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涅普拉斯成了丝毕卡的囊中物,后来又过了几天。
城镇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对斯特柏利知事所实施的德政表示赞赏。
但是他们并不清楚──前些日子真正的斯特柏利知事已经被关进大牢了。而且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吸血鬼,顶替成为知事。
这整件事情真是有够混乱的。
但是把知事府炸烂的人确实是我,那个丝毕卡也很敢,居然利用这点成功夺权。是说芙亚欧拥有的能力实在太过凶恶。只要那家伙变化成知事的样子,再做出指示,那所有事情都能按照逆月的意思进行下去。
「嗯~都没半点进展呢!」
在破破烂烂的办公室里──或者是说办公室的中央,人就坐在知事椅子上的丝毕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翎子在这时说了声「请用」,将一杯红茶放到桌子上。丝毕卡也没有为此道谢,而是拿起来咕噜咕噜地喝完,这位涅普拉斯的新上任支配者倒是笑得很开心,开口说了一句「这下困扰了呢」。
「知事府这边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一点跟星砦有关的资料。照理说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才对啊──但是黛拉可玛莉却把整栋建筑物都破坏掉了!为了惩罚你,你要来当我养的狗!」
「我怎么可能当啊。」
「但直到现在都找不到资料,对我们损伤很大!如此一来,我们就只能想办法从斯特柏利知事口中问出来。特利瓦,你那边进展得怎样?」
「情况不是很乐观呢。」
特利瓦在啜饮红茶的同时,眉头还皱了起来。
「我是有拿针刺她进行拷问,可是她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反应。而她就是星砦的『纳法狄•斯特罗贝里』这点,是能够靠间接证据来推证,不过……」
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纳法狄这个名字,听说是特莱梅洛说溜嘴的。
那个琵琶法师的口风好像不是很紧,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原本还以为这女孩就只是一个头脑不好的小鬼头。」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不愿意吐露。这样下去或许得花点时间。」
「也是啦!不管对那个小姑娘做什么都没关系,一定要让她把情报吐露出来!」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掌握夕星的所在地。
那就好像浮云一般的存在。不晓得她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反正依我看,肯定又是很不正常的凶恶杀人魔。
「公主大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次换芙亚欧提问。这时丝毕卡从椅子上颇有气势地起身。
「还能怎么办!既然事情都变成这样了,我们就只能直接找上门啦!」
「找上门?是要去哪里……?」
她那对青色的眼睛发出如星星一般的光芒。
「当然是去那个魑魅魍魉横行的『星洞』啰!」
☆
所谓的星洞,指的就是在涅普拉斯中心地带出现的空洞。
听说自从开始挖掘后,截至目前为止花了八年的时间。
有许许多多的佣兵不分昼夜持续开挖,结果现在那里的面积变得非常辽阔,甚至大到被人称为「地下大迷宫」。近期人们担心会地层下陷,因此对于漫无目的扩张开始心生警惕。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我们来到了这座大迷宫的入口。
虽然我连声嚷嚷「我不想去我不想去!」,丝毕卡还是说了句「小心我杀了你」,并用这句话来威胁我,于是我明白抵抗也没用。不管再怎么挣扎,我都只能去协助逆月。自从我把知事府毁掉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这个恐怖组织的共犯了──
「这里好热闹啊……好像天照乐土的天舞祭。」
翎子在这时发出感佩的呢喃。
就在入口附近,有一大堆佣兵驻扎,准备要卖东西给他们的露天摊商也排了许多,那模样看起来还真的很像办庆典。由于丝毕卡推行放任政策,导致此地好像掀起一阵空前绝后的采矿热潮了。
「……嗯?」
此时我不经意看见芙亚欧站在某个摊贩前方发呆。
在看什么啊?她在看的是……「稻荷寿司」?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吃那个?」
「…………没有。」
「可是你应该很喜欢稻荷寿司吧?连在餐厅里也点油豆皮来吃。」
「别把稻荷寿司跟油豆皮混为一谈,小心我杀了你。」
也太可怕了吧。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部分原因自然是因为我跟人沟通的能力很差,但是这个狐狸少女的精神面实在太有杀人狂色彩,我想这也是一大问题所在。
看样子要我跟她好好相处果然很难。
我的生存本能可是在大叫「别跟她交朋友」。
总之芙亚欧的事情,我就先别管了吧。
「好强好强!这里看起来人山人海呢!而且这些人看起来,脑子里面好像都只有钱的事情!要是人类全变成这样,那就完蛋了呢!」
「不要用那么大的音量说那种话啦!那边有很可怕的人在瞪我们耶!」
「那就瞪回去啊!来吧,我们要出发探险了!」
