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那一天,我一定终生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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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到一山之隔的城镇买东西时,回程总是大包小包。
对于在乡下小村落中从事药贩并经营着工坊的我来说,不来这种地方就无法获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住在同一个村落的熟人们也委托我顺便带一些东西回去,所以我必须尽量逛快一点。
(那么,今天该从哪里开始逛呢──)
就在我一边看着事先写下来的清单,一边走在路上时。
「喔,这不是卖药郎吗?」
跟我搭话的人是当铺老板。以前偶然经过他的店门口时,他因为腰伤而站不起来,我便分了一些随身携带的贴布给他。因此即使不是他的客人,他还是记住了我。我「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朝那边走了过去。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我轻轻歪了头,绑在后方的短发微微晃动着。
「怎么了?你的腰又不舒服了吗?」
「不是,并非为此。你来得正好啊。」
他朝我招了招手,接着走进店里。幸运的是我才刚到镇上而已,还没有什么行李。老板确认我踏进店里,直接往内部走去。
「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我只是想说如果是你,应该能活用那东西。过来这边一下。」
店里的内部看起来像是商品仓库。我抱着疑惑往前走,看见老板露出困扰的表情表示「其实是有个大人物硬塞了一个麻烦的东西给我啦」说完便打开了一扇门。
灰尘飞扬的空气使得鼻子发痒。从门外照射进来的光让空气中的尘埃闪闪发亮。
以及……
「……唔!」
出现在那里的东西──不对,看见出现在那里的人,我不禁张口结舌。
金色头发、翡翠色眼睛、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以及纤细的身体。
那是一名精灵少女。
精灵是生活在森林中的长生种族,由于领地意识强烈,极少出现。
况且,八十年前的战争导致生活在大陆上的五个种族彼此心怀敌意,伊尔达人(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关系也绝对称不上是友好。更有甚者,听说伊尔达人中有商人或贵族会将精灵当作奴隶贩卖。
当铺老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将她称作「这个」。
「这是被玩弄了一番后丢弃的精灵。听说解体之后能作为药材什么的,但我没有那样的门路。」
如何,要不要?
面对这个随意提出的问题,我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仅看了眼前的精灵一眼,就知道她的状况极其糟糕。身穿几乎只是块破布的衣服,身体到处都是深深的伤痕,四肢都缠着绷带。她一眼也没看进到房间里的我们,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抱歉失礼了。」
我悄声跪在她面前,魔力(玛那)在指尖放出光芒,简单对她进行诊察。
我轻轻隔着绷带触碰。这不可能是正常的皮肤──触感软烂。绷带底下的皮肤恐怕已经腐坏了。小心握起她的手,从松散的绷带间隙能看见她的指甲不知是否被人给剥掉,伤口正在化脓。
全身上下都有如蚯蚓般肿胀的鞭痕──不对,不仅如此,甚至有些地方的伤口已经被挖开。胸口中央斜着一道巨大的挫伤,狰狞地裂开。
(插图002)
用手指轻轻按开干裂的嘴唇。检查她的口腔时,里面都是红黑色的洞,除了臼齿以外的牙齿全都没有了。
说到其他已知的状况──就是像现在这样用光线照射时,她的眼球对光没有反应,大概也失去视力了吧。毕竟连左眼球都物理性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暗黑且化脓的空洞。
白皙的脸颊有着像是被利刃划伤的伤口。此外,脸部各处和细长的脖子上也深深刻印着青黑色的瘀伤。
未免太凄惨了。
「你……听得见吗?」
为了不惊吓到她,我尽可能用柔和的声音说话,她的耳朵勉强动了一下。看来似乎还有听力,但是作为精灵特征的尖长耳朵,两边都被开了大洞。洞的周围还烧得焦黑。看样子似乎被什么极为高温的东西给挖开。
(好残忍……)
外表受到如此多的伤害,内脏不可能毫发无伤。如果我不理会及保护她的话,这个女孩将会──
(……嗯?)
我隐隐听到声音。凝神细听她的低语,终于听懂她用生涩口吻说出来的话语。
「回……回……家。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唔!」
要不是因为老板和眼前的女孩还在,我可能已经挥拳打向墙壁了。如此的怒火从腹部深处涌了上来。
这个女孩恐怕不仅被人玩弄伤害,精灵身躯还被当作材料,成为制作万能药的试验者了吧?残缺的身体证明了这一点。为了那种荒谬的谣言,她那「想回家」的微小心愿究竟被践踏过多少次?
「所以你觉得怎样?不要的话我就去问别人了。」
老板的语气很不以为意。我想他大概是出于好意才找上我这个卖药郎吧──问我要不要把她(这个)当作药材。
他可能是想答谢我以前帮助过他。这个老板并非特别冷血──对多数伊尔达人来说,精灵或毕瑟利亚(兽人)之类的异种族人都是这类的存在。不如说连牛和马都因为能当作食物或有助于农作,所以比他们有价值。
这个女孩的生命,又被标了什么样的价码?
