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里是知事府的地牢。
身为涅普拉斯县的知事,同时还是星砦的一员──这位「柩人」纳法狄•斯特罗贝里趴在脏污的地面上,气得咬牙切齿。
她失去身为知事的地位。伙伴也没有要来营救她的迹象。就连那个她很看重的兔子玩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如今会发生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她太小看那帮人。
──纳法狄小姐,你确实强大。但还是有可能因为轻忽而自取灭亡。
特莱梅洛那个笨蛋,居然敢对她做出这种忠告,如今纳法狄想起这档事。
换作是平常,她会不以为然地忽视,并说「啊──好啦好啦,你说的都对」,但实际上陷入绝境后,她才能够体会那个女孩所说的话有多么大的价值。
「肚子好饿……」
算来算去她也已经被关在牢里五天左右了。
在这段期间内,那个叫做特利瓦•克罗斯的卑鄙小人苍玉种曾经来拷问她好几次。
那个人拿针在她身上刺来刺去,还对她逼问一些话,例如:「你是不是星砦的一员?」「夕星在哪里?」「星砦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有几名同伙?」
可是疼痛这种东西在纳法狄身上起不了作用。
所谓的砂胧种,他们能够暂时让身体的一部分──说的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能够让全身上下大约九分之一的部分──全都变换成沙子。若是知道有物理攻击会打到自己身上,她就能够透过这种「沙化」作用让那些攻击无法造成伤害。
但话又说回来,肚子真的超饿的。
现在也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吧──
「晚上好,我拿晚餐过来了。」
「!」
这句话让纳法狄回过神,头跟着抬了起来。
那个特利瓦•克罗斯拿着放了披萨的盘子现身了。
纳法狄的肚子顿时发出「咕噜」声,她想压抑也压抑不了。
那可是披萨啊?有肉和起司的美好香气飘来,浓郁到让人怀疑的地步呢?
可是她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见猎心喜。
于是纳法狄就故意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接着开口:
「是、是吗~?原来今天是吃披萨?平常都是给我硬邦邦的黑面包,今天你是发什么神经了?」
「我在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莫非你讨厌吃披萨?」
「也没有特别讨厌啊?但还不至于到非常喜欢的地步。」
「是这样啊?」
纳法狄的视线都钉在那个披萨上。
她口中早就被口水淹没。而且喉咙还擅自发出吞咽声。
好想吃。看起来好美味。想吃。想吃。想吃──此时特利瓦拿叉子插住盘子上的一块披萨,紧接着将那块披萨放到自己的嘴边。
「我要开动了。」
然后他将那块披萨一口咬下。
「居然是你要吃的!?!?」
这让纳法狄一把抓住牢笼的栏杆,嘴里大声鬼叫。
特利瓦此时一脸纳闷地歪过头,开口回了一句「怎么了?」。
「那是我的晚餐啊。」
「什、什、什么……」
她懂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家伙的个性根本烂透了!──纳法狄这下变得两眼充血,一直瞪视着那个享用披萨的特利瓦。那家伙甚至还很贴心,为美食做出如下评语──「番茄酱和起司的双重奏真是浓烈又美味啊」。
「是吗~……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可是你一个人有办法把全部的披萨都吃完?量好像有点太多了吧?这样会胖喔?」
「没问题。等到我吃到一半,剩下的都会拿去丢掉。」
「这样太浪费了吧!!」
「这个披萨都是用涅普拉斯收到的税金买的啊?那些钱多到用不完,不会有问题的。再说挪用公款才能享用到的披萨,吃起来真是美味呢。」
「………………」
纳法狄开始愤怒了起来,这未免也太屈辱了,紧接着全身颤抖。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纳法狄•斯特罗贝里竟然会被人玩弄于鼓掌间──
「你想吃吗?」
特利瓦选择在这时朝她靠近。
拿着披萨在纳法狄的眼鼻前晃来晃去,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要我施舍给你也行,只要你先将星砦的情报全盘托出。」
「………………」
披萨。星砦。披萨。星砦。披萨。星砦。披萨。星砦。披萨。星砦。披萨。
肚子饿的感觉和憎恨皆令纳法狄的脑袋几乎要失去正常判断力。
披萨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那个披萨上头有看起来很好吃的超~浓稠起司。
她仿佛听见理智崩塌的声音。
夕星,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纳法狄在那之后受到本能驱使,手从铁栏杆间伸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
这位纳法狄在监牢里头啃着黑面包,一面啜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那个臭小子──…………!!」
她的肚子正在「咕噜噜」地泣诉,说肚子好饿。
在此同时,因逆月燃起的怒火也烧了起来,像把火一样熊熊燃烧。
真没想到对方会使用那么卑鄙的手段。虽然纳法狄在紧要关头坚持住,没有出卖人格,但下次对方若是再做一样的事情,她敢保证自己一定会出卖自我。
而那个始作俑者特利瓦只扔下一句「我们还要举办宴会」,人就走了。
好像是想要拿涅普拉斯这边的资金来好好乐一乐。
不可原谅。等到她逃狱,一定要将那帮人的头劈个脑袋开花。