我听了不由得发出叹息声。
「喂,我们该不会要突然开始玩真的,就此展开调查吧?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喔?」
「虽然直接把这次的行动当成野餐,去把夕星或特莱梅洛宰了也是挺有趣、挺无脑的,但我们这次是要稍微小试一下水温。在特利瓦问出情报之前,先做点事前调查。看看星洞是什么样的地方,匪兽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这里是不是真的埋藏了魔核──不觉得亲眼确认一下是很重要的吗?」
话说到这边,丝毕卡悠悠哉哉地迈开步伐走了起来。
而且一来到柜台那边,她就充满自信地放话,开口说了句「我们要买四张儿童票!!」。
这里又不是什么主题游乐园。
连柜台后的大叔都摆出很狐疑的表情耶。
「……看来你们手上是有采矿许可证没错,但你们几个进去当真顶得住?」
「没问题啦!这个叫做黛拉可玛莉的女孩,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却是能够用小拇指将一亿人串成一串的最强吸血鬼!」
「别说了。听了觉得好丢脸,拜托别再说了。」
「而且她还要顺便征服世界,预计要将所有的人类都杀光!」
「你是在写《六国新闻》喔!!」
「……那还真是不得了,不过现在里面出了点事。」
没把丝毕卡瞎说的话当一回事,柜台大叔的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发生什么事了?」
「那里有匪兽出没。」
翎子在这时「咻咻」地拉拉我的衣服。
我因此朝某处仔细观望,这才看到广场上聚集了一群奇妙的人。
人群中的人全都一脸困扰的模样。在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一名女性身上多了份悲怆感,此人正缠着那些佣兵,像在对他们诉说些什么。
「……那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匪兽还会跑到星洞外,就在刚刚,它们跑到这座广场上捣乱。有好几个佣兵都受伤了,弄到最后还被匪兽逃走。听说有一个孩子被拖到星洞里。」
「什么……!」
「在那边哀求佣兵的人,就是孩子被匪兽抓走的母亲。她四处拜托佣兵,希望他们能够救救自己的孩子,只可惜……」
那些佣兵都没有愿意出动的迹象。
虽然觉得可怜,却坚决摆出「与我无关」的态度。
「至于那些被匪兽抓走的人,说这种话有点过分,但目前为止都没有平安归来的案例。想必那些佣兵也不希望接下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吧。」
「这是在搞什么……」
原来世界上还真的有名叫匪兽的怪兽在肆虐,这点令人惊讶,可是那些大人眼见有小孩子被抓走却漠不关心,我听了也是惊讶到合不拢嘴。
「那些佣兵──」
此时芙亚欧面无表情地盯着广场看。
「是打算对小孩子见死不救?明明现在连那孩子是生是死都还不确定。」
「若要说的难听些,那情况确实如你所说。可是佣兵们也是在做买卖的。若是碰到做起来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还随随便便接下来,那他们就不用赚了。」
「…………」
「事情就是这样,目前里头有匪兽在徘徊的可能性很高,因此不推荐进入星洞里。就连那些佣兵似乎也挺不爽的喔?难得的采矿日就这样被毁了。所以你们几个还是乖乖回家吧──啊,喂──」
我没有把大叔的话听到最后,而是朝着那群人走去。
那些佣兵用某种眼神瞪着我,像是在说「这家伙是哪号人物」,但我全都无视。
我来到拼命在跟人哀求的女人面前,手紧紧握成拳头状,并抬头仰望她。
「那个小孩子……有什么样的特征……?」
「咦……」
对方看着我的目光,仿佛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自己也很清楚。在常世这里,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并没有身为七红天应有的知名度,顶多就只是一个「一亿年来难得一见的美少女」罢了。
「请告诉我吧,我会前往星洞。」
「那怎么可以……你在说什么啊?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虽然我是小孩!但我可是将军,还是一名佣兵。」
我从口袋里拿出公会证件。
一看到那样的东西,女人就屏住呼吸愣住了。
「你真的……愿意去吗……?」
「我愿意。」
虽然不晓得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帮上忙。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尽全力努力看看。
「──大家快看啊,真是不敢相信耶。」
那时突然有人出声鼓噪,吹起了口哨。
周遭的佣兵全都指着我发出嘲笑声。
「这家伙不要命了啊。」「在玩正义英雄扮装游戏?」「那个小鬼已经死了吧?」──虽然那种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这座城镇充斥着混浊气息。
我能感觉到人心正逐渐腐败。
是不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才会那样?还是人们原本就这样呢?
不管怎么说,人们散发出来的恶意都足以让人感到挫折。
「──喂,看来你替我们接了多余的工作。」
芙亚欧在这时站到我眼前。
她一脸不悦地瞥了我一眼。
「我们快点走吧,现在没空在这里拖拖拉拉的了。」
「啊、唔嗯。」
那个人摇着尾巴走向星洞。
这是什么感觉?总觉得那家伙……实际上好像是不错的人……?
