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014)
*
举行儿童烟火节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从白天开始大学里就陆续有烟火制作公司的人员进驻进行准备工作。
下午三点去探望冬月的病房时,她已经坐在轮椅上了。
冬月的妈妈也在病房里,微笑着期待今天的活动。
「空野同学,今天就拜托你了。」伯母说。
「请多指教。」
「我们还借了轮椅喔。」
伯母说是为了今天的活动向医院借的。由于数量有限,很不容易借到。
「空野同学,你可以带小春去花园吗?」
「妈妈!」
「有什么关系,就跟他去约会吧?」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坐在轮椅上的冬月否定我们的关系。
「没必要否定得那么用力嘛。」
我笑了笑,冬月害羞地小声说:「可以帮我推轮椅吗?」
「那我推喽。」
刚开始出了点力后,轮椅就顺利前进,比想像中还要轻。当意识到她的重量那么轻时,要说我没感到震惊是骗人的。彷佛冬月的质量正在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感觉透过手传了过来,让我心痛如刀割。我开始担心这股心痛会不会让一直努力到现在的冬月感到悲伤。
我强作镇定,带着冬月前往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上方的天空一片开阔。不知何处传来了蝉鸣,还有树叶摩擦的声音,让人感觉很舒服。
「要去自动贩卖机那边吗?」
「我想喝奶茶,可是……」
「喝不完的话,我帮你喝掉。」
「麻烦不要那么宠我。」
「宠?宠什么?」当我这么一问,冬月就低下头说:「没什么。」
我买了杯略多加糖的冰奶茶给冬月。
她用双手捧着杯子,像喝热饮一样慢慢地品尝。
「总觉得你今天很有精神呢。」
「因为我很努力了,才能勉强撑下来。」
明天之后,冬月的生命烛火会不会就此熄灭呢?
她的话音就是给人如此的感受。
掌心渗出了汗水。
「今天还不是终点喔。」
「咦?不是说好要以撑到看见今天的烟火为目标吗?」
「那只是中途目标。」
「真是狡猾呢。」
「你不是要换间医院治疗吗?」
「我的手……」
冬月转过身来,向我伸出手。
「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她伸出的手正在发抖。当我握住那只手时,感觉到它很冰凉。
「好暖和啊~」
「别把别人的手说得像是热饮好不好。」
「哈哈哈。热饮……别逗我笑了。会痛耶。」
「抱歉、抱歉。」我笑了出来,紧接着冬月继续说:「我呢──」
「我很感谢空野同学。现在的我已经有绝对不能输给病魔的想法了。」
看着说出那种话的冬月,我不禁盼望病魔能够就此消失。
如果它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冬月的身体就好了。
我由衷地这么想。
但愿如此努力的冬月,能有某种得到回报的未来。
我由衷地如此盼望。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冬月说:「如果──」
「嗯?」
「算了,没事。」
什么啊。
没事啦、没事啦。
聊完之后,我把冬月送回病房。
「下午我会再来接你。」我这么表示,然后回到大学。
对了,冬月画的烟火。
那会是什么样的烟火呢?