只不过──
眼下找不出逃离的方法。
少了棺材,纳法狄就跟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两样。
再这样下去,涅普拉斯会被人蚕食鲸吞。
不仅如此,恐怕连位在星洞深处的某样重要物品都会被夺走。
「他们是要愚弄我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嗯?」
纳法狄在这时忽然察觉一件事。
那就是在监牢深处的墙壁剥落,里面的土层外露出来。
怎么会这样──
对了。是因为黛拉可玛莉的魔法。
遭受那么大的冲击,就算地牢的一部分崩塌也不奇怪。
直到这个时间点才发现此事,让她真想诅咒自己的愚蠢。
「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认真起来的样子……!」
纳法狄拿出用来在面包上涂奶油的汤匙。
就算弄到满身污泥也无所谓。虽然对于他人的疏失,要她替人收多少烂摊子都能不厌其烦,但是自己闯下的祸若是不自己收拾干净,她心里就会过意不去。
☆
后来翎子跟我说了,说我似乎是一头撞上匪兽的核心。
那阵撞击力导致曼陀罗矿石遭到破坏,像影子一样的巨大身躯也就此粉碎掉。
这整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扯了,透过神仙种血液发动的【孤红之恤】有一种破天荒的效果,那就是可以让运气变好。
而我能够发动自杀攻击,成功用头锤杀掉那个野兽,从某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必然的结果吧。
另外──
从四散的匪兽体内找到好几个人,除了那个被抓走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在涅普拉斯这边失踪的人。
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被带到医院以后,听说很快就醒来了。
丝毕卡是这么说的──「他们都只有被夺走意志力」。
我也不是很懂,但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至于那个孩子被抓走的母亲,一看到我恢复意识了,马上就跑过来我这边,眼睛里含着泪,不停对我说「谢谢你」。
另外她还说──
「真不晓得该如何感谢你……愿意接受我恳求的,就只有岗德森布莱德小姐一个人。而且你还真的把那孩子救出来了……」
「这、这只是误打误撞啦!是因为我刚好用头锤撞死那个野兽。」
「居然用头就可以撞死匪兽……!?原来你很强啊……」
而且还不是只有这个人来找我。
有很多人从匪兽的肚子里获救,那些都是失踪人口,而他们的亲朋好友通通跑来找我了,那气势简直像是要把门槛踏破一样。
那些人号啕大哭,除了对我连声道谢,在这之中甚至还有人开始叫唤「岗德森布莱德大人!」,那样子活像在跟神明祈祷一样。
我怎么觉得事情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明明只有弄出一些呕吐物,然后掉下来而已。
虽然被当成神明看待(并非我的本意)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但这样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太好了呢,黛拉可玛莉!涅普拉斯这边都在聊你的事情喔!?」
「一点都不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好像还帮你取称号了!叫你『石头可玛莉』!好羡慕喔~听起来好帅~我也想要那种称号~!」
「别说那种言不由衷的话啦!」
什么叫做「石头可玛莉」。在这世上去哪找脑袋比我更灵光的人啊。
丝毕卡在那里笑嘻嘻地开我玩笑,我则是将目光转开不再看她,嘴里发出一声大大的叹息。
这里是涅普拉斯的医院,我待的是其中一间个人房。
由于跟匪兽发生激烈碰撞,我后来昏倒了,还跟那些得救的人一起被紧急送往医院里救治,听说是这样。
虽然如此,我的伤势却不是很严重,这点值得庆幸。
只不过头上肿了一个大包,但我在一小时内就恢复意识了。
我想这恐怕也是七彩魔力带来的效果吧。
「谢谢你,翎子。我之所以能够得救,都是多亏翎子的血。」
「嗯,若是你还想吸,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翎子当下红着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身上穿着在市场上买来的T恤。
因为她被我反胃吐出的番茄汁喷到了。
我一想到就觉得很可耻,于是把目光别开。
「总、总之,除了我都没有其他人受伤,真是太好了。那些被匪兽吃掉的人,就只是失去意识对吧?」
「对啊!匪兽的目的好像不是要吃人肉。」
丝毕卡又拿出新的糖果,同时笑着补上这段话:
「它恐怕是吸食他人的意志力来转换成能量。只要心灵还健在,意志力就会源源不绝涌现,那些野兽之所以会袭击他人,原因就在于想要把人养在肚子里吧。就好比是在养会生蛋的鸡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怪物啊……」
「那些从肚子里跑出来的人,身上都有『星痕』──也就是星星形状的痕迹。这代表他们受到夕星蛊惑,罹患了消尽病。换句话说,那些匪兽都是星砦的爪牙。」
这样的做法未免太恶质了。
看来星砦果然是非比寻常的恐怖分子。
「除此之外──在这次的探索过程中,不管是特莱梅洛还是夕星都没有现身。他们应该待在更深的地方,就像在等待春天到来的虫子,把自己关在那里──《夜天轮》是这样显示的。那我们就必须朝这个巢穴放水,让他们溺死。对吧,爱兰翎子。」
「咦?啊──」
翎子变得支支吾吾的。
「先不谈溺死……我们连梅芳都还没找到……」
对喔。我们两个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眼下这种情形,要彻底安心还太早──