但她是曾经伤害过迦流罗的极恶恐怖分子,之前发生吸血动乱的时候,听说还曾四处作乱……只是这下我也弄不明白了。不晓得逆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玛莉小姐,丝毕卡小姐已经进到星洞里了喔。」
翎子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来到我身边。
「她还说『那可能是星砦搞的鬼!』,在那里大发雷霆。也许那个人的正义感很强也说不定。」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我也搞不懂丝毕卡这个人。
被那家伙牵着鼻子走的芙亚欧和特利瓦,应该也很辛苦吧──不对先等等。我去同情恐怖分子做什么。可能是因为我现在有点累才会那样吧。
「……呵呵,可玛莉小姐很直率呢。」
「直率?什么意思啊?」
「就跟之前帮助我的时候一样,总是希望给予碰到困难的人一些助力。所以跟可玛莉小姐待在一起,心中就会浮现勇气。」
「那是你太看好我了,我们现在要赶快去救助那个被抓走的孩子。」
「说得也是,我也会努力的。」
于是我就跟翎子一起行动,跟上丝毕卡和芙亚欧的脚步。
这下无论如何都得攻略星洞了。
星洞、梅芳、匪兽,还有被抓走的孩子──虽然聚集了许多不安的要素,但我现在却连感到害怕的余力都没有了。
☆
我们进入那个被视为入口的大洞,一个辽阔的紫色异世界就此呈现在眼前。
抚上肌肤的空气好冰冷。
人们的脚步声重重交叠,还有一种像是生物的呻吟声,那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这里的道路意外地宽敞,甚至大到足以让我们一行人并排在一起走动。
这附近一带都还算是位在入口旁的通用道路,看起来整理得很平整。
听说平日这里挤满了佣兵,但如今出现了匪兽骚动,所以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里比想像中更加明亮呢。」
「原来曼陀罗矿石会发光啊。好漂亮……」
翎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很陶醉。
在星洞内部,处处都有紫色的亮光增添色彩。
那是埋藏于岩壁里的曼陀罗矿石在发光。
有了这些,看来就没必要特地准备火把了。
「这周遭一带的矿石都是不能够采集的。说穿了就是要拿来当成光源。再说这里的矿石纯度很低,那些想要挖到好物的佣兵自然也不屑一顾。」
一名身上穿着白衣的少女现身──她是萝妮•科尼沃斯,这人一直盯着星洞的地图看,同时对我们做了上述这番说明。
她早我们一步潜伏在星洞里,一直在搜集情报。
「另外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曼陀罗矿石的光辉都是源自于魔力。但是常世的人不知道如何使用魔法,因此这些宝物在他们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无知真的很可怜呢。话说回来,科尼沃斯,那个冰镐是拿来做什么的?」
「嗯?我是想说可以拿来采矿啊。」
「不是说这边的矿石不能够采集吗?」
锵!!锵!!
科尼沃斯听了这话,毫不留情地拿起冰镐敲了几下,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涅普拉斯已经变成逆月的东西了。现在哪还需要去遵守那些规矩──喔,挖到了挖到了!这个不错喔!」
这个人没问题吗?
晚点应该会被其他佣兵痛殴吧?
「呵呵呵……你们快看,这个光芒真是太棒了!只要能够好好利用这样东西,我就可以从事新的研究!若是能够弄出发光的菇类,应该很有趣。」
「不好意思──!这里有一个违法采矿的小偷在喔!?」
「噢哇啊啊啊!?公主大人,不要告密啦!!」
丝毕卡说完还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为此感到傻眼的芙亚欧,她则是瞪着那两人看,嘴里说了声「喂」。
「现在没空在那里玩了吧,快点把匪兽的情报交出来。」
「唔咕……」
看来这个穿白色衣服的少女,平日在组织里好像没什么地位。
我开始明白逆月内部的权力架构是长什么样子了。
科尼沃斯接着说了一声「知道了啦」,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开始翻阅手札。
「广场上的骚动,我也看见了。有一种黑色的野兽突然凭空冒出来,接着就陆陆续续袭击待在广场上的人。那些佣兵不服输地出面应战,但野兽的动作太快,所以他们没能杀掉这只野兽。当这些人忙着应付,那只野兽就叼走一个孩子,逃到星洞里了。感觉它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某种猛兽。」
「难道那不是普通的动物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黛拉可玛莉。」
我好像看见眼镜后方的那对眼睛亮了一下。
「若是亲眼见识过,应该就能看得出来,会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一般的动物。因为那玩意儿全身看起来是一片漆黑,而且还能够自由自在变换形体,不具备固定的轮廓。」
「那果然不是黑猫之类的……」
「若是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虽然基本型态跟动物很相似,但那不是生物,更接近一种魔法现象。或者说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透过某个人的意志力打造──不管怎么说,肯定都跟星砦有所关联。」
