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在音乐厅正中央演唱着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这首在日本被称作《九号》的交响乐,每到年底时就随处听得到。一位在全球享誉盛名,在日本亦属顶尖一流的指挥家亲自游说我出演,实在无法拒绝。渊上首相在贵宾席看着我站在舞台上大展歌喉,听闻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答谢我在前DK银行陷入资金短缺时,出手救济与他们有所往来的肥前屋综合超市一事。
虽然一开始不打算收购,但碍于肥前屋被选作三行整并前加速呆帐处理进程的祭品,而且出于北海道尚有肥前屋门市幸存之故,我也不想忽视当地经济界提出的要求,因此还是买下了。具体要求是包括DK银行在内的银行团需放弃债权并申请过渡融资,以解决约四千亿日圆的呆帐。解决后加入帝西百货公司旗下,借门市调整及重新分派职员至超商任职进行精简人力等重组,力图企业重振。
「~♪」
一曲唱罢,全场观众起身鼓掌,渊上首相慢悠悠地试图起身时却一个踉跄。看见渊上首相佯装刻意搞笑似地边挥手边缓缓鼓掌的这副模样,我不禁思及自己的未来。我谢绝出席演出后的庆功会,并在谢幕后凑近橘管家耳边低声吩咐:
「紧急联系泉川党副总裁。」
我知道若是放着不理,渊上首相将会有生命危险。
新年的第二天,也就是全球电脑界人士在千禧虫危机上如释重负的隔天,泉川党副总裁致电予我,我接起了电话听筒。
「新年快乐,泉川党副总裁。」
「新年快乐,女王陛下,先切入正题来说说你托我办的那件事吧。我把他送进医院接受检查,医生发出医嘱要他停工,有可能是脑中风。」
真不晓得该为他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开心,还是该为他的政权以这种方式终结而悲伤。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应该是想跟你道谢,方便的话可以去医院探望他吗?他有些事想在医院和你谈。」
我看多半是跟下届政权有关的尴尬话题。找一个小学生去谈这种话题让我不知所措,但我身为泉川党副总裁的推手自然有责任参与其中。
「我知道了,有事到医院再说。」
健康问题是政治家的致命伤,因此会被找来这家医院的全是渊上政权中最重要的人物。躲过媒体关注并潜入医院简直就是谍报小说中的桥段嘛,不过可不能让人知道我有这种想法。
「总算来了,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泉川党副总裁在等候室里对我这么说,其他议员一起盯向我和橘管家。在场之人有林秘书长、鹤井政调会长、村下参议院议长、乃奈贺代理秘书长、赤城官房长官共六人。之后包含橘管家在内,会被称为『七长老』的这群人便开始以评估商品似的目光审视我。好吧,这些人势必得知我的真实身分了。
「那我这就领她去首相的病房。」
「橘,麻烦你待在这。」
「遵命。」
我跟在泉川党副总裁后面进了病房,政局这类尴尬的话题就交给橘负责好啰。在病房里休养的渊上首相已经清醒,状况看上去比我预想的好上许多。
「你终于来了,小小女王陛下。先坐下吧,病房内的冰箱备妥了你爱喝的葡萄汁。」
「谢谢首相,看来您的精神比我想得要好,真是万幸。」
渊上首相看着我从冰箱里拿了瓶葡萄汁抿了一口后开口:
「我受你很多的照顾,但在这件事上我有些怨言不吐不快。」
虽然渊上首相说话时语带玩笑,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他的真实想法。渊上首相本就有心脏病史,再加上身兼首相和党总裁二职,过于繁重的工作正在侵蚀着他的身体。音乐会席间的踉跄属暂时性脑缺血发作,这也是脑中风的危险讯号。住院治疗已成定局,何况他还有心脏病史,实在难以想像还能继续执政。
「说是这么说,但我是因为看到首相您生病才收购肥前屋。我原以为买贵了,但能救回您一条命,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略带俏皮的语气逗笑了渊上首相及在场的泉川党副总裁。好好休养便能大幅降低死亡率。然而渊上首相却不惜消耗寿命,持之以恒地处理繁重事务。
「放弃吧,靠一张嘴、事前打点和装可怜是战胜不了女人的。」
「你说得很对,可是我只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一切努力化为泡影,真让我好不甘心呀……」
泉川党副总裁开的玩笑让渊上首相听了直叹气。在参议院选举大败后紧急上任的渊上首相,才刚在今年秋季期间选情格外激烈的党总裁选举中胜选。
他的对手是意图透过拉拢党员,来干扰下届首相大选的前秘书长加东一弘,与前政调会长山口卓巳。这场造成党内严重分裂的全面战争,却也使渊上首相的支持率往上升,令他开始思考长期执政的可能性。
更遑论此时正值取得参议院过半席次的党团协商出现些许眉目,却要在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之际退场。光是想像渊上首相内心的苦,便令我无法忍受。
「你找来小小女王陛下,势必是为了商议未来诸事。总之政府先由副首相打点,党就交给你来管理。至于继任者……你想要首相大位吗?」
渊上首相任命泉川出任党副总裁时,也任命了大藏大臣出任副首相,之所以能享有这份待遇,是因为现任大藏大臣是前任首相。为了避免党派和政府在这种时刻双双出乱子,事后才正式任命党副总裁和副首相。这件事暂且不提,这两人为何要在一介小学女生面前聊起这么超级无敌尴尬的话题?我现在甚至连病房都出不去。
「说不想肯定是骗人的,但这么一来就会沦为看守内阁(注1)。」
泉川党副总裁直勾勾地凝视我。我们过去一同并肩胡来至今,泉川党副总裁和渊上首相皆待我如同志。
「之所以找你来,也是为了继任这件事。小小造王者,我可以坐上首相大位吗?」
「这恐怕要让等候室的诸位来决定才好吧?」
