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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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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夭仙乡那场骚动发生的不久之前,那天是三月十二日,发生了一件事情。
在姆尔纳特宫殿的「血祭之厅」里头,跟那骇人听闻的大厅名字有很大的出入,里面的装潢算是很奢华。
有色彩斑斓的魔力灯。还有在看来高雅的桌巾上,正摆放了几道佳肴。
大厅正面摆放写着「Happy Birthday!!」的看板──
「──这面看板是之前帮可玛莉大小姐庆生用过的那个吧。」
「咦!?啊……真的耶!?你是不是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心情上有点复杂。明明就没必要弄得那么豪华……」
就像字面上说的那样,薇儿坐在寿星该坐的位置上,看似难为情地扭动身躯。
没错,三月十二日这天就是我家那个变态女仆薇儿海丝的生日。
当作是上个月那件事的回礼,我们决定替她举办生日派对。
原本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我们暗中做准备,可是过分敏锐的薇儿却好像以秒为单位察觉我的企图。在生日即将到来的一个星期前,那家伙就大吵大闹说「生日礼物可以送我可玛莉大小姐本体就好」。
可是等到了庆生宴当天一看,她却又显得不自在,宛如借来的猫。
就算大家跟她说「生日快乐」,她也只是爱理不理地点头回礼,嘴上说声「谢谢」了事。
就连第七部队成员在那做街头表演,上演切腹秀,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啪啪啪」拍手。
的确,这家伙平常一直都是个冷酷的女仆。
可是我这个被害者长年遭受她死缠烂打,如今对于她的细微变化,全都已经瞭若指掌了。
「你怎么啦,薇儿。昨天明明还很兴奋,说『我很期待生日那天到来』。」
「我原本以为会跟可玛莉大小姐一同度过只有我们两人的庆生会。却没想到实际上办得那么盛大,还找来那么多人……」
「那我们这个惊喜就算是做得很成功啦!大家都在替薇儿庆祝喔。」
「关于这点……我是很感谢大家……但是……」
薇儿变得好像一只鸽子,转头左顾右盼,放眼环顾四周。
(插图007)
她那种动作就好像在找某个人。
「你怎么了?如果是要找跟你感情融洽的萝萝,她在那边吃蛋糕喔。」
「我不是为了这个──是我觉得心中不踏实。对于一介女仆来说,这份荣幸实在令人不敢当。我只要四处抚摸可玛莉大小姐的身体,跟您互相吸食血液,这样就很满足了。」
「若是你真的那么做,我会考虑采取法律措施喔。」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薇儿的脸颊有点红红的。
难道说,这家伙──
「你是不是在害羞?因为有太多人在替你庆生。」
「…………我身上不存在羞耻这种情感。可玛莉大小姐也很清楚吧。」
薇儿假装散发冷酷的气息,拿着杯子喝了起来。
可是每当第七部队那帮人鬼吼鬼叫嚷嚷「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啊!」,她的耳朵就会越变越红。
想来应该是这个女仆少女还不习惯自己成为某件事情的中心人物吧。
懂了懂了。这点还真是有趣呢。
「……这是什么表情,可玛莉大小姐。在我的资料库里面,您可是不会露出这么奸诈的笑容。」
「没什么啊~?生日快乐,薇儿。难得有这个机会,若是你愿意放松享受一下,我会很高兴喔。来吧来吧,快点吃吃看我很推荐的蛋包饭。」
「明明是可玛莉大小姐,这次却很猖狂呢。若是您愿意用嘴巴喂我吃,我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那么请您用汤匙喂我吃,否则我没办法对这场生日派对乐在其中。」
这家伙在说什么?她还是小宝宝喔?