那些理论啊、逻辑啊,我不是很有兴趣。
但是这里潜伏了会袭击人们的怪物──这项事实却让我心跳飞快。
「不知道被抓走的孩子有没有事……」
「不晓得耶!搞不好现在已经被吃掉了喔?」
「别说那种没良心的话啦!要快点找到他……」
「等我们找到了,黛拉可玛莉你也有可能被吃掉喔!」
「唔,的确是……那我们有办法解决这次的事件吗……?」
「你用不着感到不安,黛拉可玛莉,你身上还有烈核解放不是吗?只要使用【孤红之恤】,就连那种匪兽都是小菜一碟。」
科尼沃斯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一副很乐观的样子。
「其实我对【孤红之恤】很有兴趣,难得有这个机会,很想亲眼拜见一下。吸血种、翦刘种、和魂种、神仙种──这四个种族,我都有做纪录,再来就只剩下苍玉种的完全型态和兽人种族了。刚好那边有一只狐狸,你要不要吸吸看?」
「咦?等等……」
科尼沃斯推着我的背,逼我站到芙亚欧前方。
这害我暴露在锐利的目光中。
我嘴里不由得发出一记呻吟,开口「唔……」了声。
「…………」
「…………」
这样未免太尴尬了。若是我在这个时候主张「我怎么可能去吸她──」,对芙亚欧来说或许很失礼,但若真的去问她「我可以吸吗?」,好像又怪怪的。
看不下去的翎子伸出手戳戳我的背。
「……若是真的碰到危急状况,要不要吸我的血?」
「说、说得对!正所谓有备无患!」
「……哼。」
此时芙亚欧摇着她的尾巴,将脸转向一旁。
丝毕卡则是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我说芙亚欧。你最近好像变得比较安分了?」
「并没有。」
「另一个孩子怎样了?」
「在说『里面』那个吗?没什么……」
芙亚欧眼里盯着闪闪发亮的洞穴天顶,看了一阵子后,口里吐出小小的叹息。
「……那家伙好像陷入沉眠了,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我当下心中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开始观察那个狐狸少女。
感觉她似乎很困惑,还参杂了一些恐惧──以一个冷血杀人魔来说,她具备一张情感莫名丰富的脸庞,这点很耐人寻味。
☆
星洞这里并不是只有一条路。
有好几条坑道密密麻麻地交错,形成一座地下迷宫,初次到访的人肯定会迷路。是因为那些佣兵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掘矿洞穴」,才会随随便便挖掘,一再重复后造成这样的结果。据说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开挖新的道路。
我还听说连负责管辖星洞的知事府都无法掌握全貌。
地图上描绘的就只有主要路线,除此之外的支线──也就是那些佣兵擅自打造出来的无数细小道路──以构造上来说不可能全部网罗起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好棒好棒!!这里有好多高纯度的曼陀罗矿石!!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些全部偷走!?可以对吧!?」
科尼沃斯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在那边雀跃地跳上跳下。
自从我们开始探索星洞后,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此时我们来到一个开阔的空间里。
这里应该是主要道路的最前线吧。
四处都有采矿道具散落一地,还放了休息用的椅子跟桌子。
而且这里的洞穴天顶很高,甚至能够让拉贝利克王国的长颈鹿轻松入内。
看来我们一行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地底深处。
此外──最醒目的莫过于伫立在正前方的紫色墙面。
那里布满了科尼沃斯所说的「高纯度」曼陀罗矿石,发出来的刺眼光芒甚至会让人想要遮住眼睛。
好吧的确,若是有那么漂亮的石头,就算高价卖出也不奇怪。
毕竟连我都想要了。若是把那个拿去做成首饰或是项链,应该很适合薇儿──不对,现在哪有闲工夫去想那个。
「科尼沃斯!你知道被抓走的孩子在哪吗!?」
「你在说什么啊,黛拉可玛莉,那种事情晚点再谈吧!?应该要趁其他采矿人都不在,把这些矿石全都挖走啊!」
这家伙是怎样……是在体现逆月到头来还是逆月这个道理吗?
我看我就别管那个研究者了。
我跟翎子开始分头调查这座广场。
这里已经是最前线了,意思就是再走下去也没路,因此敌人很有可能就躲在某个阴暗角落。
「……都没有呢,我看果然还是在更深的地方吧。」
「唔唔唔……」
我们都已经搜索一遍了,却没看到疑似是我们要找的人影。
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连同别的道路各做一遍地毯式搜索吧。
此时丝毕卡高喊了一声「真是困扰啊!」。
「不管是魔核还是星砦都没找到!我看全部炸掉好了?我说科尼沃斯,给我威力大到能够炸掉一个国家的炸弹吧~!?」
「怎么能够用炸的啊。若是把这些贵重的矿石全部炸飞,对人类来说可是一种损失。」
「这种石头有什么好的?人类的喜好还真是奇怪。喝啊!」
「你不也是人类吗──不要把那个捏烂啦!?那可是最大的一块啊!?」
这些声音不停在洞穴里嗡嗡嗡地回荡。
