自己除了对她低头并祈祷不会爆炸外什么也做不了━━。
「真,真的是那样呢……!但,但是大家一起努力的话,不就能像之前那样击退了BETA了……吗.啊哈……啊哈哈……」
凯蒂亚想要修缮那不自然的沉默,那举止微妙地让现场飘荡起空虚的气氛━━安妮特的脑中鸣起了警钟。
「怎么了安妮特,表情有点吓人哦」
丽姿呆呆地询问。看来,多半是感情表现在脸上了。露出苦笑加以粉饰。
「啊,抱歉。想到明天之后的战斗去了……现在就这样,可不行呢」
慌慌张张挥动右手,用叉子缠起托盘上的面条。
「总之,现在不好好吃饭的话!紧要关头的时候体力不足的话就惨了呢!」
「……果然,安妮特也对有我这样的人在边上,会觉得不安呢……」
可能是从安妮特的态度中窥视到了真意,丽姿灰暗地嘀咕。
「作为同伴的卫士,说不定是史塔西的间谍,什么时候会背叛都不知道……安妮特知道那个,还要和我搞好关系……」
「丽姿!?我,并没有……!」
「……对不起。但,还是希望你们能相信。我不是叛徒……」
硬质的空气飘荡在食堂,安妮特看到凯蒂亚的表情固定在那。
「啊,丽姿～也真是的,并不是那样的」
安妮特努力地表现出诧异的样子,叹了口气。
「对我来说,你肯定是重要的同伴啊」
「可是……」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这了!都快出击了,开朗点嘛,好吧?」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白天也说了,我,是丽姿姐的同伴!」
看着丽姿因凯蒂亚激励的话语表情有所缓和,安妮特的不信任感却更为高涨。
(用此前积累的信赖关系为挡箭牌,主动将自己可能是史塔西间谍的事说出来,以此让我们克制对她的怀疑,牵制我们的行动……)
从现在的对话推测,或许已经对倾慕提奥多尔的凯蒂亚,用同样的话语,进行了露骨的威胁了也未可知。提奥多尔和格雷特尔不在的现在,考虑到凯蒂亚和丽姿的关系,就觉得那是很有可能的。凯蒂亚不找自己商谈,恐怕是在担心打乱中队的统率━━更直截了当的说,是为了避免和提奥多尔的关系恶化。即使自己去询问了,也不知道能否得到像样的回答。
(……果然,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
丽姿为保护自身的立场而种下的种子,可以认为是进行着某种布局。考虑到战况,怕是不允许有丝毫犹豫。
(我们是"东德最强"的战术机部队。不光是为了我们自身的生存。为了取得和BETA决战的胜利也必须要保护好中队……已经不是考虑丽姿是否是无辜的状况了……)
为此,我该做的事情是━━窥视着丽姿的表情,安妮特下定了新的决意。
◇◇◇◇◇◇ ◇◇◇◇◇◇
同一时刻,安置于收纳库的MIG-21机体内,西尔维娅正进行机体的系统检查,确认中队过去的战斗记录。
「━━少尉,那个数据,已经传输完毕。虽然是我临时编写的程序,但10分钟左右的话应该不会留下记录」
整备员在机体外说道。和西尔维娅一样是波兰人,彼此认识有3年以上了。
「只是,会留下对数据动过手脚的证据」
「没有关系。中队没空在意那些」
即使事情暴露,爱丽丝蒂娜和如今的格雷特尔也应该不会说什么,西尔维娅如是确信。
「也是呢。少尉在中队中,已经是老队员了……」
整备员好像带着些欣喜。虽然知道西尔维娅性格上有些排外,但由于精于机体的操纵,在整备班的对待也决不差。
西尔维娅将他的话无视了,意识集中于视网膜上映出的映像。
数据链上不存在的战斗记录。隐蔽掉的是格雷特尔吧。的确,2个月前,第666战术机甲中队被「狼人」大队的MI-23追击的记录并没有被公开。
(……果然,不对)
凝视提奥多尔机体记录上MIG-23的动作。
(和丽姿·霍恩斯坦因在「海王星」作战中展现的动作在熟练度上有差别……)
以令人恐惧的反应速度进行追击的MIG-23,和「海王星」作战中丽姿驱动的MIG-21在动作上没有发现什么共通点。
(追击艾伯巴赫的MIG-21的时候,虽然可能有一定习惯性在其中……这也是演技吗?编入中队后的行动也没有擅长对人战的感觉……)
从机体的记录上,抓不到丽姿·霍恩斯坦因作为史塔西的线索━━咂了砸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整备员也传达了作业的完毕。
(身体数据也看不出异常。是有旧伤在,但没有留下拷问的痕迹……)
从拷问一词,联想到了可憎的记忆,西尔维娅扭曲了脸庞。[注6]
决不容许自己,再让叛徒猖獗。对毁灭有所预感却什么也不做的愚蠢,自己已经深有体会━━。
从开放状态的管制单元中下到整备平台上,有个熟识的人等在那。
「……西尔维娅。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法穆一脸担心的表情挨近。
「和往常一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用严厉的声音回答。
「丽姿·霍恩斯坦因对中队来说是最大的危险因子」
「……不能将她从中队排除出去啊。本来就不到额定数目的中队的人员紧张,你也应该知道啊」
「正是因为那样哦。而且,我怎么行动,爱丽丝蒂娜一直以来都是默许的。我为了一只也好更多地消灭BETA才利用中队的。她也利用我规避中队内的合谋……你也应该知道的」
[注6:参见此外传的单行本外传『Schwwarzesmarken Requiem -祈り-』,里面收录了1-死之都<白卷毛传记,我挺中意白卷毛的说,在里面居然被orz……>；2-焦土之花,幸福的理由<安妮特传记>；3-钢铁的墓碑<参CodeNameZero译的讲诺因哈根要塞阵地那个上士的,叫什么来着(⊙⊙?)>；4-安妮特的忧愁<还没看,癌想想也无非是讲红毛的>]
{[(<插画:收纳库的罗伯特>)]}
法穆窘迫地陷入了沉默。
「现在才要作为保护者的那个男人么,视情况……」