我在路上如此思考。
回到大学时,就看到校长正在跟早濑打招呼,两人聊着「状况怎么样」之类的话题。
关于这场「儿童烟火节」活动,也许是我们在附近的商店街发了传单,变成了备受地方居民期待的活动。因此大学那边也很关心此事,校长表示要是这次活动成功,想要将其发展成每年的固定活动。
检查烟火准备状况的鸣海扭开宝特瓶的盖子向我问道:
「冬月怎么样了?」
他发出咕噜咕噜的豪迈喝水声。
「看起来很有精神喔。」
「院方今天有给冬月外出许可吗?」
「冬月的妈妈正在跟主治医师商量。按照那个情况,应该没问题吧。」
那真是太好了──鸣海这么说着,又喝了一口水。
九月底干爽的风从T恤的袖子灌进身体。
虽然感觉很凉爽,太阳光依旧强烈。
我在自动贩卖机那边买了一瓶气泡水,扭开瓶盖后发出「噗咻」的声音。
「那些孩子有多少人可以参加?」
「得到外出许可的大概有一半吧。」鸣海回答。
鸣海负责向孩子们的父母进行说明,以及引导他们前往会场。
烟火预定在太阳下山后的六点开始施放。
「没办法欣赏到烟火的孩子们太可怜了。」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
「真希望能成功呢。」
当我对鸣海这么说,他就回答:
「希望冬月看到烟火后,能够成功让她回想起什么。」
「这个嘛……是那样就好了。」
听到我如此回应,鸣海失神了一下。我告诉愣住的鸣海差不多该去接人了,然后朝医院走去。
我们在医院里向今晚要前往大学的父母与小孩进行说明。
对于打算搭乘计程车的人,我说明在哪里停车会比较近、哪里有座位,并且发手绘的地图给他们。
说明结束后,我向鸣海道别,朝冬月的病房走去。
我压抑不住雀跃的心情,忍不住在医院里快走起来。
这样一来冬月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跨入七楼西栋的走廊时。
冬月的房门是开着的。
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
有种不好的预感。
「冬月小姐!您还好吗!有意识吗?要为您抽痰喽!」
我听到医生的声音。
回过神时,我已经朝病房跑去。
「冬月!」
我在入口朝房间内大喊,冬月的妈妈正捂着嘴看着自己的孩子。
「等一下,你让开!别进来!」
护理师小姐大喊。
让开!别过来!她的口气很不客气。我一愣住,就被推到了走廊上。
其实我在心底某处期待着,当冬月出事时,知道我经常来访的护理师会说:「赶快来对冬月小姐说几句话。」
可是在当前的情况下,我只不过是个碍事的家伙。
大家都带着拼命的表情在做自己的工作。
恐惧彷佛缠着我的脚不放。
我动弹不得。膝盖在颤抖,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东西真的假的,仍然喃喃自语说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整个人无法接受现实。
我想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时,这才发现手在发抖。
得赶快告诉鸣海,也得联系早濑,然而越思考就越慌张。
回过神时,我已经拨打一一九。在电话声响起之前,我先挂断了。
*
大概在下午五点左右,伯母从病房走出来,对离开的医生和护理师深深一鞠躬。
「冬月没事吧?」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空野同学。她只是稍微吐了点血,血液跑进气管里呼吸不过来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发生吐血这种状况可以说没事吗?
「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有点……」
欲言又止的伯母缓缓地说。
──有点累了。
含着泪水的伯母脸色很苍白。
大概经历过很多次这种状况吧。
她每次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好心痛。
我揪着T恤的胸口忍住疼痛。
「能不能请你陪在那孩子身边?」
「我知道了。请您好好休息吧。」
这么说着,我就像接替她似的走进冬月的病房。
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冬月沉睡的脸。
看着她的睡脸,一股不安袭上心头,因此我担心起她还有没有呼吸。
等看到她的胸部起起伏伏,我才安心下来。
她还活着。只要知道这点,我就放心了。
我不禁心想,自己还真是谈了一场无比艰难的恋爱。
已经好几次都差点崩溃,又再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我已经深受冬月的笑容吸引。我想再见到那样的她。
给鸣海发了LINE之后,他回了一句:「太好了。」
接着他补上一句:「如果冬月醒来了──」
一旦进入九月底,太阳大约在五点半就下山了。
我没有打开病房的灯。
在一片漆黑中拉起窗帘,稍微开了点窗。
东京的城市光辉透进房间,没有让室内完全陷入黑暗。
冬月醒来时,开口第一句话说:「空野同学?」
「嗯?」