(插图013)
「政治不是说说空话就能搞定的,若是决定凡事不得罪,则密室政治就不会消失。而在密室政治中拥有发言权的人往往家财万贯,因此那些人得确认了你的意向才会定下继任人选。」
首相自嘲地笑了笑。
「明知政治是件肮脏活,父亲和老师在金钱问题上仍然束手无策。为了让我国更多国民过上幸福的人生,他们做过许多努力,但若这般努力却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就真的令人难以接受了。我想让你明白的就只有这个道理。」
我默默点头,为了不得罪人,确实会砸钱或谋私以求圆满收场。有东方社会主义阵营这个敌人存在,并且经济持续成长时,砸钱这种手段或许还能发挥作用。可是当泡沫经济破裂后,便再也给不出足以人人都满意的金额了。渊上首相及其派系的未来将走向式微的根本原因,便是出自于此。
「我利用了你,但我并不希望你被传唤坐上证人席。如果你要走上和你爷爷相似的道路,至少要谨记这一点。」
他也许是指仲麻吕哥哥受参议院传唤为参考人遭媒体曝光这件事,我一时无言以对。
「您这话说得好像在交代遗言。」
「差不多吧,这情况对政治家而言确实是职业生涯的『终结』。」
渊上首相对泉川党副总裁的嘲笑一笑置之,气氛这才稍稍和缓。我之所以被找来医院,就是出于这个理由吧,成年人的体贴着实令人不胜感激。而一个成年人壮志未酬便不得不放手的遗憾,也更令人心痛万分。
「行了,言归正传吧。桂华院瑠奈,你会继续支持我和泉川辰之助吗?」
视线颇具政治家威严的泉川党副总裁直视着我。他们旨在传递一个讯息,『现在退出还有回头路』。渊上首相说过他『利用』了我,而我到目前为止还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不过接下来就不同了,我不能再继续扮演受害者,视情况还可能被传唤坐上证人席,甚至有机会被视为罪犯。我闭上眼睛,让我的前世、我的过往引领我做出那个选择。
「事到如今还用问吗?我看起来真有那么无情?」
处理呆帐的过程中,泉川党副总裁成功牵制大藏省,使处理过程比之实际情况多出了更多余裕。而由于股价高于实际水准,使未实现利益得以套现,才得以促使处理数千亿至数兆日圆不等的呆帐过程比起过往轻松得多。从现在起,我会犹如身在没有地图的大海上摸索着前进。但既然尝过了前世跌入深渊般的滋味,我必会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
「今年七月即将举行大选,届时首相的政治生涯就到尽头了。国民还没有忘记大藏省的丑闻,银行势必会因为处理呆帐遭受抨击,会再度让作为监管机构的大藏省受创。若党副总裁仍然希望坐上那个位置,那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在幕后提供援助。」
「大选前还有一场党总裁选举吧?」
「想胜出是不可能了。在野党提出内阁不信任案(注2)时,非主流派系可能会举手赞成。为了不在内阁总辞后的内阁总理大臣指名选举(注3)上被在野党单方面打压,宣布成立看守内阁且不参与党总裁选举,方能稳坐往后半年的首相大位。」
上一届党总裁选举时,渊上首相彻底挤下了非主流派系的候选人。没有人会知道非主流派系接下来会采取什么动作,所以我方得拿出半年后的大选这颗定时炸弹来争取时间。
「倘若能团结主流派系,补选应该不难吧?」
听闻此言,一旁的渊上首相发出惊疑的叫声,但我却不予理会。
「那支主流派系会分裂的。还是说您觉得那个人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这句话问得渊上首相和泉川党副总裁无言以对。那人是渊上首相的政治盟友,也是昔日的同志,如今只是个叛徒。这个时期,他在选举和政局上拥有堪称强横的强大影响力(注4),这种人不可能会放弃如此天赐良机。
这话我不能当着他们两人的面说,但已然失势的泉川党副总裁尚未失去权力和影响力,将导致首相继任者顺位往下顺移一位,而我是唯一的知情者。我无法预测这件事将会引发什么样的不确定因素。
「趁这个机会请教一下,为什么不选加东?」
渊上首相绷着一张极其严厉的脸盯着我并发出质疑。补充一下,这方面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曾接触过,向来扔给橘全权负责处理。
「我可没采取行动,不过加东先生也没来找过我。」
我能想到的就是针对桂华院家的报复。虽然加东前秘书长曾为我父亲的事向我致歉,但我能否原谅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也不知是加东前秘书长不曾来找我商谈,是否有人刻意阻挡,总之桂华院家在至关重要的党总裁选举上并未支持加东议员。
「还有,渊上首相有党副总裁支持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多亏这一点,呆帐的处理也有所进展。」
出任党副总裁,意味着此人在某种意义上会变成人质。假如渊上首相在党总裁选举中落败,泉川党副总裁也非得辞职不可。况且我同时把筹码压在加东和泉川身上,可以说不需要我亲自采取行动。
「我懂了,我们的小小女王陛下认为处理呆帐更重要。只要能堆动这项工作,任谁来做都无所谓。」
渊上首相以开玩笑的口吻调侃我,我也跟着玩笑似地回击。
「是啊,所以请您务必在下一届大选中取得胜利。」
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泉川党副总裁则响亮地拍手。这意味着他已经做好陷入困局的心理准备,也准备好承担政治家的责任了。
「知道了,让我坐上首相大位吧。这半年的时间,把我的位置让给那些想要借着大臣之位替自己的政治生涯镀金的家伙去坐。」
泉川党副总裁心意已决后便看向渊上首相,我心中暗自觉得他们的这段对话相当帅,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之前真是辛苦首相了,接下来好好休养调理身体吧。」