西尔维娅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往回走。法穆向那背影询问。
「你这么做,不单是为了那个吧……?」
西尔维娅当做没听见,就这么走下整备平台。
上午8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罗斯托克县 维斯马基地
被雪和雾霭笼罩的平原远方,从若隐若现的维斯马基地,航空飞机进行着某种角逐般起飞和着陆的轰鸣声不绵绝耳。
「平安归来了么……」
事别2天从柏林回来的提奥多尔,透过卡车副驾席的窗户眺望着眼见的光景,感慨颇深地嘀咕。整备兵驾驶员安心了般说道。
「出发再迟一点的话,没准会被拖滞住。搞不好还有可能被拖1天以上呢」
「是啊……」
回想起此前道路上看见的各种情景━━高速公路上行进的士兵输送卡车队列、从驻扎地穿越市区向车站行进的战车队列、夜空中向东面飞行而去的战术机部队的光芒。毋庸置疑齿轮正转向最后的决战。
反观另一面,一般市民并没有明显的动作。政府和此前一样禁止市民避难,另外,还通过交通管制剥夺了移动手段。TV和广播也一如既往进行着报道。
(明明BETA的大攻势近在眼前,直至最后,都不让一般市民知道情报吗……)
抗拒那样的绝望感握起拳。爱丽丝蒂娜和格雷特尔,以及那个海姆少将,为了改变现状而行动着。为此自己也要尽早回归中队,向爱丽丝蒂娜传达事况。
(西方总军也会行动的话,我们还是有胜机的。而且,也不能让格雷特尔的努力白费……)
自己必须要回应那份意志━━感受着那样的使命感,提奥多尔握紧拳头。
到达司令部大楼后,提奥多尔从整备兵那打听到爱丽丝蒂娜的所在地,朝战术机收纳库奔去。巡视中队的整备区域,但是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某处冒出丽姿的声音━━转向右手面,穿着强化装备的丽姿小跑过来。她背后还有凯蒂亚和安妮特在。
「太好了,平安回来了……」
对回来得比预想要早的提奥多尔,丽姿露出惊讶和欢喜的表情。虽然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但对史塔西抱有恐惧感的丽姿而言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啊咧,中尉同志呢?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若在这说出政委已经脱离了,没准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提奥多尔硬是用暧昧的方式回答。
「中队长在哪?得要向她进行归还的报告。你看到她了吗?」
「伯恩哈德上尉?我们为了帮忙整备作业才刚到这里的,没看到她哦」
「是么」
提奥多尔感到焦躁,环视起收纳库。早一分早一秒都好,必须要尽早和爱丽丝蒂娜商谈━━满脑子都是这想法。
「比起那个,哥哥!我的礼物,买了吗?去百货商店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丽姿央求地绕住手臂━━提奥多尔一脸呆然地回答。
「你啊,真觉得我们有那闲暇吗?那种事,不是摆明了不可能的吗……」
「居然说那种事……就算太忙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但也不带这么说的啊……!」
对提奥多尔的话,丽姿一脸辛酸地僵硬在那。
「凯蒂亚酱不也,从哥哥那收到护身符了吗……」
虽然对为什么丽姿知道送凯蒂亚礼物的事有些在意,但是现在没时间陪丽姿任性━━。
「你也知道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吧。我找中队长有要事。你赶快……」
「从刚才开始,就中队长中队长的,哥哥,果然和伯恩哈德上尉有着什么!?」
「你,冷不防的说什么啊……」
提奥多尔反驳不出来,丽姿带着疑问追问。
「之前也是……在格但斯克的海峡上和伯恩哈德上尉2个人讨论着什么!」
停止了呼吸━━丽姿连那样的空隙都不给般继续。
「果然哥哥你们,打算和史塔西战斗……在想着我是间谍,把我从中队赶出去━━!」
「……!丽姿,你也给我适可而止点!」
不假思索地举起拳头━━因丽姿反射性地缩起了身子,提奥多尔取回了自我。
「……抱歉。不由得…」
隔了一会,提奥多尔冷静下来继续。
「我只是要向中队长报告柏林的事罢了,着急是因为距离BETA的进攻已经为时不多了。在格但斯克桥头堡的时候也说了,相信着作为重要家人的你,所以要对有关今后你在中队的位置进行建议」
格雷特尔最后嘱托自己的话语在脑海复苏━━硬是用黑色的某种情感将其抹灭掉。
「……你对中队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战斗力。不会把你赶……」
「我只是战力吗……?」
仿佛一把利刃摆在眼前━━提奥多尔感受着冰冷的紧张感僵硬了身躯。
「所以说,那是……」
嘴上进行否定,但提奥多尔察觉到那个话语中包含着真实。爱丽丝蒂娜和格雷特尔也都,断定丽姿是史塔西的奸细,为了维持战力才默认她留在中队中。
虽然不信任丽姿,但由于是重要的战力才将她留在这━━那无可辩驳的黑暗算计被看透了。
「……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呢。凯蒂亚和安妮特不也和此前一样跟你接触吗?」
面向作为家人的少女,提奥多尔反射性地用演技尽可能地让话语听起来很真诚。对自己行为的丑陋有所自觉,恶心地都快吐了。
丽姿点着头,酸溜溜地小声嘟囔。
「嗯……可是,我,果然还是很不安……明明临近和BETA的决战……我,想着之后的战斗中,要是发生了什么……虽然凯蒂亚酱和安妮特,跟之前一样和我接触,但想到她们心中说不定怀疑着我……就好难受哦……」