「──这样不行的,薇儿海丝小姐。就算是生日,强迫可玛莉小姐还是不太好。」
这个时候有人自一旁现身,她就是银白色的超级美少女──佐久奈•梅墨瓦。
在这场派对中,除了第七部队成员,我们还招待许多的外部人士。
「刚才我有送礼物给薇儿海丝小姐了,请你拿那个凑合一下吧。」
「佐久奈你送她什么啊?」
「我送她『Q弹柔软靠枕』。这个颇受好评,听说光坐在上头就能去除疲劳喔。」
那是什么,我也想要一个。最近我一直被人强迫劳动,是非常没人性的那种,害我的疲劳度不断累积。
薇儿接着看似不满地低喃一句:「那好吧。」
「收到梅墨瓦大人送的礼物,说真的我非常开心,就让我心不甘情不愿跟您郑重道谢吧──可是那个跟现在说的这件事是两码事。」
「为什么啊。有那个Q弹柔软靠枕就该满足啦。」
「我还是希望可玛莉大小姐能够施舍一下。请您喂我吃东西,啊──」
薇儿未经同意就靠了过来。
这个女仆真是让人傻眼──虽然这么想,我还是隐约察觉到了。这家伙若是不散发平常会有的变态气息,她就会乱了阵脚吧。换句话说,现在这些行为都是为了用来掩饰害羞。
好吧,那我就稍微关照一下好了。
我没有再继续坚持, 而是用汤匙捞起蛋包饭。
薇儿很像一直在等着喂食的雏鸟,我将那口蛋包饭拿到她的嘴边──
她张嘴一口咬下。
「──哈啰薇儿,生日快乐啊。」
当下我听见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
就在那瞬间──薇儿嘴里发出「噗呼!?」声,口中的蛋包饭通通喷出来了,黏到我的衣服上。
「哇啊啊啊啊!?你怎么啦!?」
「咳咳、咳咳……祖父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祖父大人?」
薇儿这时正用惊讶不已的目光望向我背后。
我转头看过去,那里站了一位身高很高的老人,这个人我以前都没看过。老人西装笔挺,还戴着大礼帽,看上去颇有绅士风范。嘴边带着一抹微笑。
「初次见面,岗德森布莱德将军。薇儿平常总是受您关照。」
「咦?那你不就是……」
「我是克罗威斯•德托雷兹,也是薇儿海丝的祖父──她的家人。」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
薇儿的脸变得红通通的,飞奔到我前方。
我惊讶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都是因为变态女仆脸上的表情很不像变态女仆会有的。
「我明明跟您说过,请您绝对不要来我工作的地点!您都已经退休不当七红天了,悠悠闲闲待在家里养老不是很好吗!?」
「今天有庆生宴,我当然要来。不过……原来如此,你平常都是穿这样啊。这身女仆姿态还真是有模有样呢。」
「什么……笨蛋……您这个……」
那个女仆开始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声,整个人都定住了。
不对,你是哪位?这种表情才不是我资料库里会有的吧。
薇儿这下眼里都出现泪水了,还呈现跪姿挪到我身边,对我说着:「可玛莉大小姐。」
「……您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祖父大人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觉得邀请他过来可能会更好。虽然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看起来人很和善呢。」
「您还真敢做啊,可玛莉大小姐。我要对您采取猛烈的抗议。今天晚上要入侵可玛莉大小姐的睡床,将您全身上下毫无遗漏搓揉一遍。」
「为什么啊!?小心我跟你祖父告状喔!?」
「!?」
这下薇儿又变得跟化石一样,动作瞬间停摆。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绝望。嘴唇在发抖,从唇瓣缝隙间冒出恳切的请求。
「关于这点……若是您愿意高抬贵手,那就算帮我个忙了……」
「我才不会高抬贵手。若是被你揉来揉去,我会痒到睡不着觉。」
「跟您说一下。我平常做那种事情,都是背着祖父大人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做那些不检点的行为,都是瞒着祖父大人做的……」
原来你有自觉,知道自己做那些行为很不检点喔。
这些姑且不论,我看她做的好事肯定早就穿帮了吧。像是在新闻上,早就有谣言指出薇儿常做些色狼行为。
但我看她当着家人的面,若是暴露出自己有变态的一面,应该会觉得很可耻吧。感觉她和比特莉娜算是同病相怜……嗯,原来这个女仆也具备正常的感性,我好惊讶。
……不对,先等等?