星洞被矿石发出的亮光照射,闪亮到让人眼睛不舒服的地步。
「……梅芳是不是也被匪兽抓走了呢?」
此刻翎子正一脸不安地看着那个紫色壁面。
「我也不晓得……但我觉得有那个可能性。」
「说得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我感到踌躇,认为不该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来鼓励别人。
虽然是那样,一个劲地悲观看待也不是好事。
不管是要哭,还是要感到悲伤,都应该等我们把星洞调查完再说。
「我们走吧,翎子。」
「嗯……」
我将手放到翎子背上,为了寻找其他的路线转过身去。
只不过──
「──等等,好像有某种声音。」
芙亚欧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将手放在刀的刀柄上,再来便一动也不动。
她脸上表情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让我也不由得停下脚步。
「有声音?是不是我们幻听啊?」
「空气里有微妙的震动感。」
开始感到紧张的我竖起耳朵倾听。
就算她说空气在震动,我也感受不到。
我只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在四处回荡,还听见丝毕卡和科尼沃斯在拌嘴的声音,以及一种不明物体在头顶上徘徊的气息──
「都──说──了!不要把贵重的曼陀罗矿石捏烂!」
「可是这个拿来锻炼握力很适合啊?」
「继续锻炼下去是想怎样啊!你这个人真是蛮不讲理!」
「说的也有道理喔!可是不明事理的人,应该是科尼沃斯才对。」
「不对,不明事理的人是公主大人才对!那个曼陀罗矿石也许是会为世界带来一场革命的能源啊!?难道你还想靠握力掀起革命吗!?」
「没有没有,而且我看你好像都没发现死亡的脚步正在逼近喔。」
「嗯?死亡?──」
丝毕卡一脸愉悦地指向科尼沃斯头顶上方。
那个身上穿着白衣的少女若无其事地抬头,仰望洞窟的天顶。
紧接着我就看见──有一个巨大的「暗影」正要袭击她。
「等等──」
我受到极大的惊吓,连动都动不了。
反倒是芙亚欧弹动舌头发出一声「啧!」,拔腿跑了过去。翎子也赶紧从怀里拿出铁扇──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个暗影就像是要把科尼沃斯砸烂一样,直接坠落下来。
接着就听见一阵「嘶咚──!!」──那惊天动地的撞击力道令整座星洞为之震撼。
无论是我还是翎子都纷纷发出惨叫声,人向后栽倒。
有一些沙尘从头顶上方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屁股先着地的关系,我的腰好痛。
我支撑着翎子,同时让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现场扬起的沙尘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就在沙尘后方,伫立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暗影。
「原来如此……这个就是匪兽啊?」
芙亚欧当下脸上浮现一抹桀骜不驯的笑容。
匪兽的实体比想像中还要大上许多。我原本以为大小顶多来到大型犬的程度,但它的身高甚至超越了体型偏大的大象。
有两只前脚,两只后脚。
形状跟狗很像,但就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身体都是黑的,就像是影子一样,只呈现出一道轮廓。
「咿……」
翎子接着用手遮住嘴巴,人向后退去。
那个匪兽嘴里正在咔滋咔滋地咀嚼某种东西。
它到底在吃什么啊?这里是不是有掉饲料?──因为那景象太具有冲击性,于是我就选择逃避残酷的现实,后来那家伙的喉头发出一声「咕噜」,将某样东西吞下。
丝毕卡接着拍拍手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科尼沃斯被吃掉了呢!」
喂。喂喂。
现在还有心情笑啊……!?当我心中的恐惧爆发开的瞬间,那只匪兽也在大地上踩了一下。
那团黑色物体就此朝我们逼来,速度快得跟一阵风一样──而且还是针对我和翎子。
「哇啊啊啊啊!?」
我又一次跌坐在地。
看来那种野兽吃了科尼沃斯一个人还不满足。我看我接下来也会被它当场咔兹咔兹地吃掉吧。真没想到来这边的死亡初体验会是被猛兽吃掉──
不对,等等。
现在这种场合,哪是在那边悠悠哉哉地说什么「第一次死」。
这里可是常世啊?没有姆尔纳特的魔核喔?死了就死了耶?
005
事到如今我才察觉这项事实,并为此感到愕然,碰巧就在那瞬间──
「可玛莉小姐!」
有一阵高亢的声音在星洞里响起。
如同孔雀一般的轻盈衣裳随风摆动。
是翎子拿着铁扇敲打匪兽的脸,这才阻止了它。
得救了──其实我连为此感到安心的余力都没有。
因为那个匪兽突然发出耸动的咆哮声。随后翎子嘴里便喊出一声「呀!」,脚下一个踉跄。才短短一瞬间,刚才那种势均力敌的局面就被瓦解了,那具小小的身躯就好像一颗球,就此被震飞出去。
「翎子──」
有一股杀气。
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那些伙伴。
就在我眼前,有一只野兽伫立着,黑漆漆的双眼发出凶光。
这之中有愤怒与悲伤,以及痛苦,这些负面情感形成强烈的波动,拍抚着我的肌肤。
我就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它的气息未免也太邪恶了吧?