「这句话我会在半年后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给我等着瞧。」
当天下午,渊上首相以病痛为由宣布内阁总辞。在临时国会举行内阁总理大臣指名选举的前一周,顺利联合党派及政府的泉川党副总裁及副首相,于选举中成功胜出,令泉川登上首相大位。当天的记者会上,泉川首相预告将在例行国会结束后的七月份举行大选,并宣布成立看守内阁,政界就此掀起洗牌风暴。
『泉川内阁宣布成立看守内阁,却临时发生由前厚生劳动省大臣恋住总一郎出任立宪政友党秘书长,出乎意料的人事异动。此举被视为给予渊上首相任职期间遭遇冷待之非主流派系的讯号。
渊上前首相与加东前秘书长于上届党总裁选举中激烈厮杀时,恋住前厚生劳动省大臣碍于自身所属的林派而有所顾忌,并未支持加东前秘书长。相关人士称此举既是对恋住的论功行赏,同时也志在分化恋住与加东。
另外,泉川内阁阁员多选自尚未就任大臣的国会议员,猜测此举的目的是为展示夏季大选的党政团结力。
目前政界已开始物色大选后的接班人。为确保公平公正,泉川首相辞去了派系会长职务,自动接管泉川派系的加东一弘前秘书长,将与渊上前首相支持的林派会长•林乐斗前秘书长为接班人之位展开较量……』
「费用全由我们支出,你们可以推动议题吗?」
「好,反正这个首相的位子我只坐半年,随便你怎么利用我都行。」
在泉川看守内阁的执政之下,所有政策看似停滞不前,幸而有一项外交议题正在推动。也就是更新日本在中东沿海自主开发、即将届满的日之丸油田合约。沙乌地阿拉伯政府要求建设耗资两千亿日圆的矿山铁道作为延展期限的条件,遭到日本拒绝。
「可是这样回收得了成本吗?」
泉川首相在电话中这么问我。桂华集团旗下的赤松商事已接管俄罗斯原油的进口业务,来自俄罗斯的原油进口量估计将占日本进口原油的10%,而日本过度依赖俄罗斯廉价原油同时也是一项缺点。我认为开采权限即将届满的日之丸油田,能够成为确保中东天然资源的切入点。
「这个议题很棘手,但我们需要思考这么做是否有意义,毕竟俄罗斯的政局现况还无法让人彻底放心。」
开采的虽是硫磺含量较高的重质油(注5),却也是日之丸油田的象征。藤堂提出了一个认为保有能源卖家的名头,会比权益的削减更形重要的观点。
「就这次出资的先决条件,我希望能收购石油开发公司并纳入赤松商事旗下,能否请求外务省和通产省帮忙协调?」
「好,具体协商由你们赤松商事的藤堂负责。后续事宜我会吩咐外务省及通产省进行。我原以为这个看守内阁无法有什么作为,没想到还能留下一些实绩呢。」
「这就是时代的趋势吧。我们携手奋斗,一起打造一个尽管时间短暂却人人称道的优秀内阁吧。先这样,再见。」
我挂了电话后紧盯着藤堂、橘和一条不放。资讯科技领域的投资规模大幅成长,俄罗斯国债的相关收益亦不断积累。两千亿日圆的投资额,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已经取得首相首肯了,这个项目由我们包办。」
「这个嘛,我是说过可以做,但大小姐您竟然立刻就答应了……」
我双手叉腰反驳一脸无奈的提议人藤堂。
「都没时间了,我也是迫于无奈嘛!」
位在科威特和沙乌地阿拉伯边界地区的日之丸油田,开采权限将于2000年2月份剩下一半。假如有时间,我还能多做些努力。但现在没空讨价还价了,所以我也只能概括承受。
「麻烦你从月辉投资基金那里掏钱付帐啰♪」
「好好好。自从参与了这么一场阴谋之后,面对数额如此庞大的收购案竟能无动于衷,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这番话惹得一条出言抱怨。收购案就这么定了,我让橘或藤堂全权负责协商,人选不拘。但付钱必须有一条才能进行,可以说我如今就和哭着要玩具的孩童没啥两样。
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我的玩具所费不赀,而买玩具的钱还是我自己赚来的。
「对了,桂华金融控股春天就会成立,一条确定出任最高负责人,那底下的职位不需要挑人吗?」
长年悬而未决的金融控股公司终于解禁,桂华金融控股也在解禁第一刻正式成立。虽然是好事一桩,但一条却未曾接触过控股公司旗下银行、证券、保险、产险业务部门的职位。
「若演变成夺权之战,那第二地银(注6)出身的我肯定会被淘汰出局。控股公司就像让我能够顺利空降的顶楼加盖。」
一条面带苦笑地向我说明情况。纵然是我的意思,出身自第二地方银行,却一夕空降为满是大藏省酬庸肥猫,及都市银行菁英的公司最高负责人的一条,仍难免招来他人的眼红和不满。
「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了一间完全不瞭解的金融控股公司,所以它能做些什么?」
「主要是重组和裁员。」
一条精准地回应我的牢骚。
「桂华银行和桂华证券合并后的当务之急便是裁员,再加上两者合并后也会接管保险、产险等事业,人事异动和据点整顿会显得更加轻松,也利于我们抢在其他金融机构破产前提供援助。」
我拍了一下手表示赞同,而这时不只一条,连橘和藤堂皱着眉头笑了。
「大小姐果然还是打算帮助出现经营危机的公司对吧?」
「这还用说。事情还没结束呢,呆帐处理才刚刚开始。」
我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令三人神色转为严肃。
「为此,中东这个案子一定会成为关键,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了。」
确认三人点头后,我笑容满面地补充。
「那就麻烦橘向政府方面确认,藤堂飞一趟沙乌地阿拉伯尽快把事情谈妥……啊,对了。」
我双手轻轻一拍,顺口一提似地说出我真正的目的。
「至于要修建的铁路呢,管理和经营都要由我们一手抓。钱都出了,那就在两、三年内建出一条颇具规模的铁路,可以吧?」
沙乌地阿拉伯要求我国兴建矿山铁路,而这条货运路线将沿着伊拉克边境往南延伸。在未来随时可能爆发的伊拉克战争中,铁路运输拉起的往来路线将会创造巨额盈利,估计足以弭平兴建时的投入成本。不愿战争爆发却仍想方设法因应最糟的情况,连我都讨厌起这样的自己了。