这样不就等同握有薇儿的弱点了?
「哈、哈、哈。看样子薇儿都有好好在工作,这下我就放心了。」
「不需要您担心,我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吸血鬼了。」
「说得也是,薇儿都已经十六岁了……话说回来,你也长大了呢。不久之前都还是无法独自一人入睡的胆小女孩。一来到打雷的日子,甚至还会抱着我不敢放手,真的很让人头疼呢。」
「请您不要提起往事!这样很像糟老头子。」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毕竟今天可是非常值得庆祝的日子。」
克罗威斯说完就伸手摸摸薇儿的头。
而这下子薇儿似乎进入完全沸腾的状态了。她的脸变得更红,嘴里说了一声:「我去上洗手间」,之后就像一阵风似地离去。
在我们旁边的佐久奈愣愣地张着嘴。
我的脑袋处理速度也跟不上。
要展现令人意外的一面也不用展现成这样吧……若是当着我的面,她绝对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将军。其实那孩子从小就很容易害羞。」
此时克罗威斯用沉稳的语气补了这句话。
……很容易害羞?在说那个女仆吗?这是在说哪个世界的事情?
「但幸好她在第七部队这边似乎混得不错。在将军看来,不晓得那孩子给你怎样的感觉?希望她没有给你添麻烦。」
「薇儿一直都很卖力工作。若是没有她,我早就已经死好几次了吧。」
「是吗是吗?甚好甚好。」
老人眼中出现温和的光芒。看来他是打从心底在担心自己的孙女。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羡慕他们呢。
因为岗德森布莱德家族很少有机会齐聚一堂。
「那孩子能够与将军相识,真是太好了。毕竟她从前在学院也遇到不少事情,若是没有你伸出援手,我看薇儿她会撑不下去吧。」
「一天到晚受她帮助的人是我才对,所以我很感谢她。」
「你好诚实。这样才配当一统天下的大将军──接下来薇儿也要拜托你多关照了。对那孩子来说,过去不重要,未来才是她的寄托。」
「未来?这是什么意思?」
克罗威斯这时惊讶地眨眨眼睛,嘴里说了声「哎呀?」
「那孩子都没跟你说吗?那就请你装作没听见吧。」
「怎么这样……会让人很在意耶。她该不会又瞒着我做什么变态的事情吧。」
「变态?」
「啊,没事、没什么!薇儿是很清纯可人的女仆喔!」
我看再也找不到其他比她更不适合「清纯可人」这个字眼的吸血鬼了吧。
可是薇儿想要维持外在形象的心情,我非常能够体会。就连我当着妹妹的面,都难免摆出「数学习题?我用小拇指就能做好啦,那有什么吗?」这种态度。我看这次还是帮忙那家伙遮掩一下好了──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薇儿是真的很喜欢将军。幸好你目前还愿意宽宏大量包容她。假如她真的给你添麻烦,我会好好骂她的。」
「…………」
我说薇儿……全都穿帮了耶……?这样没问题吗……?