「我感觉到你了。」
「你可以察觉到我的气息了啊?」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嘛。」
冬月用沙哑的声音笑了笑。
「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五十分。」
「看来赶不上烟火了。」
「今天禁止外出。」
冬月开玩笑似的「哎呀」一声,眼中却泛着泪光。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
泪珠滑落,打湿了枕头。
「运气真差呢。」
冬月用双臂盖在眼睛上,想要止住溢出的泪水。
我走到哭出来的冬月床边轻抚她的头。
「没关系喔。」
「什么没关系啊。」
冬月挥开我的手。
「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吗?」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冬月低声抱怨。
「明明都这么努力活下去了。」
只要一点也好,我想给几乎放弃,但是又努力挣扎着活下去的冬月一丝希望。
我再次抚摸语带哽咽的冬月的头。
「没关系,还来得及喔。」
「什么意思?」
我拿出智慧型手机要她等一下。
「虽然有点不够震撼啦。」
我这么说着,按下连线的按钮。
「嘟噜噜、嘟噜噜」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早濑的声音。
『小春,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突然听到早濑的声音,冬月发出困惑的声音。
「视讯通话。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一起看吧。」
『我也在喔!』
鸣海的声音传了过来。只不过鸣海的画面背景不是户外,而是粉色的壁纸。
『我在儿童游戏室用大萤幕播放烟火,正在和不能外出的小朋友们一起观赏。』
『加油啊,钢琴大姊姊!』小朋友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嘛,未免太高科技了吧。」
谢谢你们──冬月感动地流下泪水。
冬月伸出手,想要摸到我握着智慧型手机的手。我握住冬月的手,将它放在我的手上。
智慧型手机萤幕上有我、冬月、早濑以及鸣海。很久没在一起的四个人,如今总算齐聚一堂。
看到我们四个人的脸,我忍不住感到无比喜悦。
「差不多快要开始喽!」
早濑将智慧型手机从前镜头切换到后镜头。
「三、二、一」的倒数声响起。
「咻」的一声,一道光呼啸着冲上天空。
下一瞬间──「砰!」,黄色的烟火绽放开来。
昏暗的房间里,烟火在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萤幕中灿烂发光。
智慧型手机的喇叭传出「砰砰砰」的声响。
大约五秒后,窗外传来了爆炸声。
「空野同学。」
「嗯?」
「告诉我状况。」
「好的。」
冬月紧紧地握着交叠的手。
「刚刚施放的是黄色的烟火。它炸成圆形,然后带着残影消失了。」
「嗯。」
「这个叫什么来着?烟火爆开后会像垂枝樱花一样留下轨迹。」
「漂亮吗?」
「超漂亮的。」
我对冬月一一进行说明。
描述现在发射的是什么样的烟火,然后它们如何消失。
「太好了。」
冬月的头轻轻撞到我。
我转头望向她的侧脸,发现冬月正在流泪。
「能和大家一起看烟火,真是太好了。」
智慧型手机萤幕闪着黄光发出声音。窗外连续响起「砰砰砰砰」的巨响。
早濑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这场儿童烟火节里,烟火将会描绘出孩子们所画的图。这种烟火叫做造型烟火,是将火药做成图画的形状,在夜空中以光的形式展现出来。今晚就请各位好好欣赏,承载了孩子们梦想的烟火吧。』
好了,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烟火。
『首先是最喜欢妈妈笑容的广人小朋友的烟火。』
笑脸图案的烟火升上天空,接着是盛开花朵的图案。根据介绍,那是一位治好病以后想开花店的小朋友。早濑一个接着一个地介绍,烟火一发接着一发地升上天。
智慧型手机传出孩子们开心的声音。
「大家都很高兴呢。」冬月开心地喃喃。
我对那么说的冬月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烟火呢?」
她第一句话是:「或许是憧憬吧。」
「我认为烟火是会烙印在心里的东西。
小时候,我有段时间身体很差,心情一直很郁闷,
当时我们全家人去看了场烟火。
一颗大型烟火升上天空,
我回头一看,发现大家都抬头仰望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能鼓起勇气继续努力。
即使在垂头丧气的时候,只要回想起抬头看烟火的记忆,感觉就可以继续努力下去。」
冬月正在观赏烟火。
观赏记忆中的烟火。
观赏过去她仰望的烟火。
回想着抬头欣赏的回忆。
即使再也看不见东西,她仍然用那双眼看着。