那就是丽姿突然变得不安定的原因吗━━提奥多尔这么认为。确实,现在的丽姿,会那么想也无可厚非。自己不在这件事也有所影响吧。
温柔地抚摸着丽姿的头,说出了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没事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还有我在。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啊,我也相信着你。所以,你和平时一样就好了。我觉得凯蒂亚和安妮特也不想怀疑你的」
说出了带着愿望和束缚性的话语后,丽姿无言地轻轻颔首。
「就算是为了今后的作战,一刻也好都有尽早向中队长报告的必要。抱歉,就说到这吧━━凯蒂亚,安妮特,回头见哦」
将手从丽姿头上放下,朝担心地看着这边的凯蒂亚和安妮特挥了挥手,提奥多尔赶向没有确认的整备区域。
上午9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罗斯托克县 维斯马基地
「有关中尉同志留在柏林,昨天已从她本人那收到了联络」
维斯马基地的跑道侧边。穿着强化装备的爱丽丝蒂娜走在提奥多尔边上作出回答。
和丽姿分开后没过几分钟,提奥多尔就遇见了爱丽丝蒂娜。之后,2人为了避开窃听,假装搬运器材移动到收纳库周边。
提奥多尔注意到无意识地眼神瞟向爱丽丝蒂娜那皮膜所包覆的饱满胸脯,慌慌张张地别开脸。思及那个行为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脸颊就不由地灼烧起来。
「正式上说是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向后方总部请求优先补充」
爱丽丝蒂娜貌似没有特别注意到的样子。提奥多尔暗自放下了心。
「中尉同志的长官所属的基地司令部,似乎也收到同样理由的说辞━━和参谋本部交涉的条件是加强这个基地的地上部队。真不愧是中尉同志,心思慎密」
「我在柏林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真的是个优秀的人,她还说,因为这个国家的未来令人堪忧,才会期望出人头地……」
分别之时得见的格雷特尔那毅然的表情。那和单单执拗于追求眼前结果时的面容已大相径庭。
「能发挥中尉同志的才智并非是操纵战术机,而是后方任务。能不间断地投入到残酷的作战中以及中队至今都能维持战力,也都是因为有她的手腕在」
(正因如此,爱丽蒂娜才将怀疑着自己是反体制派的格雷特尔安置在身边么……)
确实,消耗激烈的第666战术机甲中队,有着水准之上的技术并能完成政委任务的政治军官,也只有格雷特尔能胜任。
(很难想象格雷特尔那过于认真的性格,会从爱丽丝蒂娜那夺取中队指挥的主导权吧……。爱丽丝蒂娜也是对此了然于心,才会……)
对爱丽丝蒂娜那冷彻的活用人才之术的心情甚是复杂,提奥多尔颔首后接着说。
「……不过,那么下去,中尉同志大概会被现实和理想的夹缝所摧毁吧。就那意义来说,应该感谢上次作战中给予转变契机的你」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且,创造出那个状况的,是你吧」
「我和你一样,在那个场合是赌上了性命的。你也差不多,该学习下如何坦率地接受谢词」
展露笑颜的爱丽丝蒂娜一脸看着弟弟成长而深感欣慰的姐姐一般的表情,带着难为情的心情再次别开视线━━虽说是为了任务报告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仍对她为了自己像这样腾出时间表示欣喜。
「那么,中尉同志决意留下的真正原因是?」
终于到了正题━━带着喉咙的干渴感回答道。
「担任西方总军的教育军总监弗朗茨·海姆少将和我们进行了非正式接触」
提奥多尔这么开口,然后将昨天法尔肯塞森林中谈话的详细内容传达给爱丽丝蒂娜。
「……原来如此」
全部听完后,爱丽丝蒂娜冷静地回答。明明一部分国家人民军实际上正在为武装政变做着准备,却没见她有吃惊的样子。
(也就是说……)
「……你已经知道了吗,西方总军会有所行动。派遣我们去柏林,也是为了那个吗?」
「说不知道的话就是在扯谎了。从反体制派那,已经对军队有那样的举动已有所耳闻。那边有那个意思的话,也预想到了会和我们接触」
想要询问为何不事前告知一下━━但考虑到为了保护机密,就觉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了解中尉同志为何特意留在柏林……西方总军能创造出行动所需的时间的话,我们就能一口气扩大行动范围。只是,和西方总军的联合,事关反体制派的整体。虽然时间所剩无几,但还是要仔细讨论下」
提奥多尔点了点头。说到底只是为守护现体制而打算平定史塔西内乱的国家人民军中枢,和包含史塔西解体在内,以打破现体制为目标的反体制派。两者之间有着巨大鸿沟,消除那个差别也并非易事。
「……首先,我们该做的是,迎击BETA的大攻势和谋取时间」
可能是察觉到了提奥多尔的内心所想,爱丽丝蒂娜的声音满含力量。
「若防卫线过早崩坏,没有任何应对办法的东德就会灭亡━━但是,史塔西的两派系,已经将这个剧本计算在内了吧。无论哪方获得胜利,都会出现对我们而言最坏的未来」
也有必要对BETA以外的敌人留个心眼━━爱丽丝蒂娜传达了这样的言外之意,并继续。
「就那意义上说,中尉同志的提案━━将中队编入教导部队,提高中队的政治价值会带来重大效果。中尉同志做得好的话,今天午后就会下达正式决定了。至少决战到来前,不会围绕中队引发政治性问题」
估计和自己分别后,上次的政委又一次进行追逼了吧。格雷特尔的行动,确实在支撑着中队━━。