『政府宣布,在本国与沙乌地阿拉伯合意下,日之丸油田之开采权益顺期展延三十年。两国于权益即将到期的紧要关头态度大转弯并达成协商,令相关人士难掩惊讶。我国与沙国政府的协商焦点,在于投入高达两千亿日圆的矿山铁路兴建费用,这项要求造成协商触礁并陷入僵局。桂华集团表明这笔费用将由旗下之赤松商事全额负担,两国在形势逆转后达成合意。
政府相关人士此次迟迟无法达成一致而打算放弃,却在泉川看守内阁谈拢的协商表态「尽管我们是看守内阁,但此次协商昭示了我们在选后继续执政的意愿」……』
『波湾石油开发公司宣布进行第三者分配增资(注7),并加入桂华集团旗下的赤松商事成为子公司。波湾石油开发公司于科威特及沙乌地阿拉伯边界持有油田权益,但与沙乌地阿拉伯的协商却迟迟没有进展。此次赤松商事出资两千亿日圆兴建沙乌地阿拉伯矿山铁路,促使此次协商成立。为实现业务整合,沙国选择让波湾石油开发公司加入赤松商事旗下,根据相关人士说法,此举可视为沙国对出资的赤松商事的答谢。
此外,赤松商事更与沙国政府合作成立沙乌地阿拉伯矿山铁路股份有限公司,负责铁路的建设及营运。在着手兴建达曼与哈巴廷间的铁路时,更宣布直通哈立德国王军事城(注8)的支线兴建计画……』
『今春将会成为日本第一家金融控股公司的桂华金融控股公司,高层人事安排业已公布。一条进执行长受命出任该持股公司之董事长,此项任命在相关人士之间引发轰动。身为执行长的一条进曾于规模为第二地银的前极东银行任职,后于桂华银行担任执行长,从此平步青云。据相关人士透露,身为集团拥有者的桂华院家之意向,在此项任命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
社会正处在千禧年的兴奋氛围时,政治局势错综复杂,可惜时间不等人,巨型银行正着手进行泡沫经济后的清算,同时我也偷偷摸摸地出手收购。我打开电视,恰巧正播着这则新闻。
『……共鸣银行宣布加入桂华金融控股公司,决意接受救济。共鸣银行高层全数辞职,涉及不当行为者遭刑事起诉,但由于被告自首并协助调查,预估得于居住地接受起诉,并透过缴纳罚款等方式令本案落幕。此外,桂华金融控股计画出售月辉投资基金持有之高科技股,以作为此次收购的资金来源,因此不必投入公帑……』
「辛苦了,一条。」
「谢谢您的关心,大小姐。不过您出售那么多高科技股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资讯科技领域的泡沫化也差不多要完蛋了,售出是明智的选择。一旦泡沫真的破裂,我们还可以借着做空(注9)再捞一笔。」
一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心里是在震惊『还能赚更多钱』吗?电视台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了,报导内容与桂华集团有关。
「那我们就买下了。」
我方律师与地方首长两手交握,相机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月辉投资基金以一千亿日圆买下关东地区的第三部门铁路(注10)•京胜高速铁路。该铁路连通东京都市圈及千叶县……』
直通东京都内地铁站的京胜高速铁路收益并不差。但由于土地、人事成本、建材成本等建设费用在泡沫经济时期大幅飙升,因此全是透过借款来支付。而在此情况下所产生的巨额利息却也导致公司频频亏损。我方以接收该笔债务的形式购入所有股票,并拿出充裕的现金一口气清偿,使公司更容易实现盈利。
一家来历不明的投资基金持有铁路公司,不免令地方政府担忧。为此我方特意取桂华二字成立了桂华铁路,除此便没有其他的问题了。且因一千亿日圆的债务得以被还清,让众人皆心甘情愿让出股份。再来,我方进一步宣布调降往年较高的车资以利支付高额利息,并且为赢得乘客支持一致同意与转运之目的车站维持原有合约。
目前乘客数量年年增长,即便有设备投资支出,每年依然有数十亿日圆的稳定收入入袋,金额相当可观。
「对了,这次收购得顺带想想怎么处理综合商场。」
「?」
看正着手协调与综合商场的收购协商事宜的一条面露不解,我便揭开谜底。要是不曾看见某个游遍四国八十八个所的北海道电视节目,我可能不会意识到这件事情。
「四国的香川铁路收益仰赖总站里的综合商场,因此香川铁路会不惜为综合商场提供债务担保。我说的就是这一点。」
地方铁路大多会成为当地经济的重要支柱,若铁路公司出现破产迹象,无法预测当地会有多少商家连带倒闭。我可不是因为看到其他人香喷喷地吃着乌龙面的景象导致我很想去,然后在浏览香川县地图时看到综合商场才会想到这点子,大家可别误会了。
「所以我打算出手救济香川铁路,只是到了那时候,拥有铁路公司与否在社会上的信任度也会出现差异。」
为救济面临经营危机的综合商场,桂华金融控股正暗中与帝西百货公司协商救济合并事宜。若直接合并,帝西百货公司也会因综合商场的巨额债务而倒闭。所以借款予综合商场的银行团倾向放弃债权以获得救济,而不到最后不愿意放弃债权的银行团也不得不向香川铁路追讨部分欠款。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香川铁路亦可能面临破产风险。
换句话说,综合商场与香川铁路的救济必须同时进行。但同样是来历不明的投资基金欲收购铁路公司,届时仍会出现收购京胜高速铁路时的情形。为了避免类似的麻烦,我们决定由桂华铁路收购香川铁路。
在汽机车普及化的时代固然繁荣,但铁路在战前战后的财阀发展过程中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拥有一家起名『桂华』的铁路公司,意味着桂华集团为岩崎等财阀所吞并时,亦能保护我手中的直属企业不受影响。
「原来啊,难怪您会让橘管家出任桂华铁路的老板。」
「橘早在我说要收购铁路公司那时就毛遂自荐了,大概就是因为那个理由吧。」