就在那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科尼沃斯还好吗?那家伙也被匪兽吞下去了。」
「科尼沃斯被人逮捕了。」
「啊?」
「因为她无照采矿,才会受到惩罚!若是对有罪的人太宽容,人们对知事府产生的信赖感将会动摇,所以我就报警了!」
「咦咦……」
这下就连翎子听了都吓得不轻。
我看她肯定是在拿人寻开心。
看到我们两人陷入呆滞状态,丝毕卡也没把我们的反应放在眼里,而是开开心心地站起来,说了声「那接下来~!」。
「经历了这次事件,我们已经知道星洞和匪兽有什么特性了。不用再等特利瓦拷问出结果──那里肯定是星砦的大本营。再来我们只要把敌人找出来,将他们通通击溃就行了。」
「我们还要进星洞啊?」
「可不是只有进去而已喔!我还要滥用知事的职权,举办一场活动。活动的名称就叫做『大探险』。」
「那是什么?」
「过一阵子就会正式公布。」
我心中有着浓浓的不祥预感。
如果是这家伙想出的活动,肯定会跟危险二字沾上边。
丝毕卡用力抓住我的手,脸上浮现笑容。
「总之那就代表决战之日将近!为了替大探险做准备,我们来开行前聚会吧!现在马上出院,黛拉可玛莉!」
「啊?我还没有睡够耶?」
「住院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喔!只要你有办法支付一万诺克就可以继续住!」
我怎么可能付得出来。
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拿涅普拉斯收的税金来填补,我看我还是乖乖出院吧。
☆
矿山都市的夜晚很热闹。
热闹的市区街道满是醉汉,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商店林立。
到处都飘着酒和餐点的味道,洋溢着笑声和怒吼声,里头甚至还参杂哭哭啼啼的声音。
不过这里的人,外表看起来都很可怕。
若是又在厕所那边被人纠缠,这次我敢说自己一定会号啕大哭,我看我还是低调行动好了──原本是那么想的,丝毕卡却用大到很扯的声音说「这里有很多人在走动,看起来都很像杀人犯呢~!!」,那句话跟用吼的没两样。
快住口。拜托你别说了。
为了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我和丝毕卡拉开距离。
「别跑!若是敢逃跑,小心我用手指刺你的眼珠喔!?」
「噢哇啊啊啊啊!!我不逃!!我不会逃的,拜托不要用手指戳!!」
我明明不愿意,丝毕卡却强行拉住我的手,硬要把我带往建造在大街正中央的热闹酒吧中。
而且被带过来的人还不是只有我一个。
除了看起来怯生生的翎子,另外还有芙亚欧、特利瓦,都是逆月的成员,他们也一起来了。这次连天津都来报到。顺便说一下,科尼沃斯还待在警察局的监牢内,于是她这次缺席。
「总之先来杯生啤酒吧!」
一坐到位置上,丝毕卡就用很大的音量点餐。
「……你可以喝酒吗?丝毕卡几岁了啊?」
「正确年龄是多大,我已经忘了。但至少超过六百岁了吧。」
「少说谎了,人类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除了说些话吐槽,我不忘翻阅菜单。
啊,这里有蛋包饭……!
而且上面还写着「黄金风味」喔。这让我很好奇,我就来点这个吧。
此时丝毕卡呵呵笑,回了一句「你在说什么啊?」。
「夭仙明明也可以活很久!顺便跟你说件事,我有一半吸血鬼血统,另一半来自夭仙。」
「丝毕卡小姐……就算是夭仙,也没办法活六百年的。」
「只要有足够的气魄,就能够活很久啦!人若是想死,那得等到他们放弃,说出『啊啊老夫已经撑不下去了』这种话才死。这个世界的法则,假如要靠人类的意志力来改写,想改写多少都行,只要持续许下心愿,想着『我想活下去』,那永远长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
「真无趣。」
坐在丝毕卡正对面的人是芙亚欧。
「有很多人心里是希望活下去的,却还是死掉了,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公主大人说那种话,等同是对弱者的侮辱。」
「原来芙亚欧是这么想的啊!但我不那么认为喔!而且这两种说法都是对的啊。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意志力,就会存在多少的真理!」
「……你的想法实在太一意孤行了。」
「芙亚欧!你别再忤逆公主大人。」
此时特利瓦一脸慌张地插嘴。
「很抱歉,看来这只狐狸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身为朔月的自觉。」
「其实那也无所谓,今天可是开开心心的饮酒大会!我们要养好用来打倒星砦的体力!来吧特利瓦,你也点些东西吧。」
「感谢您用如此宽宏大量的方式处置──可是这间店的菜色,不管是哪一样看起来都很难吃。我不觉得有付钱点餐的价值。我看我就点水跟豆子好了。」
「什么?你对我选的店铺有意见吗!?」
「实在抱歉。那我是不是应该切腹?」
「那样会给这间店添麻烦吧!?你连这点都不懂啊!?当作是惩罚,这次点的全部都让特利瓦来请客!」
「…………属下……遵命。」
特利瓦当下的表情显得很不甘愿,感觉比切腹更不甘愿,这点令人印象深刻。
天津在这时不屑地笑了一下,嘴里「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就来点餐吧。首先就请店家把菜单上写的所有东西全都送过来。」
「天津,你这家伙……!」
「怎么了?特利瓦。只是要你出这点程度的小钱,根本不痛不痒吧?你明明当过白极联邦的共产党党员,却因为太吝啬,导致私有财产多到用不完不是吗?」
「哈!这是穷人在仇富?我只是为了老年生活着想才会多存钱,这么做哪里不对了?在我个人来看,那些重要的资产如今要消失在你的胃袋里,这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被你用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方式养套杀,我看这些资产才更不情愿吧。」