「法穆昨天也归队了。出击准备完毕后,在中队作战会议上会对现在的作战动向,以及中队同志的脱离进行传达━━总之,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瞬间,浮现在提奥多尔脑海的是先前丽姿不安的表情。
决战在即,开始地对自身的不安进行苛责的丽姿。由于那个不安,现在都怀疑起了自己和爱丽丝蒂娜的关系了。
最喜欢,哥哥了━━想起"佩内蒙特"战舰上丽姿说的话。若将对自己说了那般话语的丽姿所带有的问题传达给爱丽丝蒂娜,会怎么样呢━━。
「没,我并没有特别的……」
「……知道了。那么回收纳库吧。你也要做好出击准备」
转过身,开始向收纳库迈步的爱丽丝蒂娜。对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想要,更多得和爱丽丝蒂娜交谈。想要在她身旁。一点点也好想要减轻她的包袱。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已经所剩无几了━━。
被格雷特尔嘱托的爱丽丝蒂娜的事反上心间。绝对别让她死了哦。
放下伸出的手臂,提奥多尔停下脚步。
(你也,和我一样吗?丽姿……)
如果,保护重视之人的手段━━是不委身史塔西就无法达成的话━━虽然明白那是最糟糕的想象,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抹灭对她的怀疑,以及那可能就是真实的想法。
(我现在相信着丽姿不是史塔西的人,也想要这么相信……。但是,万一,丽姿为了救自己而投身史塔西的话,这次就必须由自己拯救丽姿……)
想要拯救珍惜的人,不希望其死去━━心愿如出一撤的话,肯定能够打开道路。提奥多尔不由地这么想。
(而且,那是3年前很可能是被丽姿所救的自己的职责……也是义父和义母愿望……)
◇◇◇◇◇◇ ◇◇◇◇◇◇
和爱丽丝蒂娜在战术机收纳库的主门前分别后,提奥多尔被意想不到的人物留住了。
「等下啊,提奥多尔」
转向背后,安妮特快步靠近。
「前面和丽姿说的话,是认真的?」
安妮特的表情有着不同以往的严厉。一眼就看出她正忍耐着怒意,但为何生气就不得而知了━━提奥多尔不知所措地回答。
「认真的?……指什么啊」
「别给我装蒜。你真的相信丽姿不是史塔西的奸细?」
在提奥多尔失去话语的时候,安妮特进一步缩短距离追问。
「你和丽姿有着那个史塔西中校所说的过去的话,不好意思,我无法相信丽姿」
「那是……」
如同丽姿所担忧的,安妮特内心正怀疑着丽姿的真实身份━━对这终于摆到眼前的事实,提奥多尔只能含糊其辞。
「可是,你刚才却说,丽姿是重要的家人,信任着她……到底,有多少是认真的?虽然觉得是对她说的好听话,但看到你的表情格外认真……该不会,你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吧!?」
安妮特瞪着提奥多尔厉声道。提奥多尔内心鸣起了警钟。安妮特已经完全将丽姿断定为敌人了━━若在这认同安妮特的主张,就等同于自己舍弃了丽姿。
「我觉得,那是史塔西为了离间我们而故弄玄虚的可能性很高。那家伙也没说是他自己的部下。只说了可能是某人的部下━━」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放任丽姿不管了!?假使,丽姿是史塔西奸细的话要怎么办!?被做了何种手脚都不知道啊……说不定,她有作为武装警察的卫士,杀过人啊!?」
「安妮特!你这家伙……!」
有意识回避的话题让感情激荡,不由自由地喊了起来━━可是安妮特仍面不改色地瞪视着提奥多尔。
「我说的也只是代表着大家所想的事啊。凯蒂亚也肯定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仍在想要和丽姿搞好关系。那是顾虑无法拭去对丽姿怀疑的你啊。你知道不知道啊!?」
「那种事,知道……」
"的啊",没能继续下去。想起丽姿编入中队时凯蒂亚的态度。
「……确实,丽姿是史塔西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但是,没有证据……说来,她在『海王星』作战中拼命地救助我们。丽姿是史塔西的话,肯定从中作梗的吧。现在因为作战的成功,中队成了英雄,发言权大为提高了!不可能没预想到这个的吧!?」
「不需要什么证据的啊。『海王星』作战中的行动是她为了博得我们的信赖,这么想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所以说,我们怀疑她的话,在中队就没有她的位置了……和BETA的决战已经临近了啊,那……」
充分理解到那个结论只是逃避现状。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个问题搁置一下。
「我没打算相信她,法穆姐和西尔维娅也肯定是一样的。这么下去,中队里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作战中发什么的话,她也可能会死啊?没理由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吧」
「对方可是史塔西啊。他们能用常识来看待的话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尼斯河的战斗和"诺因哈根要塞阵地"的追击战,你我不都深有体会吗」
「…………」
「我知道你想要相信丽姿。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提奥多尔从安妮特身上别开视线。安妮特对此不以为意继续说。
「你不行的话我来做。不会将她从中队撵出去。不过,会在你认同的基础上进行审问」
「说什么审问,你……!」
「若断定她是史塔西的奸细,我会进行处理」
「你,神智清醒吗……?」