听一条出言表示赞同,我露出无奈的微笑回答。倘若维持现状,桂华集团的核心企业•桂华制药和桂华化工便会被岩崎财阀吞并,桂华金控股则会以公开上市的形式出售。
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我需要将事业主体从底细不明的月辉投资基金,变更为以桂华饭店或桂华铁路为核心的实业来完成转型。
若要给予上述事业附加信用保障,最方便的莫过于铁路公司。
「可是这一千亿日圆为何不让桂华金融控股出,而是要从大小姐的基金里出呢?」
「关于这条债款我是有目的的。」
作为回答,我拿起一张地图给一条看。他也在看过后发出了一声苦笑,也或许是叹息。
「新常磐铁路啊。」
「我有意注资兴建东京支线。若能利用地铁站串联东京支线和新常磐铁路,岂不是很棒?」
正在兴建的新常磐铁路已投入超过一兆日圆的建设费用,由于资金不足,无法完成秋叶原临时总站到东京原定总站的路线建设。
想要全额负担稍嫌困难,但若能分担东京支线的建设费用并串起铁路网,即可大幅提升铁路便捷性。另外,东京支线的建设费用粗估要一千亿日圆,将转乘地铁也纳入考量的话,投入这项投资案的金额会来到三千亿日圆。
铁路建设的初期投资费用着实不容小觑。
「话说回来,我们家的公司好像有申请公司重整法?」
「是从事地方渡假村的开发,目前正在进行重整程序的极东土地开发申请的。」
「让尚未完成公司重整的营造公司和极东土地开发合并,促进事业重振吧。」
除了拉起市中心到郊外的铁路网,日本的铁路事业更将郊区车站开发为住宅用地以增加收益,因此日本的民营铁路必定会涉足不动产事业。泡沫经济破裂,各家民营铁路皆遭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能够熬过危机的原因无非是日日爆满的载客量让铁路公司每天都有进帐。
若买下了铁路公司,则必须在站前开设包含超市在内的大型复合设施,能够满足停车换乘需求的大型停车场亦不可少。至于进驻的超市铁定是帝西百货公司的超市部门,复合式电影院也是必备要素。正是如此。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新干线啊,这种案子光是拟个计画就会被附带的风险吓得止步不前。」
因整备新干线的建设费用之钜,必然会成为政治议题,使得中央到地方沦为群魔乱舞、风险横生之所。出于这个原因,如今政治迈入繁忙时期,推进这项计画能够为泉川政府提供助力,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项目比地方公共建设更花钱。
「濑户大桥已经开发出一块新干线专用地,建设冈山至高松的新干线路线就成了主要任务。我预估建设费用大概在四千亿日圆左右,要不要将营造公司收归自家集团旗下好回收施工成本?」
四国新干线毕竟有救济香川铁路这项背景因素,而地方都市的经营又因为少子高龄化及农村人口外流化而面临困局,那么建设一条直通东京、大阪两地的新干线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我心意已决,要收购正在进行公司重整的营造开发公司。有些拥有「建设新干线」如此顶尖建筑技术的营造公司,也是会因为在泡沫经济期间跨足土地买卖而破产。既然都要付钱了,我宁愿付给自家集团旗下的企业内包,将来若有其他工程也能够自己进行。
「这条四国新干线能盈利吗?」
「若把航空业视为对手,应该会赢。」
想想从东京到高松,搭新干线的所需时间不用四小时。若换成搭飞机,除了搭机的时间还得加上诸如前往机场、降落后前往目的地的时间,就会足足超过四个小时,因此可直通位于市中心的车站的铁路会被视为更具优势。想一路直达东京是不太可能,不过新大阪估计会成为起始站,在新大阪站增设月台委外管理也未尝不可。
问题出在新干线同时存在的「并行在来线」。要是把得由我们一并扛起建设责任的最坏情况列入考量,我觉得倒是无妨。反正我既能得到香川铁路,更可借物流之便在货运铁路事业建立门路,也是美事一桩。即便亏损也无所谓,若能将收购民营的四国国铁一事也纳入视野内,此举能够赢得的社会信任度必定不差。
「我觉得……这想法好猛啊。」
「是吧?这才是我真正的目标,但投资额可不是说笑的。」
让一条哑口无言、我面露苦笑的真目标,是自北海道旭川行经札幌,最后驶向函馆,建设费用估计超过两兆日圆的新干线路线,靠我一个人实在盖不起来。
「打扰了,大小姐。那间公司的收购案谈妥了。」
打断我和一条对话的橘管家递给我一份报告,一条为了确认而出言询问。
「你们买了什么公司?」
「汪汪宅急便,收购价一千四百亿日圆,我让藤堂的赤松商事负责管理。为了加强百货公司、超市、超商的物流业务,我实在很想拥有一间大型运输公司。」
汪汪宅急便是一家因过度投资导致经营状况恶化的大型运输公司,我这回收购该公司意在加强物流业务,委内将北海道的新鲜食材运往全国百货公司或超市。
哎呀,这些收购案还算相对便宜的呢。综合商场会在合并后救济;大型超市五千全会在法定清算后救济,后头还有一个重量级大案子在等着我呢。这家重量级企业在物流领域名列前茅,那就是负债近三兆日圆的全国连锁大型超市•太永。
「就是因为它,我才不能对新干线出手。」
就连我都觉得自己这番发言很不得了,但一条和橘都没泼我冷水。
这里是日本地方上屡见不鲜的没落商圈。
「所以说……地方商圈和大型超市、百货公司的定位原来有这样的差异。而之所以出现差异的原因与帝西百货公司的重组也有所关连,日后有可能引发争议。」
一条的解释令我头疼。商圈没落的原因出在汽机车普及化后的都市结构变化。
百货公司通常位在都市里,同时也是流行和文化的发源地。超市则是当地地区的生活据点,购买衣物、食物皆在此进行。那么商圈是在何处与百货公司产生交会的呢?答案就是此处提及的超市。
于都会区的车站前兴建大型商场吸引顾客的是百货公司,接着顾客从站前返家的路途中会经过栉比鳞次的商家,停下脚步购物可说是昭和时代的日常风景。