「真是嘴上不饶人……那我倒要请你睁开眼看清楚,看看这些品质低落的菜色吧。若是要我付钱,我宁愿到更像样的店铺里消费。喔不,我这不是在贬低公主大人的品味,请您别介意。」
「在我看来,我觉得这些菜比你煮出来的还要好吃喔。」
「什么……说那种话才是侮辱!你这家伙就只是坐着等吃饭而已,根本没资格说那种话吧!?」
「我也曾负责做过饭,还记得那几次大致上都有受到好评。」
「明明就只有科尼沃斯赞不绝口!啊啊那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做炖菜给你吃。而且往后我只会在天津那盘菜下毒。」
芙亚欧在这时开口说了一句「你们吵死了……」,嘴里「啧」了一声。
眼看啤酒杯送上桌,丝毕卡便拿起那个酒杯,连跟人干杯都省了,开始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噗啊!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啦!若是不赶快点菜,就要耗到明天啰!?到时候连兔子跟乌鸦都不会停下来等你们喔!」
「说得也是。那就把所有的菜色都──」
「噢对了,如果吃剩的话判死刑!」
「……那我点一碗乌龙面就好。」
这下天津一脸认真地修正轨道。特利瓦则是笑得像是胜利者一样。
我看我也来点个蛋包饭吧──才刚想到这边,丝毕卡就突然出手,紧紧抓住我的侧腹。
「也就是说──!跟黛拉可玛莉相比,我可是年纪比你大上很多的大姐姐喔!」
「别、别摸我啦!而且你没事在说些什么啊!?」
「我在说年龄的事啦!今后你可要确确实实对我表示敬重~!」
她的声音比平常还大上三成。
我看她的脸都已经变得红通通的了,疑似才喝一杯啤酒就醉了。
至于那些逆月的成员,他们看起来似乎都对丝毕卡的举手投足有所顾虑。
恐怕是因为这家伙不仅身为组织的盟主,还能够在瞬间杀掉在场所有人,拥有超强的力量。
可是面对这个在当恐怖分子的少女,我心中却怀抱着奇妙的感觉。
总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像小孩子。
还是说她单纯只是不懂得怎样跟别人拉近距离呢?
我在想丝毕卡这种女孩若是待在一个班级里,应该会显得格格不入。
姑且不论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在用字遣词上会有过度装大人的感觉,而且她那种开朗的笑容明亮到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步,还会突然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想要吓唬别人,跟别人明明就不是很熟,却会跳过好几个阶段,像现在这样用很微妙的方式跟人进行肢体触碰,诸如此类的。
在我这个旁人看来,会觉得有时的她挺让人心痛。
哎呀不对,她可是脑袋有问题的恐怖分子,我在这里分析她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都说她就是这种人了,那就这样吧。
「那么──大家都已经想好要吃什么了吧!店员快来~我们要点餐了~!」
当下丝毕卡笑着挥挥手补上这句。
总而言之,我看我现在还是先来担心被她抓住的侧腹会不会被当场捏烂好了。
☆
这次我去上厕所,直到上完为止都没发生什么事。
虽然翎子很担心,并且对我说「我跟你一起去」,但是那样我会很害羞,于是我就婉拒了,为了避免让那些小混混看扁,我还让自己的眼神变得锐利些(跟以往的自己相比),打算来去雪耻一下。
「唉~……丝毕卡那家伙,没事这么亢奋做什么……」
来到水龙头那边洗手的我,嘴里发出一声轻叹。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场饮酒聚会就像是地狱一样。
若是害恐怖分子不开心,很可能就会被杀掉。
于是我跟翎子就变得活像笼子里的仓鼠一样。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早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演变成那样,原因是──
难道单纯只是因为「我们是拥有相同目的的同盟伙伴」?
还是因为我逐渐明白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回座位上吧。」
放翎子一个人是失策。
我怕丝毕卡会捉弄她,把她弄哭。
等我用手帕将手擦干,我就小跑步地离开洗手间。
「等等。」
这时出现一道声音害我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难道又有小混混来纠缠我!?──我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就在女生厕所入口旁的墙壁附近,有个身穿和服的男子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人就站在那边。
「天、天津……?有什么事吗?」
「岗德森布莱德女士──不,黛拉可玛莉。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他的目光比迦流罗还要锐利许多,正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
现在想想会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诸多疑点。
他为什么会跟逆月相处得那么融洽?还有他不回迦流罗身边的理由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有妈妈的信?