提奥多尔怀疑自己的耳朵般盯着安妮特。丽姿和中队的卫士相互厮杀━━安妮特考虑的最坏事态也是一种可能。
「我也,不想这样说的啊。但是……也只能……」
安妮特不安的表情上布满了乌云。考虑到以前因为因格希尔特的关系而受到的监视,也能理解安妮特的心情。
但是审问的话,丽姿必然不再信任中队和自己了━━经过数秒的考虑,提奥多尔做完决断。
「不行」
「提奥多尔……!你……!」
「丽姿不是间谍的话怎么办?那只是史塔西的中校为了孤立丽姿而给她贴上标签,如果她以此为诱因而遭受周围的指责……我不认为她能以那样的精神状态经受住实战」
那样的话,缺少战力的中队无疑会崩溃━━这么继续。
安妮特不肯罢休地吼起来。
「战力的缺口我们想办法就行了……!带着不确定要素的状态步入战斗远要危险得多啊!」
「这次作战可是要迎击此前不曾有的大规模进攻啊!?连万全状态的战力都很危险,不能再在出击前制造空缺了。而且,假使丽姿是奸细的话,史塔西会作何反应也都是无法预测的啊……!」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放任她去好了!?」
「所以说……!丽姿我来试着操控!」
提奥多尔对着安妮特下断言。
「……你就别搀和了。若连你都卷进丽姿的麻烦里,就没法收拾了……」
「你……」
「丽姿是我的妹妹……也是剩下的唯一一个家人了。……所以,全部都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安妮特满含愤怒的眼睛瞪视着提奥多尔━━隔了一会,失望地嘀咕。
「在我看来,只觉得你是对丽姿感到同情和内疚,就是因为那样才会想要保护她。再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那个……我也会想办法的」
「……你以为什么事都是自己能够解决的?」
「……我是说准备那么做」
虽然还没有想到具体办法,但也只能这么回答了。想到丽姿过去的种种可能性━━而且,说不定这次真的会失去丽姿的恐惧,也肯定着那句话。
(还有就是,我被爱丽丝蒂娜直接交代要照看丽姿……就算是为了让丽姿生存下去,也不能把丽姿的命运委托给自己以外的人……)
「所以,今天话就到这吧。凯蒂亚那我也会圆场的。你也绝对别行动。好吧?」
◇◇◇◇◇◇ ◇◇◇◇◇◇
提奥多尔离开后,被留下的安妮特对自己的不中用紧咬起牙关。
自失去因格希尔特以来,由于埋怨让自己体会监视味道的提奥多尔,反倒让自己察觉的那个本质。他本质上太过温柔。对丽姿抱着负疚感以致应对时过于娇纵她,作茧自缚到最后就一筹莫展了。不,最坏的情况,甚至是按丽姿的期望而行动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从提奥多尔打算自己承担一切来看,没准就是那个征兆。
倾慕提奥多尔的凯蒂亚也是,尽可能得在尊重他的想法,有想法但却没法说出口。
正因如此,为了明确"黑白",自己才担负起对丽姿的审问,一旦确定是黑的进行处理也是为了不弄脏他的手。
(我也,只是想要保护他和凯蒂亚还有这个中队而已啊……)
安妮特此刻,察觉到自己的心中的另一种情感。
(再这么下去,他说不定就成了丽姿的掌中之物了)
「……扮朋友游戏到此为止了么」
背后冒出声。安妮特回过头,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警戒地问。
「……西尔维娅…你听到了?」
「听到了哟」
声音的主人━━西尔维娅,带着近似为安妮特感到悲哀的视线,得到某种确信似的投以微笑后,就此离去。
下午2时30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罗斯托克县 维斯马基地
下午2点半,爱丽丝蒂娜将中队召集到战术机收纳库。
收纳库中的作业持续进行着,虽然距离前次召集并没多久,但却没人抱有疑问。到达前线的话中队就会为出击准备忙得不可开交,能对中队全体进行训话的,也只有这个场所以及这个时间点了。
「我们第666战术机甲中队,为迎击此后的BETA大攻势,即将向"泽洛要塞阵地"进发」
身着强化装备的爱丽丝蒂娜立于众人跟前通告。听到"泽洛要塞阵地"的瞬间,嘈杂声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果然,是那里吗……)
暗自感受着冲击的提奥多尔这么想到。
窥视其他卫士的样子━━所有人都面带紧张注视着爱丽丝蒂娜。提奥多尔自先前和安妮特交谈后,就没和任何人交谈过。
凯蒂亚表情复杂地望着提奥多尔,提奥多尔用下颚表示要她安静地听爱丽丝蒂娜的说明。
「如诸位所知,"泽洛要塞阵地"是以柏林东面60千米远的泽洛高地为中心,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上的要塞阵地」
华特搬来的画板贴着包含"泽洛要塞阵地"在内的地图。
「泽洛高地有最大80公尺的丘陵,作为阻挡在柏林前面的壁障。阵地的大小为正面40千米,纵深30千米左右,相距柏林市区的东端只有10千米左右。为此泽洛高地从古时候起就被称为『柏林之门』,现在也是重点严防地。我们中队就布署在这个要塞阵地背后的赫兹非德基地」
赫兹非德位处"泽洛要塞阵地"和柏林市区之间相隔的森林中。森林地带中还设有其他数个战术机基地。
「━━如同大家看到的,"泽洛要塞阵地"是离柏林最近的要塞阵地,这也意味着这里被突破的话就等同于打开了通向柏林的大门。为此要守卫柏林和赫兹非德基地,就绝对不能让"泽洛要塞阵地"陷落」
整备班中充斥着紧张感。"泽洛要塞阵地"被突破的话地基也会随之被肆虐━━虽然此前也有数次同样的危机,但是这次是此前不曾有的BETA大攻势,那个可能性也急剧性得增加了。
「继续对整体状况进行说明。华特」
听到爱丽丝蒂娜的话,华特搬来新的画板。
整备班变得更为嘈杂。像提奥多尔这样的卫士也大都僵硬着表情。