然而这样的日常风景却因汽车的普及逐渐产生变化。地方上可供通勤的列车往返班次较少,因而出现改以汽车通勤的趋势。这么一来,处于车站和住家之间的商圈便不再有人利用。而随着愈多人产生「若要驱车前往购物,在都会区郊外建设可提供车位的大型超市岂不是更好吗?」的想法,彻底失去作用的商圈便会一步步走向没落。
在搭乘列车通勤的习惯转变为汽车通勤的同时,地方的百货公司也开始出现步上商圈后尘的趋势。
「这我知道,但这还是很伤脑筋呀。」
「毕竟涉及到整体的地区规划,得跟当地政府及公会当面协商过后才能进行。」
一条泼的冷水同样令我抱头苦思。超市能够采取大量采购、薄利多销的行销策略,由个体商贩汇集而成的商圈在采购单价方面无法取得优势。
「除此之外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还有啊?」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情况不会落入如此糟糕的境地。我心中隐约有这样的认知,但一条说出的内容却令我颇感意外。
「问题就出在商圈大多位在住宅区。」
「嗯?这有什么问题?」
一条继续解说。听着听着,我在理解的同时也不禁捂住了脸。
「商圈里的商店往往兼作住宅。也就是说,即便因为店面不赚钱而歇业,该户住宅里的居民仍会继续住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您觉得闲置的店面还能出租吗?」
默默旁听的橘补上令我一蹶不振的致命一击,使得我只能把头埋在桌上、以两手抱头逃避。
「站前商圈的土地价格在泡沫经济时期曾大幅飙升,我不认为还住在此地的居民们会愿意听我们想法……」
唉,这下真的束手无策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不能坐以待毙。
「帝西百货公司的超商转型计画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正有扩大发展的趋势,但因为我们采用设施转型的方式进行,麻烦就麻烦在进度比其他公司来得慢。货车是成为超商核心的物流网之骨干,这方面的建设进度落后对我们也相当不利。」
「得靠进货量压低单价,但这么一来就需要特别大的进货量……」
一条和橘的意见让我陷入深思。利用帝西百货集团旗下超商的物流网确实可以压低商品单价,如此一来,尚待解决的问题只剩下停车场和名义上是商圈的『住宅区』。
「在商圈入口附近盖停车场跟超商好了,这家门市可以由商圈共同经营,接着还得一并在附近盖一块停车场。」
「倘若商圈有重建计画,可以盖成公寓集中住户并同时确保建设停车场的用地。这件事涉及当地的都市更新,需要会同地方政府及公会进行充分的协商。」
「我们会跟帝国货运铁路进行业务合作,推动专门或多数业务为货物运输之铁路车站扩大增设。我知道货运这种运输方式有多方便,不过还是得让地方的基础设施与当地小型货运公司合作,才能使当地商家受益。」
但要做到这一点,便不能少了政治的参与。橘管家便说出这类政治参与的其中一种后果。
「由于大店法(注11)修法之故,郊区的商店日后会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我们拼得过竞争对手吗?」
「拼不过。费尽心机的巧计终究胜不过浅显易懂的阳谋。」
这毕竟是帝西百货公司的撤退战,所以就算赢不了仍要采取这项策略。为将主力集中在超商之上,必须排除百货公司和超市的赤字来源,但我不欲如此轻易地舍弃。至于个中原因,上辈子曾被舍弃的我自己最清楚。
「由于环境问题和电商壮大,迟早会出现仅凭货运满足不了运输需求的情形。届时若能巧妙利用遍布全日本的铁路网,对我们好处多多。二十年,只要我们能把撤退战的战线拉长到那么久就不会有问题。」
说出这番话的我对二十年后的发展一无所知,但只是在虚张声势的我对此绝口不提。
「……原来如此,这件事我知道了。」
泉川首相将我的报告(撰写人其实是一条和橘管家)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我。
一看首相的眼神就知道他并未将前来陈情的我当作孩童看待。
「但是你明白吗?这是经典的地方都市站前更新计画案例,动用的资金相当庞大。」
「我可以少分一点,剩下的蛋糕请您尽量拿去。」
「这世上能如此厚颜无耻,对一个说要少分一点的孩子回答『好,没问题』的人并不多呢。」
「可是不这么做,以公共事业维生的乡村会走向灭亡的。」
正是如此。地方都市的公共事业等同于当地的生命线,且在地居民也曾因沉迷于泡沫经济荣景而遭受致命性的重创,我不能置之不理。
「好吧,我会巧妙地将这项议题呈上党部会争取处理。」
人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人脉。若能动用人脉,就连公共事业这种大事都不在话下。
自诩四国门户的香川县高松市,素有『乌龙面之国』的美誉,当地大企业却深受经营危机之苦。要救济没问题,不过一旦出手就必须进行企业重振。
「赶走创办人一家真的是迫于无奈,在此同时还要全面加强员工培训!」
香川铁路是一家替高松的综合商场做债务担保,却因为综合商场的经营危机而被拖下水的铁路公司。
这家铁路公司以经营姿态之高而闻名,因而掀起了『要铁路不要公司』的呼声,公司内部的教育以及体制改革成了当务之急。
「不要吝啬出钱翻新车站、引进新车及出资加强安全相关措施,还得记得妥善整顿子公司的公车转乘路线。」
也曾经出现过地方持续推动道路扩建,直达地方中心都市的公车路线也在同时期大量增加的时期。最终的结果却是本末倒置,导致铁路公司旗下公车驶上铁路隔壁的国道之情事一再发生。为避免这种荒唐可笑的情况,遂以铁路车站为中心点,并把公车路线设在周边,利用转乘的便捷性与转乘优惠,将客流引导至铁路车站及其周边地区。
「大小姐,四国帝国铁路的高层对我方表示想针对四国新干线一事商谈。」
我绷着一张脸聆听掌管桂华铁路的橘隆二的汇报。在一贫如洗的四国帝国铁路看来,濑户大桥线就是棵摇钱树,而满手钞票却没有独门技术的桂华集团则无异于主动送上门来的救命药。