应该也没关系吧。反正这档事与我无关。
事情就是这样,我跟薇儿的祖父克罗威斯结束了第一次的会面。
虽然这样的事态发展从各方面来说都很有冲击性……但总而言之,我就像他说的那样,跟薇儿好好相处吧。到头来我为了当好这个将军,身边还是不能少了她。
然而我却对某件事莫名耿耿于怀。
「未来才是寄托而不是过去」──克罗威斯刚才说了别具深意的话,并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过去想那些也没用吧?晚点再跟薇儿确认一下好了。
就像这个样子,我选择乐观看待,同时吃起蛋包饭。
☆
「──我的目的是破坏魔核,打开通往常世的门扉。让这个世界上的家里蹲都能够到外面去!」
冬季。在姆尔纳特帝国的骚动平息后,又有其他事发生。
「弑神之恶」眼下说这话的调调就很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恶作剧计画。
因为先前发生的那次「吸血动乱」,导致逆月陷入毁坏状态。有些成员被人抓起来当俘虏,还被逼问出基地的所在处,遭到各国军队严密调查。
如今逆月这边的幸存者就只有六个人。
那就是丝毕卡、芙亚欧、特利瓦、柯尼沃斯、天津,再来就是一名侍从。
其他的所有成员都遭到公家机关逮捕,或是逃亡且行踪不明,不然就是作战后死于非命,下场不外乎是这些。
「六国中的人全都太无知了。」
坐在上位的丝毕卡用大义凛然的语调如此呢喃。
「他们只满足于接受眼睛里看见的世界。就好比是井底之蛙不会知道海有多辽阔,过完一个夏天就结束一生的虫子会对冰雪的美丽感到讶异,只想为眼前那转瞬而过的日常乐在其中,却不愿意往前进。虽然这样才像人,有可爱之处,但不觉得这样有点悲哀吗?」
「你这样算是在跟我们说话?」
这时特利瓦赶紧出面斥责:「芙亚欧!」
芙亚欧不懂对方斥责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就连一旁的天津也一样,表面上好像在听,实际上却当耳边风,至于那个柯尼沃斯,她更是放张稿纸在桌子上,疑似在写些东西。有认真在听公主大人乱讲话的人,就只有特利瓦一个人吧。
「──说穿了,其实是我希望让各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做也是为了往后着想。」
「那逆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要破坏魔核!从一开始就一直主张要这样啊。」
将红色的糖果含在嘴巴里,丝毕卡笑了出来。
「不过你知道魔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柯尼沃斯。」
「咦?我想想喔……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能够为各个种族无限供应魔力的特殊神具』。」
「那只是表面上的性质!说到这个魔核,早在很久之前──距离我出生还要往前回推一大段时间,当时众神创造出这样的古代遗产!那种究极物质能够回应他人的请求,不管是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实现。甚至还有人主张这个世界都是魔核创造出来的。」
手里捏着盘子上的炸油豆皮,芙亚欧心里浮现一个念头。
换句话说,那是很贵重又拥有强大效能的宝贝?
「原先魔核是『闪闪发亮像行星一样的球体』。但是魔核回应人们的愿望,形状上才会发生变化。而现代魔核所具备的机能,足以用来构成国家基础。都是因为六百年前一群蠢蛋那样设定的。因此魔核就依循他们的意志遭到利用,成了像如今这种无限恢复道具。回顾那些史书,上面曾经记载那帮蠢蛋『对着魔核灌注向往和平的心愿』,但实际上却不是那样──那帮人并不是在追求和平,而是想要封锁通往常世的门扉。」
芙亚欧越听越懒得去消化丝毕卡说的那些话。这种有点艰涩的大道理正好不是她擅长吸收的。
然而就只有特利瓦一头热地听取那些资讯。
「常世……是我曾经跟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对战过的那个异界吗?」
「你说对了,特利瓦。那个世界的月龄跟这里正好相反──六百年前,每个国家都有能够通往常世的『门扉』。可是远古时代的那些蠢蛋却对魔核许愿,说他们『想要封印门扉』。所以有许多人长久以来都忘了常世的存在。」
芙亚欧这才想起之前在姆尔纳特宫殿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当黛拉可玛莉脖子上的项炼出现裂痕,当下就有一道光芒扩散出来,据说还因此将人带向异界。那代表魔核出现破损后,针对门扉做出的封印也会因此松动吧。