「等、等等……」
对方怎么可能等我。
匪兽的前脚慢慢抬了起来。若是被那种东西压到,我看不会只有骨折而已──为了承受即将到来的冲击,我紧紧闭上双眼。
就在那瞬间──
「你是想死吗?」
「锵!」的一声,我听见某种声响,好像是因为某种东西闪过的关系。
紧接着现场就扬起一阵惊心动魄的叫声。
我害怕地睁开眼睛观看,结果看见那个匪兽露出苦闷的表情,在地上痛苦打滚。
我心想这怎么可能,视线跟着朝上方看。它的黑色前脚被砍断了,在星洞的半空中螺旋飞行了好几圈,这一幕正巧映入我的眼帘。芙亚欧将附着在刀身上的漆黑瘴气甩掉,若是有小孩子看到她露出那种眼神,肯定会号啕大哭,而她正用这种眼神瞪视敌人。
「看来你已经做好送死的觉悟了。」
芙亚欧压低身体,加快速度。
可是匪兽也很快就振作起来。
我仿佛听见某种恶心的哔哔啵啵破裂声,那只野兽的前脚断面开始隆起,很像被放到烤窑的面包面团一样,接着一只形状像刀刃的新前脚就长出来了。
芙亚欧的刀从侧面扫了过去。
两个金属物体(?)撞击在一起,现场因此刮起一波壮绝的烈风。
芙亚欧发现单凭一道攻击无法粉碎这只脚,于是她先抽身,重新让自己站稳,然后再度冲刺过去,这次瞄准任何防备都没有的躯体──可是匪兽似乎也在那瞬间看出敌人的企图,这次它的躯体哔哔啵啵冒出第五只脚,用来抵挡攻击。
而且它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芙亚欧让耳朵垂下,以利自己能够挨过那阵过大的噪音,再来就用采矿道具堆成的小山当成踏脚处,纵身来个大跳跃。
她瞄准野兽黑漆漆的背脊,用力拿刀刺了下去。
这次野兽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每当芙亚欧用刀子挖砍那个伤口,匪兽就像被捞到陆地上的鱼,不停地扭动身躯。它在地面上踩来踩去,用整个身体撞击墙壁,四周都被那阵冲击横扫,大到还以为是出现地震。
我呆呆地张着嘴,浑身陷入僵硬状态。
有只匪兽在这里作乱。而且科尼沃斯还被吃掉。然后芙亚欧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战斗能力──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可玛莉小姐!我们要帮帮芙亚欧小姐才行……!」
翎子在这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虽然她脸颊上有被划伤的痕迹,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我因此松了口气。
那些先姑且不谈,我是很想过去助阵。
可是就算我冲过去对付敌人,也只会像蝼蚁一样被压烂吧?
「那个好像是意志力凝聚而成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丝毕卡已经在我隔壁舔起糖果了。
她眼里闪动狠戾的光芒,嘴边一边笑着,很像在观赏运动赛事。
「而且这股意志力非比寻常。是因愤怒和悲伤所产生出来的能量喔。弄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恶质了,真不晓得是哪位恐怖分子弄出来的!」
「那些都不重要吧!现在更重要的是芙亚欧撑不撑得住啊!?」
「芙亚欧很强。若单论身手,她在朔月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之前被黛拉可玛莉狠狠教训一顿,好像害她丧失自信就是了!」
「别说那种让人很难接下去的话好不好!?」
「她没问题的啦!在她的野心实现之前,这孩子可是不会认输的……咦?」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某种令人惊讶的画面。
那就是匪兽的身体长出好几只新的手。
不对──那个不像是手,更像是触手的样子。
「唔……」
直到这个时候,芙亚欧首次发出乍听之下很难受的声音。
那不计其数的触手不停地蠕动,就好像海葵一样,芙亚欧早就待在匪兽背上了,那些触手朝着她的身体缠绕过去。不管再怎么砍都没用。而且被砍断的地方还会形成分支,产生新的触手,那些触手全都卯起来袭击,想要将猎物捆绑起来。
芙亚欧的脚尖随即浮到了半空中。
刀子也从她手中掉落。
才一转眼的功夫,她就被捆绑起来了,就此呈现倒吊状态。
「这下糟了!快看那个!」
我看了这一幕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个匪兽又从身上哔哔啵啵挤出新的触手,让这个触手变化成枪的形状。
至于枪口瞄准的位置──自然是动弹不得的芙亚欧,还有她的心脏。
这让翎子发出悲鸣声。就连我都跟着惨叫。
这样下去不行。即便这家伙是杀人魔,还是曾经欺骗迦流罗和花梨的卑鄙小人,现在的我都已经没空去想那些了。
「翎子!抱歉了!」
「咦?──咦咦~~~~ !?」
我伸手抓住翎子的肩膀,对准她的脸颊,慢慢将脸靠了过去。
丝毕卡在旁边像是在看热闹的一样,发出「喔喔!」的起哄声。
「你要上了是吧,黛拉可玛莉!?去把那家伙痛扁一顿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
我锁定翎子脸颊上那个淡淡的伤口──
接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扑通。