看到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胸口好闷。好开心。眼眶热了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我只是希望与看不见东西的不安奋斗的冬月,能再一次抬起头来。
冬月听着孩子们的烟火声音缓缓说道:
「我也好想过一段足以留存他人心中的人生。」
她这么说。
也许是因为体悟到生命的短暂,才会憧憬烟火那种转瞬即逝的光辉吧。
「我的心中,就有冬月在。」
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带着哽咽。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哭腔,冬月开玩笑似的笑着问我:「真的吗~?」
紧接着智慧型手机那头传来鸣海的声音说:『我也有啊。』
「呃,鸣海,你也在听吗?」
『我这边也听得到喔~』早濑说。『小春,开心吗~』
「很开心喔~」冬月回答。
那么,下一个是小春的烟火了。
早濑这么说着,开始了她的介绍。
「咦、咦?我要在空野同学旁边看我的烟火吗?」
『虽然她屡屡遭受疾病折磨,仍然对扶持她的人满怀感谢之情──』
「咦、咦?感觉好害羞喔。空野同学,拜托不要看啦。」
虽然冬月那么说,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砰」的一声,烟火在天空中绽放。
然后──
一个巨大的爱心出现在夜空之中。
「是爱心。」
「不用说我也知道!图是我画的,我当然知道!不要大声说出来啦。」
「你干嘛自己在那边害羞啦。」
我这么吐槽,她就娇瞋一声:「啰嗦。」轻轻打了我一下。
『好了,最后是空野驱同学的烟火。』早濑说。
这么说来──
听到早濑的话,我想起自己也画了烟火的图案。
「你也画了吗?」
「咻」的一声,夜空中划过白色的轨迹。正当以为烟火消失时,光芒随即迸放而出,发出一声巨响。
「是什么形状的?」
冬月一脸坏笑地望向我。冬月的脸就在面前。虽然稍微瘦了点,那张没有改变的笑容仍然让我心跳加速。
在夜空中灿烂生辉的烟火形状,竟然和冬月是一样的。
「冬月啊……」
「什么事?」
「之前我没有直接说出口……」
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一直忍到现在的话。
一直压抑着,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那些话就像迸放的烟火,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可以让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吗?」
♪
和空野同学接吻的那天,我因为贫血在家里昏倒了。
我原本开玩笑地想着,这也许是相思病吧。可是很爱担心的妈妈带我去看了急诊,结果在X光照片上发现了阴影。
隔天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被诊断出癌症转移,可能已经进入第四期的阶段。就在我当场被告知需要住院,准备行李的时候──
当然,比起自己的身体,当时我脑中想的更多的是驱同学的事。
如果我表达心意……
万一这份心意真的被他接受了。
驱同学可能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要是我死了,他可能会留下心理创伤。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回头。
他一定能找到其他对象。我这么想着,同时大哭起来。
会哭得那么悲伤是当然的。因为我喜欢他。因为我必须放弃这份感情。
就在那个时候。
优子发来了LINE。
讯息里似乎还附了一段影片。我点了开来。
『大家听着──────!』
是驱同学的声音。
『我在这里有个重大宣布!』
他要耍什么宝吧。
我本来还在想,这个时机糟透了。
『我,空野麴……』
啊,吃螺丝了。
呵呵。好,我决定永久保存这段影片。
就当成是初恋&失恋的纪念,好好保存它吧。
我想着想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啊啊,好痛苦。
真的好痛苦。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我空野驱,最~~~~~~喜欢冬月小春了!我想要和她交往~~~~~~~~!』
这个时机真的糟透了。
驱同学用他的声音。
──喜欢。
这么说。
好开心。好开心。我不可能不开心。
然而,与此同时我也告诉自己,这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事。
不能再前进了。会伤害到驱同学。
所以,我决定了。
默默地从大家面前消失吧。
就算再次遇见驱同学,也要装作不认识他。
直到驱同学放弃为止。
直到他忘记我为止。
「这样一定会很痛苦吧……」
我意识到自己不经意地说出这样的自言自语。
泪珠潸潸溢出。
这次我真的厌恶起自己的命运。
难道除了生命之外,连这么重要的感情都要被夺走吗?