「抱歉,我要找机会就只能趁现在。趁公主大人还没发现,我们一起闪人吧。」
「闪人……是要闪去哪里?」
「也没很远。」
──烈核解放【今昔渡月桥】。
天津拔刀了。
我瞬间吓到,但就只有短短一下子,因为他已经用俐落的动作举起刀身挥舞。
当刀刃在空中划过,空间就仿佛被劈开,开始浮现出黑色的「切痕」。
我被这种状况搞得一头雾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结果那个切痕用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迅速扩大──
出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就好像映照在水面的月亮一样,变得朦朦胧胧的。
「──嗯??」
春日里的夜风沙沙地吹拂着。
凉爽的虫鸣声桥敲动我的鼓膜。
……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提心吊胆地确认四周状况。
看来我好像站在一个稍微隆起的小山丘上。眼下有一片农村风光,农村里盖了好几座茅草屋。
而在夜空中飘浮的是──闪闪发亮的星星,还有细细的云。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好奇怪。直到刚才为止一直都能看见满月,现在那个满月却突然不见了。
「──看样子我们已经顺利回来这边了。」
「喀锵」一声,我听见有人把刀子收回刀鞘的声音。
天津则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那儿。
「这边?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月龄和常世正好相反的世界。也就是我们原本居住的世界。若是要划分,会有人称之为『现世』或是『第一世界』。」
007
「什么!?!?!?」
你是说这里是我们原本居住的世界……咦?真的吗?
那这里就不是常世了?原来要回来那么简单?这个人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当我心中的困惑来到最高点,就快要慌乱到手足无措的那一刻,天津又开口说了句「你先冷静下来」,借此安抚我。
「在满月或是新月的夜晚,能够搭起连接世界的桥梁──那就是我拥有的烈核解放。能够将尤琳•岗德森布莱德写的信交给你,也是透过这种力量才能实现的。另外这里是跟涅普拉斯相对应的地方。但来到这个世界里,好像就变成平淡无奇的农村了。」
「怎么会!?不是吧,我是真的很想问为什么……!?」
「听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要对公主大人保密。绝对不能泄漏。否则你会因为不可思议的力量而死。」
「…………」
迦流罗的祖母好像也说过那种话……
算了先不管了。我要先冷静下来。像这种时候正好可以从对方身上套出情报。
于是我先做个深呼吸,接着抬起头,直直地望着天津。
「……我明白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那你可以对我说明整件事情的原委了吗?」
「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天津转眼看向眼下那片村庄。
现在大概是吃晚餐的时间吧,家家户户都传来人们在谈笑的声音。
「至于我想告诉你的事情──简单来说,其实就是『别失去对丝毕卡•雷•杰米尼的戒心」。」
「我并没有打算对她卸下心防……」
「这就难讲了。即便是面对敌人,你也会同情他们,是个天真到不行的女孩。」。
我没办法反驳。就算是会互相杀来杀去的人,只要能够好好沟通,他们还是能够彼此谅解──我在以往的人生中,一直都怀抱着这种想法。
「我原本还在烦恼该从哪里开始说……就从这里开始好了。我以前是天照乐土的五剑帝,却因为上一任大神下令,才会潜入逆月。」
「意思就是你在当间谍?果然天津你压根儿就不是逆月的人。」
「噢对了,这件事你千万别跟公主大人提起。」
那当然,我听完这话点点头。
「多谢……上一任大神曾经说过,『若是对弑神之恶置之不理,这个世界会灭亡。』。这可不是她自行想像的。而是实际上真的能够看见未来的人所说的话,所以我想应该没错。」
「难道上一任大神很擅长占卜?」
「…………原来如此。迦流罗都没有跟你说是吗?……这下麻烦了……」
天津当下露出厌烦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麻烦。
「你所说的上一任大神,就是脸上有贴符咒的那个人对吧?」
「对,而这位前代大神其实就是从两年后的未来返回的天津迦流罗。」
「啊?」
「你可以试着回想一下,那两个人的声音和动作很像对吧?而那个人──就是为了改变命运,逆转了十二年的光阴,借此回到过去的天津迦流罗,这点我可以保证。」
「…………咦?」
咦──!?