我感觉自己心脏开始急速跳动。
接着我的身体便涌现一股七彩斑斓的魔力,让这个星洞里的广场变得更加光亮。
随后洞穴的天顶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那阵巨响的相伴下,整个天顶都崩落下来。
※
「……哎呀。」
特莱梅洛•帕尔克史戴拉停下拿着冰镐敲击的手。
看来上层那边好像出现骚动了。
是不是那些佣兵又起纷争──
就在这个时候,跟她一起采矿的小小野兽们全都不约而同跳了起来。
那些动物都像黑色的影子一样──它们都是匪兽。
小野兽用身体去摩擦特莱梅洛的脚,一直想跟她诉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丝毕卡和黛拉可玛莉……总算来到星洞了。」
那些匪兽能够透过意志力彼此相连。
只要有一只获得情报,瞬间就能传达给所有的个体。
根据这些小型野兽所传达的情报看来,丝毕卡和黛拉可玛莉她们正在上层跟中型个体作战的样子。
特莱梅洛脱下安全帽,用手帕擦拭汗水,脸上还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样子被她料中了。
006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拉米耶鲁村就开始尾随,还是透过别的手段才得知的,总之那帮人是在找星砦的大本营。
『若是想要达成我们的愿望,那么构成阻碍将会是「弑神之恶」、「深红的吸血姬」,以及「天文台」。』──夕星曾经如此大力主张。
而如今在这三个阻碍里,已经出现两个了,眼下在这种时候一并处理掉会更有效率。
「你觉得呢?罗刹。」
就在特莱梅洛身旁,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物体蹲坐着。
那是哀伤的意志力聚集体。
透过夕星的烈核解放催生而出,是究极的匪兽──名为「罗刹」。
它只会发出像野兽才会有的低吼声。
那是在暗示「时候未到」。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要先优先采集魔核对吧。虽然很累……但我们一起加油吧。」
滋当。滋当。
虚无的琵琶弹奏声在星洞里扩散开来。
特莱梅洛重新握好冰镐,再度对准墙面挥动了好几下。
既然要借用星洞里的匪兽,代价就是她必须帮忙搜索魔核。
话说回来,眼下那个褐色肌肤的少女在做什么呢?
常世这边没有通讯用矿石这种东西,就算想要跟她联络一下也办不到。
反正她肯定是在办公室那边吃披萨吧。
现在她就只要专心处理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
受到七彩魔力的触发,天顶崩落下来。
大量的瓦砾化作豪雨,就这样下了下来──同时还伴随一阵「噗滋噗滋噗滋」的诡异声响。将芙亚欧困住的触手陆陆续续被切断。那些暗影留下的残骸就好像蜥蜴的断尾一样,不停地挣扎蠕动,我嘴里发出好大的喊声,朝着敌人勇敢地进击。
「你觉悟吧~!!」
我这样根本一点都不帅气。
照常理来想,我应该会像苍蝇那样被拍烂才对。
可是这下子我总算能确定了。
只要吸食翎子的血液,就会发生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运气会变得特别好。
「噗唉!」
一些触手就跟鞭子一样,朝着我甩了过来,我却因为跌倒的关系碰巧避开了。
待在我背后的丝毕卡在那里兴高采烈地嚷嚷「好强喔!超逊的!」。你很烦唉。一起下场作战啦。
「快看前面!危险!」
再来我又听见一声「滋啪!」,那是有点清脆的声响。
一些触手从我正面逼来,都被翎子用铁扇一刀两断了。
「谢谢你。」──其实我根本没空去说这句。
那是因为匪兽的身躯被瓦砾压垮后,变成了扭曲的形状,而且接二连三地长出新的触手,要朝我发动奇袭。我在想这下完蛋了,然而下一秒──我的身体却突然飘到半空中。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快抓住我。若是掉下去就糟糕了……」
「翎子,原来你会飞呀!?但是我听说在常世这边没办法使用魔法啊!?」
「夭仙原本就是一种「会飞的种族』。就跟移动手脚一样,我们原本就知道要怎么飞。」
这世上还真是充满不可思议的事情。
翎子就这样抱着我飞升,眼看我们越飞越高。
有无数的触手过来追击我们。
啊,这下死定了──我当下只觉得自己会完蛋,但就在这瞬间,翎子也开始高速飞行,她四处飞来飞去,借此闪避匪兽的攻击。
一下往右一下往左。紧急上升又突然迫降。
不然就是像那些杂耍大师一样,来个空翻。
每次翎子紧急改变方向,我都能听见「咻!」的声响,那是触手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同一时间,从我的胃腑中也涌上各式各样的不妙物体。
「翎、翎子,拜托你稍微降一下飞行速度……」
「对不起!可是我们不能停下来!」
「你的三半规管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这时触手用力撞上我们背后的墙壁,砸出一记「啪铿!」声,带来莫大的冲击。
我连眼珠子都在打转了,但还是知道要紧紧抓住翎子。
若是掉下去会死。不,就算不掉下去,我觉得我也会死。因为我现在不舒服到快要死掉的地步。
咦?我好像看到某种闪亮亮的东西啰?那个该不会是花田吧?