「简单讲,目前魔核的功用就是『封印门扉』。将魔力分给人们,拥有无限恢复的机能,这都只是附带效果。但这背后自有一套道理,也有某种背景支持,不过呢──那些事用不着现在说,就先保留吧。」
脑袋瓜快转不过来了──有了这份自觉,某种机制跟着启动。
滋嗡。「表面上的她」已经放弃思考,于是「底下」的她便接着浮上表层。
「──那就是说!只要破坏魔核,我们就能够跟常世往来了!?」
「没错!我想要完成的心愿就是这个!」
「那么到了常世,你想做什么?公主大人。」
天津在问这话的时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芙亚欧的狐狸耳朵都竖起来了,进入警戒状态。那是因为平日里特利瓦老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那个和魂种有可能背叛」。
「常世是个乌托邦,所有的家里蹲都应该到那个世界过和平的生活。」
「这样太抽象了。若是不做具体说明,芙亚欧无法理解。」
「天津先生?说这种话是在挑衅我吗?」
丝毕卡在那时笑着说了一句:「你们别吵架嘛。」
「这个世界──我们就暂时把它称作『现世』好了,不觉得现世充满苦痛吗?强者能够唯我独尊呼风唤雨,弱者却像路边的花,任人践踏凋零。去年的六国大战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要把具备相应素质的人──也就是那些『家里蹲』聚集起来,带他们移居常世。然后我要打造出没有纷争的乌托邦。」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魔核会构成计画的阻碍?」
芙亚欧在观察天津的表情。
从他脸上看不见对新事实感到惊讶的反应。
「通往常世的门扉共有六道。封印这六个门扉的魔核也有六个。此外魔核是以这个门扉为中心,让效果范围向外遍布大地,所以魔核本身若是移动起来,效果范围也不会偏移。」
「那门扉都在那些国家的中心点吗?」
「没错没错。拿姆尔纳特来说,门扉就在帝都的宫殿,如果是阿尔卡,那就会在首都的旧皇宫里。虽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六道门,还有其他的门扉,但那些都只要靠雷电或风暴就能强行撬开。过没多久就会消失,没办法永远运用这些门。」
「可是你曾经将姆尔纳特的皇帝隔离在常世不是吗?那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办到的?」
「之前发动奇袭的时候,不是在下雪吗?刚好那个时候门扉打开,我才把她推进去。」
这次换柯尼沃斯嘴里发出一声「唔嗯」,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将交叠的双手放到胸前。
「那代表每破坏一个魔核,就会打开一扇门是吗?我还真想研究一下。」
「可是只破坏一个是行不通的。哪怕只是多留一个魔核,必定还是会有人拿去做坏事。尤其是那些星星的爪牙……」
「星星?」
「……没什么。」
丝毕卡说完语重心长地眯起眼睛。
天津则是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了声「公主大人──」。
「你也差不多该说结论了。若是协助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呵呵呵──你用这种视角来看事情就不对了,天津。这样的野心,不是能够用损益尺度来衡量的。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啊。」
这个人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除了特利瓦,其他所有人听完都呆掉。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就是因为你们具备相应的素质,能够与我的思想产生共鸣,你们才会成为『朔月』。总而言之,逆月真正的目的是『破坏魔核并在常世打造乌托邦』。我今天想说的就只有这些!──接下来,我们来吃晚餐吧。」
丝毕卡的话说到这边就打住了。芙亚欧在那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公主大人!我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胸口中还留有一块疙瘩。既然都说到这了,希望你现在可以针对常世再多说明一些。」
「若是浇太多水,花可是会枯萎的。」