我的惊叫声响彻这个新月之夜。
有一些村民被吓到,纷纷从家里跑出来。
他们全都是兽人。这里搞不好是在拉贝利克王国境内。
但我就只能睁大眼睛,没办法再说第二句话。
天津此时看似拿我没辙地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就跟我说明天舞祭的真相,还有上一任大神的真实身分,甚至是她最后有什么样的下场,也都跟我解释了。
「──事情就是这样,上一任大神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人就消失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号啕大哭起来。
因为刚才说的那些,听起来实在是太悲伤了。
我真没想到上一任大神还怀抱这样的秘密……不对,仔细想想会发现其实早就埋了很多伏笔吧,但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天舞祭的事情,已经用尽了心力,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为了避免这个世界被恐怖分子破坏,天津迦流罗才会牺牲属于自己的时间,将未来托付给过去的自己。
换作是我,肯定没办法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迦流罗真的是很伟大的大神。
「早在十多年前,那位大神迦流罗就出现在我眼前。当然一开始对方说她是『来自未来的天津迦流罗』,我一时之间也很难相信。因为那个时候的迦流罗还很胆小,不过是个气焰嚣张的小屁孩。任谁都无法想像这种人会成长到那个地步吧。」
「『这种人』是哪种人,我是不晓得啦……」
「不要紧,以前的迦流罗不是重点。总而言之我一开始还无法相信就对了,但最后对方拿出证据让我看,我才不得不信。而且那位大神迦流罗还跟我说出未来景象,说恐怖分子将会毁掉这个世界。」
我看那才是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吧。
听说都是因为玲霓花梨成为大神的关系,天照乐土才会被逆月夺走,还一天到晚对其他国家宣战──
「我是在十六岁那年接获命令,前去调查逆月,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辞任不再当五剑帝,接着离开天照乐土,成功混入逆月。至于跟我同个时期加入的,还有之前被你解决的奥迪隆•莫德里。」
在逆月里头,有好几个人都是冷血无情的恐怖分子。
就连我的朋友都是受害者,那段经历甚至左右她的人生。
「为了让丝毕卡•雷•杰米尼认可,我做了很多努力。甚至做过你听了会很嫌弃的坏事。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并不打算说这种话来让那一切正当化。但至少我敢说为了完成大神迦流罗所下的命令,这些都是必要措施。」
「那么……后来你就如愿接近丝毕卡了?」
「对,只不过……」
天津话说到这边,稍微顿了一下。
「那个小姑娘根本没想过破坏世界的事情。那家伙的思考重心全都放在『房间里』。就跟从前的你很像。」
「这是什么意思啊?表示她也当过家里蹲吗──啊!」
「你没必要隐瞒,我早就知道你当过家里蹲。」
「…………」
总觉得这样好难为情喔。
天津在这时说了一句「那些先别管了」,将话题拉回来。
「我不认为丝毕卡会毁灭世界,那家伙就只是想要前往常世而已。」
「毕竟她说过想要让常世变成和平的乐园……咦?可是天津不是能够前往常世吗?那你怎么不带丝毕卡过去那边?」
「我能够带的东西,在尺寸上是有一定限度的。再说──我认为也没那个必要花功夫去替敌人实现心愿。我就只有跟那家伙透露某样情报,情报内容是『叫做夕星的恐怖分子正在常世那边作乱』。」
接着天津看似困扰地皱起眉头。
「……说老实话,比起公主大人,我觉得夕星更加危险。」
「你说的夕星……应该是星砦的首领吧。」
「没错,都是那家伙害的,常世这边才会深陷战乱之中。若是没有你的母亲出面阻挡,现在那些争斗甚至有可能侵蚀这个世界。」
「对、对喔!那天津你是不是跟妈妈认识……!?」
「以前我还在当五剑帝的时候,曾经跟她厮杀过,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大约六年前,那个人受到天灾干扰,被传送到常世去。后来她得知一个叫做夕星的人挑起战乱,之后就忙着应付这方面的事情。若是对他们置之不理,他们甚至有可能进攻到这个世界。就好比是那个萝莎•尼尔桑彼,眼下她就把夭仙乡弄得一团乱。」
「不、不对,先等等。那妈妈她……」
「她没事,还没有死。」
「我不是要问这个。不对,那也是想问的问题之一,但是妈妈……为什么都不回来这边……?」
「因为她一直在作战。为人们微小的幸福而战……才会选择牺牲自己。」
真不愧是尤琳•岗德森布莱德。
跟我这种家里蹲吸血鬼就是不一样。
不过──
「可是……她有时候也能够回来这边露个脸吧。」
「想必你也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和常世之间往来,是很困难的吧?再说要透过我的烈核解放来搬运,那个搬运的东西体积要很小。身高太高,我是没办法搬运的。」
「那你为什么能够搬运我?」
「因为你身高太矮。所以才能够勉强被判定成『行李』。」
「不好意思喔,我的大小跟行李一样!」
「这样反倒值得庆幸吧?如此一来,你还能够直接回到原来的世界喔?」
这句话害我稍微词穷了一下。
这么一说才发现──之前一直让我那么心心念念的故乡景色就呈现在眼前。
可是手边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完成。
「……我还不能回来,因为我必须前往星洞。」
「我想也是,那我继续说吧。」