啊哈哈,我似乎听见死神的脚步声了。
「做的好,爱兰翎子!」
那时我听见来自芙亚欧的高昂呐喊。
我的意识正逐渐远离,勉勉强强才能让视线对焦在地面上──这一看正好看到芙亚欧朝着匪兽给予强烈的一刀。
因为有我和翎子当诱饵,匪兽身上才会出现致命的破绽吧。
那股疼痛似乎让它难以忍受,使得它发出庞大的咆哮声,就连空气都为之震动。
芙亚欧接着反刀劈开匪兽的躯体。
伤口那边仿佛像在流血一样,有瘴气飞散开来。
芙亚欧依旧面不改色,持续发动猛攻。那股魄力简直就跟鬼神没两样。黑色野兽的身躯变得跟豆腐似的,逐渐支离破碎──
「不行……它又快速再生了……!」
翎子看到这一幕发出绝望不已的呢喃声。
就跟她说的一样。不管我们再怎么攻击,那些瘴气都会像疮疤一样,将伤口覆盖住,这可不是一般的生物──看起来好像有痛觉,但物理性攻击似乎又起不了实质作用。
「那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要飞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快不行了……」
「哇啊!?你振作一点,可玛莉小姐!?」
「──很简单啊!碰到这种对手,它身上一定会有『核心』存在!」
此时丝毕卡嚷嚷着插嘴,一副心情特好的样子。
那家伙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舔糖果。你是在看我们笑话吗?
「我一直在观察,发现那个黑色身躯的某处有核心──也就是被放进巨大的曼陀罗矿石喔!看来匪兽这种生物的动力来源好像是来自曼陀罗矿石,对那种矿石灌注某种意志力就会作动!」
我也有发现。匪兽的额头那边一直散发淡淡的光芒。
我想那个就是充当原动力的曼陀罗矿石吧。
「芙亚欧!把那个东西毁掉!」
「我知道啦。」
一些触手出面抵抗,都被芙亚欧斩开了,她绕到匪兽的头部去,刻不容缓地出刀砍下。那黑色的皮肤被人划开,黑色瘴气啪唰啪唰地冒了出来,芙亚欧将这些瘴气拨开,继续劈砍了无数次。
匪兽口中发出惨叫声,横着身体倒在地面上。
芙亚欧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接着她大力跨出一步,刺出强而有力的一刀。
这下子──散发紫色光芒的矿石总算从被人劈开的头部内侧冒出。
那个就是曼陀罗矿石。
「来吧,做好送死的觉悟──」
或许就是因为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掉以轻心。
芙亚欧又说了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下一刻就有一些触手从她背后偷偷靠近,将芙亚欧的右手捆住。
「什么──」
就连刀子也被那些触手控制住了,而且她的脚踝还被绑住,人因此而跌倒。
丝毕卡这时怒气冲天地大骂「你是在大意什么啦!!」。
现在这个问题可不是生气就有办法解决的。
我要快点过去帮她──只不过来到这个时间点上,我也已经迎来极限了。
有些酸溜溜的东西在我口中弥漫开来。
「唔噗……」
「咦?可玛莉小姐──呀啊啊啊啊!?」
刚才我喝下去的番茄汁通通吐到翎子的胸口上。
对不起。我晚点再把衣服洗一洗还你。
但这场悲剧还没结束。
吓了一跳的翎子松开手。
当然我身上剩下的力气也不足以继续抓住她。
于是带着那些呕吐物,我整具身躯进入自由落体状态。
翎子在呼唤我的名字。丝毕卡还是在那笑个不停,动作有够夸张的。至于芙亚欧,她则是带着惊讶的表情抬头看着一直下坠的我。
嗯……?「一直下坠」的我?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坠落的地点似乎正好瞄准匪兽和芙亚欧的正上方。
「黛拉可玛莉!快点做出缓冲姿势!」
我哪知道要做什么样的姿势才能够缓冲。
于是我就成了从树上掉落的苹果,以那种姿态自然而然地坠往地面──
哐锵!!
紧接着我的脑袋就迎来一股超强的撞击力。
「好痛──!?」
一声凄惨的咆哮在下一刻迸发于我的身侧。
是匪兽在叫。我掉落的地方并非地面,而是掉在匪兽的身体上。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那些触手干掉。
要快点逃跑……
虽然那么想,我的意识却开始逐渐远离。
待在上空处的翎子不停地喊着「可玛莉小姐、可玛莉小姐!」。
我用尽力气伸手──
碰巧就在这瞬间。
在一记「砰乓!!」声后──那些黑黑的瘴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本人我根本一头雾水。
而我的身体再度掉落,啊啊这次我肯定会死吧──就在我打算放弃人生的下一刻,一股熟悉的七彩魔力从我身上扩散开来。
透过翎子的血液所发动的【孤红之恤】到此宣告结束。
「……你这家伙就只有运气好。」
事情就是这样,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落入了芙亚欧的怀抱中。
她一脸傻眼的样子,但是那表情看起来又像参杂一点安心的成分在里头。
照这个样子看来,好像是她接住我的。
我要跟她道谢──想到这边,我试图动动嘴唇,但刚才头部的大力撞击导致我没办法好好把话说出口。
翎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而我却静静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