「如你们所见,从明斯克巢穴出发的BETA群,现在,正分为左翼,中央,右翼3个集团,在波兰领地内西进着。各个集团的BETA推定数量分别是6万,8万,6万总计20万。其中规模最大的中央集团预计是以首都柏林为目标。各集团都包含着众多的光线级,另外,还观测到后续仍有相当规模的BETA集群。从规模上看,所有的要塞阵地都会化为战场」
(也就是说,BETA的规模是之前的数倍,从复数方向往东德蜂拥而来……)
对「最大规模的大攻势」的实状感到恐惧━━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的全域都化为战场的话,也就是说某1个战线溃堤,所有的要塞阵地都将暴露于毁灭性的危机中。虽然西侧所采用的"主动防御"或许能各个击破,但是无法获得战舰火力支援的内陆,并且以地上战力为主,固守要塞阵地的东德军没有进行机动战的能力。考虑到BETA的数量,最坏的情况,甚至是只要1天就会决定一切。
(这个大攻势,有可能会彻底毁灭东德……)
现实性的毁灭预感对中队造成的冲击扩散开来之时,爱丽丝蒂娜以冷静的语调继续。
「军队当机立断全力迎击这个攻势。由于1周前开始的紧急动员,奥得河·尼斯河流域展开的各师团平均达成了7成的准备率,另外大部分要塞阵地都得到了修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前几日的『海王星』作战,暂时性地停滞了BETA对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的攻势」
无法排除「海王星」作战是这次大攻势诱因的可能性。但是,由于「海王星」作战,东方总军有余力进行战力再编制也是事实。
「估计"泽洛要塞阵地"会遭受中央集团的猛攻。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它们击退,保卫东德本土以及柏林。有关具体的作战内容在进入赫兹非德基地后再为传达」
(这样的状况,会采取怎样的作战……?)
至少,和此前一样的战斗方法,连暂时性阻挡BETA都有难度。进攻规模是数倍的话,包含在其中的光线级很可能也是数倍。若采取正面战斗,东德军所保有的全部战术机都送上前线也不够看的。
「另外,现在还没有确认到有重光线级的存在。这是卫星侦察和战术机部队的深入侦察所得到的情报。为此,军队则以不存在重光线级为前提拟定作战方案」
{[(<插画:地图>)]}
地图解说:左边是东德,中间是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右侧是BETA。左边从上至下分别是:维斯马基地<左上方安全地带>━━奥得河军团━━东方总军<柏林>泽洛要塞阵地━━尼斯河军团<后面是西方总军>。
右边从上至下分别是:BETA阶梯<6万以上>━━BETA阶梯<8万以上>━━BETA阶梯6万以上。
传来连锁性安心的叹息。若前线出现相较光线级能更远地进行强力激光照射的重光线级在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卫线上,其意义就等同于防卫线的崩坏,那亦是卫士们所畏惧的对象。
人类无法预测BETA的行动━━即是说,虽然何时重光线级出现在前线都不足为奇,但是现阶段没有确认到它们的存在也是为数不多的安心材料。
(嘛,也不能总是以重光线级的出现为前提进行防卫作战,党也肯定不会对此表示认同……)
「有关中队方面,还有2个报告事项。有关作为政委的格雷特尔·叶克伦中尉和我们中队以后的编制问题」
爱丽丝蒂娜若无其事地补充。提奥多尔紧张地僵硬起双肩。
「首先,中尉同志现在,暂时性地脱离中队留在柏林。目的是为了有关中队的战斗力补充问题进行政治交涉。中尉同志的空缺由次席指挥官法穆中尉的归队来填补」
和先前同爱丽丝蒂娜对话时如出一辙的说明━━不过,多数的整备员似乎都对此表示了认同。不如说,烦人的政委不在了,反倒能心情舒畅地工作。
一瞬间视线漂向丽姿。瞥见她正专心致志地倾听着爱丽丝蒂娜的发言。
「还有,有关我们今后的编制……就在方才,军队已经宣布不久后将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编入教导部队的决定」
收纳库中回响着惊讶的欢呼声━━编入教导部队的决定,不仅意味着中队是作为"东德最强",也意味着作为战术机部队的典范被认同了。
「虽然对这次的决战没有直接性的影响,但是我们不久后不光是对BETA作战,还会涉及各部队的教育支援以及战术研究。也能期待薪水的上涨了吧━━当然,比起现在无疑会更加忙碌,有没有闲暇去用那个薪水都是个问题━━」
整备兵们都破颜一笑。不光是因为爱丽丝蒂娜的玩笑,也因感受到了那个话语中暗喻的强烈意识。中队有着约定的未来。通过传达那个让全员浮想东德的存续。
爱丽丝蒂娜就此切断话头后,视线环视起中队全员。和提奥多尔也仅有瞬间的眼神交换。
等着全员的注意转向自己,隔了会爱丽丝蒂娜缓缓开口。
「最后,我个人想对你们几个进行训示」
爱丽丝蒂娜改用温和的语调。称呼也从「诸位」变为「你们几个」了。
「我们第666战术机甲中队自波兰撤退战以后,作为"东德最强"的战术机部队,建立了无数的功勋。那全都是你们的功劳。即使由于中队作为"东德最强"无可避免的被置于政治的浪涛之中,你们仍很好得听从我的命令,努力地完成任务。我以那样的你们为荣」
爱丽丝蒂娜微微地露出笑容。不过一瞬间后,收敛了表情,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大家。
「因此,明天以后的战斗,我想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你们、你们的家人、朋友、恋人和同伴。我一直在用中队去拯救多数的生命。那个方针今后也不会改变」