又来了。丝毕卡不愿意随随便便透露相关资讯,芙亚欧心想她这种老毛病,不也是导致逆月瓦解的原因之一吗?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要假装自己是谄媚又顺从的臣子,那才是能够长治久安保命的秘诀。
芙亚欧又坐回椅子上,脸上浮现笑容。
「──事情原委都听明白了!我还是靠自己的脑袋瓜思考一下吧。」
「我可以给你提示。」
手里拿着糖果摇摇晃晃,丝毕卡开始透露些讯息。
「或许你可以去拉贝利克王国的故乡看看。那样一来,你可能就会对这个世界的谜团有点概念啰?只是我对你的故乡不熟!再拜托你带伴手礼啦!」
芙亚欧•梅特欧莱德的故乡位在拉贝利克王国边境。
那是一个清寒的村落,头顶上还有座位在国家边境的山脉,这些狐狸族的兽人即便贫困,还是过着如同牧歌中描写的生活。这个地方的正确地名叫做「鲁那鲁村」。
可是这个村庄已经不存在了。
好几年前,那是将要举办庆典向丰收之神祈求的前一天。
直到中午时分,全村的人都还热热闹闹做准备。芙亚欧还记得她当时正跟家人一起捏要拿来当成贡品的糕饼。
可是却有个吸血鬼突如其来现身,将这一切全都毁掉。
她就是七红天尤琳•岗德森布莱德。
那个人放的火转眼间将整座村子吞噬。村里人将年纪还小的芙亚欧藏到仓库里,她躲在祭祀仪式要用的酒桶后方,耳边听着村庄被烧所发出的声响。最后太阳终于下山了,这时她变得只能听见鸟叫声。
从仓库出来的芙亚欧,迎接她的是──被破坏殆尽的故乡风貌。
田都被烧掉了。他们住的房子也变成焦炭。这些狐狸族的兽人都成了亡骸,纷纷倒卧在地面上。
这个鲁那鲁村是世上少有的「与魔核无缘」偏僻地带。因此芙亚欧很看重的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哥哥,他们全都死光了。这些都是尤琳•岗德森布莱德害的。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芙亚欧就停下脚步,一直待在灰暗的世界里。
不会感到欣喜,不会感到悲伤,每天都只顾着挥舞那把不带感情的刀。
追求强大跟追求艺术很相似。
用血和悲悯为世界增添色彩,是种革命活动。为了找回色彩,芙亚欧必须找仇敌报仇雪恨。而她唯一的路,就是成为无与伦比的强者──
(这样不行。继续想下去,对我来说形同毒药。)
有个声音从意识的底层传来。
「内在」面意外地爱操心,「表象」的她踩踏着冰雪,对此做出回应。
(我都知道。过去是能够让自己奋发向上的猛药,但同时也是能够腐蚀心灵的剧毒。)
(那就好。希望你看到鲁那鲁村的现状,也不会长吁短叹。)
(事到如今我哪有可能再为此哀叹?反正那里都变成废墟了。)
离开距离她最近的「门」之后,她已经走了将近三个小时。
冰雪带来的白茫变得更加浓厚了,每当吹过的寒风抚过耳朵,她的身体就会发抖。如果最后发现只是白来一趟,到时她发飙可别怪她──当她像这样在心里咒骂时,忽然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这段路异常好走,仔细看会发现连路都有了。
冰雪已经被鞋子踏得结结实实,还有马车或是其他车辆的轮子轨迹。
(好奇怪。再过去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好像有人的气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内在」没有回答。芙亚欧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开始在下雪的道路上快步前进。
她在那些叶子都掉光的树木间奔驰。当芙亚欧来到岔路的分岔口,她看见那里立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看板。
〈再过去会通往鲁那鲁村〉
就这样,芙亚欧一脚踏了进去,接着眼前就出现一座贫困的聚落。
那跟她记忆里的模样有很大的落差。
但这是当然的。因为从前那个鲁那鲁村早就被烧掉了。
「这怎么可能……是被重建起来了吗……?」
这里稀稀落落建了几座茅草屋。芙亚欧迈步走了起来,心中只感到瞠目结舌。
这个时候不经意地,她听见一道纯真无邪的笑声。
在冻结的稻田上,一些长着狐狸耳朵的孩子正在那边丢雪球嬉戏。
昔日发生过的惨剧似乎不复存在,一片祥和的风景呈现在眼前──有那么一下子,芙亚欧浑然忘我地呆站在原地。
那些小孩子一直专心在打雪仗。可是他们发现有人闯了进来,手里的动作当场停下,全都盯着芙亚欧看。那种态度就好像在看外来客一样。
(──就在那边。我的家应该就盖在村子中央。)
在「内在」的催促下,芙亚欧转过身换个方向。