──真是令人作呕。
「我愿意接手。」
我明确地回答道。
「正好能做成药的部位还很完好。我会多付一点手续费,所以还请您对外保密。」
老板终究只是把她当作「药材」。既然如此,至少表面上我会配合,这也是为了她好。我想尽可能避免引来不必要的窥探和过多的关注。压抑着心中的熊熊怒火,我付了钱。手续比想像中还要迅速。
「哎呀~~真是场不错的交易,帮大忙了。毕竟我很讨厌奴隶贩子,而且死在我这边也很麻烦呢~~」
不知道是否因为我按照约定多付了一笔手续费,老板心情很好地开口。其实他是在担心卖掉之前就死掉了吧?我对着说不上是好是坏的老板「喔」了一声,含糊点头。
我没空应付他的闲聊,只想尽快替她处理伤口。
我──想救她。
这个女孩被与我同为伊尔达人的家伙所伤,也被无法消弭的歧视恶习所害,连回家都变得遥不可及。我想凭借药师所掌握的技能救助她。
这就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我认为,这是一种赎罪。
「你是从山的另一头来的吧?如果你要逛完街再回去的话,要帮你叫马车吗?」
「啊,不用了。请给我几块干净的布、皮带,或是麻绳,再借我一个背架,我晚点再还给你。」
店长不禁「啥?」了一声。他眨了眨眼,来回看着我和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你说背架,难道你……要背那东西吗?」
「是的,因为我急着赶路。」
老板虽然很震惊,但还是很快准备好我要的东西。甚至还说「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喔」。我一边道谢,一边迅速地准备。
背架说到底也只是搬运东西的道具,因此为了不给她的身体带来负担,我在椅面和椅背铺上柔软的布。这样一来多少能够减轻一点冲击吧。
「不好意思,失礼了。」
我对精灵女孩这样说,接着将我来城镇的路上所穿的厚实斗篷披在她身上。这件斗篷以坚固耐用为优点,材质很硬,触感可能不太舒服──但也没办法。她那明亮的金色长发和精灵特有的翡翠色瞳孔,再加上过于暴露的衣服,这些都会引人注目。为了保护她不受到好奇的目光侵扰,我把兜帽拉得很低。
「唔……」
「我把你的身体固定,以免掉下去。不会做什么可怕的事。」
我说的话,不知道她能够理解多少──不管她懂不懂,我还是尽量边说话边动作。她却毫无反应。
(她是怎么理解……现在这种状况的?)
对目不能视的她来说,触碰她的身体可能令她感到害怕。然而实际上她的表情却丝毫未变,既看不出恐惧也看不出放心。
(这样啊。)
我留意力道的同时绑好固定用的布,咬紧牙关。臼齿发出「嘎吱」的讨厌声响。
(这女孩……已经非常习惯被当作物品对待了。)
离开当铺后,我只简单进行了最低限度的购物。虽然没能去买受托的东西,但这也没办法。之后再向熟人们道歉,总之现在得先赶路。
通常来说,村落与城镇之间的往来会利用绕过山脉的道路。
但以我的脚力,直接翻山越岭会比较快──这么判断后,我便背着她开始爬山。幸运的是,这座山较不需担心会有魔物的出现。
「可能会有点颠簸,再稍微忍耐一下喔。」
我对背上的她开口,但理所当然没能得到回应。只是她依旧继续低声喃喃自语。我重新绑紧背架的肩带,走上山路。
在缓缓的斜坡上,我保持一定的步伐和节奏前进。山间静谧,风吹来时,汗湿的皮肤感到舒适。每走一步,掉落在地面的树叶便会发出沙沙沙的轻快声响。
因为离开城镇时已是过午时分,要在今天之内回到工坊恐怕有些困难。虽然急着赶路,但也不该勉强。
就算是为了不让背上的她身体承受过多负担,休息也是必要的。如果一直被绑在背架上,可能会引起瘀血或血栓。她的身体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我不想再带给她更多痛苦。因此我们不时休息,再继续出发。
(──太阳也差不多要下山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已接近山顶。周遭景色被夕阳染红,远方的天空逐渐暗了下来。
(到了这里,只要明早出发,就能在中午前抵达吧。)
背着重物在夜间行走,脚下容易出意外。因此当我找到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时,便把背架卸了下来。
「我要把布解开喽。」
不晓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对她说话,我解开固定。小心翼翼抱起无法站立的她时,伴随精灵特有的纤细骨架,显得格外轻盈。
「嗯……啊……回家……」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现在去做饭,请你先在这边等一下。」
我让她坐在一颗粗大的树根上,她依然一脸无神地待在那边。即使如此,跟在当铺仓库时相比,她的状态显得自然了许多,令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据说精灵自古就居住在森林里……或许是因为这个关系吧?)