天津倒是很干脆,说完这话就将手交叠放在胸前。
「我除了在逆月这边当间谍,也有在协助佣兵集团『满月』。按照我在这两个组织活动的经验来看,夕星明显更危险……事实上根据大神所说,特莱梅洛•帕尔克史戴拉未来将有可能在第一世界这边大肆作乱。」
「原来是这样?那她果然会用丝线把人……」
「那家伙身上还有一种隐藏能力。」
「那是什么?还有什么啊?」
「发动条件还不清楚,但那种特殊能力似乎可以让她操控黑暗的瘴气。大神迦流罗曾经说过一件事,未来会因为那家伙的缘故,导致纳莉亚•克宁格姆丧命。」
这下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视僵在原地的我,天津继续把话说下去。
「那就代表星砦真的很危险……只不过我曾经跟大神迦流罗进言,告知『夕星是比丝毕卡更该注意的对象』,她却没有采纳。因为那个人强硬主张『我看见的是丝毕卡•雷•杰米尼毁灭世界的景象』。据说在未来,就连那个特莱梅洛也会去追随丝毕卡。」
「唔唔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特莱梅洛会成为逆月的一员……?」
「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很难划分清楚。谁是敌方,谁是友方,目前还看不出来。」
抬头仰望新月高挂的天空,天津说着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形同是在迷雾中探索,我能够相信的就只有那个人。既然那个人都这么说了,我想这应该是真的。所以我才会来给你忠告,要你『别对丝毕卡放松警惕』。」
「……是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据说不久之后,你还会因为跟丝毕卡作战而丢掉性命。」
「你不要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那么恐怖的话好吗……?」
这句话肯定是假的──我无法如此主张。
因为那家伙将我虐杀的影像,在我的脑子里重播到不能再重播。
此时天津斜眼看着我。
他身上的和服在春季夜风中摇荡,张嘴静静地说了一句话。
「别相信逆月那帮人。丝毕卡自然不在话下,就连特利瓦和科尼沃斯,他们身上也都带着邪恶的意志力。若是你跟他们太过亲近,可能会吃上苦头。」
「……那天津跟芙亚欧呢?」
「我也不是值得信赖的人。是一天到晚在欺骗他人的坏蛋。至于芙亚欧──以目前来看,那家伙是最危险的吧。」
「可是她曾经救过我耶?」
「自从来到涅普拉斯,她的样子就怪怪的。总觉得那个人好像在为一些事情钻牛角尖。」
我听了依然毫无头绪。
比起我,天津跟她认识的时间更久,既然他都那么说了,应该就是那样了吧。
这时天津转过身并补上一句「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总之你要多加小心,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若是你死了,迦流罗会很悲伤。」
☆
天津后来再度发动烈核解放,周遭景色也变回常世的酒吧。
那个丝毕卡整张脸红通通的,巴上来纠缠我,嘴里还说「你跑去哪了啦~!」。
酒味好重。这个人完完全全喝醉了。
仔细看会发现她手上还握着遛狗绳,那个绳子跟翎子脖子上的项圈连在一起。翎子眼里含着泪水,对着我说「快救救我」。
我看这下免不了一战了。
当我高声喊了一句「不准欺负翎子!」时,丝毕卡回我说「这孩子已经归我饲养了!」。暴怒的我决定跟对方讲道理,跟人解释自己的身分好歹是翎子名义上的结婚对象。丝毕卡听了爆出大笑,翎子则是面红耳赤,红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因此感到害臊的我坐回位子上,开始喝起刚才喝到一半的乌龙茶。可是丝毕卡好像在里头加了大量的辣椒粉,害我像个喷水池一样,把那些茶通通喷出来,迎面被这些乌龙茶喷中的特利瓦,脸上开始阵阵抽搐,身上散发愤怒的波动,看见这种景象,丝毕卡又笑得更大声了──
这场饮酒大会就在那样的情境下落幕了。
等我回到旅馆房间,疲惫感一股脑地涌上来。
那个叫做丝毕卡的家伙是怎么搞的?
跟我家的妹妹有得比,根本就是一个疯婆娘吸血鬼啊?
天津居然能够在那家伙身边当那么多年的间谍,真是值得尊敬。
「唉……还是去洗澡吧。」
在我发出一声叹息后,我决定前往旅馆房间附设的浴室。
「既然都要住了,我们就花人民的纳税钱住昂贵的旅馆吧!」──由于丝毕卡开了这个金口,我们才没有继续住之前住过的那种便宜旅社,而是换成有附设澡堂的高级旅馆。
总而言之,我还是先来泡泡澡,洗刷这一身疲惫吧。
天津刚才带来那么多具有冲击性的情报,害我的脑袋快要无法负荷了。
喀嚓。
我把浴室的门打开,发现全裸的芙亚欧就站在里头。
「…………」
「………………」
她的金发都湿透了,脸颊上也有红晕,尾巴吸收了水分,变得比较小条。
身上还在冒着暖呼呼的蒸气,那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就连我也不由得盯着她的身体看。
她身上伤痕累累。
不管是胸口还是侧腹都有,如果只是跌倒,绝对不可能弄出这些伤,但这样的伤口却有好多好多。
我心中顿时一惊。难道是跟匪兽作战才会──
「……你在看什么?」
「哇啊!?对、对不起!」
我赶紧将目光转开。
芙亚欧啪哒啪哒地踩出脚步声,朝床铺那边走去。接着在包包里翻来翻去,拿出睡衣和内衣裤,一副完全没有把我看在眼里的样子,而是开始穿上她的衣服。
「为、为什么芙亚欧会在这里?」
「……你是没听说吗?这里是双人房。」
既然是双人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组合呢?