「没问题,营运就交由对方来负责。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能以大股东的身分加入经营阶层。」
救济香川铁路本就是我救济综合商场时的顺手之举。此后香川铁路便和四国新干线计画产生了连结,我认为以合适的价格将这项兴建计画让出去是可行的。桂华集团计画建设的四国新干线预计将归香川铁路所有,西日本帝国铁路会在这条路线上运行新干线。
但仅仅如此对我方来说利润不怎么足够,所以我方将透过新大阪站增设月台的使用费来补足收益。
「倘若高速公路路线延伸了,四国帝国铁路的竞争力会输给公车。要想增加收入,就得从外部寻求机会。」
香川铁路和四国帝国铁路最终达成业务合作,贡献一己之力稳固四国帝国铁路的经营状况。接下来回归综合商场的重组议题,一条查看财务状况后发出一声长叹。
「现阶段有能力清偿债务,但未来的亏损状况只能说相当严峻。」
受到地方汽机车普及化的影响,建于总站前的百货公司客源被郊区型购物中心吸走。再者,在品牌方面较显弱势的综合商场和帝西百货公司,必会和驱车即可前往的都会区一流百货公司竞争之下落败,这些问题正好在泡沫经济破裂时一并浮出水面。我已决意要在救济综合商场的同时将其转型为超商,但即便没有这个打算,这些门市的歇业基本上可以说不可避免。
「松山确定幸存、高知估计会收摊、德岛暂且保留,至于高松……」
高松的建筑于泡沫经济时期落成,因此估价做得并不严谨。但由于建筑的品质优秀,拆掉重盖太过可惜。
我们决定利用站前的地点优势,把高楼层打造成活动会馆或商办硬撑过去。
「一条,若是严格评估,你觉得有多少门市得以幸存?」
「地方上能留下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往地方寻求出路的百货公司会随着当地一同走向没落。追求都会潮流品牌的地方顾客大多倾向直冲都会区,在地百货公司就会变成牺牲品。
「站在人情往来的角度思考,百货公司的纸袋(注12)是必需品,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就没那么重要了。」
像是夏季、年底的送礼时节或婚丧喜庆时的各种礼品等等,地方上仍保留着各种送礼习俗。
因此要让外表看起来体面,就需要百货公司的纸袋。至于其中的内容物……这时候便会引发各种令人头疼的笑话。
「咦?所以是有人会用二手价购买跳蚤小铺的礼品,再用地方百货公司的纸袋做包装?」
一条以暧昧的笑容证实我震惊地提出的问题真有其事。据说还有「地方百货公司的特产直销商店里最畅销的商品竟然是纸袋呢」,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这样我们该怎么让地方上的门市继续撑下去?」
「应该要跟电视台合作。我觉得大概只能靠电视购物搭配百货公司的运输网路,把『隔天送达』当作卖点留住顾客并填补销售额缺口,再来也只能举办活动吸引顾客了吧。」
「活动啊……」
后续发展。
「♪~」
曾经是综合商场高松门市的活动大厅里,观众座无虚席──虽然至多也就几百人的规模──歌曲唱完,我在掌声之中偕工作人员与当地管弦乐团成员一同退至后台。
从德岛出发,一路途经高知、松山、高松三地,最后在神户和大阪心斋桥结束的这趟朝圣音乐会之旅,别名『人间地狱巡回音乐会』。为了利用四国新干线和AIRHO让我巡回演出,大概是看在找我这个有名人士最省事,抑或是找我出演可以减少亏损,除了派我出马别无他法吧。我们也会将活动大厅出借给当地人,或让自家剧团演出,甚至也能把舞台借给大众剧团,目的就只是为了吸引顾客进入门市。
「您辛苦了,大小姐。」
「谢谢,你晚点要搭机飞东京吧?挺累人的呢──」
「那么您打算留宿吗?」
听见工作人员的关切,我苦笑着实话实说,而这也是我回到东京的缘由。
「我还是个学生,必须乖乖去上学呢♪」
「大小姐,您准备好了吗?」
女仆亚纪姐的声音传来,我在镜子前转身看去。
穿上桂子奶妈替我准备,和我一头金发十分相衬的浴衣,整个人透出一股神秘感。
「准备好了,我好看吗?」
听见我的询问后,亚纪姐默不作声地拿起摄影机开始录影,看来这就是她的答案了。和正录着影的亚纪姐同样作浴衣打扮的桂子奶妈脸上还带着笑意。今天,我们要一起去夜市。
「为什么又要去夜市?」
我在车内回答了亚纪姐的问题。这回举办夜市不是我的提议,是商圈为了答谢我而办的。
「这是商圈重生计画的一环,有几个项目进展得挺顺利,对方才会邀我们来。」
商圈再生计画由商圈和帝西百货公司的连锁超市构成,如今已形成了数种堪称成功的模式。
商圈的入口处有超商,前方是建好的大型立体停车场。利用超市空出来的空间建设而成的商圈后方,则有都市更新计画的新建公寓大楼。此后再以低价出租商圈中停业的店面避免闲置,并设置活动广场。泉川首相强硬的一声令下便解决了项目执行过程产生的诸多问题,这个计画也许会被视为泉川政权的政绩。
眼前便是我们受邀参访的商圈夜市。
「哇!夜市真热闹!!」
「站前商圈的都市更新计画能够成功,找当地政府进行合作立了大功。有没有停车场确实有差。」
京胜高速铁路沿线的商圈在接近车站一侧设置了大型停车场,于商圈购物可享停车费优惠。这类站前的地区规划是以停车换乘作为先决条件,因此一座能容纳大量车辆的立体停车场必不可少。而停车场的收益与超商一样同归商圈所有,场地建设费则以兴建公寓来弥补,并出售余下的公寓户来筹措居民的拆迁费用。至此,与立体停车场的合作目标自然就达成了。
认定这项计画在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无法成功的读者请注意,这里有民营铁路直通市中心,亦有便于民众购物的商圈和超商,不愁没有买家。只消给足补贴并开出合适的价格,这种位于车站前的黄金地段可是热门得很。
一栋正在施工的高层公寓大楼,矗立在笼罩天际的淡橙色余晖逐渐转变成夜色的景色当中。这栋公寓大楼能够动工,主要是因为1997年的《建筑基准法》与《都市计画法》修正案。
「夜市的主办方是地方政府合作赞助的当地商圈吗?」