空气明明就很寒冷,她却不停在冒汗。那种昂扬感跟她和强者对质时感受到的非常不一样,也不同于被压倒性力量强行打压的绝望感──她单纯只是觉得这一切令人感到不适。
「是这里吧……」
在公用的井口附近,她找到那栋建筑物。
外观果然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可是一看到门扉上挂的门牌,芙亚欧立刻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梅特欧莱德〉
会用这么少见的姓氏命名的,就只有芙亚欧他们一族的人。
照这样看来,换句话说,就是那样了。但他们明明早就死了──
「哎呀,有客人啊?」
她将手放在刀柄上,头转了过去。
当下芙亚欧的心境就彷佛从悬崖上滑落。
站在眼前的这名男子,那模样狠狠挖起她心中的旧伤。
「……哥哥?」
芙亚欧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脚踏进死后的世界了。
可是仔细看才发现并非如此。因为哥哥的长相不是这样。
他只是跟自己的哥哥在气质上有点相似。
「请问你是哪位?」
「我才想问你……是谁……?」
「我是这个家族的人。听你那么说,你不是鲁那鲁村的人吧?是不是村里某户人家的亲戚?还有你手上拿着不得了的东西呢,莫非是皇都的军人……」
细雪静静地飘落,覆盖鲁那鲁村的雪白色变得更加浓厚。
然而奇妙的是──芙亚欧的世界正逐渐恢复色彩。
她止不住想吐,一直感到头晕目眩。再也忍耐不住的芙亚欧捂住嘴,当场跌坐在地。
那个男子赶紧过来搀扶她,让她靠在肩膀上。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下糟了,要先带你到温暖的地方去……」
芙亚欧连甩开对方的力气都没有。笼罩脑海的全都是困惑、恐惧,还加上怀念的感觉。
「内在」在低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都是现实、是现实啊……属于我的鲁那鲁村是真的已经灭亡了。公主大人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我如今像这样遭到令人怀念的幻影玩弄,这一切也全都在「弑神之恶」的掌握之中。这真是一剂猛药,同时也是剧毒啊。)
芙亚欧眼里含着泪水,被带到那个梅特欧莱德家。
这里有令人怀念的故乡、令人怀念的老家。可是呈现出来的姿态却已经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然而那些气息都跟她的家人极为相似。她觉得很有亲切感、很温暖,原先还很灰暗的世界正逐渐找回色彩。
(我懂了。)
公主大人是在给她选择的机会。
──只要选择留在这边,以平凡女孩的身分过活,她的复仇之心就会逐渐消散。世界将能够染上缤纷的樱花色。你跟其他人不同,还留有退路可选。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隐瞒真相,在鲁那鲁村过上和和乐乐的生活?还是要直视真相,跟我一起并肩作战?不管你选择哪一边,我都不会生气喔。
(公主大人之所以特地为我指出这条明路……是代表我一直在追求的真相毫无价值吗……?)
滋嗡。滋当。
世界开始切换起来。
从鲁那鲁村被烧掉的那一日起,她的头盖骨内侧就开始会有「滋当」声作响。
内在与外在。善良与邪恶。敌人和我方。谎言与真相──那是能够让一切颠倒反转的琵琶音色。
☆
通往常世的门扉打开了。
说老实话,她很希望能稍微再多做点准备。但时候到了,这也无可奈何。
要做的事情多得像座山一样。
需要歼灭星砦、封锁出入口、营造乌托邦。
还要跟六百年前生生离别的友人重逢。
《当季节更迭交替,跨转六二二度,我们会再相逢。并有『天上的宝石』相伴。》
她是能够预见未来的巫女。
所以她说的那句话一定是真的。
要不了多久,季节更迭将会跨转六二二度。
「你等着我,我们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嘴里舔着血液做成的糖果,这人漫步在夭仙乡京师的石板路上。
要将那些关在房里哀叹的人都带到外面去。
来到没有悲痛的世界,和我一起活在那个世界里吧。
若是被黛拉可玛莉听见了,她可能会斥责自己,对她说「你未免太消极了」。
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能让心灵获得安宁的方法。
我反而还很确定这是最棒的方法。
我一定会让那一切得偿所愿。
就算要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