为了拯救多数的生命━━爱丽丝蒂娜数次从口中说出的台词,提奥多尔觉得那似乎包含着她的一切。
(说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那是意指着和BETA决战的败北,以及史塔西的内乱吧……)
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状况下要如何守护中队和拯救大家,尽管如此,提奥多尔觉得自己的觉悟也更为坚定了。
(果然,为了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的生存,不能让丽姿和中队迷惑……即使她是史塔西,也应该明白要让我存活,就必须让中队存活。只要不把她逼入绝路,就还有回转余地……)
「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说的话,各自尽全力战斗。然后中队全员再次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这说不定是爱丽丝蒂娜对中队全员进行训示的最后机会了━━虽不打算接受,但是那样的预感仍掠过提奥多尔的脑海。
「━━另外,本来的预定是今天就开始出击的,但由于运输车辆的调度有所耽搁,我们的出击预定就改为明天清晨━━华特?」
「全员,注意!现在上尉代替中尉同志激励你们!听好!」
待所有人都摆正了身姿。爱丽丝蒂娜喊出高昂的号令。
「━━这一战事关祖国的存亡!作为"东德最强"的我们绝不容许失败!给混帐异形起源种下达『黑之宣告』!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下午3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罗斯托克县 维斯马基地
维斯马基地的屋顶上没有其他人影。乌云密布的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望着脚边的洁白地毯凯蒂亚发出嘀咕。
「提奥多尔大哥,好像还没有来呢……」
「是呢……」
丽姿淡淡地回应凯蒂亚的话语。两人在作战会议之后,按照提奥多尔的交代,趁着出击准备的作业空闲,就这么身着战斗服来到了屋顶上。时而刮起的猛烈寒风刺痛着身躯。
「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打算说不想被窃听到的话题吧……」
「估计是……」
「哥哥,想要做什么……」
丽姿不安地嘟囔━━凯蒂亚无法对此颔首也无法作答。
(大概,提奥多尔大哥,是为了丽姿的事情,把我叫到这的……)
从飘荡在中队的空气上看,只能这么认为。现在的中队大部分卫士,都不信任丽姿以及过于袒护丽姿的提奥多尔。
(因为提奥多尔想要保护丽姿……)
今天早上的提奥多尔明显有意不去探丽姿的真面目。虽然明显抱有怀疑,但却不积极去追问。
明白那个理由。提奥多尔恐惧着。倘若,丽姿是为了救自己而投身史塔西的话。如果那就是事实,提奥多尔也不得不将救了自己性命的妹妹当成敌人对待。
(提奥多尔大哥,没可能做得到的……因为提奥多尔大哥,实际上是非常温柔的人,正因为那样,才会保护我……)
同时,一种疼苦的感情随之浮现。
(如果,提奥多尔是将丽姿和我重叠在一起,才保护我的话……)
察觉到在提奥多尔的心中,自己可能只是丽姿的代替品,凯蒂亚随之冻结。自己和丽姿的年龄和相貌都不同,对提奥多尔而言是妹妹一般的立场。提奥多尔不让自己叫他「哥哥」,反过来说,那难道不是提奥多尔意识到了自己和丽姿的相似吗━━。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话,提奥多尔大哥就更加束手无策也无法制止丽姿姐了。就算为了中队也得尽早排除丽姿……那样的话提奥多尔大哥就会,再次保护我……)
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思考的事,对此愕然了。
3个月前,自己说了什么才救了提奥多尔的━━现在,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丽姿,自己和其他卫士一样断定她是叛徒,想要抛弃她。而且,那个原动力,不光是对丽姿的恐惧,明显包含有别的感情━━嫉妒在里面。
(我,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昨天的人偶一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自然。只能认为是丽姿为了引发凯蒂亚的动摇,乘换衣服的时候从战斗服中拿走了人偶。有可能是BETA的大攻势和史塔西内乱在即,为了制造中队的间隙,丽姿从自己这里下手也是不无可能的━━。
(但是,那样的事就算对提奥多尔大哥说也……)
只会将提奥多尔逼得走投无路━━紧握着口袋中的人偶,停下思考。不能让丽姿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只要丽姿在,连从重视的人那收到的礼物也不能依靠了━━。
「呐,凯蒂亚酱」
「啊,是……!」
凯蒂亚慌慌张张地回答。丽姿仰望着天空,不和凯蒂亚对上视线继续道。
「为什么凯蒂亚酱,要来东德呢?这种事情,也只能对哥哥和凯蒂亚酱说说……明明都快灭亡了,为什么还要来呢……」
「那,那个……那是因为,我从前憧憬着东德,以前就这么想着要是东西德意志能够搞好关系就好了……。而且,就算在西德也有被欺负……」
「那,凯蒂亚酱,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诶……」