我一边搅拌着锅中食物,一边胡思乱想些没用的事。想到这里,看上去无神的表情似乎也稍微柔和了些。
我把事前一起跟锅子放进行囊中的米、番薯、蛋,以及在镇上补充的盐和香料加入锅中,慢慢炖煮。尽管称不上是粥,没办法完全代替,但考虑到她的口腔大概难以咀嚼,我尽可能煮得软一些,即使直接吞下去也没问题。
食物咕嘟咕嘟沸腾,女孩的鼻子轻轻嗅了嗅,或许是闻到了味道。从她的体型来看,目前的营养状态看似还没有太过恶劣。因为如果在饥饿状态突然补充营养,反而会有危险,因此至少在这方面可以放心让她吃。
「吃饭了,慢慢吃没关系喔。」
我用汤匙舀起碗中的粥。米和番薯几乎已经煮成糊状,这样一来就不太需要担心会呛到。因为还冒着热气,我用汤匙搅拌稍微凉了一点后,才轻轻地送到她嘴边。当汤匙前端碰到她的嘴时,她微微张开了嘴。粥缓缓流进她的口中。
「呼……呜!」
「还好吗?还会烫吗?」
精灵女孩的眼睛泛起泪光。是不是还不够凉?──不过她的嘴巴动了起来,也成功吞了下去。我一边观察她,这次更慎重地把粥弄凉后,又喂了她一口。
「……好吃吗?」
想当然耳,还是没有回应。不过女孩没有停下吃粥的动作,有好好吃进去。这是我遇到她后初次感到喜悦。不过我对内脏──尤其是消化器官还留有疑虑,需要暂时观察一下。
「今天就先吃到这里吧。」
当碗里盛的半碗粥全吃完后,我对女孩如此表示,接着用柔软的布擦拭她的嘴角。那双很少眨眼的翡翠色眼眸中,泪水再次滚落地面。
得快点治疗才行──我是在晚上时发现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在这个被黑暗完全包围的森林里,她开始痛苦呻吟。「哈啊哈啊!」急促喘息,一触摸她的脸颊便能感受到异常的热度。
「哈……哈啊……!」
(发烧了吗?)
而且还是高烧。虽然发烧这件事本身很少会带给身体致命的伤害,但对于身体本来就很虚弱的她来说,会加重她的疲劳。更重要的是发烧原因──往往也意味着身体出现某种异常状态。
(是因为疲劳造成的吗……还是这些伤的关系。或许发炎了?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扩散到内脏……)
我一边观察她,一边紧咬牙关。在山里(这里)能做的事实在有限。何况我本来就只是个卖药郎,并非医生。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不得不切除四肢。)
她所受的伤当中,最严重的部位就是四肢的坏疽。如果真的发生感染,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总之只能对症治疗了。」
先退烧和杀菌。以这两项为主轴,我利用手边的材料和山里生长的植物调配药物。幸运的是在附近找到具有退烧、止痛、消炎作用的接骨木,以及同样有退烧作用的琉璃苣。我把叶子细细切碎,煎煮后再加入魔层石(魔力晶石)的粉末。这黏稠的液体要是直接喝的话,味道实在难以下咽。
(多加一点蜂蜜好了……还有盐。)
希望盐分可以多少引出蜂蜜的甜味,接着均匀搅拌。这样能稍微变得好喝一点吧?
「嗯嗯……呼唔……」
「抱歉,我想你应该很难受,但还是起来把这个喝了吧。」
我扶起她的上半身。触碰到她的背时,感到又烫又湿。我将汤匙轻轻靠近她的嘴边,她像吃粥时一样吞了下去。尽管有加了点甜味,但实在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我一边注意不要让她呛到,一边把药送进嘴里。
「嗯……咕。」
「没关系。慢慢喝……慢慢喝。」
(要是这样能让她舒服一点就好了。)
喝完药后,我又给她喝了些水,然后轻轻让她躺下。当我替她擦去汗水时,她吐着气喘息,并发出微弱的呻吟。是在梦呓吧?
「家……在哪……?」
「……一定能够回去的。为此请好好休息吧。」
我想起认识的熟人以前抚摸发烧女儿额头的模样,也试着模仿了一下。额头好烫,头痛肯定也很剧烈。她应该觉得全身疼痛,很痛苦吧?一定很想回到能够安心的地方和人们的身边吧?