好难过、好不甘心、好痛苦。自己必须忘掉驱同学。这种事越想,内心就越乱成一团。大哭一场后,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又因为对身体状况的不安,让我越想越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然后我终于──
终于尖叫着把智慧型手机扔了出去。
*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我!」
冬月用手臂按住眼睛,泪水就像溃堤般泉涌而出。
「我──」
在呜咽声中,她一点一点地说:
「活不久了。」
呜呜地啜泣着。
「反正──」
──我都要死了。
说出这种残酷的话。
冬月一定很不安吧。
用看不见明天的身体前进,是一种恐怖无比的事。
在宛如于夜晚闭上眼睛奔跑的恐惧中,她不想连累任何人,选择了孤独。
在那样的冬月面前,在那样的心爱之人面前,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冬月,你看得见吗?」
我握住冬月的手,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两人的脸近得彷佛能接吻,双方凝视着彼此。
当然,冬月的眼中映不出我的脸。
可是──
冬月触摸着我的脸,确认我的表情。
原本冬月还因为我这种突然的举动而当场愣住,结果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气愤。
「你在笑什么啊!」
冬月大喊。
我则朝冬月露出自己能展现的最灿烂笑容。
「因为──」
「因为你个头啦。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我继续说。
──不是说笑容可以赶走癌症吗?
「咦?」冬月瞪大眼睛。
「要自己一个人笑应该不容易吧?」
冬月傻愣在原地。
「那么跟我一起说说笑笑不就好了?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有这样的人陪伴。」
冬月流着泪,露出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的表情,然后又大喊一声:「真是的!」
「驱同学……真的是个笨蛋。」
好久没听到冬月说出「驱同学」这个名字了。
我想这代表冬月终于让步了。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心中充满了暖意,视线被眼泪弄得十分模糊,泪水滴滴答答地溢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
「什么果然是这样啊?」
「有时候冬月会差点笑出来……还有上次你不是说书签是『我的书签』吗?你很久之前说过那是上大学之后做的。」
「我有那么说过吗?」
「有啊。冬月说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我这么说完,她就拍拍我的肩膀。正确来说,是我的肩膀刚好在她捶下拳头的位置。
我叫了声:「好痛。」她就像耍性子似的喊着:「笨蛋笨蛋笨蛋。」那副模样好可爱。
「你知道我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冬月不断用粉拳捶着我。
「给我忍住。」
大颗大颗的冬月眼泪滴落在地板上。
我对那副模样的冬月说:
「谢谢。」
「笨蛋!有什么好谢的啊!」
我被她用相当大的力气打了一下。
「因为……那都是为了我吧?」
冬月陷入沉默。
在沉默一会儿之后,她又开始一边喊着:「笨蛋笨蛋笨蛋。」一边打我。
「驱同学。」
「嗯?」
「我很开心你对我告白两次。」
「嗯。」我点了点头后,她便回答:「对不起喔。」
「你在为了说谎一事道歉吗?」
「那是一部分原因。」
「那还有什么?」
「为我这样的身体道歉。」
「没关系。不是说会康复吗?」
我这么说着,轻抚冬月的头。
「存活率很低喔。」
她没有放弃痊愈的希望。
「就说没关系啦。会康复的。」
冬月的眼泪又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冬月点着头说:「我会努力。」
「我相信你。」
「我会努力的,请相信我。」
她皱起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一次又一次地点着头重复说:「我会努力。」
「我在想要不要跟去北海道耶。」
「不行。你要好好上大学。」
「我放长假的时候会去探望你。」
「那要花很多钱喔。」
「我会去打工。」
就像在玩闹似的嬉戏,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在那之后,我们花了一点时间把一直没机会说出的心里话说给彼此听,和对方一同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