「这个国家是何等糟糕,就算在西德也应该有所耳闻啊。就那意义上说,格但斯克桥头堡遇见的那个叫姬露可的女孩,反倒更像我想象中的西德人……」
拼死保持镇静,咽了口唾沫。丽姿为什么要询问自己那样的事情。究竟,这个对话想要抓住什么把柄?━━。
「为什么,要问我那样的……」
「哥哥和伯恩哈德上尉,还有叶克伦中尉想要做什么,总觉得可以明白」
仰望飘雪的天空,丽姿寂寥地━━为自己被排除在外感到悲伤般嘀咕。
另一方面,凯蒂亚则是苍白着脸竭尽全力地忍耐着。终于,丽姿刺探自己与提奥多尔和爱丽斯蒂娜之间的共同秘密了━━。
「想着莫非凯蒂亚酱也和那个有所关联……还有,那和凯蒂亚酱来东德的理由有关之类的……」
「在说的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我也明白站在凯蒂亚的立场,也只能那么回答。但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会是那样啊……因为,哥哥的态度变得现在这样有人情味,也不再对伯恩哈德上尉表露出反抗心,那都是救出凯蒂亚之后才变得这样的吧?我已经从整备班的人那听说了哦?如果那是真的话,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我是知道的哦……因为我比谁都要了解哥哥」
凯蒂亚再次无话可说。丽姿单凭中队内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抵达了真实━━那个思考逻辑并未发现有何矛盾之处。
「若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也许,可以成为哥哥和凯蒂亚酱的力量。那样的话,我……」
或许就能消除大家对我的怀疑━━打住了想那么继续下去的话语。丽姿真的是无辜的话,这么做来洗清自己的嫌疑也无可厚非。
「那,那是……」
凯蒂亚在有如焚火烧身的焦躁感中拼死地寻找下面的话语。现在,在这对回答犹豫的话,就表示认同丽姿的推测就是事实了━━可是,一想到丽姿是为了什么而提及这个事的,思绪也随之阻断。
(不对……。丽姿姐说的洗清嫌疑的话语,实则意为让我也成为情报提供者……。那样的话就保证提奥多尔大哥和我的安全……)
继昨天之后的第二次对话方式,加深了对丽姿的恐惧。倘若,丽姿是史塔西的奸细,倘若,这个对话的目的,是为了刺探在此之上的真实,那就意味着让我背叛自己坚信的东西。条件的话从丽姿的口吻来看,就是自己和提奥多尔的人身安全━━其中,以爱丽斯蒂娜为首的其他卫士并未包含在内。
全身遍布在恐惧之下,对冒死就救助自己的丽姿的信任正急剧地减弱。正因为丽姿的言行没有破绽,才加重了疑心。
等待着回答━━确信凯蒂亚的沉默正是自己谋求的答案那般,丽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阴暗的天空。让丽姿继续这样追逼下去的话,总有一天自己会制造出导致中队毁灭的主因━━最坏的想象掠过脑海。利用提奥多尔这后盾,也许无论到哪丽姿都会追逼着自己━━。
(提奥多尔大哥,快来救救我……!拜托了,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请阻止丽姿……!)
就在那时提奥多尔出现了。
◇◇◇◇◇◇ ◇◇◇◇◇◇
「抱歉,来晚了……让你们受冻了」
丽姿向提奥多尔靠近着说。
「不会,比起那个,哥哥,找我们有话要说是……?」
丽姿不由得减弱了气势。凯蒂亚也随之放下了心。
「嗯?啊啊,首先要把这个给你」
提奥多尔右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丽姿。
「这是……!」
丽姿满脸惊讶━━那是,类似丽姿喜欢用的一束缎带。就算是奉承也说不上做工好。
「这是……在柏林买的吗?」
「怎么会,今天早上也说了,在柏林哪有去购物的空闲啊。问这里的整备班要了些材料,自己做的。就是你看到的这个了……我觉得可以用哦」
「哥哥亲手做的……?」
似乎超乎预想,丽姿失去了话语。凯蒂亚僵硬着表情询问。
「提奥多尔大哥,还会手艺活吗……?」
「并不是什么手工艺啦。因为3年都在军队中,这点事情还是会做的」
有些不满似的回答。先前的作战会议前没和其他卫士对话,以及在屋顶上集合迟到,都是为了制作这个缎带。
「这是为了向丽姿表达谢意」
「谢意……?」
「谢谢你能活下来。还有谢谢你在『海王星』作战中救了我和凯蒂亚……」
「那是,作为卫士应该做的……」
「但是,确实是想要我送你礼物吧?对阔别3年的礼物是这样的东西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你就收下吧」
对提奥多尔所说的,丽姿呆了一下后,此前压抑的真实心意溢满开来般,露出了一幅高兴得泫然欲泣的表情。
「谢谢,哥哥!我会,好好珍惜的!第一次收到哥哥亲手做的东西……太过高兴,都不知怎么是好了……!」
丽姿欣喜地双手包覆缎带,眼含泪水地展露笑颜。自那个事件以来,变得灰暗的丽姿,终于回到了开朗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突然……」
「我承认是为了讨你欢心。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事要问你」
提奥多尔微微屈身,对着丽姿的视线说。
「你,真的不是史塔西的间谍吧?」
丽姿的脸上的血色被抽去━━提奥多尔不以为意继续问。
「……我想要你老实告诉我。……我无论发什么,都是你的同伴。我觉得凯蒂亚她也是想要相信你的」
提奥多尔用真挚的眼神凝视着丽姿,在其身旁的凯蒂亚如同冻结般凝固了━━丽姿痛苦地扭曲了表情,轻声回答。
「不是的,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