我大致上能够猜想得到。肯定是丝毕卡那家伙觉得这样比较有趣,才会擅自替我们决定。
「……奇怪?我们应该是从酒吧那边一起回来的吧……?」
「我看你是眼睛有问题吧。我早就已经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酒吧里的那种氛围,很磨耗人心。」
当我还在为这句话感到困惑时,芙亚欧已经把睡衣都穿好了。
那是兽人专用的款式,在腰部那边有开一个尾巴专用的洞。
……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只不过,有件事情我想要先确认一下。
「芙亚欧,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
「可是你身上有伤──」
这时我听见对方明显动了动舌头,发出一声「啧」。
「……那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你要赶快去医院!」
「这些都是旧伤,不是匪兽弄出来的。」
这下我被搞糊涂了。
虽然她说那些是旧伤……但只要有魔核在,应该是能够治好啊。
话虽如此,芙亚欧却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开口嘲讽地「哼」了一声。
「所谓的肉体损伤──也就是变化,若是经过一定的时间,就会被看成是『人体的一部分』,魔核的回复效果就没办法起作用。每次我受伤,都是在魔核的效果范围外让那些伤口自行痊愈。因此会留下伤痕是很正常的。」
「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因为疼痛会让人成长。」
我看这家伙可能是个傻瓜。
疼痛这种东西,无论是谁应该都很讨厌才对。因为那种东西就像毒药,会逐渐麻痹心灵。
只是──既然那些伤都不是今日作战导致的,我继续唠叨说些有的没的也是于事无补吧。
「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那尾巴──不用弄干吗?」
对方用杀人魔才会有的目光瞪视我。
我害怕到很想跑去躲起来当家里蹲,但这毫无疑问是个机会。
这个人已经救过我两次,我却还没跟她道谢。
于是我鼓起勇气,让我的嘴唇动起来。
「今天谢谢你救我。多亏有你,我才没有死掉。」
此时芙亚欧「砰呼」一声地将脸埋到枕头里。
她好像是喜欢趴着睡的那种人。
而且尾巴还摇来摇去的,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接着她「啊啊……」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我要杀的对象。若是被那种怪物给杀掉,那可就麻烦了。」
「难道──你还在为天照乐土的事情记仇?」
「因为你的缘故,我才会蒙受那种耻辱。我恨你入骨──可是……我现在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没有做好赴死的觉悟。」
这话让我不由得歪过头。
「……那种话,你之前也讲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你好像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人?」
「如果我那么做,那就跟禽兽没两样了。我不是禽兽。」
天津曾经说过芙亚欧「好像在为什么事情钻牛角尖」。
听人这么一讲,我才觉得她好像真的哪里怪怪的。
不知不觉间,之前那种轻浮的第二人格再也没有出现。
虽然是这样,在我们去餐厅之前出现过的第三(?)人格也没有出现──但这些晚点再说好了。
我觉得趁这次机会加深对她这个人的理解,似乎也不是坏事。
于是我去翻包包,拿出放在包包里的稻荷寿司。
芙亚欧看起来一副很想吃的样子,所以我就在刚才喝酒聚会前先买起来了。
「芙亚欧,为什么你会有那种想法,可以告诉我吗?」
「烦死了,小孩子赶快去睡觉。」
「这个是第二摊、第二摊。我这里还有稻荷寿司喔。」
「!」
芙亚欧的尾巴跟狐狸耳朵都竖起来了。看来她好像很感兴趣。
接着芙亚欧随便找个借口,跟我说「若是放到坏掉很可惜」,然后就从床铺上窸窸窣窣地起身。
「──芙亚欧你是双重人格吗?另一个人怎么样了?」
「她在里头睡觉。自从来到涅普拉斯,『里面那位』的活动就静止了。以往她应该早就跑出来捣乱──」
芙亚欧一边吃着稻荷寿司,一边说着这些。
她表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变化。还是老样子,是恐怖分子会有的凶恶神情。
但是看她尾巴规律地摇来摇去,是不是代表心情有稍微好转一些?
「──现在没有反应,因此『表面上的我』才能时常掌握主导权。但这样很累。」
「不,其实一般人就应该像这样,这样才正常……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总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有外在人格跟隐性人格吧?」
「是从几年前开始的。印象中以前好像具备更多的人格,但是不知不觉间,通通凝聚成『隐性人格』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是心理学专家,这其中构造是怎么运作的,我完全没概念。
总而言之目前的芙亚欧是「外在人格」。
对我而言,现在这种人格还比较好沟通。
「这样啊。可是在自己体内还有另外一个自己,真是难以想像……感觉会很辛苦。」
「那也不一定。基本行动方针并没有变──『里面那位』也是根据『人们应该要能够死得其所』的思想来行动的。」
「所以你才不愿意杀掉还没做好死亡觉悟的人?」
「对,先前被我杀死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怀着必死决心来找我的人。没有一个例外。」
芙亚欧说到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够了吧。说穿了其实就只是这样罢了。并不是多有趣的事情。」
「那芙亚欧你为什么会跑来加入逆月?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变强。至于会加入逆月的理由……都是因为公主大人捡到我。」
「被丝毕卡捡到?那芙亚欧你是在哪边出生的?拉贝利克王国吗?」
「…………」
我好像问得太多了。
她是在生气,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下她的表情变得如此僵硬,害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中间停顿了一下子,芙亚欧才又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出生在拉贝利克王国的农村,但是那个村庄已经没了。被灭掉了。于是我变成无处可去的孤儿。」
「咦……」
「不只如此,运气不好的我遇到暴风雨,等到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当时捡到我的人就是公主大人。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但是她对我有恩,所以我才会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