负责开车的曾根先生怀念似地遥遥望向夜市摊位。要让新旧居民打成一片,这类节庆活动是不可或缺的,这回的夜市让希望入住本区公寓的人们,提前瞭解到这个社区的氛围。
多亏桂华集团在铁路、不动产、银行等各领域皆拥有主导权,这次的计画方得以成功,当地政府也毫不迟疑地参与其中。
「很棒耶!有捞金鱼、卖糖果、卖面具的、还有锉冰和棉花糖,就是要有这些摊位才赞啊♪」
耳边传来祭典歌曲,身着浴衣的人们纷纷沉浸在节日活动带来的节庆氛围中。日本这个四季分明的国家,在各个季节皆有其特色活动。至少出于地方重生计画的因素,桂华集团有意继续参与这类活动。我欣赏着眼前的荣景,内心感觉到些许异样。感觉当地人对这片土地看法客观,或许该说他们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故乡。
「我猜他们尚未认同这里是自己的故乡。」
橘和大人物结束谈话后走回我身边小声嘀咕,看到他身上穿的是西装而非浴衣有些可惜。见我洗耳恭听,橘平淡地继续话题。
「东京的历史也可说是离乡打工人的历史。乡村家庭中的次男、三男来到东京工作并就此扎根,成为第一世代的定居者;因为升上大学而离乡背井,来到东京生活的人是为第二世代,而关东地区少有能够凝聚这些人们情感的乡土习俗。」
这种趋向在新城镇里尤为明显。有寺院或神社作为社区核心的历史悠久城镇,庆典活动便成了当地人的互动窗口。
提出这类节庆活动,并且因地方政府批准进一步促进交流活跃,是一步步推动这次计画走向成功的一大重要因素。有这项因素为前提,可预见与前两代隔着鸿沟的第三世代定居者将会涌入当地,因而产生了促进几代人交流的需求。
「第三世代?有这种人吗?」
「这指的是前北日本政府的市民,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涌入这个地方。」
我认同橘的说法。由于这个部分和我前世的历史不同,令我有点伤脑筋。仔细观察之下,会发现逛夜市的人群中混杂着不太像日本人却身着浴衣的成年人与孩童。不论再怎么抵抗,这座城镇──不对,东京这座城市迟早都会国际化。
「您在做什么?大小姐!都专程来一趟夜市了,我们去玩嘛♪」
单手拿着相机的亚纪姐一派兴致勃勃的模样。
见桂子奶妈面带微笑却不打算阻止她,我只能苦笑着将心态转换为节日模式。
「我是这么说过!既然如此,就彻底玩个痛快吧!!」
心中怀着「希望这片土地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的故乡」的期望,我们这群大人、小孩充分享受了夜市之趣。
在美国德州•达拉斯的一家高级饭店的派对会场中,我和橘管家泰然自若地作壁上观。在派对这种场合中总有些能言善道之人的美国上流社会,弥漫着一股不同于欧洲上流社会或日本华族的氛围。
「那个国家的上流阶层依然是武士。」
记得自己当时对这句话有股莫名的认同感。开拓者精神与誓死守护家中耕地的决心,不得不说有点近似武士特质。他们虽然不是武士,而是一群拿枪的牛仔。眼下这群现代牛仔正用大笔金钱肆意操弄这个世界。
「哎呀,好久不见了。」
我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向情报分析员安琪拉致意,她也摆出业务性的微笑以日语回应。
说个题外话,这个会场相当有格调,供应的菜色自然也是高档货,只不过放眼望去全是以肉类为主。应该是要突显德州的畜牧业有多兴盛吧。或许为了迎合我喝的葡萄汁,看来安琪拉手中的高脚杯装的是红酒。
「这次我穿这身礼服不会像上次一样落空了。不过罕见的是,矽谷的政党支持者以民主党居多,为什么你会支持共和党?」
「反其道而行方能大获全胜吧?」
「……但愿能赢就好啰。」
见安琪拉云淡风轻地回应,我隐约发现她大概是民主党的支持者。动脑想一想,CIA也许是因为如今是民主党执政才会盯上我,毕竟现任总统在针对日本的政策上相对严格。安琪拉虽然是来出差的,却反倒像被派来当我的跟班似的,真可怜。
「对了,成为造王者的感觉怎么样?」
她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日本的政局变动,还疑似看出我是泉川政权的幕后推手。美方在政局方面的嗅觉万万不能轻忽,这感想来自我这个在日本大众眼中仍是品牌代言人的少女。但知道的人就是会知道。
「感觉挺好的,我也想在美国试一次看看呢♪」
眼见安琪拉明显露出嫌弃的表情,我笑逐颜开,毕竟这届总统大选(注13)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支持共和党?」
由于安琪拉一脸严肃地提问,于是我也用同样态度回答。对了,我们都说日语,不必顾忌旁人实在很棒。
「你应该知道月辉投资基金正在将事业重心从资讯科技转向能源产业吧?民主党内有很多环保主义者,所以我才会想支持共和党,而我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眼前这片墨西哥湾。」
墨西哥湾的海底油田是撑起美国经济的一大产业,至于德州则是石油产业的枢纽,且现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曾在石油公司高就。我敏锐地把握原油价格自俄罗斯爆发经济危机跌落谷底后又触底反弹的机会,成了受益者。
「咦?竟然有女士光临这个地方。」
才刚提到,那位候选人就领着日本驻休士顿的总领事前来向我致意。外务省应是接到了泉川首相的指示,因此引见总领事替我拉拉人脉,太好了。
我像个惹人爱的洋娃娃般问候对方。
「我来自日本。在我的国家,人们称呼我为胜利女神。」
这称号当然是我自封的啰。女王陛下更上一层楼就是女神了,那么女神再更上一层楼是什么?候选人对我这犹带稚气的玩笑眨眼示意。
「真是可喜可贺。被你这位小小胜利女神用笑容以对,那胜利必然会属于我们。」
眼见几人聊得开心,我用眼神示意橘管家将一张写有巨额数字的支票递给候选人的随行人员。对方确认过支票金额便凑近候选人耳语,随后候选人向我伸出手。
「我们不会对极东的同盟国置之不理。」
「我们也是,相信这份友谊将会