精灵女孩呻吟了一阵子,可能是因为疲劳的关系,终于睡了过去。
(说什么「一定能够回去的」。)
这或许是不负责任的话语,但我想要帮助她回家──看着像孩子一般熟睡的她,让我更加坚定这般想法。
把她从家里带走,让她遭受这种痛苦的是伊尔达人。纵然对我来说,种族的差异只不过是身体特征和文化不同罢了──但有很多人不这么想。就像当铺老板一般,甚至没有恶意。
而伤害她的家伙,即使在那群人当中也尤其恶劣,不把其他种族当人看待。
「不把人当人看待……吗?」
刹那间,我感到脚步沉重。无数双手从阴影伸出。它们抓住我的脚,绝不放手,试图将我拖进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唔!」
哔剥一声,火堆爆裂的声音让我惊醒。篝火的光芒照亮背架、行李和用过的锅子,以及我自己与横躺在旁的精灵女孩。
四周甚至能听见偶尔经过远处的野兽拨动草丛的沙沙声,夜晚显得格外安静。
「是梦吗……」
我压了压眼角,叹了口气。可能是有点累了。不过还得思考明天该怎么处理才行。
我看着女孩,发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轻碰她的额头,烧也已经退了。用手指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那柔软的脸颊不知为何让我心中感到一阵抽痛。
(药……奏效了吗?)
太好了。当然了,刚才的药并不意味痊愈,回到工坊后还需要更深入的治疗和评估。这恐怕会是一段漫长的过程。
尽管如此。
(没错,必须让她回家才行……让这女孩回到家人的身边。)
她被迫离开家园,被其他种族当作物品般蹂躏。虽然身心受到摧残,但还是抱着「想回家」这唯一的愿望。
「嗯……」
少女小声说着梦话。我再次抚摸她的额头,轻轻用布擦掉剩余的汗水便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黑暗笼罩在面前。我感觉到更深的黑暗再次缠绕上身体,于是轻轻地翻了个身。
时间流逝,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左右。我被待在附近的鸟啼声唤醒,发现天边已经开始泛白。相比于昨天,今早吸入肺中的空气更加清冷。
「要天亮了啊……」
今早预计吃完昨晚剩下的粥后马上出发。我不经意地看向身旁,发现精灵女孩微微张开眼睛。失去视力的那双眼睛并非看向某样东西,单纯只是睁开,时不时缓缓眨眼。
「早安,我扶你起身喔。」
我慢慢帮她把身体靠在树干上。昨晚退的烧似乎没有回升,总之暂且松一口气。
「肚子饿了吗?」
「……」
理所当然没有回应。纵然早已预料到,但为了接下来能顺利进行治疗,就没有什么引发反应的契机吗?
「你、你感觉如何?」
「……」
虽然不意外,但还是很冷淡。
我抱胸思考该如何是好。
这个女孩的愿望是「想回家」──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果然就只有治疗她,帮助她恢复到尽可能接近原本的生活状态。
当然了,仅从现状来看,也觉得要让她恢复如初颇为困难。也得联系认识的医生才行。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投入精力吧。
(就算如此……)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面对女孩。那双什么也没能捕捉的眼眸映出我的身影。
「……你现在受了重伤。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内心深处。如今的我也不清楚你原本是怎样的女孩。所以──我想用心替你取个小名。」
这纯属无奈之举。家园和尊严都被人夺走的她,连名字都即将遭到剥夺。我这么做也并非毫不感到愧疚。
尽管如此,既然已经预料到我们将会长期相处,那就需要一个特定的称呼,或许能对她产生一些刺激也说不定。
(我对这个女孩的愿望就只有一个。)
我轻轻握住包着绷带的手。这双小手布满了脓疮,伤痕累累。
她或许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或许看不见任何东西。搞不好连我说的话也听不见。
即使如此……
「利兹蕾(复活)──我会正如此名一般治好你,我向你保证。」
──微风轻轻拂过眼前女孩的发丝。
虽然给她取了个小名,但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真能让她恢复到得以告诉我真名的程度吗……老实说,就连这点也说不准。
就算是这样,既然我已经跟她约好了,那就不会放弃。尽管渺茫,我也要与她一起一点一点──朝目标前进。
让她的那张脸绽放笑容,我会以那样的日子为目标迈进。
「……我……想……回家……」
「──好,吃完饭后,我们就出发。」
点头回应她反覆提起的梦呓,然后慢慢放开她的手。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感觉在手分开的那一瞬间,她的指尖似乎轻轻回握了我。
点燃已经熄灭的篝火,把粥加热。距离工坊所在的村落还有半天的路程。要履行对她的约定,又需要多久的时间呢?我一边在脑中重新列出今后要做的事情,一边搅拌开始发出咕嘟咕嘟声响的锅子。
「──煮好喽,利兹蕾。来吃饭吧。」
我对着看不见的她笑道。
就这样,我与利兹蕾一同奋斗的日子开始了。
(插图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